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声音虽然轻悄,但也不是她的小木棍能发出的声音吧?纪瑞面露不解,下一秒烤漆精致的手杖便落在了她刚刚戳过的地方。
纪瑞倏然睁圆了眼睛,好半天才试探地抬头。
路灯惨白的光落下,在他的周身镀上一层小小的光晕,他逆光而立,叫人看不清脸上的神情。
宛若救世主降临。
“傻站着干什么,还不走?”谢渊居高临下,不紧不慢地问。
纪瑞还有点发懵。
谢渊耐心耗尽,拄着手杖转身离开,纪瑞终于回过神来,跳起来追上去:“走走走,小叔叔等等我!”
谢渊听着身后闹哄哄的动静,唇角勾起一点不明显的弧度。
他就这么把纪瑞带回了家。
“哇——没想到这座宅子现在这么新,喷泉的瓷砖竟然是白色的,我一直以为是黄的!咦,这个雕塑原来是长颈鹿啊,我第一次来的时候就剩个身子,当时还以为是狍子,小叔叔你知道什么是狍子吧,就是一种特别傻的动物……”
纪瑞快乐地在院子里跑了一圈,又跟着谢渊进了屋,这边摸摸那边摸摸,念念有词也不知道傻乐什么。
蒋格默默挪步到谢渊身边,问:“需要叫医生吗?她看起来好像犯病了。”
谢渊面无表情:“叫医生太麻烦,还是送回精神病院吧。”
蒋格认同地点了点头。
这边俩人嘀嘀咕咕,那边纪瑞已经把客厅逛了一圈,眼睛晶亮地跑到谢渊面前:“小叔叔,我饿了。”
“哦。”谢渊应声。
纪瑞:“……”然后呢?
蒋格微笑:“我们还没到家的时候,厨师就已经准备好了食物,纪小姐不如去厨房看看?”
“谢谢蒋叔叔。”纪瑞眼睛一亮。
“我其实也没那么……”老。可惜蒋格话没说完,纪瑞就已经跑走了。
他无言看向谢渊,眼镜略微滑落了些也不知道。
“你长得挺显老的。”每到这个时候,谢渊都格外真诚。
不管什么时候,跟老板顶嘴都是职场大忌,看在每个月大六位数的工资上……蒋格微笑转移话题:“我好像没有告诉纪小姐厨房在哪。”
“她刚才在一楼转了八百遍,如果还是找不到厨房在哪,你可以连夜送她回精神病院。”谢渊说着,迳直到沙发上坐下。
蒋格推了推眼镜,绕到他对面问:“谢总,您真打算收留她?”
“不行?”谢渊反问。
“倒不是不行,谢氏家大业大,多养一口人不是什么问题,问题是她来历不明,连警局都没查到她的身份,你贸然收留,万一惹上麻烦就不好了,而且她这里……”蒋格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含蓄地没说下半句。
谢渊神色淡漠,漆黑的瞳孔里没有一丝情绪起伏:“风扬科技那个智能机器人的项目,我很感兴趣。”
蒋格愣了愣,反应过来后失笑:“您觉得她认识风扬科技的董事长?容我提醒一句,纪老今年才五十五岁,应该不会有这么大的孙女,而且他叫纪风波,不叫什么纪富民……”
“改了。”谢渊打断他。
蒋格一顿:“什么?”
“上个月,李亦骋那货为了争取机器人的项目,给纪风波介绍了一个大师,大师说他名字不好,这么多年才大起大落,结果还真把他说动了,直接把名字改成了纪富民,”谢渊扫了他一眼,“因为牵一发动全身,手续上比较麻烦,所以这件事暂时保密,只有李亦骋和少数的几个纪家人知道,如果不是李亦骋跟我得瑟,我也不会知道。”
只有李亦骋和少数几个纪家人知道的事,小神经病却知道,而且她还恰好姓纪……蒋格神色正经了些:“难怪你会帮她。”
“不然呢?”谢渊面露嘲讽,“我是那种随便在路边捡垃圾的人吗?”
蒋格:“……”
“你那是什么表情?”谢渊眯起眼睛。
蒋格一脸无辜地转移话题:“……那接下来怎么办,带着她去见纪老?”
“先确定她的身份,”谢渊不经意地看一眼楼梯口的方向,“如果她继续胡说,那就把她扔大马路上去。”
蒋格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微笑:“既然谢总已经有想法了,那我就只管执行就好,天色不早了,谢总早点休息,我也该回去了。”
谢渊摆摆手,示意他快滚。
蒋格头也不回地滚了。
客厅里再次静了下来,谢渊捏了捏眉心,慵懒地靠在沙发上:“还不出来?”
纪瑞端着一盘小蛋糕,磨磨蹭蹭从楼梯后面出来了。
“偷听技术有待提高。”谢渊半睁着眼,对她评价一句。
纪瑞撇了撇嘴:“你说那么大声,不就是故意让我听见嘛。”
“所以,可以说实话了?”谢渊问。
纪瑞点了点头,半晌深深吸了一口气:“我是从二十二年后穿越过来的,纪富民是我亲爷爷。”
谢渊:“……”
“你不信的话,可以拔他两根头发跟我做亲子鉴定。”纪瑞认真道。
谢渊面无表情:“你在跟我开玩笑吗?纪老一个秃子,我怎么拔他的头发?”
“秃……”纪瑞睁大眼睛,“他明明说在我出生前有一头茂密的头发,是我小时候总是闹腾,才把他给气秃了……合着是骗我的?!”
谢渊:“呵。”
“那、那没有头发可拔,腋毛总行吧?再不济腿毛也行,或者你找机会扎他一下取点血?”纪瑞说着,看到他拿起手机开始拨号,顿时狐疑地问,“你干什么?”
“叫蒋格回来,把你丢出去。”谢渊头也不抬。
纪瑞赶紧扑过去抢手机,结果预判失误,直接趴在了谢渊膝上,谢渊将手机高举过头顶,眼神冷淡地看着她。
电话接通,手机里传出蒋格的声音:“谢总?”
“我真没撒谎,”纪瑞可怜兮兮抱着他的膝盖,“你带我去见褚臣和叶添雨,一切都明白了。”
“我根本不认识什么褚臣和叶添雨。”谢渊缓缓开口。
“啊……你们现在还没认识吗?”纪瑞先是惊讶,再一想也有可能,毕竟爸妈也没说过他们具体是什么时间认识的,但肯定是在她出生前,“那、那你们现在不认识,叶添雨的名字你总听过吧,她可是大明星,超一线很火的!”
“没听说过。”谢渊只回她四个字。
纪瑞茫然一秒,就听到谢渊又说了一句,“纪老也没有随母姓的儿子。”
“不可能!我爸是家里老三,他确实随我奶奶姓!”纪瑞当即否认。
蒋格:“喂,谢总,有事吗?”
纪瑞眉头紧皱:“我真没骗你。”
语气真诚,模样可怜,不像在撒谎。
谢渊盯着她看了片刻,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可是纪老就一儿一女,没有第三个孩子。”
纪瑞如遭雷劈。
手机里蒋格还在喂喂喂,谢渊却突然失了兴致,推开她站起身,拄着手杖慢悠悠往楼梯口走,一边走一边说:“既然你不肯说实话,那我们也没必要交流下去了,明天一早,你就……”
“三楼书房靠墙的桌子后面,有一个十几寸宽的暗格,里面放着你十几岁读书时的照片,还有两个篮球比赛的奖杯。”纪瑞突然开口。
谢渊停下脚步,神色不明地看向她。
纪瑞揉了揉眼睛,抬头与他对视:“暗格是直接封死的,说明你把东西放进去之后,就没打算再拿出来,对不起啊小叔叔,我十二岁那年不懂事,愣是给拆开了,不过现在这个时间,你的暗格应该是完好的,你可以去看看。”
这种事,只需要上楼把桌子挪开就可以验证了,她也没必要撒谎。
手机还在通话中,蒋格:“喂喂喂,谢总你还在吗?纪小姐刚才说了什么,我怎么没听清……”
谢渊把电话挂了。
车开到一半停在路边的蒋格,看着被挂断的电话陷入自我怀疑:他只是他们play的一环吗?
谢家老宅里,纪瑞一脸乖巧:“虽然不知道我爸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个时间的爷爷只有两个孩子,但是小叔叔,我真没骗你。”
谢渊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看了许久,最后什么都没说,抬脚往楼上走去。
手杖敲在实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响动,纪瑞听着响动逐渐远去,然后消失铺了地毯的三楼走廊里。
她叹了声气,抱着双膝靠坐在沙发前的地面上,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谢渊好像没给自己安排住的地方。
翌日又是一个大晴天,八点十分,谢渊关掉闹钟,一边听早间新闻,一边起床洗澡,然后像平时一样按部就班到一楼餐厅吃饭。
只是今天家里多个外人,到底和平时不太一样。
谢渊刚到餐厅,就看到管家和两个佣人都挤在厨房门口,正伸着脑袋往里看,本该给他准备早饭的厨师,却委屈地在厨房外面站着,看到他来了立刻点头问好:“少爷。”
管家和佣人同时回头:“少爷。”
“看什么呢?”谢渊蹙眉。
管家连忙上前:“少爷,您昨晚带人回来了?”
谢渊猜到厨房里是谁了。
“她在干什么?”他听着厨房传来的乒乓声问。
管家:“给您做早饭。”
谢渊:“?”
“一个小时前就开始了。”管家补充。
话音未落,纪瑞就端着盘子出来了,笑眯眯跟谢渊打招呼:“小叔叔,我给你做了三明治!”
谢渊随意看了一眼,三明治卖相不错,有鸡蛋火腿和番茄,就是做这么点东西花了一小时,未免太离谱了。
“快来尝尝。”纪瑞已经在餐桌前坐下了。
谢渊也不跟她客气,坐下后拿起半块尝了尝。
“怎么样?”纪瑞一脸期待。
谢渊:“还可以。”
“那我以后天天给你做。”纪瑞捧脸。
谢渊一顿,似笑非笑地看向她:“故意忙活这么久,就是为了说这句话?”
“小叔叔你真是好人,愿意收留突逢大变的我,你放心,等我跟爷爷相认,一定劝他跟你签合同,我们一起赚钱。”纪瑞假装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你倒是知道我想要什么。”谢渊睨了她一眼,继续吃三明治。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爷爷只有两个孩子,但是我仔细想了想,你在,爷爷也在,就连三楼的暗格都在,那这里就不可能是什么平行世界,只要找到爷爷问清楚,就能知道我爸妈是怎么回事了,”纪瑞慇勤地给他倒了杯豆浆,“所以小叔叔,你愿意帮我吗?”
“不愿意。”谢渊回答。
纪瑞一噎:“你不愿意,我怎么证实自己的身份?我不证实身份,还怎么给你和爷爷牵线搭桥?”
“相比不能牵线搭桥,我更怕自己被纪老当成神经病永远拒之门外,所以在你提供更加有力的证据,可以证明你所言非虚之前,我不会带你去见纪老,也不会帮你做任何事,”谢渊把两块三明治全吃了,抽了一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擦手,“让你留下,已经是我善心大发了。”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纪瑞一脸看透他的表情,“我已经想好怎么证明了。”
谢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等她发表高见。
“我妈说过,我爸是在四月的一场冰雹雨里对她一见钟情的,我刚才问过管家伯伯了,手机上的天气预报最多只有七天,而现在是三月十九,我根本没有作弊的可能,如果四月份下冰雹的话,是不是可以证明我没撒谎?”纪瑞抱臂询问。
谢渊提醒:“周城上次下冰雹,好像在十年前。”
“我知道。”纪瑞扬起下巴。
她这么笃定,谢渊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思索片刻后开口:“行,大不了被你骗吃骗喝一个月。”
言外之意,就是答应收留她了。
纪瑞顿时感动得眼圈都红了:“我就知道你是好人!”
谢渊对她好人的评价不置可否,见她还在哼哼唧唧,就多嘴问一句:“你的三明治呢?”
“我就做了两块,都给你吃了,”纪瑞揉了揉眼睛,“没事,我随便凑合点就好。”
谢渊眼尾微挑,想说谢家还不至于缺她一口三明治,结果话还没说出口,纪瑞就从厨房里端出一盘大肘子。
他:“……你就是这么凑合的?”
“光吃肉太腻了,我让厨师帮我烤了饼,等会儿做个简易肉夹馍,”纪瑞说着看他一眼,“小叔叔,你该去上班了。”
谢渊盯着她看了许久,冷呵:“你最好是没有撒谎,否则……”
纪瑞乖乖放下筷子,秒变小可怜:“小叔叔,我真没骗你。”
谢渊睨了她一眼,拄着手杖离开了。
纪瑞乖乖目送他离开,等到他的背影彻底消失,她抹了一把脸扭头问厨师:“我的饼好了吗?”
厨师:“……”这姑娘是学变脸的吧。
饼是半成品,放电饼铛里烤一烤就好了,纪瑞捧着简易版的肉夹馍,咬一口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厨师本来对一个陌生人指使他做饭还颇有微词,一看到她吃的这么香,顿时有种价值得到认可的感觉。
“豆浆要吗?厨房还有一碗。”他主动问。
纪瑞脸颊鼓鼓囊囊,捧着半个肉夹馍问:“可以吗?”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厨师立刻去盛了豆浆给她。
“谢谢厨师先生。”纪瑞点头道谢,再看管家和佣人还在厨房门口站着,就主动招呼,“管家伯伯,你们也来吃点呀。”
“纪小姐你自己吃就行。”管家连忙回应,顺便示意其他人该干嘛干嘛去。
纪瑞见他们不肯,也就不勉强了,等慢悠悠地吃完两个饼,见管家还在观察自己,就笑眯眯道:“您有什么想问的,现在就问吧。”
“纪小姐客气了,”管家嘴上客气,但还是到她对面坐下了,“其实也没什么好问的,我就是有点好奇,你刚才叫少爷……小叔叔?”
他对他们刚才的对话云里雾里,唯一记住的就是纪瑞叫谢渊小叔叔,本来以为自家少爷突然开窍找女朋友了,现在看好像不是。
“对,他是我小叔叔。”纪瑞承认。
管家更不解了:“恕我冒昧,我在谢家工作也有几十年了,好像……从来没见过你。”
纪瑞知道他想问什么,但她又不是傻子,不可能逢人就说自己穿越的事,于是想了想道:“您可以理解为……远房亲戚。”
“他往上数五辈我都熟,你多远?”管家问。
纪瑞眨了眨眼睛:“第六辈?”
管家无语:“那不就是陌生人?”
“话不能这么说,小叔叔肯收留我,还让我住在家里,就说明我在他心里,不止是陌生人那么简单。”纪瑞一本正经。
管家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难道不是你跟少爷谈了条件?虽然我没听懂你们谈的内容,但如果你做不到的话,就只能在这里住一个月吧?”
“我肯定能做到,”纪瑞起身伸了伸懒腰,“所以这一个月,请管家伯伯对我像春天一样温暖,等我以后跟爸妈团聚,一定会报答你的。”
说罢,她扭头往楼上走。
管家赶紧跟上:“你要去哪?”
“回房间睡觉。”纪瑞回答。
管家:“……少爷给你安排房间了?”
“没有,我自己找了一个。”
管家:“……”还挺会给自己安排。
管家一路跟过去,确定她住的是二楼普通客房后,就放心下楼了。
纪瑞就这么住下了。
自从谢渊当家以后,除了管家和几个看着他长大的佣人,老宅就没有再留宿过其他人了。谢渊都想好了,纪瑞一旦扰乱他的正常生活,他就把人赶到三环那边的公寓去。
结果没想到她还挺识趣,除了每天早上和他一起早饭,其他时间就好像不存在一样,谢渊一连四天跟她同住一片屋檐下,都没有感觉到半分不适。
直到第五天的清晨。
“小叔叔,喝粥。”纪瑞热情地给他盛了碗粥。
谢渊看一眼她身上的小羊睡衣,又看一眼她身上的小羊睡衣,终于忍无可忍:“你多久没换衣服了?”
“嗯?”纪瑞低头看一眼自己的睡衣,上面还有上次吃牛排时溅上的油点,“我每天都洗的,洗完烘干不耽误第二天继续穿,小叔叔你放心,我很讲卫生的。”
谢渊扯了一下唇角,垂下眼眸开始喝粥。
纪瑞见状,立刻剥了个茶叶蛋递给他,谢渊扫了她一眼,她讨好地笑了笑。
一顿饭结束,谢渊起身往外走,走到门口又停下脚步,扭头交代管家:“给她买几件换洗衣物,把她身上那套装进垃圾袋丢到护城河里去,别再让我看见它。”
管家笑笑,还没开口说话,纪瑞已经欢快地站了起来:“谢谢小叔叔!”
“小票别扔,如果一个月后证实她在撒谎,就起诉她还钱。”谢渊又丢下一句,慢悠悠离开了。
他这句话过分冷血,管家轻咳一声,正要帮他圆一圆,纪瑞就一脸感动地凑了过来:“小叔叔还真是个嘴硬心软的好人呢。”
“他可能……他不是……算了。”管家放弃解释。
纪瑞返回餐桌又简单吃了几口,便赶紧推着管家出门了。
不知不觉间,她已经穿越到这里小半个月了,这半个月里除了前三天露宿街头,之后几乎一直待在有屋顶的地方,满打满算也没见过几个人,现在好不容易有机会出去放放风,她巴不得多去几个地方,好好看一看二十二年前的世界。
“这里以前竟然是城中村?这么破旧,谁能想到以后会是周城最豪华的娱乐商业街!”
“哇这个电子屏的3d技术……还真是拙劣啊!”
“这个店!这个店我以前吃过,说是开了三十多年的老店,我当时以为是吹牛的,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她趴在车窗上自言自语,一个人也热闹得很,管家虽然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但也觉得很有意思,偶尔还附和两句。
应纪瑞的要求,加长大奔在市中心转了一圈,最后停在一家名叫诚然百货的商场门前。
“这是周城最好的商场,里面东西比较全,纪小姐需要什么就自己挑,我只负责刷卡。”管家亮出谢渊的副卡。
纪瑞眼睛一亮:“不限制额度吗?”
管家故作为难:“如果你要买下整个商场,额度可能不太够。”
纪瑞听出他在开玩笑,嘿嘿笑了两声:“放心吧,我没那么不懂事。”
似乎为了证明自己的懂事,也可能是真的对这些奢侈品不感兴趣,纪瑞从一楼逛到七楼,再从七楼逛回一楼,一件衣服也没有买,反而在潮玩店买了个塑料鸭子。正当她打算再从一楼继续逛起时,年过半百的管家受不了了。
“要不……您自己逛?”他决定向年轻人逛街的劲头投降。
纪瑞点了点头,接过副卡给管家买了杯芋泥波波奶茶:“您去休息区等我吧。”
管家答应一声,捧着奶茶去了休息区。找个位置坐下后,他看一眼还没开封的奶茶,本来对这种小孩子的东西是不感兴趣的,接过来也只是出于礼貌,但走了这么久还真有点渴,于是戳开喝了一口……好喝!
纪瑞一个人又逛了两圈,最后钻进了一个奢牌店,越过那些包包径直来到服装区,随便拿了几件让SA给自己包起来。
SA看看她小羊睡衣上的油点子,迟疑一瞬后还是拿起衣服去了柜台。
“她身上那件衣服是假货吧?”同事低声问。
SA也低下头:“废话,ADS什么时候出过睡衣系列?”
“那你还给她拿衣服?”
“万一是监察微服私访呢?”SA又瞄了纪瑞一眼,见她正专心吃店里摆着的小蛋糕,其他顾客异样的眼神对她来说好像不存在,“你把经理叫来,万一有什么事还能及时汇报。”
“好。”同事赶紧答应一声。
纪瑞不知道她们在嘀咕什么,吃饱喝足后见东西都快包好了,便慢悠悠走到柜台前掏出副卡。
SA见她这么坦然,一边接过副卡,一边怀疑是自己多心了,正准备刷卡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清丽的声音:“等一下。”
纪瑞和SA同时回头,就看到一个穿着套裙扎着高马尾的女人走了过来。
“经理。”SA立刻打招呼。
女人点了点头,将副卡从SA手里抽走,仔细检查后微笑看向纪瑞:“这种副卡是黑棋银行特别推出的套卡,据我所知整个周城就只有谢氏总裁有一张,而他的那张卡上还特别做了烫金处理,和您这张一模一样,请问您是从哪得到的这张卡?”
“我偷的。”纪瑞回答。
女人:“……”
店里其他人:“……”
“说这么多,中心思想不就是这个么,既然这么怀疑,不如报警好了。”纪瑞摊摊手。
女人的微笑险些没维持住:“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有点好奇……”
“报警吧,让警察枪毙我这个副卡盗窃犯。”纪瑞从柜台拿了个糖吃。
虽然不是周末,但店里的顾客也不少,此刻听到动静都纷纷往这边看,结果就看到纪瑞靠在柜台上专心吃糖……虽然她打扮奇怪,但如果真是小偷,现在也不会这么坦然吧?
这么一想,众人同为顾客,对没有证据就怀疑客人的女人顿时生出许多反感,还有两个正义的姐姐,当场表示要女人道歉。
女人压力倏然增大,知道如果不能证明自己是对的,肯定会对品牌造成不好的影响,于是微笑解释:“各位别着急,副卡主人是我多年好友,我也只是出于对好友的关心才多问两句,绝对没有冒犯这位客人的意思。”
原来她跟副卡的主人认识啊,那……众人又纷纷看向纪瑞。
纪瑞拿起一块雪花酥:“这个好吃,还有吗?”
众人:“……”
诡异的安静后,女人继续微笑:“这位小姐,您还没有解释……”
“纪小姐,衣服挑好了吗?”管家突然出现,并打断了女人的话。
女人看到他先是一愣,又赶紧上前打招呼:“钟叔,您怎么有空来了?”
“哟,是赵小姐啊,”管家假笑,“真是好久不见了。”
女人也笑笑,正要开口说话,纪瑞就问了句:“管家伯伯,你们认识啊?”
女人听到她对管家的称呼,眼神顿时变了变。
“认识,”管家点头,跟她说话时语气和蔼得多,“纪小姐,结过账了吗?”
“还没呢。”纪瑞笑眯眯看向女人。
“实在抱歉钟叔,我刚才看这位小姐拿着谢渊的副卡,就多问了几句……”女人尴尬地笑笑,眼神又控制不住地打量纪瑞。
纪瑞:“谢渊是我小叔叔。”
“小叔……原来是叔叔啊!”女人怔愣之后,笑容多了几分真心,“对不住啊小妹妹,我刚才也是关心则乱,才耽误了结账,这样吧,你这些东西都由我买单,就当是给你赔罪了。”
管家扯了一下唇角,正要开口拒绝,纪瑞就不好意思上了:“那怎么好意思。”
“没关系,”女人快速把东西装好递给她,“我跟谢渊是朋友,你不用有负担。”
纪瑞接过袋子,一脸真诚:“刚才的雪花酥……”
女人:“……”
十分钟后,纪瑞拎着几袋子衣服和五斤雪花酥,开开心心上了电梯。
管家怒其不争:“她污蔑你是小偷,你就这么算了?”
“得饶人处且饶人嘛管家伯伯,”纪瑞满怀都是东西,被训了心情也不受影响,“这些东西加起来也十几万了,那个赵小姐什么来历,付钱的时候眼睛都不眨一下的。”
管家冷哼一声:“远航船业的大小姐,这点账单对她来说算什么。”
纪瑞恍然:“原来是大小姐下凡历练。”
管家忍不住看她一眼:“你以后离她远点。”
“为什么?”纪瑞八卦,“伯伯你好像不太喜欢她。”
“我应该喜欢她吗?”管家冷哼一声,“以前整天缠着少爷,赶都赶不走,谢家车祸之后就突然单方面断联不说,少爷找上门借钱的时候,她竟然拒绝了。”
谢家的那场车祸,纪瑞也知道一些,谢家三口人当时都在车上,最后只有十六岁的谢渊活了下来,谢氏集团的股票动荡跳水,资金链也因为其他资本的围猎有了巨大缺口,只剩下一个人的谢家岌岌可危。
“其实以谢家当时的情况,她不肯帮忙也在情理之中,而且借钱这种事吧讲究个你情我愿,不借也是正常,咱也没必要记恨吧。”电梯到了一楼,纪瑞抱着东西往外走。
管家立刻瞪了她一眼:“不借就不借,但转头就把谢氏继承人登门借钱的消息放出去,害得谢氏员工人心浮动,还趁机挖走了我们的供应商,是不是就过分了?!她倒是借这事儿一跃成为赵家最重视的闺女,可怜我家少爷双亲刚刚离世,好不容易放下骄傲去求人,却只换来这么个结果……”
管家话还没说完,纪瑞突然朝着大门的反方向走去。
管家忙问:“你去哪?!”
“找商场监管部门,投诉那个姓赵的。”纪瑞头也不回。
管家:“……”
交代完管家带纪瑞买衣服的事后,谢渊就开始忙一个并购案,每天早上四五点就起床了,飞到另一个城市谈完合同细节,再飞回来处理总部的诸多事宜,一直忙到凌晨才回家。
由于他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和纪瑞的作息时间完美错开,俩人从那天早上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面。
又是一个晚归的深夜,谢渊一进家门,就随手将外套丢在沙发上,接着整个人都倒下去,一脸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等明天签完合同,就可以休息一下了。”蒋格掩唇打了个哈欠,金丝眼镜都遮不住黑眼圈。
谢渊眼睫动了动,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管家端着牛奶过来时,就看到两人各占一个沙发,谁也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