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毂颠簸,烛台上的火苗抖动了下子,映在壁上的影子跟着晦暗。
“我只负责把你送到。”谢折沉声道。
言外之意:他今晚不?会留下陪她,更不?会碰她。
贺兰香哦了声,明白?了。
算是?好事,起码她不?用再受累了。
也不?是?好事,因为细辛春燕都留在了家中照应,谢折再一走,她就只能一个人?待在那所谓的“泉室”里,一待三天。
她其实挺需要?人?陪的。
贺兰香闭上眼?,决心不?再去想那么多,横竖不?过三天,就算是?刀山火海,她也要?自己熬过去。
两个人?你不?言我不?语,气氛就此寂静,唯有车毂嘈杂。
贺兰香将颠簸想象成摇篮,将嘈杂想象成乐章,如此自我催眠之下,竟也慢慢睡着了过去,还做了个短暂的梦。
泉室漆黑,密不?透风,层叠热雾蒸腾在她身上,将瓷白?肌肤烘烫成了急促的红,全身分不?清是?雾化成的水还是?肉里沁出的汗,简直要?将她的血全部热干热化,让她不?见?天日,永远封死在这漆黑可怖之地。
她用力捶打着石门,呼喊着放她出去,可无论怎么喊,都没?有一个来给她开?门的人?,她的指甲抠在门上,留下一道道长长的划痕,十根手指指尖鲜血淋漓,血肉模糊。
即便?那样了,她也不?愿停下动作,因为太热了,热到她必须靠自残的疼痛提醒她自己,她还活着。
“放我……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梦中呼喊太过撕心裂肺,贺兰香猛然睁眼?,口中气喘吁吁,视线一抬,正?对上谢折审视的眼?神。
烛火猎猎,光影交叠,谢折眼?底难得流露一丝紧张。
“做噩梦了?”他问。
贺兰香本想点头?,但感觉姿势怪怪的,回过神才发现她早不?知何时倒在了谢折的腿上,男人?腿上肌肉比钢铁还硬,硌的她后脑勺生疼。
她的手扶住谢折的腿,支撑起软绵绵的身子,余惊未消,坐好后仍大口喘着粗气,一时说?不?出话,直等到将气喘匀,才缓慢地点了下头?。
这时,马车倏然放缓前行,应当是?到了城门方位。
贺兰香并不?对此感到心惊,因为谢折没?有对此次出行抱以太大避讳,车架没?换,随从也还是?那几?个亲信,外看只是?排场低调了些?,大将军的架子还摆在那,有眼?睛的就不?敢去拦。
而就在马车即将经过城门时,一道清朗的男子声音自外传来,看意思是?要?验车察看。
贺兰香一下子便?想起这是?王元瑛的声音,下意识看向谢折,眼?中是?不?知所措的惊慌。
谢折眼?波未动,四平八稳的冷静,看向她道:“衣服脱了。”
“亥时以后凡有出城者,无论王子庶民,一律验籍查验,瑛也是?按规矩行事,想来谢大将军不?会在此小事刻意为难。”
王元瑛端得一副彬彬有礼的谦逊样子,即便?身穿轻甲,腰配长刀,书卷气也压都压不?住。
碰上软刀子,马车左右的一帮手下想反驳都不?知该如何开?口,只能拿他们将军正?值歇息不?喜打搅当由头?,阻挠对方上前。
王元瑛自然不?会对此买账,两方正?僵持不?下,男子低沉肃冷的声音便?自车帘后面传出——“无妨,王都尉尽管验看。”
王元瑛对车拱手,“瑛多谢大将军体恤。”
他恭敬上前,抓住一截车窗的帘子,径直掀开?。
昏黄的光线中,只见?谢折独自端坐座上,眉目如墨,神情冷沉,身披一件通体漆黑的披衣,全身包裹其下,撑住肩膀宽阔的轮廓,更显得身躯壮硕如山。
王元瑛在车中扫上一遍,对谢折拱手,“今夜武仪门校尉告假,瑛临时替值,不?想竟偶遇谢大将军出城,不?知将军如此半夜出行,意下所为何事?”
谢折手下不?耐叫嚷:“我们将军旧伤复发,大夫说?夏日泡泉水能有愈伤骨,遂往城外的温泉庄子走上一趟,王都尉如此盘问仔细,是?要?同我们将军一同前往吗。”
王元瑛笑了笑,好脾气地道:“瑛尚有公务在身,恐难得此雅趣,不?过家中二弟近来倒在城外逗留,这位兄弟若有缘得见?他,不?妨替我劝上一劝,让他早些?家去,别忘了家中重要?日子。”
一番话把对方噎个严实,不?知如何作答。
回过头?,王元瑛又对谢折笑笑,重施一礼,“更深露重,不?打搅教军赶路,瑛恭送将军慢行。”
随后便?垂下帘子,吩咐士卒让路放行。
车毂轰隆,重新上路,转瞬消失在浓郁夜色中。
王元瑛看着车马离去的方向,将抓握车帘的手放在鼻下轻嗅,眼?神中逐渐浮现蹊跷之色。
不?知怎么,他总感觉那车里面,有股子萦绕不?断的女子香。
另一边,马车中。
直等确定远离城门有半里开?外了,贺兰香才从披衣下探出头?,自谢折的腿上坐起了身,大口喘气,掀开?帘子,任由清凉晚风吹拂在滚烫发红的脸颊上。
幸亏她骨架小,谢折身躯又壮,下半身蜷缩在他腰侧,上半身放平伏在他腿上,披衣一盖,也就蒙混过去了,但凡二人?的体型差距削弱那么一点,这关都没?那么好过去。
这些?王家人?,真是?阴魂不?散。
贺兰香喘完了气,心情逐渐平复下来,看着天上明亮闪烁的星辰,转脸对谢折笑道:“马上就要?一连三日不?见?,你当真就舍得我?”
谢折未语,解下披衣扔在她身上,一脸冷淡。
贺兰香看着他那副样子,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穿好了披衣,扭过脸继续去看天上的星星,心里暗骂了句闷葫芦。
有点威风全装在脸上了,要?知道,她刚刚才埋脸在他腰下,他有没?有想那点小九九,她还能不?知道吗。
贺兰香哼了声,抬手揉着被顶出红印的脸颊,也不?戳破。
谢折看着她揉脸的动作,耳后滚热发红,也不?出声。
二人?就这么各怀心思地僵持了半路,马车再停,便?已抵达了地方。
贺兰香身穿披衣,头?脸也被宽大的帽子遮盖住,视线受阻,下了车只知拽着谢折的袖子跟谢折走,并未留意周遭景致,只觉得凉快不?少,心下猜测这温泉庄子的草木应当较为旺盛。
就这么走了半晌,终于停下,随着轰隆一声大响,泉室石门大开?,领路人?恭敬候在门外,请他二人?入内。
贺兰香抬脸一瞧,脸顿时失去所有血色,变得煞白?一片。
这石门的样子,竟与她梦中的一模一样。
谢折留意到她的异样,目光打量在她脸上,“怎么了?”
贺兰香摇头?,压下心头?恐惧,安慰自己梦只是?梦,道:“没?事,走吧。”
二人?并肩步入石室,才进?门口,蒸腾着的苦涩药气便?伴随热雾扑面笼罩全身,转瞬浸透衣物,打湿头?发。
室内无灯,唯有一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高挂房顶照亮,光芒幽渺凄森,照见?一口长宽两丈开?外的偌大泉池,池面烟气萦绕,伸手不?见?五指,唯能听到泉水咕嘟涌动之声。
才进?来这片刻,贺兰香便?已浑身湿透,遍体冒汗。
而这,才不?过是?刚刚开?始。
“我如果想半途而废,会不?会没?人?放我出去?”贺兰香看着泉池,忽然来上这么一句。
谢折:“外面每时每刻都有人?守着,只要?你想,随时都能出去。”
话说?完,他察觉到了点什么,转脸看着贺兰香,“你害怕了?”
夜明珠幽渺的光芒下,贺兰香嫣然一笑,撩开?眼?睫对视上他,“我若是?怕,你会留下陪我么?”
谢折定定看了她一眼?,决然转身,放出话:“三日后,我会派人?来接你。”
贺兰香没?留他。
直到谢折快走出石室的门,她不?疾不?徐的声音方缓慢传出,烟气一样平淡——“谢折,你答应我三件事。”
谢折停了步子。
贺兰香道:“三日之后,你的人?若没?接到我,你把我剩下的财产分给我那两个丫鬟,放她们自由,让她们各自过活。这是?第一件。”
她顿了下子,接着说?:“你派个人?将我一把火烧了,灰送回临安,与谢晖葬在一块。这是?第二件——”
谢折头?发猛地炸开?,转头?冷冷质问:“贺兰香,你什么意思?”
贺兰香冲他一笑,动手解开?衣带,“能有什么意思,以防万一罢了。”
“没?有那个万一,”谢折冷声斥驳,“除非你想让这里的人?陪你一起去死。”
贺兰香哼笑了声,继续宽衣解带,阴阳怪气地嘟囔出句:“看来你真的很?怕跟新帝撕破脸呢。”
谢折额头?青筋都在这时跳跃起来,却一字不?想再说?,转身愤然离去。
贺兰香笑出声,声音在石室回荡,“这就走了吗,第三件我都还没?说?呢。”
轰隆一声,石门关闭,将二人?彻底隔绝内外。
门外,谢折一身未消水雾,将眼?眸浸透,泛出血丝,平添不?少凶戾。
他迈出几?大步,本想决然离开?,却又鬼使神差地转身回去,都不?必转动机关,徒手便?将石门推了开?,大步入内到处观望,怎么都不?见?了那抹身影,徒留一地衣裙。
谢折看向雾气缭绕的泉池,喊了几?声贺兰香的名字。
泉池平静无声,唯雾气涌动,连丝水波不?曾泛起。
谢折慌了,跃入池中四处去找。
“贺兰香!”
他用力拨开?池水,不?放过任何一处地方,极度焦急之下,连思考的本领都没?有了。
他没?有想到,这么短的时间,这么眨眼?的工夫,一个大活人?,怎么会出事。
“贺兰香!贺兰香!”
滚热的泉水溅入谢折眼?中,烫红了他的眼?,可他顾不?得去擦,一昧大声呼喊名字。
哗啦一声,水花四溅,雪白?酮体蓦然暴露在谢折面前,女子清脆开?怀的笑声响在石室。
贺兰香憋气憋太久,笑时还得大口喘气,这样也不?妨碍她笑,活似看到什么绝顶滑稽的画面,险些?连腰都直不?起来。
谢折看见?她,听着她的笑声,才知道自己被耍了,阴戾的眼?眸中血丝密布,愤怒之下一拳砸向水面,泉水高高飞溅,又重重落下,活似一场骤雨降下。
贺兰香笑完喘完,不?怕死地游到他跟前,玲珑身躯贴着结实胸膛,藕臂攀上强壮臂膀,撒娇似的嗔道:“还真生气了?跟你闹着玩罢了,你怎么又回来了,是?按捺不?住好奇,来问我第三件遗言是?什么吗?”
谢折两眼?似要?喷火,死盯着面前这张没?心没?肺的娇美容颜,忽然伸出大掌,扣握住那纤细后颈,凶狠地吻咬在那张能说?出无数凉薄话的红唇上。
第55章 药浴2
池水中加了调配后的药材, 蒸腾烟气白中带有淡淡青色,碧纱罗帐一样摇曳游走,缠绕在紧紧相拥的两道身影上。
贺兰香被谢折密不透风地搂抱在怀中, 娇嫩的肌肤被粗硬布料所?摩擦,生疼难受。
可她?又挣脱不动, 手也动不了,便只?好略别开脸, 用闷哼表达了自己的不适。
握在她后颈上的大掌略有松动,伴随唇齿分离的暧昧水声, 贺兰香总算得以喘口气, 粉嫩舌尖将唇边水渍舔舐而去。
她?抬起眼, 长睫湿透, 悬挂水珠,眼神亦如颤巍的水珠一样,潋滟清透, 媚色撩人,绕在谢折的眼角眉梢。
谢折吐息渐急,结实的胸膛随滚热的呼吸而大?起大?落, 神情里无一丝失控, 唯有泛红的眼底暴露他此刻强烈的念想?。
血气方刚的年纪, 从简入奢易,从奢入俭难, 几日未能沾她?,说不想?,是假的。
可理智又告诉他, 他应该走。
谢折生生将视线从那身雪白上抽离,缠在贺兰香身上的手臂亦有所?松动。
就在这时, 怀中佳人朝他倾出上身,张开肿胀朱唇,贝齿咬在了他衣襟的系带上,用牙齿一点点拽开衣带,眼神亦不曾退让,媚里带狠,咄咄逼人地追视着他的目光,似在威胁他不准离开。
在这一瞬间,谢折真觉得贺兰香不是人,她?就是个妖物。
血肉之躯,怎么能抵抗得了妖物。
哗啦水声响起,青雾涌动,掩盖住了女子软黏的娇呼与欢笑,像是打?赢一场胜场。
战无不胜的将军,生平头一遭败仗,败在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身上。
石门外,守在外头的人见谢折久久不出来,喊了两声没等来动静,便靠近了些。
一时间,软呻娇吟灌耳,任是傻子也知道?里面?正在发生什么。
轰隆一声,石门关闭,泉室彻底成为与世隔绝的天地。
池水尽头,雾气深处,涟漪荡开一圈又一圈,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比夏日最?湍急的雨点还要稠密,激烈。
贺兰香手圈在谢折脖颈上,后腰抵在池畔石沿,浑身软若酥泥,任由泉水包裹冲擊。
昏天暗日里,她?注意到石门关闭的闷响,指甲不由往谢折肩后肌肉深陷了下去,噙着笑意喘息,“呀,被别人发现了呢,谢将军,你羞不羞啊。”
谢折手掌托紧她?的腰,眼中猩红一片,咬字狠重地道?:“你都不羞,我羞什么。”
贺兰香软哼着:“也是,你我到底是见不得光的关系,被人看到,反倒多一分刺激,更能助兴。”
最?后几个字落下,贺兰香腰上一痛,软哼即刻变为吃痛,哀求着道?:“不敢说了,好人饶了我罢,腰快被你掐断了。”
谢折不说话,手上力?度只?重不轻,疼得手下娇躯直哆嗦。
但其实他内心也在忍不住遐想?。
倘若有朝一日他和贺兰香的关系终究暴露,天下人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杀弟占妻,颠倒人伦,禽兽不如,他谢折将真正成为十?恶不赦的混账。
越来越多狠毒污秽的词汇充斥在谢折脑海里面?,却让他越来越兴奋。
他低头,吻咬住了贺兰香潮红的下颏,像是恶鬼的符印,邀她?与他共同沉沦。
贺兰香吃痛一声,骂他两句,手却收紧。
泉水温暖,不知都往里加了什么,不比寻常泉水艰涩,反倒润泽如油酥,滑腻无比。
伴随石门关闭时间渐久,室内气息越来越热,重叠热浪泡得贺兰香头昏脑涨,迷幻了她?的头脑,使得她?本能地抱住伏在颈下的头颅,恨不得揉入骨血,永远如眼下这般才好,嘴里哼唧个不停,受用至极。
谢折看出她?的动情,吻她?耳垂时问:“我是谁。”
贺兰香本下意识脱口一句“晖郎”,好在有那么一线清明撑着,两个字在嘴里好一番咀嚼,再出来,便是:“谢折。”
她?的所?有神情在夜明珠下一览无余,当然能被瞧出端倪。
谢折的眼眸阴沉下去不少?,用行?动表示了自己的不悦,险将满池泉水搅成惊涛骇浪。
贺兰香先是后腰抵着池沿,又是前脯贴着石沿,好不容易得以上岸歇息,又跪在地上腰塌到最?低,连去水槽喝水,都是被抱着去的。
她?全身软到不行?,动一下都艰难,更别说腰还被摁着,低个头都费劲。
谢折看她?那可怜样子,干脆自己饮了一大?口,掰正她?的下巴渡了过去。
喝得太急被呛到,贺兰香咳嗽了几声,身体抽搐个不停,微微痉挛。
谢折半生杀人如麻,到头自己险被这几声咳嗽夺去了性命,只?能轻拍着怀中可人的后背安抚,轻声道?:“当心些。”也放松些。
贺兰香靠在他怀中喘息,心道?嘴上说的倒是人话,有种你倒是停下。
气不过,她?往他肩上咬了一口,凶巴巴道?:“混蛋。”
混蛋闷哼一声,“那我走?”
贺兰香又搂结实他窄硬的腰,赖在他怀中,摆明了不准。
谢折手掌仍落在她?后背上,细细摩挲着细绸般的肌肤道?:“这么害怕一个人?”
喝了水,贺兰香也短暂恢复些神志,阖眼与他解释,“那只?是其一,还有就是,我在来的马车上做了个梦,梦到我在这里面?很痛苦,无论怎么哭喊都没有人开门放我出去。”
谢折似也被泡化了筋骨,声音是平日从没有过的温和,“梦只?是梦。”
贺兰香皱起眉,“可我做梦向来很准,比如在净慈寺的时候,我就梦到——”
话到此处,她?心中赫然腾起无尽恐惧,赫然打?住不提,柔软的身躯也为之僵硬。
摩挲在她?后背的大?掌依旧温柔。
一下一下,如细羽拂过,可上面?硌人的硬茧粗痕,又无时不在提醒她?,这是双杀人的手。
这双手,杀了她?的夫君,灭了侯府满门,毁掉了她?悉心经营的安逸生活。
“梦到了什么?”谢折轻声询问,假装没有察觉到她?身体上的变化,语气一如既往。
耳旁恶鬼呓语,贺兰香睁开眼,笑语嫣然回答道?:“瞧我这脑子,才过去那点时日,竟全然不记得了呢,算了,不说这个了。”
她?抬脸瞧他,转移话题,“对了,我还没跟你说我的第三件遗言,你听?好了——”
蓦然之间,谢折吻上了她?的唇,将她?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中。
这吻不狠不重,但格外漫长,一直把贺兰香吻到全身脱力?,重新酥软了筋骨,方松开了她?。
谢折摸着她?的脸颊,抬着,漆黑眼仁看着她?的眼睛,沉声道?:“我没兴趣去听?,因为你不会死,如果真的要死,那你的死因就只?有一条。”
谢折眼瞳暗下,俯首,薄唇蹭她?耳廓,“被我干死。”
贺兰香怔住,红透了脸颊,没有装羞扮嗔的虚假,是真红了。
这是谢折第一次在她?面?前说荤话。
她?没想?到,历来正经的人突然不正经起来,竟会如此……骚出天际。
“还要讲遗言吗?”谢折指腹蹭着她?脸颊细嫩,温声问。
贺兰香头摇得犹如拨浪鼓。
毕竟这时候要是再讲,不就是默认要被他……可怕,以这禽兽的体魄,她?不觉得他做不出来。
谢折很满意她?的表现,受惊的样子更勾他心痒,一时无法克制,又吻了过去。
泉水助兴,昏光做媒,夜明珠的光芒飘动起伏,映出两抹难舍难分的影子,蒸腾的雾气随光而动,宛若仙境,又如地府,越来越密集的水汽黏贴在四面?石墙,处处湿滑一片,灼热密不透风,难分白天黑夜。
贺兰香逐渐喘不过气,身体却在窒息中反应更加强烈,她?只?能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住谢折,边哭边喘,在不间断的抽搐痉挛中获得人间至乐。
“如果我等会儿?哭喊着要出去,”事后温存,贺兰香靠在谢折怀中,指尖在他胸膛上画着圈,细细交代,“一定不要答应我,怎么样都要让我挨过这三日,否则我清醒过来也不会感谢你,只?会怨恨你。”
谢折把这几日来攒下的都给?了她?,此刻略为餮足,心情尚佳,甚至有兴致逗弄她?,故意冷下声问:“那倘若你神志不清,抓我咬我该如何去办?”
她?那点小力?气,用在他身上与给?他挠痒无异。
贺兰香顿了神,仔细思忖一二道?:“那你就把我绑起来。”
谢折:“怎么绑?”
贺兰香拍他一下,“这种问题你还要问我么,你们军营里都是怎么绑人的?”
“军营里……”谢折垂眸,瞥向怀中人那双好奇澄澈的眼,不由扬长手臂,顺手捡起截被她?扔落在地的衣带,一撕两半。
“要不要现在就试试?”他向她?提议。
贺兰香看着,点了点头。
片刻后,美人玉体横陈于?地,墨发披散,两边纤腿弯曲,各自与上身手肘绑在一起,成了个大?字形。
何止香艳,简直不堪入目。
贺兰香眉心止不住跳,但想?到医官说自己不易动怒,生生将那股子火气压了下去,冷声道?:“谢折,我只?数三个数,一、二——”
“三”字未出,谢折弯腰将她?身上的带子解了开。
贺兰香不说话,斜着眼剜他。
他正色,“我们军中绑人,便是这种绑法。”
骗鬼的绑法。
贺兰香懒得听他在这鬼扯, 更懒得问他是从哪学来的,她正经?下来,同他再度交代, 说?这三日里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准放她出?去, 否则她出?去了第一件事就是咬死他。
谢折应下。
虽然并不介意被她咬上几口。
伴随时间?而过?,池水越来越热, 室内雾气也越来越多,青白?朦胧一片, 连眼不好睁开, 睁开了也什么都看不真切。
贺兰香时而泡在水中, 时而上岸受热雾蒸腾, 根本分不清身上是汗是水,头脑热到嗡鸣,意?识模糊不堪, 思绪半沉半浮煎熬无比,像被抽走了半身魂魄。
唯一能感到安全的事情,便是攀紧将她护在怀中的男人。
她环紧谢折, 像溺水的人紧抓住一块浮木, 无论如何都松不开手, 虽然这并没有减轻她所承受的痛苦。
“难受……好难受……”她双目紧闭,不停吞咽着喉咙, 气息变得焦灼,精致的眉头蹙出?难耐的弧度。
谢折长在冰天雪地,比她更难耐热, 但比起怀中女子,他显然已顾不上自己。
“忍一忍。”他轻抚着她的后背, “忍一忍就过?去了。”
贺兰香这时尚有一丝神志在,还?能听见谢折的话做出?判断,便咬了牙关乖乖坚持下去。
可慢慢的,伴随热气汹涌增多,她的头脑热成了浆糊,混沌黏软一片,只?能依靠本能做出?反应。
“好热,”她煎熬地哭泣出?声,动手推搡谢折,“我不要?在这里,我要?出?去……”
谢折只?能将怀抱放宽松些,让她大口喘气,又阻止她动身离开,不让她走。
贺兰香意?识不受控制,行为也是,感受到桎梏,原本环在谢折臂膀上的柔荑,转眼变成了挥向他的拳头,无力地砸在他的胸膛,春雨一样绵软。
若非她脸上的痛苦之色如此明显,谢折只?当她在跟自己调情。
他单手包住她两只?腕子,另只?手搂住她的腰,沉下声道:“忍着。”
贺兰香这时候便已全然听不见他在说?什么?,大滴泪珠自她阖紧的眼皮下滚落,再启唇,嗓音里满是楚楚可怜的哀求:“我不成了,我要?死了,放我走,求你?了……”
谢折抬手,指腹擦拭她脸颊上的泪,腕上青筋暗跳,多年来唯一一次感到无力。
在战场上,蛮子再难杀不过?手起刀落,下了战场,局势再是艰难,大不了鱼死网破。
可一个柔弱的女人,冷不得热不得,娇贵的吓人,碰一下都能留青紫,力度稍微大点便喊疼,随时能死在他面?前一样,他能拿她怎么?办。
他只?能爱抚着她,在她耳边呢喃安慰,让她坚持。
哪里有那么?好坚持。
夜明珠下,泉水沸腾,封闭的泉室成了孕育生命的子房,泉水成了羊水,包裹住初生的生命。
贺兰香仿佛回到了生命最初的状态,漆黑闷热笼罩住她,她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的来处,孑然一身,孤单无助,只?能不停呼救,尝试冲出?这寸窒息之地。
谢折被她的哭闹声扰得心烦意?乱,差点就动摇了放她出?去的心思,焦躁之下,索性低头吻上那饱满朱唇。
哭闹声全被堵在喉中,像是在沙漠里的人终于找到一汪清泉,贺兰香也总算得以转移注意?。
她回吻谢折,不带丝毫情-欲的引诱,倒像是只?小兽,靠舔舐同类来获得慰藉。
感受到她吞咽喉咙的小动作,谢折知道她是渴了,霎时水花四溅,他将她捞到岸上,抱到水槽边,以口渡水给她喝。
有水珠自二人嘴角溢出?,贺兰香像凭借本能驱使,下意?识便低头沿着水珠滑动方向舔舐,从下颏到喉结,再到胸膛,腰腹……
谢折全身气血叫嚣,一把擒住她的下巴,克制住冲动,恼怒道:“别乱舔。”
贺兰香哼哼着又要?哭,感到委屈。
谢折知道现在跟她讲道理是讲不通的,她连意?识都没有了,又怎么?能听到他说?的话。
与其说?,不如做。
泉室昏暗,不分昼夜,青白?雾气到处弥漫,鬼影般充斥在整座泉室,飘荡游离。
贺兰香再也没能离开水槽边上,她出?汗实在厉害,需要?一直喝水维持药效排毒,喝的时候,双膝跪地支撑,腰肢塌到最低,这样,既不耽误伸手掬水,也不耽误身后的人。数不清是第几回,反正晕过?去会醒,醒了就继续。
喝完了水,她趁着意?识未散,颤着腰肢和气息问:“几时了。”
“不知道。”耳后粗喘与撞擊聲交织,谢折回答她,“时间?到了会有人提醒。”
贺兰香便又哼哼起来,抱怨着:“我快不行了。”
各个方面?都是。
谢折停下,扯她入怀,就地躺下睡觉。
贺兰香头枕谢折臂弯,脸埋他怀中,半梦半醒,脑子里来来回回都是梦中画面?。
她明白?了自己为何会拼命想要?逃出?去了。
蒸笼一样大小的方寸之地,狭窄闷热加上昏暗,若是单独在此,别说?是她,无论何人都会发疯。
还?好她不是一个人,还?好她有谢折。
如梦绰约的昏暗里,贺兰香费力撕扯开眼皮,看向身旁的脸。
浓眉高鼻,冷面?薄唇,侧脸下颏大小疤痕明显,像是被箭锋蹭破过?许多次,有的处理得当,疤痕并不明显,有的痕迹深重,可见当时伤势狰狞。
贺兰香不由得去幻想,倘若当初他娘没有被陷害致死,他没有被丢去辽北,他被好好教养,读书识礼,有家人陪伴,他谢折,是否会长成一个很正直,温柔的人。
“不是说?,快不行了吗。”谢折忽然出?声,睁眼看她,眼中血丝浓重,人也更添阴戾,哪怕刚刚才与她结束亲密。
贺兰香眼睫略颤,当然不敢表露此时的想法,唇上噙出?抹笑,神情温柔至极,仰抬面?孔,在他唇上小啄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