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时候,他整个人身上都有一种很纯真的仰慕与爱意在流淌,纯粹的让许君乐为之震动。
毫无疑问的,许君乐讨厌陆之禾。
但作为一个人来说,他能感到陆之禾的深情,很真挚的,原始的深情。
而且许君乐会觉得这种深情很动人……
很快,陆之禾转过头,正好与许君乐偷窥中的眼神对视,他脸上流露出的光彩立刻被嫌弃覆盖,速度快到让许君乐咋舌。
于是,许君乐觉得自己更讨厌陆之禾了。
在喜欢纪萧笙这件事上,总是要争第一的许君乐可能永远都得不了第一名,因为但凡是个人就比他有爱人的天赋,这是匮乏到极致的许君乐怎样都比不了的。
像许君乐这样微不足道的爱意,纪萧笙根本不缺,他有那么多人真切的爱他,他永远有更好的选择。
没办法,他能拼命给出去的,也只有这样微弱的,微不足道的爱了。
"你刚才说的那八个字……"陆之禾不知什么时候又走到他面前,说道。
许君乐盯着他,听到他的声音才反应过来陆之禾在同他说话,他直起身,抱起手臂,眼里露出不耐烦来,脸上则挂起一幅有屁快放的样子。
陆之禾没被他吓唬住,居高临下的看他,"人总被自己引以为傲的东西毁掉,说的真好。”
“我爷爷以前经常说一句话,聪明总被聪明误,你既然明白这个道理就少得意,自以为聪明也会毁了你。"
许君乐冷笑一声,"那你爷爷有没有告诉你……"
他合上书,对着陆之禾眯眼,目光危险,一字一句的说:"聪明人的事蠢货少管。"
"你……"陆之禾气结,白净的脸上发了些怒意的红色,他一把将眼镜摘下,“你…你别太得意……”
许君乐扬着下巴朝他耸肩,他觉得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定很欠打。
陆之禾冷静下来,擦拭了一下眼镜重新戴上,才说:“我还会来的,每天都来。"
他又去厨房与纪萧笙说了几句话,才恋恋不舍的走了。
许君乐看着门被带上,他想,如果这两人是相爱的,为什么不在一起呢?
陆之禾对纪萧笙的喜欢那么明显,他不信纪萧笙感受不到,可他们为什么还要保持这种暧昧的朋友关系?
如果这两人是相爱的,那么自己真要因为自己的欲望而自私的去拆散他们吗?
在许君乐小的时候,这根本不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想要就去得到,不择手段的得到。
就好像很多年前的那个下午,他从书里抬起头,看见窗外一个年轻的女人正蹲在福利院的院子里对着一个小男孩笑,她从包里抓一把糖,分给了院子里的每一个奔跑时经过她的小孩。
她笑起来非常有亲和力,那时她的头发还很多而且黑的发亮,脸颊饱满,透着一股健康的红晕。
看着人的时候非常专注,仿佛是想告诉对方“我在很认真的听你说话,你说的一切我都感同身受”。
有孩子主动要抱她的时候,她会很吃惊,然后蹲下来很惊喜的小心翼翼的轻轻圈住那个孩子,眼圈发红。
许君乐看着她就想,如果他也拥有一个妈妈,应该就是这个样子的。
后来吃饭时他从那些帮他们打饭的女人口中得知那个女人很想领养那个瘦瘦小小,但十分健康的孩子。
健康的小孩在他们那里是很容易被领养的。
许君乐吃完饭就下了决定,他选择她来当他的妈妈。
过了几天,她又来了,许君乐很开心。
他骗那个很瘦小的孩子院长要找他,那孩子一听就吓哭了,因为院长很严厉,只有在他们犯了大错时才会被叫进办公室。
许君乐觉得他很烦,吓唬他说如果他再不去院长就要发脾气了,会打死他。
那孩子哭哭啼啼的跑走了,也不知什么原因,到晚上很晚才回来。
于是那一整个下午,许君乐都亦步亦趋的跟在那个女人身后,他记得他说了许多话,装乖卖巧,扮可怜,简直是他的拿手好戏。
后来的事就记不太清了,反正最后他胜利了,他如愿以偿的有了一个妈妈,当然最后也等来了他的报应。
真正的报应不爽,他时常会想如果她领养的还是那个小孩呢,也会这样轻而易举的被抛弃吗?
他记得宋优悠告诉他有人说她是坏种。许君乐想,他才是真正的,坏到了骨子里的坏种。
他现在又想来破坏别人的姻缘了,他也真是不怕天打雷劈。
"在想什么?"
许君乐闻声抬起头,纪萧笙趁他不备往他嘴里塞了一块苹果。
许君乐转过头味同嚼蜡的将那块苹果吞进去,报复性地说:"没什么,陆之禾真的很烦人,你不觉得吗?谢天谢地他终于走了。"
"之禾他……"纪萧笙欲言又止,侧过头,"你不喜欢我就让他别来了。"
许君乐无所谓的样子,"这是你家,他是你的朋友,哪有因为我不喜欢就让人别来了的道理,他爱来不来。"
纪萧笙俯身抽了一张纸擦手,"我一直想跟你谈谈这个问题。”
“许君乐,如果你不喜欢他,你可以告诉我,我不会让他再来的。可你偏要这样去解决问题,你记得我在伦敦说的吗?做人做事都得留余地,我如今还是这样认为的。"
许君乐当然记得,很少有人对他说这样的话。
但现在他开始有些反感,纪萧笙懂什么呢?一个在富贵里,鲜花里,无数人的爱意里滋养长大的纪萧笙,他懂什么呢?
况且许君乐从不接受什么教导。
渐渐的,有些莫名的火气上来,他说:"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让你替我去解决?我又不是没有解决问题的能力,为什么要依靠你?而且你是我的什么人?我又是你什么人?陆之禾才是你的朋友,你认识他的时间比认识我的时间长多了,凭什么我会自恋的觉得你一定会站在我这边?"
许君乐问了一连串的问题,到后面有些激动,他说完才意识到有些失态了,他挥了挥手,冷静下来。
"我没有别的意思,我确实不喜欢陆之禾这人,但我并不觉得我容不下他,我讨厌的人多的是,也最明白地球不会绕着我转的道理。他是你的朋友,他随时可以来,我没那么霸道。”
纪萧笙:“你从来都没问过我,你就断定我一定不会站在你这边。”
“说的好听。”许君乐又露出那种轻蔑的神情,又说,“我这人穷的很,什么都还不起,如果无法偿还,那所谓的求助不就是乞讨,算了吧。”
“不对。”纪萧笙摇头,他很耐心的说:“你如果向我求助,我会帮助你,那一定不是因为我想从你身上得到什么,而是因为你处境艰难,而我如果刚好能够帮助你,我会感到很开心。”
他说的很真诚,听的许君乐满身的竖起来的刺被抚平大半。
“心领了。”许君乐说,“我对这个世界一向都只支出我付的起的那一部分,我没有办法再去负担别人为我加码的部分,我要不起……”
纪萧笙沉默的看他,无可奈何,“今天是我第二次跟你讨论这个问题,我以后都不会再提了。”
“我尊重你的意愿,哪怕我仍然觉得不太好。其实,你那么怕麻烦别人,难道不知道人与人之间一旦产生了联系,哪里是可以算的清的……”
许君乐喉咙哽咽,这么好的人,应当与他爱的人在一起,而不是遭遇到一个名叫许君乐的混账来彻底破坏他的生活,来使他陷入混乱之中……
他伸了个懒腰,开玩笑的说:“那我希望跟我产生联系的人都得到我比较好的那部分,而像陆之禾这样的只配得到我的拳头。”
他有些幼稚的举了举拳头,装作不经意的问:“你也会同陆之禾谈这些吗?”
纪萧笙想了想,说:“我和他其实很少说话。”
“那你为什么会和我说?”
纪萧笙手放在下颚处想了想,过了一会,他说:“因为你会让我觉得担心。”
许君乐心乱的不像话,他有些不受控制地问出来,“为什么?因为我是孤儿?因为我看起来特别可怜?”
他又想起纪萧笙向陆之禾他们使的那个眼神,那个让他整个人全部碎掉的眼神……
“当然不是。”纪萧笙不满的看向许君乐,“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他说:“我不知道我能不能表达清楚。可能是因为我觉得你太好,而这个世界太糟糕了,你该如何在这个世界独自生活下去呢?我一想到这个我就会觉得很担心……”
许君乐眼眶发热,他明白这是什么感觉,因为他也对纪萧笙产生过类似的想法。他低下头用指腹拭了拭眼角,指间一片湿热。
他觉得纪萧笙说什么都能让他轻而易举的哭出来,那些好的,不好的,都在他体内化作无数爱的欲望,用眼泪的形式流出来……
可明明,许君乐想,我都想放过你了……
纪萧笙总是这样,总是让他陷入一种两难的境地,不知怎样才好。
一直到晚餐时间,许君乐的心情都不算太好。
但他依旧吃了许多,他觉得自己永远也无法像纪萧笙那样对着满桌的食物无动于衷。
没有足够的东西吃以及下一顿不知道在哪里的这种不满足和不安定感几乎像是刻进了他的基因里。
餐厅依旧坐的满满当当,许君乐旁边桌的客人正和对面的同伴热火朝天的聊着什么,她膝上趴着一只棕色卷毛小狗,狗子闭着眼睛懒洋洋的,偶然像是意识到了许君乐的注视,突然睁开眼朝他吠叫了一声……
许君乐:……
他强烈怀疑他遭到了动物界的集体围剿,他的名字和长相一定在动物们最讨厌的地球人类排名中名列前茅。
想着想着更烦了,许君乐喝了一口水,抬眼间看到斜前方坐着的某个人诧异的啊了一声。
“怎么了?”纪萧笙问。
许君乐收回目光,将杯子放下,“没什么,好像看到了一个阿森纳的球员,不知道是不是他。”
“阿森纳?你是阿森纳的球迷?”纪萧笙惊讶的音量都变大了一些。
许君乐看他这么大的反应,怒了,“我们阿森纳怎么了?阿森纳球迷怎么了?你得知道我们阿森纳是不可战胜的!等等,卧槽,你不会刚好喜欢热刺吧?”
不会吧,不会这么惨吧,许君乐在心中绝望。
“我不是,你别激动。”纪萧笙笑起来,“你怎么喜欢上阿森纳的?”
“喜欢当然是因为球踢的好看。”许君乐怀疑的看他,“你真不是热刺的球迷?”
“我真不是…我发誓。”
许君乐突然鲁豫上身,“是吗?我不信。”
“…不信算了。”纪萧笙看他一眼,说:“本来后天打算带你去看球的……”
“看球?”许君乐眼睛一亮,瞬间软了语气,“我信我信,你说什么我都信。”
他讨好的探身,双手抓住纪萧笙放在桌上的手腕,表情乖巧,说出来的话却是:“你不带我去,我今晚就在你家上吊,死……”
纪萧笙反手敲许君乐的额头,止住了他的后半段话,“别天天把死挂在嘴上。”
说完又严肃的用指尖在他刚才拍过的地方按了按,“听到了吗?”
许君乐此刻哪有不依的,嬉皮笑脸,“都行都行,你有钱你说了算,我现在吃你的喝你的,是该听话一些。”
“是吗?我怎么没觉得?”纪萧笙说,“许君乐,你知道你一个十九岁的小孩有多可怕吗?我现在都不太敢跟你开玩笑了。”
许君乐并不是第一次听他这么说,笑起来,“怎么了?我怎么可怕了?”
“我怕你说你要走。”纪萧笙说,“真的,也怕你说死。”
许君乐已经习惯了纪萧笙的说话风格,他什么都可以毫无顾忌的说出来,那些甜蜜的,肉麻的话,或者像这样的在许君乐看来有损男子气概的话,他总是可以没什么负担的轻松说出来。
“可我总要走的啊,我也总会死的,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许君乐说。
纪萧笙凝神看了他一会,“我希望你首先想的是你应该怎么活。”
那还是想怎么死好一些吧,许君乐暗忖,没有应声。
他们在餐厅坐了许久,纪萧笙看了看时间。
许君乐看他看了好几次时间了,问:“你等会有事吗?有事可以先走。”
“没事。”纪萧笙说:“其实我今晚有个音乐会的邀请,你想去吗?”
“音乐会,交响乐那种吗?”
“嗯,我怕你会觉得无聊,所以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带你去。”
难道海洋馆不无聊吗?许君乐又一转念,海洋馆确实也不无聊……
与纪萧笙在一起怎样也不会是无聊的。
他无所谓的说:“去吧,来都来了。”
饭后,纪萧笙带他去了他说的音乐厅,很西式的建筑,金碧辉煌,雕梁画栋,很是养眼。
许君乐第一次听交响乐,他与纪萧笙坐在第二排。
许君乐趁着观众席的灯还亮着聚精会神的研究手上的宣传单,正看着突然宣传单被抽走,听见纪萧笙的声音,“宣传单你也能看的这么起劲。”
观众陆陆续续进场。
许君乐拿出手机看了会时间的功夫,一位年纪看起来稍大,面容深邃,穿着很正式的西装的英国男子朝着他们走过来。
坐在旁边的纪萧笙立刻站起来,与他握手寒暄。
随后纪萧笙就向男人介绍了许君乐,男人就与他握手,很有礼貌的祝他度过一个愉快的夜晚。
许君乐不是本意的听到了他们的对话,这位英国人要请纪萧笙去后台见一个什么人,听他们的语气,听着还很尊敬的样子。
纪萧笙闻言转过头看许君乐,似乎有些为难。许君乐抢在他前面先开口:"你去吧。"
正是观众入座的时候,周围都是一阵阵很轻柔的谈话声,并不十分吵闹,纪萧笙却弯下身,在他耳边叮嘱:"你别乱跑,我马上回来。"
他的声音伴随着气息冲击着许君乐的耳朵。许君乐撇开脑袋,赶紧推开他,胡乱说:"知道了,你快去吧。"
纪萧笙并没有碰到他,也只是礼节性的叮嘱而已,可他留下来的气息与声音作用在许君乐耳朵上的感觉却长久的挥之不去。
许君乐摸了摸耳朵,保持着同样的动作看台上乐手们调琴,直到观众席的灯暗下去,他才感觉耳边的温度降了一些。
表情肃穆的指挥走上来,对观众颔首,观众席顿时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许君乐稍抬起胳膊,跟着鼓了鼓掌,纪萧笙就是这时回来的,他脱掉了外套,露在毛衣外面的衬衫领口的扣子不知是什么材质,随着他的动作反射出不一样的光线。
他趁着掌声凑在许君乐耳边,小声说:“要是听的无聊了就睡一觉。”
烦不烦啊,许君乐捂着耳朵怨念的朝他看去,可对方早已经端坐好了,目视前方,一派自如的模样。
这是许君乐第一次现场听演奏会,从开始的第一个音符开始他就被卷进了一场极美妙的漩涡之中,似在宇宙里,有种很神圣的失重感。
他听的头皮发麻,觉得音乐真好啊,也完全没有纪萧笙说的那么难以忍受。
他偷偷转过头,纪萧笙仍然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像是入定了一样,眼睛专注的目视着前方,呼吸很轻很轻……
许君乐控制不住自己长久的注视着他,他甚至无暇去顾及耳边的音乐。
到末尾时,许君乐看到纪萧笙的眼睛变得湿润了,过了一会,连睫毛上也沾了一点水汽,湿漉漉的,眼里似有一整个银河一般,漂亮的许君乐近乎失语。
音乐是真的很好啊,许君乐想。
因为这是纪萧笙热爱着的音乐,因此更美好了。
后面演奏了什么许君乐也不清楚了,时间太长,他果然听的睡着了,而且无梦,睡的很好。
再次醒来时,观众席的灯依旧亮了,观众正在退场。他看到自己身上盖着纪萧笙的外套,坐起来揉了揉眼睛,听纪萧笙问:“醒了?”
许君乐将衣服还给他,望了望四周有些懵。
“你睡得真好啊,刚才钢琴独奏与你的鼾声简直绝配。”纪萧笙说。
许君乐闻言扭头看他,睡意全无,他眯了下眼睛,“不可能,你耍了我这么多次,居然还以为我会上你的当。”
纪萧笙挑眉,“不信?我都拍下来了,要看看吗?”
他作势将手机递给许君乐,这幅样子搞得许君乐有些不确定了。
不是,这人怎么这么爱拍视频啊,偷怕狂魔吗?
许君乐狐疑,“真的?你要是骗我真的会被我打……”
纪萧笙没说话,用眼神示意许君乐看手机。
“不会吧?”许君乐看了他片刻,方才站起来,踢他的脚,“骗谁呢你,让开让开,走了。”
纪萧笙笑出声,摇着头可惜了一会,拿上外套站起来,假装叹气,“可惜,骗不到了。”
他们随着人流走出大厅,许君乐看着海报上的大幅人像旁的署名,觉得有些熟悉,想了想,问纪萧笙:“你刚才去后台见的就是这个指挥吗?”
“嗯,小时候他做过我一段时间的钢琴老师。”
“哦。”许君乐点头,“那刚才的钢琴独奏,与你比,谁弹的更好?”
“别的不知道,如果是弹贝多芬那应该没人比我好。”
许君乐看着他啧了一声,“没看出来啊,纪先生,一点都不谦虚啊。”
“我确实想谦虚一下,但这就是事实。”
啧,看这逼装的。
两人顺着阶梯走下来,大风刮过来,许君乐冷的打了一个寒颤。
纪萧笙拉住他,将他外套里的连帽卫衣顺好,将帽子戴起来,又把外套拉链拉上。最后碰了碰他的脸,问:“很冷?”
许君乐从口袋里拿出手碰了一下他的,“还行。”
风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许君乐被吹的鼻子通红,扯住纪萧笙的袖子,“快点走啦。”
这时,一个棕色头发的年轻人顺着阶梯跑上来,看着纪萧笙一脸惊喜,眼睛发亮,“请问您是纪先生吗?”
年轻人笑容放大,激动导致他说话有些不流畅:“我很荣幸的给您在Abbey road录过一段鼓,我是您的粉丝,很多年了。”
纪萧笙神情淡漠,目视前方,牵着许君乐连脚步都没停,“抱歉,我想您应该是认错人了。”
远处传来一阵鸣笛声,许君乐回头望了望那个刚才还一脸兴奋的年轻人,此刻正呆望的看着纪萧笙的背影,看不清表情。
第91章 给你看我的腹肌
回去的车上,许君乐还在想那个音乐厅前石阶上遭到纪萧笙冷落的年轻人。
他手放在安全带上磨蹭了几下,还是问道:“你为什么不多听你的粉丝说几句话呢?他看起来是真的很喜欢你。”
“什么?”纪萧笙看了他一眼,转过头笑起来,感叹,“你真是…”
许君乐莫名其妙,“怎么了?我怎么了?”
纪萧笙手痒的很,想摸一下他的头,忍着笑说:“没什么,就是真是…充满了人类之爱,一个陌生人而已,你也要记挂。”
“我就是问问而已。”许君乐辩解道。
纪萧笙关了导航,“没什么别的原因,我非常不喜欢和他们打交道。”
这才真是有恃无恐啊,坐拥那么多人的喜爱,才能这样云淡风轻的对着一双看着他闪闪发光的眼睛说不喜欢。
可宋优悠呢?他为什么会搭理宋优悠,还介绍人给她做专辑?
想到这里他转过身,探究地问:“那看来你挺喜欢宋优悠的。”
纪萧笙听见宋优悠的名字,语气变了变,“我那是喜欢你。”
“什么?”许君乐被这猝不及防的喜欢你三个字烫到。
纪萧笙解释,“你在伦敦,喝醉的那天晚上,你提了很多遍宋优悠的名字,看的出来你很喜欢她。”
他望着前方,问:“你现在还喜欢她吗?”
那“喜欢你”三个字还萦绕在许君乐的心上…有些上头。
他明白纪萧笙的意思,并不是他想要的那种喜欢,但他不管三七二十一,把这三个字发生时的所有的语境全部删掉,只剩下喜欢你三个字。
“喜欢啊。”许君乐说,“但我如今明白了她的意思,我应该也只是喜欢她而已。”
纪萧笙疑惑的看他一眼,“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或许并不爱她。”
纪萧笙笑起来,“你才多大啊,就谈论爱了。”
许君乐最听不得这种倚老卖老的话,义正言辞:“不管我多大,十九岁或九十岁,我都会谈论爱,当今世界还有比爱更好的东西吗?有的话你说出一个来听听。”
纪萧笙愣了愣,没说话。
过了一会,他若有所思的望了望许君乐,“你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浪漫派。”
“错。”许君乐反驳,“我绝不是浪漫派,你知道浪漫派的共性吗,他们要么都很有钱要么最后都死的很惨。很显然,我既没钱也不想惨死。”
许君乐说完,调整的一下坐姿,问:“你呢,你有爱过谁吗?”
纪萧笙转头看了看他,反问他:“爱是什么?”
许君乐没想到他居然问出这个问题,有些好笑的说:“关于这个问题,我可以给你解释二十五页论文的内容,你想听吗?”
纪萧笙失笑,“我想听你是怎么理解的,你觉得爱是什么?”
“我觉得啊。”许君乐摸了摸下巴,“我觉得爱是给出自己的匮乏。”
“匮乏?”
“嗯……这么说吧,我有一个很照顾我的大哥,我叫他谦哥,他开一家汽修厂,很穷,视钱财如命,钱就是他的匮乏,可他能把自己所有的钱都给他的爱人,一分不剩,我觉得这就是很原始的爱的样子。”
许君乐:“反正我是这样认为的,那你比我大这么多,让我也听听你们大人眼中的爱是什么呗?”
“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在讽刺我。”纪萧笙瞥了他一眼。
“我以前不相信人类之间会有爱这个东西存在。”纪萧笙说。
“当然,我希望它存在,也写过许多的旋律来描述爱。我的一个老师听了我的音乐后给我写邮件,说一个人在不相信爱的情况下创作,才华有什么用?你搞这样的创作是不可能不遭受惩罚的。”
许君乐咋舌,“这也太狠了……”
“直到最近…我有一个很模糊的感受。”纪萧笙望着前方缓缓说道:“我觉得爱最起码,应该是要能治愈人内心的许多伤痛的,就是他不需要多了解你,但他出现了,你的伤就大好了……”
“我去,你才是浪漫派吧,纪萧笙。”许君乐不由得鼓了鼓掌,感叹,“中文实力见长啊。”
纪萧笙也很感慨,“这几天说的中文比我这辈子说的都多。”
他说着单手打着方向盘倒车,左右看了看,突然说:“你上次不是说想开这车吗?要不要试一试?”
“现在吗?”
“这片街道没什么车,你可以转一圈。”
许君乐:“我不会被抓起来吧?”
纪萧笙解开安全带,“相信我,你可以在这里做任何事。”
许君乐顿时跃跃欲试,路虎揽胜啊,还需要考虑吗?
两人换了位置。
纪萧笙坐上副驾,打开车载冰箱拿了一瓶水,才拧开瓶盖就看到驾驶座上的小孩下巴磕在方向盘上,正仔细的观察前方的仪表盘的显示屏,表情认真的好笑。
“这个座椅是我调过的,你坐着不舒服可以调一下。”
许君乐摸了摸脑袋,“在哪调?”语气有些呆。
“你右手边。”纪萧笙突然笑起来,用手指了指,忍了又忍也没忍住摸了一把小孩的头发,告诉他怎么调座位。
他拧开了瓶盖,“喝水。”
许君乐看了一眼,摇头,“我是中国人,我们热爱喝热水。”
“……还有这说法?”
“嗯,我们进化过的人类就是这样的。”
许君乐一手扶着方向盘吊儿郎当的看他,“现在还不下车,等会我可不能保证发生什么事。”
“船长。”纪萧笙说,“可以出发了。”
许君乐笑起来,按下启动,意气风发,“走着。”
“你会开车?”纪萧笙问。
许君乐还在专心感受开豪车的美妙,没说话。
他开着车在这片街道转了一圈,悠悠回到了原地,满足的说:“我感受好了,也就这样。”
纪萧笙点了几下显示屏,开了车内灯,又说:“我以为你不会开车,还打算教你来着。”
许君乐伸了个懒腰,“刚刚跟你说的谦哥,是他教我开车的,他还教我怎么修车,不过我上课忙的很,没什么机会学。”
“为什么要学这个?”
“不为什么。”许君乐说,“我不读书了就可以回去和他一起修车。”
“……可你书读的这么好。”
“没什么用,我下学期都不太想上,我其实想退学很久了。”
“是因为……学费?”
许君乐笑了,“不是。”
他手放在车窗上,“我就是觉得没什么好读的。”
纪萧笙看着他,沉默片刻,拿上车钥匙和手机,解开安全带,“走吧,回家说。”
纪萧笙站在门口,侧身让许君乐进门。
许君乐摸着黑感到脚下踩了个什么东西,软乎乎的。
他刚想移开脚,接着就听见一声猫叫,什么东西冲着他的小腿撞击了一下,一切发生的太快,许君乐毫无防备,整个人不受控制的朝左边摔去……
“小心!”
纪萧笙一把扶住他的腰,用了些力将他捞起来,牢牢的环抱住,然后用空出的另一只手开了灯。
灯亮起来,许君乐一眼便看到了站在玄关处怒视着他的两只猫,他试着动了一下,一阵酸痛,他按住腰侧,猛吸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