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双枝—— by鹭清
鹭清  发于:2024年05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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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帝的声音再次响起:“送二皇子回宫,没朕的命令,不许他踏出大门一步。”
禁卫们应了声,旋即便要上来押他。
卜幼莹一见上前的禁卫便慌了。
以往祁颂再是闯祸,萧伯父最多也就是打他一顿。像现下这般令人来押他的,还是头一次见着。
“陛下,祁颂他.”她慌忙上前,想为萧祁颂求情。
可后者却是见惯了父亲这般,伸手拦了她一把。
“犯不着这么兴师动众,我自己走!”说罢,他回身看了卜幼莹一眼,用口型对她说了些什么,随后便大步流星地离开了屋内。
萧祁颂走后,萧帝看着一地狼藉,叹了声气。
眼下早已过了子时,他也是从床上爬起来处理此事的,不免感到一阵疲累。于是令内官召来御医后,便准备回昭仁殿歇息。
临走前,他思忖一息,对卜幼莹温声道:“莹儿啊,我是上了年纪的人,在这里守不得了,但又担心墨儿的伤势,你可否替我在这里守一会儿,待御医诊断完再行离开?”
“是,莹儿会看顾好太子的。”她屈身福礼,随后目送着萧帝离开。
御医诊断得很快,不过一炷香时间便走了出来,说是太子的伤口并无大碍,已经处理过了,之后注意静养即可。
送走御医后,卜幼莹便进了内室。
萧祁墨正靠坐在床头,玉面破了唇角和眉弓,颧骨处也有些淤青,加上他本就带伤,此时便显得越发破碎了。
她坐在床边,看着好好一张面容变成这样,心里难免有一丝难受。
更何况,还是她让萧祁颂来东宫的。
若不是自己非让他来道歉,也不会发生这种事。
许是看出她的情绪,萧祁墨牵了牵唇角:“阿莹,不要多想。寻常人家孩子多也难免发生口角,这很正常,过些日子便好了。”
说到口角,卜幼莹仍是不解。
她身子前倾,双手撑着床沿,凑近了些轻声问道:“祁墨哥哥,你们到底是为何打起来的呀?你一向是最温和的人,祁颂平日里虽脾气不好,可也从未发过这么大的火。况且,你们平常感情不是很好吗?”
他闻言弯了弯唇:“一向温和的人,也不会一直温和。感情一直很好,也总有不好的时候。”
“那.你的意思是,祁颂他惹你生气啦?是因为白日里他误会你的事吗?”
她当时知道萧祁墨是生气了的,可他的脾性最是宽厚,只要祁颂去道个歉认个错,他定是会原谅的。
可未曾想,他竟十分介意此事,以至于跟祁颂吵几句又打了起来。
萧祁墨倒是没否认,只柔声道:“我与他是亲兄弟,也正因此,遭了误会才不免寒心。今日他来找我,问我是否喜欢你.”
卜幼莹一愣,忙追问:“你如何答的?”
他笑了笑:“他明明是来道歉,却依旧疑心于我,我一时生气,便语焉不详的答了他。”
那怪不得了。
她再清楚不过,萧祁颂一碰到自己的事情就容易失去理智,不过.
卜幼莹倏地轻笑出声:“真是没想到,祁墨哥哥竟然还有故意气人的一面,我可从未见过。”
他也跟着笑了,眼神柔和地看着她,声音轻缓:“你没见过的,还有很多。”
不知为何,望着这双眼睛,她竟有些想躲闪。
于是不加思考的便垂下了眸,道:“祁墨哥哥无事便好,闹了这么会儿,天都要亮了,赶紧歇下吧。”
说完,便起身准备离开。
可忽地,一只微凉的手拉住了她。
萧祁墨抬眸望着。
许是脸上有伤映衬,显得他格外憔悴,连眸底也似乎染上了几分恳求。
“阿莹,能留下来陪陪我吗?”

许是内心愧疚作祟吧。
萧祁墨说自己这两日总睡不安稳,她的香囊也不管用,于是请她拿一本心经过来,坐在床边念给他听。
起初她念得还有些磕巴,多念了几遍才熟练。
只是熟练之后再念着念着,便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眼皮子一直往下坠着。
好困……
折腾了一整日,又在睡梦中被叫醒,现下自然困得能倒头就睡。
果然,不出片刻,念经的声音便逐渐小如蚊蝇,直到彻底消失的刹那,她的头也随之倒了下去。
一只大掌及时接住了她的头。
萧祁墨坐起身,左臂稳稳托住那颗小脑袋,哪里有半点受伤之人脆弱的模样。
他缓慢将她上身放倒,然后轻手轻脚起身下床,又动作轻柔地将她下半身也放了上去,最后给她盖好被褥,换自己坐在了床边。
卜幼莹睡得极沉,想来当真是累坏了。
她丝毫不知,一道黏腻的视线正落在她脸上,从她微颤的羽睫一路向下,越过白嫩的脸颊,直至那双殷红的唇瓣。
他停留了良久。
最终只伸出手,缓缓拂去她额角凌乱的发丝。
只是正要收回手时,视线倏忽转移至她的脖颈。准确的说,是被衣裳领口盖住的地方。
那里露出来一点蚊子大小的红色痕迹。
萧祁墨不是傻子,不用拉下衣领便知,那下面藏着的是什么。
他眸底晦暗,原本黏腻缱绻的眼神,转瞬之间袭来铺天盖地的寒意。
无人知晓,此刻他望着眼前不加防备的心上人,心里在想些什么。
半晌,只见他缓缓俯身,将少女的衣领略微下拉。
一双微凉的唇瓣覆了上去。
累了一整日,卜幼莹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对此根本毫无察觉。只在他起身离开时,抬手挠了下脖颈。
看着颜色略微深了一点的痕迹,萧祁墨眼底的寒意才终于消散了些。他整理好她的衣领,然后哄孩子似的,伸手在被褥上轻轻拍打着。
“好梦。”他弯唇。
继续轻声吐字:“我的阿莹。”
日上三竿,太阳已至苍穹之顶时,卜幼莹终于醒了。
她一觉无梦,睡得极为舒适,醒来第一件事便是好好伸了个懒腰。
只是手碰着床帘时,却忽然愣住了。
等等,这好像……不是自己的床。
她猛然睁大双眼,坐起身望了一圈屋内的陈设,这才想起来自己昨夜念着念着心经便睡着了。
也就是说,这是祁墨哥哥的床!
完了完了,若是传出去必定惹人误会!
且万一让祁颂知道此事,她与他之间会如何不说,他肯定又会同祁墨哥哥打一架。
卜幼莹立即起身下床,穿好鞋子便要往外跑,只是人刚到门口,房门倏然从外面被打开了。
萧祁墨端着几叠膳食和米饭走了进来。
“你醒啦。”他径直走到圆桌前,将饭菜摆好,“现下已是午时,我想着你也该醒了,便端了些你爱吃的过来。”
在男人房里留宿了一夜,她自然是不好意思的,更何况睡的还是他的床。
因而此刻见了他,卜幼莹倒有些羞赧起来。
她避开眼神,道:“不用了。我,我还是回菀乐阁吧,让人撞见我留宿在东宫,难免惹些闲言碎语出来。”
“无妨。昨夜我已屏退了东宫上下人等,没人会知道你在此过夜,菀乐阁那边也是如此。”
她恍然,难怪祁墨哥哥会亲自送膳食过来。
不过,即便如此她也不好继续留在这里了。东宫长时间无人侍奉太容易惹人生疑,更何况还有菀乐阁一起,还是趁早回去为好。
想罢,她寻了个理由又道:“我和衣睡了一夜,实在不太舒服。又没洗漱,不好直接用膳。我还是先回去了,就不打扰祁墨哥哥了。”
说完,不给他回应的机会,匆忙福了个礼便转身从大门跑了。
看着那道慌慌张张的背影,萧祁墨并不失落,反倒唇边蕴起了笑意。
会躲他,这是好事。
回到菀乐阁,卜幼莹匆匆洗漱了一番,换了身衣服后便赶去了重明宫。
昨夜萧祁颂走之前,用口型对自己说让她今日来找他。虽然陛下将他软禁了起来,但只说不让他出去,却没说不让旁人进来。
因此当她到达重明宫时,负责看守的禁卫还是让她进去了。
此时萧祁颂正翘着二郎腿躺在床上,一只手臂枕着后脑勺,另一只手则把玩着一颗小藤球,往上一丢,又落回手中,如此反复。
直到听见开门声,他倏然坐起,出声询问:“谁?”
见门边探出半颗熟悉的脑袋,警惕的眉眼顿时暖化成水,立即下床迎了上去。
“你怎么才来啊,我从早上都等到现在了。”他抱臂站在她面前,微微撅唇,眼神委屈又略有不满。
卜幼莹只犹豫了一瞬,便下意识掩去了在东宫留宿的事,回道:“昨夜闹得那么晚,我自然会起得迟些嘛。”
“闹?”他一听此话便不乐意了,眼里不满越发浓重,“你为何还觉得我在闹?我没有闹,你知不知道哥哥他昨夜同我说了什么?”
卜幼莹当然知道。
只是她没说,绕过他去落了座,又饮了一口茶,这才顺着他问道:“说了什么呀?”
萧祁颂几乎想立刻就说出口。不过睡了一夜,他还是恢复了些理智的。
于是走去门口看了一眼,将房门关得紧紧的,又检查了一遍窗外,之后才回到她身旁坐下。
他身子前倾,凑过去小声道:“他昨夜同我说,说.他喜欢你。”
原以为阿莹听了这话,定是比自己还吃惊。
可未想,她只是淡淡“哦”了一声,随后反问他:“可是他亲口说的‘喜欢’二字?”
萧祁颂一愣:“那.那倒没有。”
“既没有,那你为何说他喜欢我?”
“这还用明说吗?再说了,我与他都是男人,又是亲兄弟,他怎么想的我还不清楚吗?”
气冲冲说完这些,他忽而又反应过来不对劲,询问道:“阿莹,你平日里一向是最信我的,可今日是怎么了?你也同爹爹一样,觉得我在无理取闹吗?”
“当然没有。”
她否认完,便忍不住笑了出来:“看你这样子,祁墨哥哥气人的功夫还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萧祁颂不解:“你这话是何意?”
见状,卜幼莹也懒得逗他玩了,便将昨夜萧祁墨同自己说的话,原封不动的告诉了他。
可听完,他也只是半信半疑地问:“这都是他亲口跟你说的?”
她点头:“亲口说的,我一字不差的全复述给你听了。”
尽管如此,他却仍是有些怀疑。
虽然昨夜兄长的表情看起来确有些生气,故意气他这个理由也合理。但是,当初是他亲口同自己说的,他有一个心上人。
若心上人不是阿莹,那又会是谁呢?
他苦思冥想也想不出一个答案。
一旁的卜幼莹便直接拉过他的手,安抚道:“好啦,你别想那么多了。眼下更重要的事是我们的婚事,你猜方才我在来的路上听说了什么?”
“什么?”
她噙着笑意,杏眸里是掩饰不住的欣喜:“他们说,钦天监已经定下日子了,就在十日后。”
“真的?!”
此话一出,萧祁颂顿时忘了那些不愉快,一双桃花眼如点缀了星辰般明亮至极。
见她点头,他立时便冲过去将她抱起来,在原地转了好几圈。欢声笑语恍若腾飞的雁儿,将整个屋内都染上了浓重的喜气。
“阿莹,我终于可以娶你为妻了。”他捧着那张小脸,眼眶不自觉有些湿热。
卜幼莹亦是如此。
她抬手圈住他的脖颈,与他紧紧相拥,柔声说道:“听说司衣局的宫人们已经在缝制喜服了,也许后日,爹爹和阿娘便能收到圣旨。祁颂,明日……我得回家了。”
闻言,一双有力的臂膀将她拥得更紧了些,恨不能将这副单薄的身躯融进自己的身体里,与她再不分离。
可显然,他不能。
少年郎此刻声音闷闷的,回应着:“嗯,我知道。你在家里好好等着,等我去接你。”
“好,我等你。”她扬起笑,拍了拍他的背。
萧祁颂侧首,将脸埋进她颈窝。
如小兽般嗅闻着她的味道,鼻尖在颈侧上蹭了蹭。
好香……
像是刚沐过浴一样。
他情不自禁地张唇,轻轻咬了一口。
“……卜幼莹当即捂住自己的脖子,后退了些,“你怎么又咬我,我看你是属狗的。”
上次是唇,这次是脖子,下次指不定是什么呢。
“抱歉,我没忍……他弯眸笑了笑,向前走近一步,“我看看,咬出牙印没有?”
说着,便伸手去拉她衣领。
可当皙白的肌肤暴露在外时,他却忽然怔住了。
见他迟迟没有动作,她便出声询问:“怎么了?留下印子了吗?还是出血了?”
萧祁颂没说话。
只是眉间微蹙,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半晌,他道:“我怎么觉得……这痕迹,好像深了些。”

卜幼莹浑然不在意,只道:“是那日天色太晚,你看岔了吧。”
毕竟当时水阁之内,唯一的光线只有清薄月光,显得痕迹浅淡些也是有的。
可萧祁颂却不同意她的说法,反驳道:“关于你的事情我又怎会看岔?我清清楚楚记得,它当时就是很浅的,我特意控制了力道,为的就是不让它太过明显。”
“可是淤血过了一日就是会深一些啊。”她也不同意对方的说法,“我以前摔了,一开始都只是淡淡青黄色,到了第二日便会变成青紫色,还大了一圈呢,这很正常。”
虽然她举的这个例子确有道理,但他不知怎么了,就是无法认同她说的话。
可一时之间,他又想不出合适的话去回她,难不成要说自己怀疑她.
被别人碰过吗?
见他低眉沉眸,一脸的不高兴,卜幼莹也叹了声气:“祁颂,你近日到底是怎么了,为何总是疑神疑鬼的?”
他垂首望着别处,不久前还满怀雀跃的心里,此刻竟泛起一丝失落。
“我也不知道.阿莹,我也不想这样,我就是控制不住。”
说完,复又抬眸与她对视:“你是不是讨厌我这样?”
她摇头。
随后不知想到什么,抬手轻捏下颌,作思考状道:“我突然想到,以前在各位婶婶婆婆嘴里听过一种病,说是有些人在即将成婚时,会异常的紧张焦虑,做出很多与平时不太一样的行为,你会不会就是得了这种病?”
“啊?”他当真紧张起来,“那这病严重吗?会不会对很身体有很大影响?”
谁料卜幼莹没答话,反倒看着他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她靠近一步,扬着小脸问:“你这么担心影响身体啊?”
这话乍一听没什么问题,可配上她那双意味深长又狡黠的眼神,萧祁颂霎时便红了耳垂。
他躲开视线,喉结滚动了一番:“我,我自然会担心对身体不好啊,谁都希望健康嘛.”
话落,对面再次轻笑了声。
随即一双柔软的手覆上他的耳垂,在指间缓慢揉捏:“好啦,我逗你的,这只是一种心病罢了,对身体没有影响,瞧你耳朵红的。”
萧祁颂微微抿唇,原本躁动不安的情绪,在她的揉捏和安抚下慢慢平静了下来。
他顺势揽住她的细腰,一双眸子又恢复了往日的澄亮:“阿莹,你真好,我以后一定不会这样了。”
“真的吗?”她稍稍踮脚,将脸凑近了些,“那你也不怀疑祁墨哥哥了?”
这句话他却没有立刻回答。
不过犹豫须臾后,仍是淡淡嗯了一声。
尾调方落,一个温润的吻蓦地落在他唇角。
揉捏耳垂的手不知何时挂在了他脖子上,卜幼莹杏眸半阖,与他额心贴着额心,朱唇吐出的声音似猫爪般,挠得他心痒痒——
“我明日就要走了,你被陛下拘着出不去,不如.就今日送送我吧?”
喉结再次滚动,他的声音不知不觉染上了一丝喑哑:“怎么送?”
怀里的少女没说话,只抬头又吻了他两下。
而后稍稍退去,似是鼓足了勇气,轻声道:“上次,你不是说.说想摸摸别处吗?”
午后阳光正好,落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可此时的萧祁颂身上虽暖,脑子里却空白一片,什么也想不出、什么也不想去想。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重重将她吻住的。
他只记得,怀里的人儿软得像一滩水。
吻到最后,她甚至都站不住,只能挂靠在他身上。
而他也乐意托着她,成为她摇晃时的依靠,成为此生,唯一在她心口上留下痕迹的人。
从重明宫出来时,天边已卷起了大片的火烧云。
卜幼莹回菀乐阁用了最后一道晚膳。
夜里,她同春雪一起坐在院子里赏月看星,邢遇则一如既往待在屋顶上,同她们一起看着同一片天空。
皇宫虽不如想象中那般快乐,但至少夜空还是一如既往的美丽。
晚风拂面,正当她们聊得开心时,萧芸沐忽然来了。
“姐姐。”她快步上前,拉住卜幼莹的手,“听说你明日便要回家了,是真的吗?”
她点头:“是啊,规矩都学完了,自然得回家了。”
“哼,我瞧着,才不是因为学完了规矩呢。”说完,侍女搬来一把椅子,她便在卜幼莹身旁落座。
随即问道:“姐姐,你是不是要做我嫂嫂了?”
卜幼莹愣了下,但很快想起昨日的夜宴萧芸沐并未参加,想来两家定亲的消息应该是从旁人口中听说的,于是并未否认。
只说:“昨日娘娘确实说过此话,钦天监也定下了日期,不过,爹爹阿娘那边还未接到圣旨。”
“那肯定明后日便会下旨了。”
萧芸沐笑起来,将椅子往她这边挪了挪,再次拉过她的手道:“姐姐,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做我嫂嫂,从小时候我就想了,那样我就能日日找你玩了。”
“你啊,整日只想着玩。你如今也及笄了,是不是该想想今后的人生了?”她说。
小公主垂眸思虑了一息,回道:“我想过啊。姐姐,我之后也想学骑射,可惜爹爹繁忙,你能不能.”
她抬首,视线落在屋顶上。
接着趴在卜幼莹耳畔,小声问她:“你能不能把邢遇留下来,让他教我骑射?”
这事儿倒是难住她了。
虽说邢遇是她的贴身护卫,但他却是父亲派来的,平日里也只听父亲的命令,并不受她管辖。
于是她面露难色,如实回道:“阿芸,邢遇是爹爹的人,我得先问过爹爹一声。不如这样,我明日回去后问过爹爹,若是他同意,下次.”
话头倏地顿住。
没有圣旨明示,她不好断言。
不过对方却是听懂了,笑着打趣儿:“下次等你嫁进宫里,再带他过来让他教我?”
“阿芸!”卜幼莹羞怯着去捂她的嘴
“好啦好啦,我不逗姐姐了。”萧芸沐拿开她的手,勾住她的小指与之拉勾,“那我就等着姐姐啦。啊不,应该是.”
“嫂嫂。”
嬉笑声顿时充斥着菀乐阁,月色下一片欢欣惬意。似乎所有人都在期待着这一场婚礼,殊不知,每个人期待的主人公——
却不尽相同。
翌日申时。
拜别完帝后,卜幼莹便坐上了回去的马车。
车内沉香馥郁,绕着她的鼻尖打转。气氛虽静谧,但这份静谧里,似乎又暗含着一丝别样的情绪。
她低垂着眸,视线自脚底悄然看向坐在中间的人——
那人穿着银白色的云纹缂丝锦袍,玉带下挂着一块祥龙白玉佩,以及一个海棠金丝纹香囊。
车内沉香便是从这香囊中散发而来。
忽地,她不知想到什么,垂眸莞尔一笑。
清朗的声音响起:“怎么了?”
她摇头,望向萧祁墨:“没什么,只是想起当日我进宫,便是你来接的我。如今我要走了,也是你送的我。祁墨哥哥何时做起接送的活儿了?”
听完,他也跟着笑了笑:“不是做起接送的活儿,是只接送你。”
卜幼莹的笑意在脸上滞了一瞬。
但很快又听他补充了句:“这是我应该做的。”
虽是客套话,却让她暗暗松了口气。
客套好,有了客套就有了距离,不至于让她不自在。
随后气氛再次回到静谧之中。
马车在主街上行驶着,周围时不时传来摊贩的吆喝声,卜幼莹涌起一股久违的熟悉感。
虽然进宫不过短短七八日,但她却感觉已经过去了好久,许是这期间发生的事情太多了,现在猛然一回家,倒让她生出不真实的感受来。
又过了两刻钟,马车终于到达了相府门前。
萧祁墨说他还有公事要处理,便不陪同她进去了,让她给卜相和高氏带一声好。
卜幼莹点点头,应下后便起身下了车。只是正往前迈了两步时,身后之人又倏然叫住了她。
“阿莹。”
她回头:“嗯?”
只见萧祁墨抬起车帘,冲她弯了弯眉眼,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我等你……下次宫里见。”
她以为他指的是自己与萧祁颂成婚那日,便回以笑容,道了声“好”。
他目送着少女欢快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视野里,目光在她最后转身的地方停留了良久,久到身旁的宫人唤了声,这才放下车帘,令马车行驶。
回到家中的卜幼莹格外兴奋,用晚膳时喋喋不休的同父母讲了许多在宫里的事。
卜世邕是个寡言的人,他对女儿说的这些一贯是反应平平。倒是高氏,笑眯眯地听她说着话,时不时给予她一些回应。
用完晚膳,她便拉着母亲的手,撒着娇说今晚要与她一起睡。
高氏自然乐意,于是各自洗漱过后,两人便躺在卜幼莹的床榻上,说着母女两之间的悄悄话。
而与此同时的重明宫内。
随着宫人来报,门口的禁卫们纷纷让开一条路,一位雍容华贵、举止典雅、可神情却有几分忧伤的女人踏进了殿内。
萧祁颂也迎来了他的母亲。

此时已值亥时,月凉如水,合该是母亲歇息的时辰才对,怎的却到他宫里来了?
萧祁颂愣了一愣,旋即迎上前去,搀着她笑道:“阿娘这是心疼爹软禁我,特意看我来了?”
汤后浅浅笑着,走到前方入座:“你啊,也别怪你父亲这样做。这件事确实是你不对,墨儿怎么说都是你的亲哥哥,你怎么能动手打他呢?”
“阿娘,我已经知道错了,您就别说了。”他亲自给汤后沏了一杯茶。
接着坐在她身旁,问道:“您今日过来只是看看我吗?可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往日里母亲歇得早,极少在这个时辰还醒着,更别说外出走动了,因而他料定母亲定是有事同他说。
可汤后只是看着他,唇边噙着慈爱的笑意,说:“无事,只是想来看看我儿子罢了。”
说完,又抬起手,顺着他的墨发轻轻抚摸,感叹着:“我儿真是长大了,生得这般好,我这个做母亲的,心里欣慰啊.”
一丝不解漫入他眸中。
母亲今日好像有些忧伤,虽是笑着,可眼里却并无笑意。
他将母亲的手握进掌心,柔声问道:“阿娘,可是发生什么事了吗?还是你同爹爹吵架了?”
汤后摇了摇头:“没什么事,娘只是上了年纪,有些多愁善感罢了。”
说罢,便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语重心长地道:“好孩子,娘知道,你心里一直怪你父亲偏爱你哥哥,但娘希望,你不要因此与你哥哥产生隔阂。你们都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都是娘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若你们手足相残,娘会伤心的。”
萧祁颂闻言,以为母亲是在说前日打架一事,加入扣口君羊吧以私8已刘九刘散看更多完姐文便特地来开解自己,不想看见他们兄弟之间闹不愉快。
于是弯唇回应:“阿娘,前日是我不对,我误会了哥哥,性子又太冲动,我已经知道自己不对了。今后我保证三思而后行,不会与哥哥手足相残的,您放心吧。”
看着自己儿子如此乖巧,汤后不知不觉便红了眼眶。
她是做母亲的人,心里最是清楚,她这个儿子纵然外人说他千般不好万般不对,可其实他是最孝顺的,待人也是一片赤诚,从不搞那些弯弯绕绕,与她的性子是如出一辙。
可这么好的人,如今却要.
一想到之后会发生的事情,她便忍不住眼眶湿润,落下两滴泪来。
“阿娘,您这是.”他一怔,赶忙取来帕子递给她,“好好的您哭什么呀?是不是我又哪里惹您生气了?您跟我说,我都改。”
“好孩子,不是你的错。”汤后拭去眼泪,平复了一会儿情绪。
随后勉强扯出一个笑容,道:“你瞧我,真是年纪大了,说一会儿话就要哭。其实娘就是想看看你,同你说说话,我们娘俩已经好久没有一起谈心了,不是吗?”
“是很久了。”他回忆了一番。
从前在濠州,纷争四起后母亲随军,便极少能见面。后来住进了皇宫,他们便更是繁忙,父亲忙着政事,母亲则忙着打理皇宫上下。
虽然平日里也能见着,但像这样坐在一起谈心,却是再也没有过。
想罢,他食指卷着帕子,将母亲脸上残留的泪痕拭去,微微笑道:“若是阿娘喜欢,今后我时常来陪阿娘聊天。哦对,还有阿莹,我带着她一起来,聊到您不想聊了为止,好不好?”
提起卜幼莹,汤后的表情几不可察的顿了一瞬。
随即移开视线,干笑了两声:“好,当然好.”
“阿娘。”他想起什么,又问道:“父亲有没有说,是他命人写赐婚圣旨,还是同寻常人家一样,带着礼品去提亲啊?”
闻言,汤后下意识垂眸躲闪他的视线,牵了牵嘴角:“你父亲.还没有说。可能.可能是提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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