我的美丽少年—— by芦西安
芦西安  发于:2024年05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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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君乐沉默的将崭新的手机盒拆了封,他手里捧着那个崭新的,闪着光的手机,心想自己的性格可真够古怪的,居然能让别人送他礼物都成为一种负担。
“纪萧笙。”他抬起头,迷惘道,“爱我是不是很难?”
纪萧笙怔忡少时,心微微揪起,酸酸胀胀的,这使得他不由得放轻了语气,他说:“怎么会呢?你永远是我的小诗人。”
许君乐晕晕乎乎,他此刻坐在礼物堆里,身边有他爱的人,那人正好也爱他……
他有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就像是卖火柴的小女孩擦亮了最后一根火柴。

次日,张媛媛来电话时许君乐已经洗漱完毕,纪萧笙还在睡觉。
夜里许君乐醒了几次,经他检查,纪萧笙没有再发烧,也没有什么过敏迹象。
从地下室出来,许君乐意外的发现天气很好,阳光很浅,没再下雨了,呼吸间仍能闻到一股雨水的腥味。
他迈开腿,熟练的跨过那些污浊的水坑,踩着湿黑发霉了的青苔,出了巷弄。
周日的清晨也依旧忙忙碌碌,经过许君乐的行人大多都神色匆匆,有一些退了休的老人会提着刚买的菜站在路上寒暄,“肉涨价了吃鱼呗,还活不下去了……”
许君乐踏着阳光走上那段下坡路,旁边骑着电动车的男人一个俯冲,站在他怀里的小孩快活地张开双臂,兴奋的尖叫着,风吹起他们的头发,露出两张幸福的脸,随后小孩和男人一起发出一阵肆意的笑声,听的他也勾了一下唇角。
他在公车站旁的一家药店前与张媛媛通话,声音还在耳侧,而她的本人却缓缓出现在马路的一端。
她衣着简单,黑色的大衣白色长裤,手机放在耳边东张西望,许君乐走到马路边一边叫她的名字一边招手,声音没入来往的车辆的巨大尘嚣里。
张媛媛看见了他,她笑起来,收了手机,朝着他奔跑而来,发丝时而飘散在清晨的阳光中,时而散落在她的脸庞,有一种蓬勃的美丽。
她很自然的拥抱许君乐,应该是用了香水,很难描述是什么味道,很好闻,只是和纪萧笙一样,与这个地方太过于格格不入。
“好久不见了,弟弟。”她说道,又朝四周望,“老纪呢?”
“睡着呢。”许君乐还不太适应这种亲密的说法,含糊其辞。
“还睡呢……”她低下头很慢的脱下黑色的皮质手套,将吹在脸上的头发拨至耳后,侧过脸去,“其实纪萧笙身体也不算太好,你们……”
她话说一半停了下来,移开眼,手放在唇边咳了一下。
“他过敏了……”许君乐说,听起来像是欲盖弥彰。
“媛媛姐……这边你是第一次来吧。”许君乐突兀的重新起了话题。
“啊…是啊,我很小就出去读书了,回来的很少……”
“是吧……”
两人脸上带着一种很表面的笑容尴尬的往前走着,到昨日咖啡馆门前时,张媛媛叫住他,表情犹豫,“我想买杯咖啡,进去坐坐?”
推开玻璃门,店里放着很轻的音乐,暖气里掺杂着浓重的咖啡香。
店里没什么人,与许君乐相熟的服务员小哥正趴在吧台上写着什么,听见门的动静略抬了抬头,有些倦怠的朝许君乐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他们坐在靠窗的位置,有阳光洒在桌上。
张媛媛放下包,点了一杯美式,她搓了搓手,四处打量了一会,“我喜欢这里,挺温馨的。”她说,“阳光也很好。”
“是啊,今天天气很好。”
“确实。”张媛媛对着给她端咖啡的服务员道了声谢,又说:“这里离你住的地方远吗?”
“我就住这里。”许君乐补充:“地下室。”
张媛媛”啊”了一声,仔细端详着许君乐,突然笑了,“我想你误会了什么,我读大学时也是自己三份兼职还助学贷款的,这并不是什么稀奇事,当时我的同学也都是这样的,我认为这很正常。”
阳光照的人很舒服,照的许君乐有些走神。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像纪萧笙,抽一支上好的签,旁人累死累活一辈子,他一出生就都有了。”
张媛媛左手转着手右手拇指上的戒指,转过脸看窗外,说的话意有所指,“但不管你抽到的是好签还是坏签,该承受的痛苦,该经历的生离死别都是一样的,也算是公平吧。”
她说着从包里翻出一支护手霜,挤了一大坨在手背,轻微带些苦味的柚子香飘散在空气里,“你看到我给你发的短信了吗?”
许君乐点头。
张媛媛擦手霜的动作顿了一下,“那…你是怎么想的?”
“我不在乎那些。”
似乎许君乐说了一句很好笑的话一样,张媛媛笑着摇了摇头,“现在你们肯定觉得是很好的,可你觉得你们能这样好多久?相信我,不久后,你们会吵架,你会感到失望,痛苦,怨恨,甚至不幸,到时候抽了一张好签的纪萧笙可以随时丢下你去另一个国家,他可以在一个新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你呢,你打算怎么办?”
许君乐说:“他不会像你说的这样。”
“他会的。”张媛媛看向他的目光里带着些居高临下的怜悯,“你对纪萧笙了解多少呢,我短信告诉你的那些,他有跟你说过吗?”
“他在他父亲死的那天就疯了,他站在窗台上逢人就说他父亲是他杀的,他母亲哭着求他下来,他精神失常,说屋里有东西在追赶他……”
“是蛇,是吗?”许君乐突然插了一句。
“是。”张媛媛意外的看他一眼,“那次是警察把他救回来的,那之后他因为幻觉已经完全无法正常生活,坠马过,失足摔下楼过,差点在游泳池淹死,最危险的一次是他浑身是血的躺在击剑馆的更衣室,佩剑插进他的心脏,几乎停止了呼吸。”
说到这里,张媛媛仍然很平静,许君乐捏着衣袖,他有些听不下去。
他希望张媛媛不要在说了,可张媛媛还在说话,“他母亲再也受不了他了,给精神病医院打电话强制让他们把他关进去了……”
“他跟你说过吗?”张媛媛抬头看他,目光如炬,那眼神却让许君乐发冷,“他被他母亲在精神病院里足足关了五年。”
张媛媛的尾音似乎很长,连同她说的话,渐渐形成一阵刺耳的耳鸣徘徊在许君乐的脑子里。
“是,纪萧笙确实很能迷惑人,英俊漂亮,才华横溢,神秘又脆弱,爱上他太容易了,可是弟弟,他是一个疯子,还和他那父兄拥有一样的都拥有纪家的基因,和一个这样的人谈感情,你确定你能承担的了后果吗?”
眼前的少年一直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只是形单影只的,让张媛媛生出了无数的不忍。
“疯……媛媛姐。”许君乐声音哑的很厉害,他顿了顿,“不要这样说他,可以吗?别…侮辱他。”
张媛媛眼神震动,狠下心来,苦口婆心道:“看你这样,他应该什么也没跟你说。这对你不公平,弟弟,你只是坐在台下,远远看着台上的人,他实在美丽,因此你觉得自己喜欢上了他,不要陷入这样的幻觉……”
她有些急切的探过身,语气真诚,“你不喜欢听我也一定要说,我没有办法眼睁睁的看你毁掉自己的前途与人生。”
许君乐抬起头,眼睛有些红,他说:“谢谢你,媛媛姐,我知道你是我为我好,我很感激。”
张媛媛看他放在桌上的手握的很紧,睫毛湿润,“我根本不在乎什么前途,没有人比我自己更知道我在做什么,纪萧笙的出现确实使我的生活陷入了混乱,他令我产生了新的痛苦,但让我选一万次,我还是会选择投入这种混乱。”
“我也曾经因为他与我设想的他不一样而产生过动摇和怀疑,但我后来发现,要与一个完全符合自己的想象,百分百契合的天选之人相爱这种想法很愚蠢。”
“从哲学角度来说这是一种自恋,这样的后果是全世界都只是“我”的倒影而已,而相爱是两个人的事,你必须自我奉献一样地消除自我,去发现他者的存在。”
他停顿了一下,垂了眼,“这些是纪萧笙教我的……”
说到这里,许君乐举起杯子喝了一口水,抬起头看向张媛媛的眸子里的金粉闪耀,“爱一个人如果只能爱他的美丽,这算不上什么本事,也根本称不上是爱。”
他说:“我爱纪萧笙,我想,我会拥抱他,无论他是怎样的。”

许君乐站在家门前,他还没来得及拿钥匙,门就被打开。
纪萧笙一手把着门边,精神奕奕,开门见是许君乐时脸上的笑就荡漾开了。
他很亲昵的去挠许君乐下巴,举起来的手在与他身后的张媛媛对视的瞬间停滞……
三人在夹杂着铁锈味与霉味的空气里默契的沉默了片刻。
“那个……我去买早餐,你们聊吧。”
许君乐扯了个借口火速退场,这种尴尬他真的一秒也忍受不了。
剩下纪萧笙与张媛媛站在门口,张媛媛戏谑的看着纪萧笙身上的衣服,又环顾四周,“啧”了几声,“真没想到啊,这种地方你也能住?”
纪萧笙站在门口,不理她的调侃,“你来干什么?我的猫呢?”
“好着呢。”张媛媛应付一句,自顾自挤进门,大致扫了一眼屋内,还是暗自吃了一惊,委婉的感慨:“长时间住这种地方会生病吧。”
她在狭小的屋内转了转,最后在书桌前站定,“你就打算和他住这里了?”
纪萧笙没说话,屋内很暗,只能看的到半个模糊的轮廓慢慢转过身来,全部陷入黑暗中。
“你都跟他说了?”纪萧笙终于开口。
“是,我不仅说了我还恨不得去报警,怎么?我难道不该说吗?”
张媛媛像是在等着他的话一样,语速很快,“你这就是诈骗,真不敢想你居然选择隐瞒,纪萧笙,他有权知道一切,再选择是否跟你在一起。”
张媛媛说完这些,手放在胸口按了一下,心慌的厉害。
不远处,那个颈长的影子似乎被人用马克笔潦草的涂黑了一样,她记起大多时候的纪萧笙总是这样的,只是她怎么从来没意识到,从前那个最耀眼的人如今怎么会变得如此沉默?
直到她走近了,纪萧笙才终于动了动,他将椅子拖出来,轻声说:“坐。”
张媛媛低下头,没了动作,最后只将包放在了椅子上,她手里捏着包袋上的金属链条,刚才指责纪萧笙的气势骤然消失了许多。
“我刚才突然想起以前。”她突然打破了沉默,“我在回家路上碰到你,连个招呼都不敢跟你打,不止我,人们见了你总是自惭形秽的,如果不是后来的事,我大概一辈子也不敢跟你打声招呼。”
“现在仔细想想,在与你相处的过程中,我未必没有带着“天才又怎样呢,看在上帝的份上,他可是一个疯子。”这样的想法……”
“连我都这样对待你了,其他的人……你不可能察觉不到。”
张媛媛仰起头看他,莹莹地落了一行泪,“可许君乐那孩子知道了这一切后,第一句话就是让我别这样说你,他让我别侮辱你。”
她用手指抹了抹脸上的泪痕,勉强笑了笑,“你真是……哪里引来这么多人掏心掏肺的爱你啊,简直让人嫉妒。”
纪萧笙绕到餐桌的另一边,抽了一张纸,叠好了递给她,“说什么醉话?你又喝酒了?”
他望向她,波澜不惊的,“你看,我不是也总这样说你?别想这些没用的。”
张媛媛从他手上扯走纸巾,擦了手,将纸巾揉成一团,“这里真不透气,闷得很,也不好练琴,你们尽快搬出去吧。”
纪萧笙看起来明显开始心不在焉,回了一句再说。
张媛媛说风就是雨,直接给他安排了,“依我看你以前住的万青中路的房子就很不错,虽然是有些年头的老房子了,但离他学校不远,行李我都直接给你寄那了,再折腾也麻烦。”
"喂。"张媛媛突然用肩膀撞了一下纪萧笙,"你别说,哲学系的男大学生……真的,挺……怎么说,有种很微妙的性感。"
"我好像懂你的点了,老纪。"
纪萧笙毫不留情的往她手里塞一瓶矿泉水,"你懂什么了?你的取向不一直都是落魄音乐家吗?"
"我觉得我以后可以尝试着和搞哲学的交往试试看……"
纪萧笙听她语气和缓,想必是消气了,问道:“你不留下来玩几天再走?”
“少假惺惺。”张媛媛撇他一眼,又撂开眼慢慢说:“不留了,呆久了伤心。”
“不过……”她忽的站直了,喊他的名字,表情很认真,“别辜负他,我知道你从来不缺人爱你,可不管怎样,他还太小了,跟以往那些人情况也不一样,你至少,别毁了他……”
张媛媛将放在椅子上的包提起,换了公事公办的语气,“懒得管你,我也不想讨你的嫌了,反正我已经把你交给沈鹤了,他这两天会给你打电话。”
“沈鹤?”纪萧笙抬眼,“挺长时间没见他了。”
张媛媛哼了一声,“就凭他当年能把你从英国骗回来出道的这能力,我几年前就注资了他的公司,我喜欢看真正有能力的年轻人获得成功。”
“能力?”纪萧笙笑了,“那你应该是不知道,我外婆就姓沈……”
“什么?!”
“不然呢?你还真以为随便来个什么人就能骗得我跟他签约?”
纪萧笙说完,悠悠欣赏了一下她信念崩塌的表情,颇为满足的下了逐客令:“好了,你再不走,小孩真的不敢回家了。”

小区公园。
许君乐坐在秋千上对着手机目不转睛,他用一模一样的姿势坐在这里,搜了很久的精神分裂症。
各个社交平台他都没放过,他一一的搜索了一遍,到最后甚至去找了几篇论文……
新的手机运行速度很快,各种资讯应接不暇,快的让许君乐心惊,他无法做任何一点心理准备。
他希望自己能别那么惊慌失措,能冷静的面对事实,可不管他怎样给自己暗示,他的心都像是失去了平衡,摇摇晃晃的就要向下坠落。
精神病院……
五年……
他想起在纪萧笙家二楼的书房,透过门缝看到的那个背影与面貌都很模糊的女人,她生下了纪萧笙,却说不该生下他,说他是个疯子,最后打了纪萧笙一巴掌。
肯定很痛吧,许君乐想。
被剑刺进胸口时,摔下楼梯时,溺在水里近乎窒息时,被自己母亲送进精神病院时……
那些时刻,他该有多痛?
许君乐关了手机,这些字眼背后的真实将他最后一丝冷静吞没,一切都在摧枯拉朽般的下坠,眼泪,体温,或者别的什么东西。
他从摇摇晃晃的秋千上下来,双脚接触地面,很稳定。
春光明媚,远处小孩玩耍的欢笑声不绝于耳,许君乐纷繁复杂的大脑最终只留下一个指令:去见他!
很迫切,因为时间短暂,生命短暂,他与纪萧笙之间甚至还隔着近十年的时间长度……
十年……
这样想着,他开始奔跑起来。
快一点,再快一点。
别停!一秒都别停下!
遇见纪萧笙以后的那些时间,痛苦的,被命运捉弄的,犹豫不决的,自卑的……
那些时间,他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挥金如土,就这样毫无意义的浪费了。
他正在与这些时间赛跑。
终于,许君乐站在家门口,他急切的的摸出钥匙开门,上气不接下气,钥匙对了好几遍孔,最后被他慌乱中不小心掉在了地上。
他俯下身去捡,门突然开了,头顶上是纪萧笙的声音,带着笑意的调侃,“回来了?你的媛媛姐要是还在怎么办?”
许君乐站起身,他一头的汗水,脸色惨白,狼狈极了,纪萧笙见他这副模样吃了一惊,直接上手摸他的额头,“你怎么了?”
许君乐拉住纪萧笙的手,他还喘着气,可他连这几秒也等不及了,他说:“我爱你。”
原来这并不是多难的事。
他急切的向前一步,“我爱你,你知道吧?”
他亲口将那柄可以伤害他的刀递到了纪萧笙手上。
纪萧笙正整理他被汗湿了黏在额头上的发丝,听完这话动作一顿,像是被小孩燃烧的正沸腾的爱意烫到……
很快,他将许君乐拉进门,想了想,从大衣里靠近心脏的口袋里拿出一张折叠的纸。
许君乐认得,那是他写的情书。
“我当然知道。”纪萧笙将信展开,“我很确定。”
那封信重新落入许君乐手中,他看了一会,有些艰难的开口:“这……你一直随身带着?”
纪萧笙手指轻轻的拂掉他额边的汗珠,“是。”
他摩挲着少年颈上剃短了的黛青色发根,低下头,细细浅浅的与他亲吻。
许君乐感觉自己好不容易平缓下来的呼吸又乱掉了,他近乎痴迷的望着眼前的人,他想起以前和纪萧笙谈论爱时,他曾说过,爱起码是能治愈他内心许多伤痛的,那个人一出现,伤就会大好。
他说的,难道是自己?
可许君乐希望自己给予纪萧笙的,就是这样很好的爱。
他怀着这样的心思,开始回应纪萧笙的吻,毫无章法的亲法,纪萧笙忍不住笑,“好了…好了……”
许君乐搂住纪萧笙的脖子,他郑重宣告:“不,我还没有好。”
他鲜少有这样主动的时候,一方面还是不太习惯与男人亲密,但更多的是,他太习惯于压制自己的欲望了。
其实很多时候,纪萧笙摸他的头或者触碰他的皮肤时,他的身体发出的那些类似于“别移开手!别停下!我还要!还要!!”的信号全部被他强行镇压了。
偶然一些味道会抢占许君乐的嗅觉,这时他会稍微冷静一些,不至于让自己陷入意乱情迷里完全昏了头。
太过潮湿的空气里会夹杂着各种气味,人的,动物的,物品的,很多人将这种味道称为是穷人的味道,许君乐就想,说不定自己身上也有,不知纪萧笙闻不闻得到。
他将整张脸埋进纪萧笙的脖颈,脸紧密的贴着他的皮肤。
纪萧笙身上常有的那阵香味变得很淡了,剩下水汽清冽,少许松柏树木的清香,就像是许君乐第一次见他时的感觉,如高山上的雪,冷僻又迷人。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许君乐仰起头,用力吻住这捧高傲极了的雪……
雪在融化,纪萧笙的嘴唇因他而起了一片的热,想必此时应呈现出一种鲜润的红色……
许君乐心痒的很,很想看看,于是睁开眼,正好见那薄薄的眼睑透着一片瑰丽的湖光山色,眼睫颤抖着,眉眼干净又漂亮,连皮肉都散发着好闻的香味。
许君乐无法抗拒的转移了阵地,他踮起脚,抱住纪萧笙的头,很轻的吻他的眼睛,口唇与那片肌肤接触,如同在亲吻一片花瓣……
忽然,他感到纪萧笙放在他颈上的手骤然施力,他不由控制的仰起头身体朝前倾,还没来的及反应,纪萧笙炽热的吻就印在了他的脖子上……
辗转到喉结处,纪萧笙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好地方而反复流连了许久,最后还嫌不够,轻轻咬了一下,许君乐神经末梢都被挑动了,他下意识的搂紧了纪萧笙,后者的动作骤停,闷笑,在他耳边耳语:“我帮你……”
“帮个屁。”许君乐耳朵发热,一直痒到了心里,顿时气急败坏起来。
他报复性的低头隔着衣物咬纪萧笙的肩膀,被纪萧笙两手薅起脑袋还不愿松口,最后咬着衣服不肯放,惹得纪萧笙捧着他的脑袋发笑,“像只小狗。”
他将许君乐额前的头发往后顺,如同对待一个小朋友,轻声说:“my baby puppy……”
许君乐重新一头扑上去,脖子,下颚乱咬一通,“咬死你算了。”
纪萧笙仰着头重新抱住他,愉悦的笑声在狭窄阴暗的房间荡漾开来。

第139章 沉入夜色之中
早餐店里坐满了人,大人相互寒暄着,手里还不忘记给打打闹闹的小孩喂食,好不热闹。
许君乐捡了个靠门边的桌子坐下,纪萧笙戴着一个黑色的鸭舌帽,许君乐看着他突然想起什么,憋着笑说:“我看过一个你戴着这种帽子跳舞的视频。”
纪萧笙毫不意外,视线由街上的行人转到许君乐身上,他扶了一下帽檐,说:“据我外婆说我小时候在教堂唱歌,唱完了不尽兴还对着一教堂的人跳舞。”
“真的假的?”
许君乐笑起来,纪萧笙那段跳舞的视频只有一分半钟,他刷到时只有寥寥四百多的播放量,到上次他看时已经破千,可以认为大半播放量都是他一个人贡献的。
“嗯。”纪萧笙点头,“有录像的,我一个人在台上跳了有三四分钟,最后我外婆站起来带头给我鼓掌。”
许君乐右手撑着脸,“你外婆真好。”
纪萧笙微仰起头,藏在帽檐下的眼睛与许君乐对视,他什么都没说,可他觉得他什么都明白。
两人望着对方笑,晨光里,喧闹声中,食物的香气环绕,纪萧笙感到前所未有的平和。
于是他在这样的平和里开口问道:“Lulu都跟你说了,是吗?”
许君乐感到心一紧,他说:“你指的是什么?”
“精神病啊。”纪萧笙说,他想了想,只补充:“我现在已经好很多了。”
他们点的早餐被端上了桌,许君乐看着冒着热气的食物头一次没什么胃口,他捏着筷子,低头拨弄汤面上漂浮的葱花。
纪萧笙注意到他的反常,起身换了旁边的座位,问:“怎么了?”
他不问还好,这一问直让许君乐被勾起的心酸直达眼鼻,豆大的几滴泪直直的落下来,砸到了纪萧笙的手背上。
纪萧笙愣住,那几滴眼泪的威力堪比炮弹,砸的纪萧笙头脑一片空白,只依稀记得那眼泪的热度……
许君乐很快揉了揉眼睛,将手从眼睛上拿开,清了清嗓子,说:“我没事,吃你的吧。”
纪萧笙蜷了蜷手指,问:“害怕吗?”
他的语气与自己问他怕不怕老鼠与蟑螂一样,这个联想让许君乐有些火气上来,“有什么好怕的。”
纪萧笙拍拍他的头顶,“害怕也是可以的。”
“我说了我没……”许君乐不耐烦的抬起头,目光在接触到纪萧笙的眼神时噤住了声。
“你知道吗?在德语里,有一个用来指代精神病的单词是Umnachtumg……”
许君乐说到这里停了停,因为发现纪萧笙还跟着他念了两遍单词,很认真,跟个上单词课的学生一样,这让许君乐产生一种自己说的每一句话都很重要的错觉。
就像他在纪萧笙那里真的就是一个“重要人物”。
他绝倒,谁能不喜欢纪萧笙呢?
“这个词在德语里的意思是沉入夜色之中……
“就像是……黄昏后,诸神隐匿,最后的白昼消失,夜幕低垂,整个大地都被黑暗笼罩……”
纪萧笙上半张脸隐于帽檐下,重复许君乐的话:“沉入夜色之中……”
“嗯,从这个角度看,这也是一个很美的词,是不是?”
许君乐拿筷子的手抵着下巴,眼神柔和,“我知道这世上事物运行的规律,不怕黑也不怕现实,你放心。”
“傻瓜,”纪萧笙说,“别高看我,一个疯子而已,不值得你费这么多心思。”
他用掌心覆盖住许君乐的眼睛,小孩脸小,这一下就遮了半张的脸,“你说你眼光是不是很差?”
“怎么可能?这世上这么多人喜欢你,只有我得到了你。”许君乐不服,强调,“老子眼光超好!”
可他心底还是悄悄的生出一些恐惧,想要抓住些什么,他生气的将纪萧笙的手拿下来,攥紧。
“别把自己当成某种悲剧的产物,你是一个人,或许有许多暴力试图摧毁你的精神,但也并没有真正地毁掉你。”
许君乐没继续说下去,点了点桌子,“都凉了,快点吃吧。”
阳光一路从地上爬上桌,在纪萧笙的手边形成一条分明的阴暗交界线,他还没来的及从许君乐的话里回神,就见许君乐递给他一只勺子,“这里的羊汤好多人特地找过来喝呢,你尝尝?”
纪萧笙接过,碰了碰他鼓鼓的脸颊,“你多吃点。”
许君乐不饶人,冷声说:“我一个人怎么吃的完……”
于是纪萧笙在他的注视下连喝了几口汤,许君乐总算满意了一些。
他们的话被旁边桌卷烟的老头听去了,笑道:“你们现在的年轻人忒斯文了,我跟你们这大时,一顿吃两大碗馄饨加一张饼……”
许君乐瞧过去,乐了,“张爷啊,您早啊,今天这么闲?”
“闲啊,这人退休了每天就只剩闲了。”老头将烟灭了,倒酒,想起什么,看向他们,“我一大早新热的花雕,来一口不?”
许君乐也不客气,拿着个塑料杯子就去了,老头给他倒了酒,还真就一小口的量,许君乐都惊了,说他小气。
老头哆哆嗦嗦的生怕倒多了一点,又象征性的倒了几滴,嘴里念着“好了好了,我就这么点了”,将保温杯攥在手里跟个宝贝似的。
许君乐觉得好笑,看老人家这嗜酒的样子很久违的想起了宋优悠,“沉入夜色之中”,他捏了捏塑料杯,心里流过一丝怅然。
酒香扑鼻,他和老头瞎侃了几句,端着酒回头,见纪萧笙正拿起桌上震动的手机……
刹那间,许君乐某种念头动了动,他快步走到纪萧笙身后,故意停了停,一眼望见那屏幕上赫然写着“之禾”两个大字。
果然是陆之禾的电话。
之禾,许君乐想,真他妈的亲昵。
他回了位,纪萧笙已经接了电话,见他过来,一边听电话一边笑着捏了捏许君乐的手,电话那头说了什么,纪萧笙的表情明显一凛,站起身,对着许君乐指了指手机后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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