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武侯认真地打量着妹妹,对方的眼睛此时亮得惊人,完全不像过去那个长在闺中的大小姐,周身一股肃杀之气,一站在那里,就让人觉得这个女人不好惹。
见她神色不似作伪,威武侯隐隐察觉到,楚玉变了,变得更厉害了。
但这种厉害,却是用牺牲天真换来的。
威武侯在心底骂了蒋拓无数次,觉得就是因为他,妹妹才迅速成长,变成如今这样。
他心中失落之余,也不得不承认,这种变化,并不是坏事。
过了许久,威武侯方才说道:“你的事我不会胡乱插手,若是你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只管开口。”
楚玉点点头,回了句客气话:“你有需要我帮忙的,你也可以开口。”
威武侯这些年虽然闹别扭,暗中却一直护着蒋明珠,也时常偷偷替原身收拾烂摊子,不是个坏哥哥。
但楚玉也不是来给人当好妹妹的,因而也没有多客气,觉得话说得差不多了,便打算端茶送客。
威武侯眼见着都要被赶走了,这才忍不住问出自己心底的疑惑:“怎么好好的城西的大宅子不住,偏要搬到东南角那样鱼龙混合的地方去?”
楚玉道:“你知道打听我搬家,怎么不看看我最近干了什么。”
威武侯不太介意她的语气,毕竟从前未出嫁前,她对着亲近的人性子便会比较刁钻。
“你办了抚孤堂,这确实是一件扬名的好事,也可以洗刷掉明珠身上的草包名声。”威武侯又道:“正好,你嫂子也有怜贫惜弱之心,回头便以她的名义捐一千两银子给抚孤堂。”
楚玉又不是个傻子,自然能看得出来,这个便宜哥哥是找借口补贴她。
“不用,我挖了个小聚宝盆,以后都不缺钱了。”
威武侯对楚玉了解很多,说道:“蒋二郎能挣钱,但他毕竟姓蒋,蒋家人大多德行不堪,你应当多加防范。”
楚玉也不跟他争执,从善如流,道:“那你给我几个能用的人。”
威武侯也没想到她这么听劝,立马掰着手指头思索起哪些人能用来。
屋外此时传来通报声,得到楚玉的应允后,一个微微躬着身子,面白无须看起来五十出头的男人,在蒋拓的陪同下走了进来。
楚玉认得这人,是老皇帝的贴身太监兼总管:梁殷。
威武侯跟梁殷打了个招呼,而后就用力瞪了蒋拓一眼。
蒋拓一个文弱书生,从前就挺惧怕威武侯,此时自然又被吓得一缩脖子。
梁殷打了个千后,便笑得一脸谄媚:“郡主,陛下下午瞧着进上的鲜果不错,点名要送一份给您。”
梁殷既然说了是送,那就不是赏,也不必谢恩。
“劳烦公公了。”楚玉笑得十分真诚,又扫了蒋拓一眼。
蒋拓立马悄悄递给梁殷一个荷包,他这缩头缩脑的模样,不像是楚玉的丈夫,倒像是楚玉的随身太监。
梁殷将这一切全都记在心里,又道:“今日晚宴,郡主可参加?陛下刚刚还提起您和明珠小姐呢。”
他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楚玉自然不会不去。
梁殷得了准信后,又微微躬着身子离开。
屋子里只剩下楚玉三人后,威武侯还没有离开的意思,朝着蒋拓挥舞了下拳头:“虽然你将刘姨娘送走了,但她生的四个小崽子还在,他们要是敢不敬嫡母,我定要你好看。”
蒋拓赶忙道:“舅兄说笑了,这四个小崽子敢对夫人有半点不敬,我第一个弄死他们。”
蒋拓心道他本就指着狐狸精带她飞升,如今看她连老皇帝都拿下了,都当上郡主了,他抱大腿还来不及,怎么还敢跟楚玉作对。
最重要的是,连神棍都奈何不了这狐狸精,他身上还被种了毒,不被打死就不错了,还敢对她不敬?
蒋拓当着威武侯的面,再一次跟楚玉表忠心:“夫人就是我的命,日后夫人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威武侯冷笑一声, 道:“说得倒是好听,她让你去死,你也去?”
威武侯不信任蒋拓, 蒋拓也防备着威武侯。
毕竟, 狐仙得道飞升,只能带一个随从, 万一楚玉将名额给了便宜大舅哥咋办。
蒋拓回答得斩钉截铁:“只要她有需要, 我随时可以为她去死, 我可以对天发誓!”
蒋拓的大脑袋瓜子他想得十分清楚。
如果真到了楚玉叫他去死的那个地步,他就算不乐意,楚玉也会上手弄死他, 所以反正都是死, 还不如说得好听一些,这样楚玉听着也开心, 自己距离被带飞又近了一步。
威武侯倒是一怔,毕竟蒋拓这模样, 还真不像是在说空话,就连发誓的姿态都摆出来了。
但威武侯还是冷笑一声,说道:“呵呵, 当年是谁在岳父面前信誓旦旦保证绝无二心, 还不是纳了小妾生了四个孩子, 你说的话,我全都不信。”
蒋拓继续表忠心:“我从前犯下诸多蠢事,舅兄难免心生误会, 但我可以用余生来……”
楚玉却觉得烦了, 直接打断蒋拓的屁话,说道:“住嘴, 吵得我头痛。”
蒋拓如今是不是真心,楚玉压根不在乎,反正不听话就打,打不管用就直接弄死,省得碍眼。
楚玉一发话,蒋拓立马闭嘴,不仅看起来极其乖巧温顺,甚至他眼里还有活,知道主动找事做。
眼见着屋里没有婢女,蒋拓自己打了一盆水洗鲜果,洗干净后恭恭敬敬地递给楚玉,心下想着自己这般有眼力见,这不就把威武侯给比下去了吗?
威武侯不知道蒋拓已经卷起来了,他只觉得对方的低姿态怪异极了,脑海中警铃大作: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他心里乱七八糟想了一堆,但面上却还是一副找茬大舅哥的模样,指着明明温热的茶壶朝着蒋拓道:“这茶都冷了,你就是这么照顾我妹妹的?还不去换一副热茶来!”
蒋拓摸了摸茶壶,紧接着看了楚玉一眼,一副虽然很委屈,但他却为了楚玉愿意忍辱负重的模样。
“既然舅兄喜欢喝滚烫的热茶,那我就去再拿一壶。”
等蒋拓出去后,威武侯立马压低声音道:“妹妹,你得多防着点这小子,他这么低三下气,还舍得将刘姨娘送走,肯定在图谋什么,你可别被他骗了。”
楚玉知道蒋拓图谋什么,图谋她的麦丽素解药,图谋虚假的飞升。
但狐仙故事是独属于她和蒋家人的play,她并不打算将便宜哥哥牵扯进来,便含糊不清地道:“放心,刘姨娘是我逼他赶走的,就连蒋家人,也都在我的掌控中,他们现在不敢不听我的话。”
威武侯想到先前楚玉的话,想到她说的自己能够独当一面,又看着楚玉不像是被迷惑到的样子,她对蒋拓似乎也很不客气,就像是在支使仆人。
仅仅一个眨眼的功夫,威武侯忽然就悟了。
他想明白这段时间发生的所有事情。
又是搬家,又是将刘姨娘送走,就连蒋家那群人都不当吸血鬼了。
这一切只有一个理由说得通:妹妹握着蒋拓的巨大把柄!
威武侯觉得这个把柄,一定是能够威胁蒋拓全家的大把柄,说不得就是什么杀人放火的大恶事,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暗道没想到蒋拓这狗东西看起来胆小怕事的,私底下居然干了大坏事。
蒋拓此时端着一壶刚沏的茶水走了进来,他丝毫不知大舅哥的脑补,依旧贴心地伺候着楚玉,果子皮厚他削皮,果子酸了他递水,楚玉皱个眉他立马询问,生怕楚玉有一丝不满。
威武侯眼珠子一转,也跟着摆起谱来,道:“我也要吃果子,你把皮削好,最好还要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
蒋拓手顿了顿,但没有反驳,而是拿起果子老老实实削皮切块,甚至还细心地在果子上插上牙签。
蒋拓不仅没有不耐烦,甚至还希望威武侯能更作一点,这样楚玉就能知道,到底谁才是最会伺候的人,谁才是值得被带飞的那一个。
威武侯也十分配合蒋拓,不停找茬:
“怎么大小不一样,这我怎么吃?”
“这牙签都劈叉了,你也不怕扎了我的手?”
“茶水太烫了,你咋不知道冷一冷?你就是想烫到我!”
蒋拓一句都不反驳,而是不停用怯生生地眼神看向楚玉,活似一个等她做主的小媳妇。
楚玉不耐烦看男人心机大战,挥挥手:“你先下去吧。”
蒋拓二话不说就出去了,完全没有半点男人尊严。
楚玉又看向威武侯,问道:“陛下的护卫,绝对安全了吗?”
威武侯明白这是在赶人了,但看蒋拓出去了,乐子也没了,利索地起身告辞。
等人都走了,楚玉觉得整个世界都清静了,明明只有俩人,却愣是营造去了一千只鸭子的效果,叽叽喳喳让人头痛,趁着离晚宴还早,她补了个觉。
再醒来的时候,婢女们也全都已经准备好给她梳妆。
楚玉任由她们给自己梳妆打扮,换上早就准备好的华服,蒋拓和蒋明珠早早就在屋外等着了,一左一右跟两个门神似的。
蒋明珠此时终于知道老皇帝的身份,颇有些惴惴不安。
“娘,我今天是不是太莽撞了,外祖父还看见我打架了,会不会不喜欢我?觉得我太刁蛮了?”蒋明珠怕皇帝不喜欢她,也怕皇帝因此迁怒楚玉。
毕竟她一直受的教育,就是要乖巧懂事。
楚玉说道:“不喜欢你的人,你做什么都是错的,而对于喜欢你的人来说,你做什么都是对的。”
蒋明珠忍不住问道:“那他喜欢我吗?”
楚玉对着女儿一直很有耐心,知道她内心的不安,便不遗余力的给她肯定:“他要是不喜欢你,就不会吃你的雪云酥,也不会巴巴着给你送刀。”
楚玉捏了捏她的小胖脸,补充道:“你忘了,你也很可爱呀。”
蒋明珠脸上立时迸发出欢喜来,但又犹豫:“可他是皇帝诶。”
“他既说了是你的外祖父,你日后就拿他当外祖父孝敬,不要多想。”楚玉随口说道。
蒋明珠用力点头,道:“就算他不是皇帝,我也很喜欢他。”
楚玉心道只要蒋明珠保持这状态,起码老皇帝在位一天,都会护着她一天。
秦芙先前从林子里出来后,便听说自己和楚玉的桃色新闻传得满天飞,她找小姐妹帮忙洗白,齐心协力将脏水全泼到楚玉身上去。
只是等她刚忙活完泼脏水,便又听说楚玉孤身打虎救驾的传奇故事。
即便是个傻子,也知道楚玉如今炙手可热,从跟娘家决裂的蠢货、工部侍郎的夫人摇身一变,成了御前红人。
老皇帝甚至还给楚玉封了爵位。
在这种情形,没有人敢触天子霉头,继续传楚玉的谣言。
不能八卦楚玉,但他们可以继续嚼秦芙的舌根呀。
于是,秦芙好不容易压下的谣言,在短短一个时辰后,又变成了围场头条,甚至所有人都一致认为:秦芙对楚玉求而不得,楚玉对秦芙烦不胜烦。
秦芙此时倒是深刻体会到了,比被人传自己和对家桃色新闻更难受的事,就是被人传自己是对家的卑微舔狗。
她狠狠砸了几个普通瓷杯后,更让她头痛的事情出现了。
她的夫君,户部左侍郎沈耀祖跑过来,狠狠地一拍桌子。
“你从前在家中整日招猫逗狗,一会看柳姨娘不顺眼,一会看二丫头不顺眼,其实你是看我不顺眼!我说你怎么一天天逼着我上进,原来都是怕我比不过蒋拓,怕你的夫婿比不上楚氏的夫婿!”
秦芙目瞪口呆,她没想到自己求而不得的名声,居然这么快就传进了男人堆里,甚至还传进丈夫的耳朵里。
“你听我解释……”
秦芙话未说完,就被沈耀祖狠狠打断。
“有什么好解释的,现在整个围场,谁不知道我当了十几年的活王八!”沈耀祖越想越气,看见桌子上摆着的一套茶具。
这套茶具秦芙十分喜欢,每次出门都带着,哪怕是庙里进香都要带着喝茶用。
沈耀祖抢过茶具就往地上砸:“我记得这茶具就是楚氏送的!难怪明明是平平无奇的东西,你却宝贝得跟什么一样!去哪都要带着!你这哪是带茶具,带的分明是对楚氏的痴心妄想!”
秦芙张着嘴巴,她看着碎成一地的瓷片,忍不住辩驳道:“这是钧窑珍品,专供前朝皇家,早已停窑再无产出,怎么就平平无奇了……”
沈耀祖寒门出身,哪里能分辨瓷器,但他也听过钧窑大名。
市井人流传一句俗语“纵有家财万贯,不如钧瓷一片”,可见钧瓷如何珍贵。
一想到自己砸碎这样的传世珍品,沈耀祖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开始抽抽了。
但他不想反思自己,选择继续指责秦芙:“你可从来没跟我说过它这样珍贵!”
秦芙沉默,她从不在丈夫跟前表露出这套瓷器的珍贵,是因为习惯了丈夫的眼皮子浅,有什么好东西总想扒拉过去,
她存着私心,想要留给自己慢慢享受。
沈耀祖继续指责:“你觉得它珍贵,不过是因为它跟楚氏有关!”
“你不问我为什么要主动说,那样你肯定又觉得我在炫耀。”秦芙狡辩。
沈耀祖冷哼一声,道:“你不要狡辩了,你在乎的哪里是什么钧窑孤品,你在乎的就是楚氏!这套茶具,平常你碰都不让我碰,就是怕我碰了,会玷污你对楚氏的感情,秦芙,你藏的可真够深的,这么多年一直把我蒙在鼓里!若不是楚氏是个女人,我都要怀疑几个孩子是不是我的种了!”
秦芙要不是知道这套茶具是自己多年前,仗着楚氏脸皮薄,借着自己的生日,软磨硬泡要过来的,她也快要怀疑自己真的对楚氏有什么不轨心思了。
沈耀祖自己纳了好几个妾,但完全不能容忍妻子有二心,此时见秦芙沉默,骂道:“怎么?你不说话了,知道自己理亏了?现在全家都因为你丢尽了人,今晚的晚宴你也别参加了,大家一起报病,我怕被人指指点点!”
“不能报病!”秦芙慌忙说道。
沈耀祖横眉冷对,道:“只是让你一次不见楚氏而已,你就这么不愿意?让我和孩子们丢脸你就高兴了?”
秦芙深吸一口气,说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跟楚氏之间没有半点龌龊。”
沈耀祖讥讽:“你倒是想发生点龌龊呢,人家不跟你发生呀,都说你是单相思,你觊觎楚氏多年,楚氏不嫁人你就不嫁人,楚氏嫁人你就立马找人嫁。”
秦芙拳头硬了,她现在总算知道什么叫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我没有觊觎她,我只是习惯了跟她比较,我只是不服气自己不如她!”
但沈耀祖被人嘲笑一天,就连老皇帝都隐晦地打量他好久,他此时早就认定自己当了活王八,哪里肯听秦芙的解释,骂骂咧咧道:“呸,真晦气,我当初怎么就倒霉被你挑中了,你怎么就不先挑了蒋拓呢,我要是被楚氏挑中,现在被嘲笑的人就是蒋拓。”
秦芙见自己怎么解释他都不听,也烦了,伸手就要挠沈耀祖的脸。
“沈耀祖你是不是看楚氏长得比我漂亮,嫁妆比我多,所以你后悔了?蒋拓长得可比你出众,你个癞□□还想吃天鹅肉,你少做梦!”
沈耀祖一把将她推开,斥责道:“你少动手动脚的,还在围场呢,我脸上多了痕迹,到时候又该传我俩打架。”
秦芙虽然生气,但理智尚存,没有继续动手动脚。
沈耀祖阴阳怪气道:“你瞧瞧你自己怎么形容楚氏的,又是怎么形容我的,你说她长得美,说我是癞□□,你还说自己没有龌龊心思?真真委屈你这个侯府千金了,天天跟我这个癞□□睡一个被窝。”
秦芙懒得辩解了,但被丈夫提起自己娘家,立马又硬气了,骂道:“沈耀祖你少跟我装蒜,搞得你娶了我多可怜一样,就算我真跟楚氏有什么,你能娶到我,也是你祖上冒烟!”
沈耀祖冷哼,道:“我当年娶不了侯府千金,也会有别的高门贵女下嫁,你当自己有多么了不起呢?”
秦芙从未觉得丈夫这么惹人厌,那油腻的脸庞、发福的身材,以及不可一世的自恋姿态,她只感觉他从头发丝到脚后跟都令人作呕。
她甚至都想不明白,自己为了这么一个讨厌鬼,天天跟后宅那些姨娘争什么?
与其成天对着这么个下头男,还不如跟楚玉搞桃色呢。
但多年宅斗经验告诉她,今天这事不能这样了结。
“晚宴我们必须参加。”秦芙目光坚定。
沈耀祖受了一天的气,此时满肚子逃避心态,说道:“谁爱去谁去,反正我已经丢够脸了。”
秦芙说道:“越是不去,人家才越是这样传谣。”
沈耀祖躺平摆烂:“什么谣言?那不是事实吗?等你回去我一定要送你进庙里,岳父来了也拦不住。”
秦芙嗤笑一声,沈耀祖现在话说得绝,但如果自己父亲在官场上扒拉一下,沈耀祖立马就会像摇尾巴的狗一样。
“你要是一心想当别人眼里的活王八,那你就尽管躲。”秦芙轻飘飘地说道、
沈耀祖眼见有洗白的希望,立马仰卧起坐,问道:“难道你还能扭转别人的想法?”
提起这种事,秦芙自觉是半个专家,一脸自信。
“别人说你是活王八,你要是躲了,那就真的会成为活王八,你可是未来要成为户部尚书的人,怎么能背上这样的名声。”
沈耀祖也是个官迷,他绝不允许自己走向户部尚书的道路上有任何一颗绊脚石:“那我该怎么做?”
秦芙斩钉截铁的说道:“你得摆出态度来,让人知道你不信这些谣言,不仅不信,我们的夫妻关系还必须要非常好!好到让别人羡慕,让别人嫉妒!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击垮谣言!”
沈耀祖惊疑不定地看了她一眼,问道:“这样真的管用?”
秦芙点头:“肯定管用,我们夫妻恩爱如蜜,才是对谣言的最有利反驳,我也会努力当一个好妻子,让人知道,我对楚氏没有半点心思。”
沈耀祖仔细想来,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但他心中却始终存着一个疑虑,他忍了又忍,到底还是将这个疑虑问了出来。
“我要怎样才能确信,你逼着我陪你演恩爱夫妻,不是为了刺激楚氏,让她吃醋呢?”
秦芙闻言,气得直接把桌子掀了:“说了多少遍你都不信!这点破事你怎么都过不去了是吧!信你个头,当你的活王八去吧!老娘不干了!”
眼见秦芙翻脸掀桌子, 沈耀祖倒急了。
去参加宴席秦芙有可能给他戴绿帽子,但不去,他失去的就是尚书帽子。
他仔细想了想, 如果戴上绿帽子后能必得一顶尚书帽子, 就算孩子不是亲生的,他也可以!
“好好好, 我不问了, 就当你们之间什么也没有吧。”沈耀祖安抚道。
秦芙瞪了他一眼, 将自己掀翻的小桌子扶起来。
沈耀祖见她这般,还以为她要翻篇。
但秦芙忽然又一脚重重踹在那小桌子上,再一次表演掀桌后, 大声说道:“本来就什么都没有!你再提我真要挠花你的脸!”
沈耀祖赶忙摆手:“好好好, 我不提。”
秦芙心中大骂沈耀祖犯贱,但还是收敛脸上的愤怒, 道:“你现在先出去,让丫鬟们进来, 我要梳妆打扮,准备今天的晚宴。”
秦芙本来不太在意这次的晚宴,毕竟上有皇妃公主, 她一个臣妇, 也不好打扮得过于出格。
但今天这事闹得太大, 她不能再低调,她一定要惊艳众人。
怀着“老娘要迷死所有人”的心态,秦芙这次亮相造型大体维持传统, 但其中却藏了许多小细节。
等沈耀祖再次见到她的时候, 饶是知道自家老婆是个百合,他也忍不住睁大眼睛一脸惊艳。
看着漂亮老婆, 沈耀祖高兴之余,又忍不住觉得自己身上笼罩着一层绿光,心下猜测秦芙打扮得这么漂亮,想要惊艳的人不是他,而是那个楚氏。
“你打扮得这么漂亮,我要如何才能确信你不是为了……”
秦芙直接打断:“你给老娘闭嘴!”
她听到“确信”二字就知道沈耀祖要憋什么臭屁,怒道:“你要是不想被挠花脸,说话前就好好过过你的猪脑子。”
沈耀祖抿着嘴,神色不停变换,一时怀疑,一时放松,一时愤怒,眼睛闪成了扇形图。
一则谣言,让夫妻俩产生信任危机。
原本还算凑合的婚姻,到围场走了一圈,直接进入同床异梦模式,妻子觉得丈夫油腻不堪,丈夫觉得妻子心有所属,且两人都觉得自己没错,都是对方的错。
沈耀祖为了仕途,觉得自己忍辱负重,是全天下第一委屈之人。
“夫人,我不说了便是,晚宴快开始了,咱们快些去,总不能到的比陛下还要迟。”
秦芙丝毫没有感受到丈夫的委屈,左右看看,不高兴地问道:“淑仪呢?”
“她说不去。”沈耀祖回答道。
秦芙以为沈淑仪是因为母亲的桃色传言不敢见人,怒道:“这个没用的东西,这点小事就知道躲,把她抓过来。”
沈耀祖低声解释道:“她脸上不太好看,跟人打架输了。”
秦芙气得眉毛都要竖起来了,问道:“谁打的!”
“你小情人……”眼见秦芙脸色不好看,沈耀祖立马改口:“你对头楚氏的女儿。”
“我找她算账!”秦芙提起裙摆就要去找楚玉。
沈耀祖站在原地没动,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传言影响太深,如今看秦芙任何举动,都觉得她是在努力引起楚氏注意。
秦芙回过头来,怒道:“你还愣着干什么?女儿都被别人欺负到头上了,你这个当爹的还视而不见!”
沈耀祖问道:“我如何才能确信你不是借这个机会,去找……”
“闭嘴!不去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把你的臭屁都憋在心里!别老说什么‘你确信’之类的话,我不听!”秦芙立马打断。
沈耀祖撇了撇嘴巴,低声咕哝:“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秦芙实在受不了了,用力掐了他一把。
沈耀祖“啊”地一声叫了起来,但见妻子神色不愉,仔细思索一番后,低声说道:“其实你想让我将这件事翻篇也容易。”
秦芙了解他的德行,听到这话,立马斜着眼睛,问道:“你又想讨什么东西?”
沈耀祖讪讪一笑,说道:“户部尚书要退了,但我想升上去,还得要人推一把,若是推不上去,能外放做一方封疆大吏,我也乐意。”
他虽然是户部左侍郎,距离户部尚书只差一步之遥,但也需要防着别人空降抢位置,所以希望岳父给他保驾护航,若实在推不上去,能有别的升迁做补偿,他也可以接受。
秦芙冷笑一声,说道:“看我心情吧。”
沈耀祖继续压低声音道:“你也不想我被蒋拓比下去吧?如今楚氏是陛下跟前的红人,若是她为蒋拓说几句好话,万一蒋拓从工部空降到户部,升了尚书呢?到时候他成了我的上峰,你难道会高兴?”
沈耀祖本来说这话只是恐吓秦芙的,但说的越多,他倒越把自己吓个够呛,越发这件事也有很大可能。
他又回到了最初的悔恨:怎么楚氏嫁的人不是他呢!
秦芙还真被他挑起了好斗的心思,道:“你今晚好好表现,明天我就去找我爹。”
沈耀祖立马笑开了花,口中说着“谢谢夫人”,心下却自觉找到了拿捏秦芙的软肋。
“只要你能帮我升迁,你和楚氏的事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你们必须避着人!”
沈耀祖觉得自己大方极了,但秦芙回应他的,是重重在他腰间一掐,若非四周已经陆陆续续有朝臣们路过,沈耀祖疼得差点叫出声。
“你轻点,有人呢!”沈耀祖急了。
“我让你胡说八道!再敢乱说我还掐!”秦芙恶狠狠地骂道。
沈耀祖心下大骂秦芙口是心非,明明爱慕楚玉却偏偏要装样子。
“沈大人。”忽有同僚路过打招呼。
沈耀祖和秦芙一同恢复社交模式,笑眯眯地回礼。
同僚看着二人并排而行,笑着打趣道:“沈大人与夫人成婚十多年了,感情还是那么好。”
这本是极为寻常的一句客套话,但落在如今的沈耀祖和秦芙耳中,他们一致认为这个同僚在阴阳怪气。
同僚一整天都在打猎,因而消息比较滞后,不明白为何恭维后这两人突然冷脸,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脸莫名其妙地与夫妻俩分开。
秦芙低声叮嘱道:“我不管你心里怎么想,但既然来了这里,我们就必须是恩爱夫妻,你装也要装作一副十分宠爱我的样子,知道吗?若是你做不到,那我们现在就回去。”
沈耀祖用力点头,暗道哪怕不是宠给楚玉吃醋,他也得宠给老丈人看。
秦芙又忍着恶心,不情不愿地补充了一句:“一会你得给我夹菜,就像你之前对柳姨娘那样,明白吗?”
沈耀祖一言难尽地看了她一眼,但还是点点头:“知道了。”
眼看着到门口了,遇到的熟人更多,塑料夫妻全都端起甜蜜假笑,沈耀祖在秦芙的提示下做了一个虚虚扶着的动作,一起进了宴会厅。
但是刚进去,秦芙脸上的假笑就裂开了。
她跟沈耀祖吵了那么久,方才让沈耀祖愿意扮恩爱,可一进门,她就见到了真恩爱。
沈耀祖就连假扶都那么敷衍,而蒋拓不仅真扶,那殷勤劲也不像是装出来的,那谄媚的光芒,险些刺瞎秦芙的眼睛。
此时皇帝虽然还没到,但宴会厅里已经有不少人提前在候着,这些人也抓住了重点,全都围着楚玉打转。
“楚婉!”秦芙恶狠狠地叫出楚玉这具身体的闺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