婀娜扶阙—— by绿药
绿药  发于:2024年05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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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走到屋檐下,去赏刚升的月亮。
直到扶薇唤人,蘸碧和灵沼才赶忙进去伺候着。蘸碧一如既往地垂眸恭顺,灵沼却不老实的频频抬眼睛去瞧扶薇。
可她也没瞧出个所以然来。扶薇脸色如常,瞧着和以前没什么不同,正姿态带着几分懒倦地坐在桌边。而姑爷呢,正在小间里洗衣裳呢……
蘸碧悄悄拽了灵沼一把,灵沼才规矩地低下头,和蘸碧一起端上晚饭。
蘸碧快步走到小间门口,道:“姑爷,奴婢来洗就好。您去用膳吧。”
宿清焉没抬头,一边拧着衣裳,一边微笑着说:“洗完了。”
外面天色已黑,且阴云拢着似要下雨。宿清焉也没有将衣服拿出去晾晒,只搭在小间里的绳子上。
他净了手,走出小间,目光不由自主落在扶薇身上。
晚膳已经摆好,扶薇坐在桌边,微低着头,双手捧着个杯子正在小口的饮用温水。
看着扶薇贴在杯沿上的唇,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她的唇更红了些。
宿清焉下意识地抿了下唇,他的唇上还沾着些她的香甜。
宿清焉刚坐下,花影脸色凝重地走进来。见屋里里主子正要用膳,仍脚步不停,显然是有要事要禀。
扶薇抬眸看她。
“主子。秋火那边问出些东西来。”
扶薇柔和的面容微微一凛,顺势放下了手里的杯子。
宿清焉立刻抬眼看她。
扶薇转眸对他笑:“我本来就没什么胃口,吃不了多少。你先吃吧,不用等我回来。”
她起身,跟着花影匆匆出去。
客栈最角落的柴房,如今已经被秋火简单改成了囚室。今日刺杀扶薇的余党手脚被沉重的铁链锁着,身上亦是遍体鳞伤。
扶薇刚一进去,就被浓稠的腥臭味道熏得有些犯恶心。她面色不显,神色微冷地走进来,在椅子上坐下,抬眼睥向秋火。
秋火将闲杂人等都屏退,屋内除了吊着一口气的囚犯,只有他和扶薇。
瞧出秋火有些欲言又止,扶薇冷声问:“问出主使了?”
秋火点头,这才道:“他说是……陛下。”
他又立刻道:“兴许是栽赃也有可能!属下会继续去查!”
扶薇脸上神色淡淡的,让秋火猜不出她在想什么。
扶薇目光落在屋内行刑的火盆里跳跃的火苗,良久,她淡漠地说:“意图挑拨离间的东西,杀了。”
“是!”
扶薇从思绪里回过神,只觉得屋内的血腥之气更重。她皱了皱眉,起身走出柴房。
她没有立刻回去,而是在院子里的一个石凳上坐下,吹一会儿凉风,缓解胃口的不适。
她猜测过这次又是谁想要取她性命。唯独没有怀疑过段斐,纵使他有杀她的动机,纵使他们之间如今闹了矛盾僵持住了,纵使刺客说是段斐指使,扶薇也不曾怀疑过他。
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生死与共的经历,几次三番拼死相互的过往,这些都是真实存在的。
这让她怎么可能怀疑段斐呢?
段斐,也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一个家人了。
扶薇轻轻叹了口气。
她没有怀疑过会是段斐要杀她,却仍旧犯愁,犯愁两个人如今这样的僵持。这世间,人和人之间倘若牵扯到男男女女的那点感情之事,就容易扯不明白。
她隐隐意识到,自己很难再退回段斐姐姐的位子了。
眼角的一片阴影,让扶薇回过神,她转头望过去,见宿清焉撑着伞立在她身侧。
宿清焉微笑着垂眉看她:“下雨了都不知道吗?”
扶薇“哦”了一声。她将手伸出伞面,用掌心去接雨水。蒙蒙细雨,细甚毫针。她笑起来,说:“这样小的雨哪里用撑伞。我小时候还挺喜欢淋这样的蒙蒙雨,雨水落在头上,雾气腾腾的,觉得自己是腾云驾雾的小仙子。”
宿清焉想象了一下扶薇小时候的样子,问:“现在不喜欢了?”
扶薇哑然失笑。
不是现在不喜欢了,是现在的身体承不住了。
月光下,她莹白的肌肤泛着丝病弱的破碎之感。宿清焉很快意识到自己问了个不太聪明的问题。
吹了一段时间的凉风,扶薇胃口已经没有那么不舒服了,她站起身来,道:“回去吧。”
她转身往回走,宿清焉跟在她身后。他举高手中的油纸伞,全部撑在她头顶。
见她回来,蘸碧赶忙迎上去:“主子再不回来,膳食都要凉了。要不要再去温一遍?”
“不吃了。”扶薇脚步不停,往里面走。
蘸碧赶忙体贴地劝:“今天早上和中午都没怎么吃过东西,您还是用一些吧。”
扶薇知道蘸碧是好意,她身边的这几个人都很为她着想。只是她脾胃坏了之后经常吃不下东西,她们虽是好意劝,可劝多了,她听着也烦。难道她不想像以前那样纵饱口欲吗?
扶薇压了压烦躁,道:“给我备水。”
她径直走进里间,偎在床榻上,等着热水送进来再沐浴歇下。不多时,宿清焉走进来。扶薇生怕他也是来劝她吃东西,索性闭上眼睛。
宿清焉走到床边坐下,拉过一旁的薄被给她盖好,问道:“是想去紫云山吗?”
听他不是催她吃东西,扶薇才睁开眼,轻“嗯”了一声,道:“听说紫云山的落日很美,紫色的云雾捧着落日,是远近闻名的奇景,早就想去看看。”
想到紫云村和水竹县不算远,扶薇问:“宿郎去过吗?”
“也是早有耳闻想去没去过。”宿清焉道,“刚好和你一起去瞧瞧。”
长得赏心悦目确实能让人心情变好,扶薇瞧着宿清焉眼睫轻垂的清隽面容,心里宽愉不少。床头有些硬靠着不舒服,她蹙眉道:“你坐过来些。”
宿清焉依言,扶薇调整了坐姿枕靠在他怀里。
反倒是宿清焉有些不自在,连手放在哪里也无措。
扶薇道:“回过家没有?你应该知道那天晚上你弟弟把你母亲接了回去吧?你母亲没什么事。”
宿清焉的眼中浮现困惑。
他回过家吗?他怎么不记得了?可他莫名知道母亲没事了。是听谁说的吗?
是的,是听谁说的。
这样想着,他便真的这样认为。
“你母亲托隔壁宋家的人出去找你,我已经派人回去告诉她你在我这里。”
真真假假在宿清焉的脑海中搅成混沌,他沿着一个思绪去想,想着想着编出来一个完整的记忆来。他信了自己编出来的臆想,填补了空白的记忆。
他垂眸,望着偎在他怀里的扶薇,温声询问:“荷花和茉莉,你更喜欢哪种味道?”
“味道?那还是茉莉好闻些。”扶薇懒声答。
“好。”宿清焉认真点头,他放在一侧的手终于抬起,于扶薇身前,握住她的手,将她的手拢在掌中。
“明天就去紫云山吗?”宿清焉问。他有些担心扶薇今日坐了那么久马车,又遇袭受惊,若明日登山怕她身体受不住。
扶薇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倦声:“总要等雨停吧。”
宿清焉垂着眼凝望她疲累的模样,微微用力地握了一下她的手。
蘸碧和灵沼提着热水往小间送去时,看见的就是扶薇偎在宿清焉怀里,两个人亲昵闲聊的静好画面。
扶薇听见小间收拾好了,坐直身,探出手臂等着宿清焉扶她起身,她踏着鞋子往小间去,只想早些沐浴后躺下。
扶薇喜静,沐浴的时候并不用灵沼和蘸碧服侍。蘸碧关了小间的门,迟疑了一下,朝宿清焉走过去,低声:“姑爷,主子时常不好好吃饭,若您能劝着些,是最好不过了。”
宿清焉点头说好,又问了蘸碧扶薇有什么忌口和喜欢吃的东西。
扶薇倒是没什么完全不能吃的东西,同时更是没有爱吃的,自伤了脾胃,一天吃不了多少东西。
宿清焉听见外面的雨声,推开窗户往外望去,见外面的雨幕逐渐大起来,瞧着有将要转变成暴雨的趋势。他想了想,客气地与蘸碧交代:“我出去一趟,她沐浴出来之后告诉她不用等我,早些歇下。”
蘸碧满心疑惑外面下着雨呢,姑爷这是要去哪儿?不过蘸碧并没有多嘴。她走到檐下,好奇地望着宿清焉从库房里拿了个竹篮,行色匆匆地走进小雨中。
扶薇沐浴出来,蘸碧立刻禀告宿清焉出去了。
扶薇皱了下眉,侧耳听了听外面的雨声,斥一句:“可别又笨得跌进水沟里去!”
她确实有些累,也没有多等,稍坐了一会儿,便躺下了。蘸碧退下去之前,扶薇阻止她将屋内的灯都吹熄,给宿清焉留了一盏灯。
客栈的床睡得不舒服,扶薇辗转反侧睡不踏实。半夜醒来一次,见身侧仍是空的。
窗外的雨声越来越大,杂乱的雨落声搅得人更不得安眠。
天才堪堪亮起,扶薇便坐起身唤人进来。她病后罕见起这么早,蘸碧和灵沼放下手里的事情,匆忙进去服侍。
“主子今日起得早。”蘸碧一边说着,一边拿了衣裳帮扶薇穿。
灵沼端了一盆水进来,瞧一眼扶薇的脸色,她漆黑的眼珠子在杏眼里滴溜溜转了一圈,笑着走过去,主动说:“主子,姑爷回来还不到半个时辰呢。”
扶薇掀起眼皮瞥过去。
灵沼甜甜笑着:“正在厨房给主子做好吃的呢!”
扶薇蹙眉。
蘸碧弯了弯唇,贴心地解释:“昨儿个晚上姑爷走的时候也没说去做什么,没想到竟是去摘花了。说不定将整个村子里的茉莉都摘回来了呢。”
灵沼接话:“姑爷回来的时候浑身上下湿透了,看着裤腿上的泥应当是雨天湿滑摔到了。”
扶薇垂下眼睛,神色莫测,让灵沼和蘸碧没猜透。扶薇也没急,梳洗过后,才往厨房去。
这场雨下了一整夜,如今天才刚放亮,彩虹已经迫不急地挂在天边。
扶薇还没走进厨房就闻到了浓郁的茉莉香。
她驻足,从厨房开着的窗户望着宿清焉。他低着头做茉莉糕,并没有发现扶薇。
晨曦发白的光落在他的眉宇,照着他专注的神情。
宿清焉去拿东西的时候抬头,蓦然望见立在彩虹下的扶薇,微怔之后,他眉眼里浮现比晨曦更暖的笑意。
扶薇浅浅地扯动唇角回了个柔笑,提裙走进厨房,她立刻门口,闻着满室的茉莉香,静静望着宿清焉。
“雨夜摘茉莉?”她语气缓慢,听不出情绪。
宿清焉垂着眼继续手里最后的工作,温声:“村子小买不到花,只能自己去摘。昨夜若是不去,怕这一场雨都给糟蹋坏了。”
扶薇无语,她张了张嘴,很想说她手下很多人,只要说一句,不管要多少茉莉,都能弄来。
可是她望着水面上漂浮着的洁白茉莉花,把话咽了下去。
“烟大你别进来。一会儿就做好了。”宿清焉提起蒸笼盖子,白气争先抢后地涌出来。
紧接着,是茉莉糕温暖清甜的香扑鼻而来。
宿清焉在雾气里低声自语:“希望能好吃。”
她吃不下东西何苦逼她呢?应该花些心思研出她喜欢吃且能吃的东西才对。
除了茉莉糕,还有红枣粥和几道小菜,都是宿清焉做的。
“你这双手不仅会写字,还会烹调?”扶薇道。
“小时候就会了。”宿清焉将筷子递给扶薇,温声:“听说换个口味能开胃。你尝尝。”
微顿,他再补一句:“若不喜欢别勉强,不想吃就等饿了的时候再吃。”
扶薇夹了一块茉莉糕,轻轻咬了一口,香甜软糯。她小口小口地吃着,将整块茉莉糕吃下。
蘸碧松了口气,刚要给她递水,却见她又拿了块茉莉糕来吃。
她一连吃了三块,才语气随意地说:“很好吃。”
宿清焉笑起来,干净的眸子里无比清晰地写着欢喜。“你若喜欢我的手艺,以后我日日给你做。”
扶薇微微笑着,没应声。她吩咐蘸碧一会儿挑些剩的茉莉,插放在窗前。
用过早饭,扶薇服过药,让灵沼弄了热水洗头发。昨晚时间太晚又天气不好,沐浴时她便绾起了头发没沾水。
扶薇洗了头发出来,坐在窗下,慢慢擦拭着湿发。她的视线不由落在窗前的那瓶茉莉之上。
宿清焉进来时,见她在走神,他走上前去,见她挪到一侧的湿发弄湿了胸前的衣裳,她衣襟敞着,里面贴身的小衣已经湿了一大片。单薄的小衣湿漉贴在她胸口,无所遮。
扶薇浑然不觉,动作自然地将巾帕递给他,懒倦地靠着椅背,由着他照顾。
宿清焉接过来,仔细给她擦湿发,克制地低下头不去多看。
扶薇后知后觉他一直低着头,她疑惑地垂眸,这才看见自己湿透的胸口。
“湿了。”她呢喃般一句。
宿清焉手中的动作微顿,点点头:“换一身吧,别着凉。”
扶薇轻“嗯”了一声,身子仍懒倦地靠着椅背,说:“你帮我换。”

扶薇拉住他的手腕。
宿清焉回头,对上扶薇的目光。扶薇不言,只微笑望着他,潋柔的眸光里却是坚持。
宿清焉沉默片刻,望着她回了个微笑。
扶薇这才松了手,重新偎进藤椅里。
宿清焉将手中的巾帕放下,走到一旁的衣橱前,给扶薇找衣服。纵使只是游玩几日,她也带着很多衣裳。不小的衣橱被她的衣裳装了大半。
宿清焉视线由上至下扫过,在中间的隔断里寻到扶薇的贴身小衣。只扫了一眼,他匆匆拿了那最上面的一件,转身朝扶薇走去。
扶薇手里拿了柄团扇,正望着窗前的茉莉花,慢悠悠地扇动团扇,扇出的微风时不时吹起她鬓间的几缕发丝。
宿清焉回到她身边,见她没有要站起来的意思,他抬手先将窗户关了。大好的阳光被隔在窗外,屋子里的光线瞬间柔暗下去。
宿清焉弯下腰靠近的时候,扶薇扇动团扇的动作微顿了一下,又继续。
宿清焉双臂穿过扶薇的后腰,绕到她身后去解她小衣的系带。
因着他的扯动,扶薇敞开的外衫从一侧肩头滑下去,露出雪白的肩臂。
宿清焉视线在扶薇露在外面的雪肩上停留了一息,很快移开了目光,去解她的衣带。看不见,宿清焉摸索了好一阵才解开。
他在心里微微松了口气,直起身时去拽她的小衣,却发现拽不下来。
扶薇瞧着他局促的样子,弯唇:“还有一条。”
宿清焉微窘,他重新俯身环过扶薇的细腰,将另外一条系带也解开。
没了束缚的小衣瞬间松垮,不再紧紧贴着扶薇的身子。
扶薇外衫的另一侧肩头也滑落,黑纱外衫彻底从肩背滑下去,松松垮垮地挂在臂弯。
宿清焉直起身的同时将扶薇的小衣拽下来,他偏过脸,没有去躲看一眼,立刻去拿一旁的小衣。
他将小衣覆上去的前一刻,扶薇慢悠悠地说:“弄湿了,不给我擦干净吗?”
宿清焉捏着她小衣的动作微顿,他垂着眼,浓密蜷长的眼睫遮着他的眼,让扶薇没瞧出来他眼里的情绪,勾得扶薇越发好奇。
紧接着,她听见宿清焉几不可见地轻叹了一声。
宿清焉慢慢抬起眼睛,目光不再躲避直视扶薇丝缕未遮的身体。
“是我疏忽了。”他微微笑着,拿了巾帕轻轻擦拭扶薇胸前的水渍。
他没有移开目光,正大光明地将目光落在扶薇身上,仔细又专心地擦拭。
他不躲避了,反倒是扶薇变得很不自在。
“好了。”她推开宿清焉的手,微微侧过身坐,手里拿着的团扇也有意地遮了遮。
宿清焉来拉扶薇的手腕,扶薇犹豫了一下才将手拿开。
宿清焉将小衣覆上去之前,亲了一下。
扶薇懵了,瞪他:“宿清焉!”
宿清焉抬起眼睛,澄明的眼眸无辜地望着她,问:“不可以吗?”
扶薇心口砰砰跳着,哑然。
宿清焉手臂环过扶薇的腰,将小衣的带子给她系好,再将她滑落的黑纱外衫拉起来也帮她穿好。
扶薇将脸偏到一边去,拿着团扇快速地扇动了几下。
宿清焉直起身,将刚刚关上的窗户重新打开,外面的阳光重新雀跃地涌进来。他拿起巾帕重新给扶薇擦拭头发。
一室静谧。茉莉很香。
良久,扶薇手中团扇慢下去,她语气随意地开口:“可以。”
天气热,扶薇的头发几乎快干了。宿清焉垂眼看着掌中她的青丝,温声道:“最好不要这样。在外面……不行。”
扶薇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她弯了唇,语气带着几分打趣:“因为你的小盒子没带?”
宿清焉愣了一下,“你……”
他想说她怎么可以翻他的东西,但是想想夫妻之间,他的东西便是她的,没有什么东西是她不能翻看的。
他垂下眼睑,承认。
鱼泡那种东西连水竹县都买不到,更别说更小的紫云村了。
扶薇摆弄着团扇上的流苏,有些无奈地说:“我身体不好,身边常年带着各种药。避子汤随时都能煮。”
她自然是愿意和宿清焉更亲近的,要不然也不会和他签了一纸婚契。
“不行。”宿清焉罕见得肃然,“你日日服药,所用之药已经很多,不能再让你加药了。”
闻着茉莉香,扶薇慢慢将手放下,团扇扇柄的流苏逐渐停了晃动。
她转过头去,盯着宿清焉的眼睛,认真道:“宿清焉,你有时候像个假人。”
她站起身想要往床榻走,两个人距离很近,宿清焉手里还捧着她的青丝,来不及后退。扶薇垂在身侧的手抬起时,手背不经意间碰到他的退间。
宿清焉脸色顿变,他狼狈地向后退了大半步,扶薇的青丝在他掌中滑落。
扶薇也愣了一下,她低头瞥了一眼自己的手背,其上还残着一丝热。她再抬眼望向宿清焉。
宿清焉脸上微微泛红,道:“是我失礼。”
扶薇瞧着宿清焉脸上的那一抹红,唇角慢慢弯出一抹柔笑。
他端方肃然,一本正经。可是一袭白衣之下,却是欲炸的烧。
真是个奇怪的人。
扶薇朝宿清焉迈步,立在他身前,手抵在他胸口,踮足凑到他耳边,低语:“你不这样,才是失礼。”
宿清焉心跳加快,不自觉地屏息。
扶薇的指尖在他的胸口慢慢滑落,她施施然转身,打了个哈欠,往床榻去。
宿清焉很不自在,他觉得自己很失礼,可是又忍不住因为扶薇的话而心里燥意难消。耳边似有泉声吵得他头疼,眼前的事物也隐隐变得模糊起来。
“下次给我做荷花糕吧。”床榻上传来扶薇心情很好的语气。
宿清焉回过神,他晃了晃头,视线重新清晰起来,他转头望向扶薇,微笑着说好。
他匆匆去了小间待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出来。
床榻上的扶薇合着眼,也不知道睡没睡着。宿清焉回头看了下窗外的天色,时候还早。昨天夜里完全没睡,眼下困意袭来。他朝床榻走去,上了榻。
扶薇迷迷糊糊间知道他来了,可困倦让她没有睁开眼。
宿清焉平躺在床榻上,偏过脸去静静看着扶薇。他想去牵她的手,想起自己刚刚用凉水净了手,手上有些凉,担心把她凉醒。
良久,他悄悄凑过去,轻轻亲了一下扶薇的脸颊。
窗外,蝉声一声跟着一声沙哑地叫着。
傍晚,宋能靠正和宋能依在逛集市,镖局里的刘衡一脸焦急地跑来寻人。
“出事了!历高飞带着一大群人冲进了宿家,要找宿流峥算账。见不到人就要把梅姑带走!”
宋能靠脸色一变:“算什么账?流峥哥不就是挖了他一对眼珠子嘛!”
刘衡张了张嘴,心想您这话可真有意思。那可是眼珠子啊,不是什么无关紧要的破烂珠子啊!
“我这就回去救梅姑!”宋能靠把手里的包裹塞给宋能依。
宋能依拧眉:“看你急的!”
“能不急吗?说不定以后是咱们后娘呢!提前讨好啊!”宋能靠嘻嘻一笑,跟着刘衡往家跑。
宋能依本来以为不是什么大事,毕竟那个历高飞也没什么本事。爹爹坐镇,他根本不能把梅姑怎么样。
宋能依又逛了一会儿才回家,回家后才知道,历高飞不知怎么攀上了点厉害的关系,带了几十号人来。如今把梅姑带走了,还把宋能靠和镖局里的两个弟兄也掳走了!
“怎么会这样!”宋能依冲到父亲面前焦急追问。
宋二皱着眉,说:“要见流峥。”
“那我们把流峥哥哥喊回来呀!”宋能依脱口而出。话一出口,父女俩对视一眼,皆是无奈。
——就算把人找回来,也未必是流峥。
宋二重重叹了口气,道:“流峥不回来咱们还可以想别的办法,就怕他们寻仇寻到清焉身上。”

扶薇清晨醒来,隐约闻到淡淡的香。她披衣下榻,推开房门,朝厨房的方向望了一眼。
炊烟袅袅徐徐升着,隐约没进云天之中。
大开的窗口,现出宿清焉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
“主子起了。”蘸碧迎上去,“我去打水。”
扶薇颔首,她抱臂靠着门边,遥望着宿清焉。他眉眼专注的样子,让她一大早上养了养眼。
蘸碧走前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笑着柔声:“主子,姑爷说要做荷花酥。”
“猜到了。”扶薇慢慢收回视线,转身回了屋。
扶薇刚梳洗完,靠在藤椅里等着荷花酥,花影匆匆从外面进来,双手捧上一份名册。
“主子,从京里刚送来的。是前几日早朝上,陛下亲批的人事调动。”
扶薇打开来看,只扫了一眼,她立刻皱了眉。
——名单上好几个她的人被削权下调了。
也不能说她的人,而是扶薇认为有才有能之臣,很看好,曾夸过、器重过。
蘸碧捧着一瓶荷花进来时,便见扶薇脸色不愉。“主子怎么了?”
扶薇懒得说话,直接将名册递给她看。
蘸碧赶忙将怀里抱的荷花放下,拿起名单看。她也立马皱了眉,问:“这么突然……若我没记错,赵大人和林大人手里的差事正是紧要的时候,突然将他们调走……”
扶薇沉默了很久,忽然看向蘸碧抱进来的荷花。
蘸碧这才想起解释:“是姑爷让放进屋里来的。”
蘸碧话音刚落,宿清焉和灵沼端着早膳进来。扶薇使了个眼色,花影立刻将名册收起来。
吃饭时,扶薇仔细品尝荷花酥,先是咬了一小口尝了尝味道,觉得很清甜,入口即化甜而不腻。
她吃的时候,宿清焉一直安静看着她。
扶薇将一整块荷花酥都吃完,才点头:“很不错。宿郎看来是用心学过的。”
“没有。小时候母亲忙,自然要帮忙做些家务,熟能生巧罢了。不过这荷花酥确实第一次做,没让你失望最好。”宿清焉言罢,又盛了一小碗甜羹递放在扶薇面前,“这个倒是拿手的,可以解腻。你尝尝。”
荷花酥一点不腻,哪里需要解?扶薇本不想吃甜羹,听宿清焉自夸,又想起昨天早上他做的红枣粥味道也很不错,这才接了勺子,去吃甜羹。
也不知道他在羹里放了什么,甜羹的甜初吃不觉,要缓一会儿,才会在唇齿间蕴开。扶薇又吃了两口,满口都变得甜滋滋。
慢慢的,她将一整碗甜羹都吃了,期间还又吃了两块荷花酥。
候在后面的蘸碧和灵沼欣慰地对视一眼。饭后,灵沼拿了些剩饭送去给厨子,让他们好好学着!争取能做出和姑爷一样的口味来!
“这样等主子回京了,还能继续吃到啊!”灵沼弯着眼睛,觉得自己很聪明。
蘸碧若有所思地蹙眉,回望向树下的一对璧人。
扶薇提议下棋打发时间,此刻正和宿清焉对坐在庭院里,专心对弈。
两个人下棋时几乎不言语,胜负还没分出来,扶薇先放下棋子,有些疲累地靠着椅背,声音也懒倦:“歇歇。”
宿清焉抬眸看她,问:“有什么事情,我可以帮忙吗?或许我可以出出主意。”
扶薇有些意外地回望他。
她自认没有因为京里的事情挂脸,还是被他瞧出了端倪?
略沉吟,扶薇才道:“弟弟大了,有了自己的主意。”
宿清焉问:“不听话吗?”
“不是不听话,是太听话了。可我不想他太听我的话。”
宿清焉想了想,说:“他一定很喜欢你。”
虽然宿清焉不是那个意思,可是扶薇立刻想起段斐泣不成声表情衷的样子。她心里更烦了。
她叹了口气,有几许无助。
“如果你弟弟做错了事,是你不能接受的事情,你会怎么做?”她问宿清焉,也是自问。
这是她这几个月以来始终没有想明白的事情。
宿清焉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说:“无论他做了什么事情,都是我弟弟。若他真的错了,我也会护他,责任我来替他担。”
扶薇垂着眼睑沉默了一会儿,坐直身子,继续下棋。
宿清焉也不多问,陪着她继续落子。
午后,扶薇让灵沼给她研磨。几个月来,她第一次给段斐写了回信。
她以为自己会不知如何下笔,可摊开纸张,文字已落下。
先问他安好,再言朝中官员调动的不妥之处,最后三言两语让其勿念。
没有提两个人之间曾发生的尴尬,没有教育也没有愤怒,只是平平淡淡的一封家书。
不管怎么说,段斐都是扶薇在这世上最后一个家人。
扶薇平静地放下笔,将信递给花影送出去。
她心里也是久违的平和。
灵沼走到门口轻叩门,笑着说:“主子,马车备好了。”
紫云山最美的时刻为落日时分,所以一行人半下午出发。扶薇身体不太好,一路上走走停停,幸好山景烂漫风也惬意,又有宿清焉相伴,并不烦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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