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拓如今有三子二女,除了蒋明珠之外的三子一女,全都是表妹刘姨娘所出,庶长女蒋丽姝和蒋明珠前后脚出生,但在丈夫心中的地位却天差地别。
蒋丽姝和二儿子是龙凤胎,蒋丽姝生得像极了祖母刘老太,因而无论是蒋拓还是老夫人,都极其偏爱这个庶长女,有什么好东西都想着她。
今日蒋拓和原身的争执,也是因蒋丽姝而起。
原身给蒋明珠请了刺绣大家吴绣娘做先生,但蒋拓想让蒋丽姝蹭课,甚至理直气壮地要求授课以蒋丽姝为主,理由是反正蒋明珠不学无术,学了也白学。
这样类似的事情,在蒋府上演过无数次。
总是以争吵开始,最后又以原身妥协结束,蒋拓软饭硬吃的本事早就练得炉火纯青。
原身生性好强,并不想蒋明珠落于人后,因而请师傅逼女儿上进样样不落,但偏偏蒋明珠极其不善女红,琴棋书画也是样样不通,是京城出了名的草包。
蒋明珠在庶姐的衬托下,在原身的不断逼迫下,终于抑郁了。
在某一次被原身责骂后,蒋明珠一时想不开投湖自尽,原身因为此事,抑郁而终,陪嫁全都便宜了蒋家人,蒋丽姝这个庶女带着丰厚陪嫁,嫁给显国公世子,婚后生了一对龙凤胎,风光无限。
[任务目标:蒋明珠不要再投湖自尽。]
楚玉摸了摸下巴,问了一个魔鬼问题:“任务这么简单,如果蒋明珠不是投湖,而是上吊自尽,那算完成任务吗?”
S13号不知道咋回答,只能阿巴阿巴。
楚玉皮完这一下,收敛神色,说道:“原身最后悔的事是鸡娃,最在意的人是蒋明珠,那隐藏任务是不是希望女儿逍遥自在?”
[叮!恭喜宿主,成功发现隐藏任务。]
楚玉松了口气,还好隐藏任务不是攻略蒋拓那个渣男,不然她得恶心死。
仆人们纷纷从其他院落撤了出来,楚玉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安排,就直接放了他们三天假。
订好的席面也做好了,厨房的人提着食盒送了过来。
楚玉又吩咐道:“去将二小姐请过来。”
蒋明珠被带到主院时,一张小脸还紧绷着,带着些许惧怕。
“娘。”蒋明珠喊了一声,便低下头去。
她还不知道今天亲爹断指头亲娘被禁足的消息,只以为是自己刺绣课太笨,被吴绣娘告了状。
“你过来,让我好好看看。”楚玉朝着蒋明珠招了招手。
蒋明珠极其不情愿地走了过来。
母亲逼迫女儿上进,女儿惧怕母亲鸡娃,如今看来,这两人之间早早就生了隔阂。
“今日女红学得如何?”楚玉问道。
蒋明珠闻言缩了缩脖子,但还是实话实说:“不是很好,吴绣娘说我无甚天分,倒是大姐去了,吴绣娘对她赞不绝口,直说恨不得大姐才是她学生……”
“那就辞了吧。”楚玉说道。
蒋明珠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抬起头来,不敢置信地看着亲娘:“啊?”
楚玉看着这张雪白稚嫩的脸庞,说道:“她的束脩是我出的钱,既然她连主次都分不清楚,那就不必留着了。”
她又吩咐婢女:“这件事务必要传扬出去,我要让吴绣娘在京中烂名声。”
蒋明珠虽然背着个顽劣不堪的草包名声,但她实在是个再善良不过的孩子,因此有些犹豫,鼓起勇气说道:“娘,吴绣娘到底教了我一场,名声要是坏了,日后岂不是很难接到教习的活计?”
楚玉闻言笑了起来,说道:“她说那样的话,就是在恶心你,你不生气吗?”
蒋明珠摇了摇头,说道:“女儿确实觉得不高兴,可她说的也是事实,我似乎没有什么反驳的理由。”
楚玉阅历丰富,不是蒋明珠这样的十岁小姑娘。
“是事实不假,但她完全可以不说,她既然说出来了,就说明她想让你不高兴,她想让你知道给你上课委屈她了。”
蒋明珠愣住了,这是她完全没有想过的思路。
“吴绣娘心里,原来是这么想的吗?我就这么不值得吗?”蒋明珠自卑了,头顶好似都多了一片阴云。
楚玉可没有内耗的臭毛病,当场表演一个指责他人。
“她拿了那么多钱就该好好办事,既然办不好那就滚蛋,换能办好的人来。”
蒋明珠睁大眼睛:“可她是京城最好的绣娘呀。”
“那更说明她浪得虚名,也算是为京城人除害。”楚玉顿了顿,说道:“当然,如果你同情她,觉得她罪不至此,我也可以放过她,只是按照吴绣娘这人品,只怕会在外面说我们母女的坏话。”
蒋明珠立马不再犹豫,说道:“她可以说我的坏话,但不能说您的坏话。”
楚玉闻言笑了,蒋明珠确实不是个聪明孩子,但她胜在孝顺,若不是因为自觉辜负母亲期待,她也不会精神内耗到自尽。
母女俩饭还没有吃完,正院外面就闹腾起来了。
刘老太太拄着拐杖,在大儿媳妇和刘姨娘的搀扶下,对着正院大门大声训斥。
“老天爷,我真是倒了血霉,娶了这么个搅家精一样的媳妇进门,不敬婆母,处处挑事,如今竟然连伺候的人都带走了,这是要干什么呀?我倒要去威武侯府好好问一问,为什么给我们家送来这么个祸害!”
蒋明珠放下碗筷,一副坐立难安的模样。
楚玉沉下脸,看了陈嬷嬷一眼,问道:“蒋拓还没回来吗?”
陈嬷嬷摇摇头,低声说道:“府里没给他请大夫,他自己去医馆了,怕是还要一会。”
陈嬷嬷低声说道:“老夫人一直在外面闹, 其他人也不敢去拉开她。”
楚玉依旧在给自己夹菜,头也不回地说道:“老人家喜欢在外面喝风,那就让她喝着, 其他的, 等蒋拓回来。”
蒋明珠摆出一副乖巧等待的模样。
楚玉皱眉,问道:“吃饱了?”
蒋明珠摇了摇头, 说道:“不是要等爹爹回来吗?”
“又不是等他回来一起吃饭, 把筷子拿起来, 先填饱肚子。”楚玉说道。
蒋明珠迟疑着拿起筷子。
楚玉动作迅速又不失优雅地一筷接一筷子。
蒋明珠仔细回想,似乎有记忆起,和母亲一起吃饭, 都不是一件特别愉快的事情。
她被训斥得抬不起头, 母亲也因为她愚笨而食不下咽,母女俩都没有胃口大开的时候。
她见到母亲今日这般好胃口, 心底松了口气的同时,也跟着开了胃口, 多吃了好几口,待吃到那道红烧羊肉的时候,忍不住微微皱眉。
“怎么了?”楚玉以为是她身体出了毛病。
蒋明珠看见母亲难得露出温和鼓励的眼神, 犹豫片刻, 还是选择说实话:“火候似乎老了些。”
楚玉还以为是什么大事, 听到这话,立马说道:“那我让人跟厨房说一声,下次注意些。”
楚玉虽然胃口很大, 但其实并不挑剔, 她只是单纯的爱吃肉,火候老一点少一点, 她压根尝不出来。
蒋明珠有些不好意思,说道:“娘,是我太挑嘴了,其实不怪师傅。”
楚玉咽下口中的饭菜后,头也不抬地回道:“你这是在帮他进步,他要是真的长进了,以后还得跟你磕头谢恩。”
蒋明珠如今还是个十岁的小姑娘,但同理心已经强到爆棚,似乎非常害怕给别人添麻烦。
她养成这样的性格,是原身长年累月鸡娃打压所致。
楚玉也没打算额外做什么去纠正,她也不是来给人当老妈子的,言传身教就是最好的老师,她就不信蒋明珠跟在自己身边,还能继续内耗下去。
“居然还是好事吗?”蒋明珠低声喃喃道。
楚玉继续大快朵颐,筷子挥舞得都快成残影了。
蒋明珠愣神的功夫,桌上许多菜都只剩下菜汤了,她也不由得加快动作干饭。
一桌席面,十几个菜,被母女俩吃了个干干净净,楚玉仍旧是一副没事人的模样,蒋明珠却忍不住打了个饱嗝。
小姑娘打完嗝,立马捂住嘴,忐忑地看向楚玉,害怕楚玉会责怪她仪态不佳。
楚玉啥也没说,而是拿着牙签仔细剔牙,看起来十分自在。
“夫人,老爷回来了,正在朝这边来。”陈嬷嬷提醒道。
楚玉名义上的婆婆刘老太太,因为骂了半天没人理她,此时也没声了。
没多久,蒋拓就到了院子外。
楚玉突然听到了今天哭声,是刘老太。
“我一把屎一把尿将你养大,你居然娶了这么个搅家精回来气我!饭不给我吃,伺候的丫鬟婆子也全都撤走了,这是要逼着我们这些人去死啊!”刘老太激情告状。
蒋大嫂也借机告状:“二叔,不是嫂子说你,谁家儿媳妇不是天天在婆母跟前伺候,你媳妇不伺候就算了,还要为难我们这些真正孝顺的人。”
刘姨娘也在一旁添油加醋,哭哭啼啼道:“四个孩子只嚷嚷着肚子饿,厨房却不给他们饭吃,老爷,夫人这是要饿死他们呀。”
蒋拓听完前因后果,头都大了,怒气上涌,直直地往正院冲。
只是他刚冲进去,迎面遇上楚玉。
楚玉也没客气,吃得这么饱,不就是为了活动筋骨。
当即一脚过去,蒋拓立马躺地上吃泥巴。
刘老太的哭声陡然停住。
蒋拓背对着老太太等人,他们压根看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看到他突然就倒地上了,倒是蒋明珠看了个正着,此时小姑娘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了看楚玉,又看向蒋拓,最终捂住嘴巴什么也没说。
楚玉低下头,左右打量一番蒋拓:“原来你娘喂屎喂尿养大你的,难怪嘴巴那么臭。”
蒋拓战战兢兢从地上爬起来,伸手想要指责楚玉,但手刚伸出来,想到惨痛断指经历立马又缩回去。
“你你你,怎么能说话如此粗鄙!”蒋拓指责。
楚玉说道:“你吃屎吃尿都不嫌粗鄙,还不让人说呀。”
蒋拓气得鼻子都歪了,也不敢一直跟楚玉纠结这句话,转而指责道:“你是不是得了失心疯,我娘是你婆母,你怎么能干出这样不敬婆母的事情,我要……”
蒋拓还没说完,脸上就挨了一巴掌。
楚玉十分冷静:“先学会怎么说话再开口。”
刘老太气得从椅子上弹射起来:“你个杀千刀的,谁让你打我儿子,小贱人,我跟你拼了!”
刘老太一脑袋朝着楚玉冲了过来。
楚玉侧身避开,老太太扑了个空,其他人也纷纷避让,唯独站在最后面的婢女,主动扶住了人。
楚玉看向那婢女,打扮得花枝招展,长得也是花容月貌,她扶住刘老太后,含羞带怯地看了一眼蒋拓。
楚玉秒懂,当即道:“你这丫头有些眼生,是谁家的来着?”
那婢女微微低下头,露出一段雪白的脖颈:“奴婢父亲名叫王三才。”
楚玉点头,王三才是蒋拓身边的长随,其母亲是刘老太身边的伺候婆子。
“你做的很好,老太太年纪大了,要是摔着了,伤筋动骨了可不是小事。”楚玉夸道。
婢女神情激动:“这都是奴婢应该做的,当不得夫人如此夸赞。”
楚玉又看了一眼先前刘老太坐着的椅子,问道:“谁这么有眼力见,知道老太太在院子外面等着,还给她搬了个椅子。”
那婢女立马站了出来,说道:“也是奴婢。”
楚玉向她招了招手:“原来也是你,好孩子,过来些,让我看清楚。”
婢女迈出左脚。
楚玉瞬间变脸:“居然是先迈的左脚,这是对我心怀怨恨啊!这样的人留不得,将她拉下去,和她的老子娘一起,全家都发卖了。”
这婢女全家都是楚玉陪房,卖身契都在楚玉手里,如今府里其他人都不需要奴才伺候了,卖掉几个下人,反而是减轻负担。
婢女听得这话,俏丽的小脸上一片惨白之色,满脑子都是自己闯下大祸牵连父母,张嘴想要求饶,但陈嬷嬷早就眼疾手快捂住她的嘴巴,其他粗使婆子一拥而上,将人押了下去。
刘老太伸出手指指着她,骂道:“是什么意思?就这么容不下一个对我好的丫头?”
蒋拓看到老娘伸出手指头,不知为何心下一跳。
果然,下一秒。
楚玉直接抓住蒋拓的手,随意挑了个手指头往上一掰。
嘎嘣一声脆响。
蒋拓疼得眼泪都落了下来。
他一天之内断了两根手指,再让楚玉这么玩下去,感觉自己以后也不用写字了。
“你干什么?我又惹到你了?”蒋拓哭着质问。
“我不喜欢别人用手指指着我。”
蒋拓很想说谁指你的,你找谁去呀。
楚玉很快给了他解释:“母债子还,天经地义,毕竟我为人孝顺,哪怕心里再想,也绝不殴打婆母。”
蒋拓:……
还没等他想出啥话来反驳,楚玉忽然动手,一巴掌甩他脸上。
“我没说话,我娘也没干什么!”蒋拓辩解,他现在甚至都忘了自己找楚玉的初衷了,只盼着少挨点打。
楚玉:“你娘刚才在我门口骂了很久,也没数多少声,我吃点亏,只算十句。”
蒋拓心里疯狂骂人。
但楚玉的巴掌已经如狂风暴雨般落了下来。
“不许打我儿子,你这个小贱人,丈夫是妻子的天,你这是要上天呐!”刘老太扑过来想要阻拦。
楚玉侧身让开。
先前那婢女扶人最后全家被发卖,杀鸡儆猴的效果很强,这次没有任何一个下人敢去扶刘老太。
刘姨娘上前一步,接了个满怀。
“娘您说得很对,丈夫确实是妻子的天,所以从今往后,这府里的一切开销,都由夫君来负担,你要是没饭吃,就找夫君要去,别来找我。”
楚玉说完,继续甩巴掌,因为老太太刚才又骂了一句,楚玉又多加了一巴掌。
蒋拓想逃,但楚玉让粗使婆子们将他按住。
刘老太和刘姨娘想要来解救蒋拓,但楚玉的下人们将她们拦住,让她们眼睁睁看着蒋拓挨打。
楚玉打够了十一巴掌才停手。
蒋拓脸颊红肿,嘴角流血,此时神情呆滞地看着楚玉,张了张嘴,想要说点什么。
最终他的目光落在蒋明珠身上:“你就看着她打我?我是你爹,你也忍心看着?你这个不孝的东西!”
楚玉:“这种事确实不能让小孩子看,明珠你把眼睛闭上。”
蒋拓:……
蒋明珠看了看母亲,又看了看父亲,张了张嘴,最后到底没说什么,而是乖巧的闭上眼睛。
“乖孩子。”楚玉夸道。
蒋明珠从小到大可没被楚玉夸过,只感觉今天是最快乐的一天,不用再面对母亲失望的眼神,做什么都不会被骂。
至于挨打的父亲,在蒋明珠心里其实就是个陌生的符号。
蒋拓有时间情愿陪着蒋丽姝,花式夸赞蒋丽姝如何优秀,压根就不爱搭理蒋明珠,偶尔说话也是动辄训斥,父女感情淡薄如纸。
蒋拓忽然又挨了一巴掌。
“你又打我干什么?”蒋拓快要崩溃了。
楚玉理直气壮:“你个老东西,女儿才十岁,你就逼着她在父母中间站队,她站谁都是不孝,你这是要逼她去死啊,这一巴掌打你,是打你为父不慈!”
蒋明珠听到这话,陡然睁开眼睛,原来父亲打的是这个主意吗?
她看着母亲的背影,头一次感觉高大得像是一堵墙,只要看见就觉得十分安心。
蒋拓嘴巴张张合合,虽然他不知道楚玉到底是发什么疯,但还是看明白了,她现在特别不好惹。
蒋拓到底还是选择低头,主打一个能屈能伸:“我知道今天吴绣娘的事情惹你不快,那这件事就此作罢,再不提便是。”
陈嬷嬷提醒道:“老爷,吴绣娘已经被辞退了。”
蒋拓只是惊讶一瞬,复又说道:“那你别生气了,将那些伺候 的丫头婆子都叫回来吧,厨房那边也让他们恢复饭食供应。”
提起吃饭,蒋拓忍不住捂住肚子,他忙碌一整天,到现在还饿着肚子呢。
“三天之内,大厨房会恢复供应饭食。”楚玉说道。
蒋拓松了口气。
“到时候大厨房按照外面食肆收费,吃得起就吃,吃不起就滚蛋。”
蒋拓忍不住捂住钱包,上前伸手拉了拉楚玉的衣袖,像过去无数次那样,温声细语道:“夫人,我的好夫人,你就……”
话没说完,又是一巴掌。
楚玉大声质问:“谁准你做这副丑样子恶心人的!你是不是故意的!让我吃不下饭你很开心?”
而被阻拦在人群外的刘老太太,看着自己引以为傲的儿子,被楚玉像条死狗一样打来打去,再也忍受不住,双眼一翻,竟是晕了过去。
“娘!”蒋拓见母亲晕倒,顿时方寸大乱,催促楚玉:“快让人去请大夫!”
楚玉两手一摊:“下人要跑路费,大夫要看病银子,先付个十两吧。”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闹什么呢?你难道要看着我娘真出什么事才开心?”蒋拓质问。
楚玉可不喜欢他说话的态度,一脚踹了上去:“你这个不孝子!你娘都快死了,还舍不得那点银子,是不是非要逼死她你才开心!来人,老爷不想给老太太治病,拿了帖子送到衙门里,我替老夫人告儿子不孝!”
第48章 宠妾灭妻(三)
蒋拓被踹得在地上打了个滚, 听到“告不孝”,脑子里的水瞬间就清空了。
“我治,我没有不治, 这就给我娘请大夫!”
他从怀里往外掏, 费劲吧啦掏了半天也就二两银子。
他也不敢再盯着楚玉,而是看向大嫂和表妹刘姨娘。
“找个人去请大夫, 钱不够你们先垫垫。”蒋拓说道。
蒋大嫂回答很快:“我没钱, 我让大郎去请大夫。”
言下之意, 她出了人就不出钱了。
刘姨娘答话迟了一步,喜提出钱机会,手上的帕子都快拧成一团, 刚想开口, 就看见肿成猪头脸的丈夫眯着眼睛满怀爱意地看着她。
刘姨娘不敢细看,心虚地移开视线, 紧接着不情不愿地从荷包里拿了块银锭子出来,蒋大嫂抢过银子, 找长子大郎去请大夫。
“哟,你们不是情比金坚吗?你怎么也嫌他丑,不敢多看?”楚玉的声音如魔鬼一般响起。
蒋拓闻言眼睛眯得更狠了, 死死地盯着刘姨娘。
刘姨娘也不敢再转移视线, 而是被迫对着丈夫的猪头脸含情脉脉。
楚玉嫁妆丰厚有底气, 刘姨娘却也是穷苦出身,蒋拓是她的全部依靠,她的三个儿子还没大到可以支撑门户, 此时压根就不敢得罪蒋拓。
楚玉怎么会乐意让她轻松过关, 张嘴哔哔:“为什么离得那么远,你还说不是嫌他丑!”
刘姨娘只能走了几步, 贴在蒋拓身边,伸手扶住蒋拓。
楚玉又张嘴叭叭:“夫君都被打成这样了,连眼泪都不落一滴,真是,啧啧啧。”
蒋拓看向刘姨娘,对方当场表演一个一秒落泪,哭泣的同时还不冒鼻涕,显然她特别明白怎么才能哭得美。
楚玉:“眼泪说来就来,看来以前也都是装的,夫君每天忙朝廷大事已经够疲惫,还没事找事添麻烦,你真的将夫君放在心间第一位吗?”
刘姨娘:……
她恨不得捂住楚玉的嘴巴,蒋拓疑惑的目光也已经朝她投了过来。
眼见蒋拓被楚玉牵着鼻子走,刘姨娘急了,说道:“夫君,姑母也不能一直在这躺着,是不是应该搬到松鹤堂去?”
楚玉冲上前去,一个大耳刮子甩上去:“喊谁姑母呢?你一个小妾装什么府里亲戚!”
刘姨娘进府这么久,原身哪怕再生气的时候也没有对她动过手,她顿时懵住了,而后身体就像是惯性一样委屈巴巴地看向蒋拓。
蒋拓张了张嘴,但想到自己都挨了这么多大嘴巴子,心底那一瞬间起来的怜惜瞬间烟消云散。
“啪”地一声。
蒋拓不敢置信地看着楚玉,怎么又打自己?
楚玉很喜欢替人解惑:“你心里在为这贱人撑腰!打得就是你!”
蒋拓已经没了反抗的心思,只想着赶紧离楚玉远一点。
他回过头来,看了看己方阵营,他和老太太两个伤员,刘姨娘和蒋大妞两个没力气的女人。
他犹豫一番,看向楚玉,鼓起勇气问道:“能否借两个下人帮忙抬一下人?”
他说得很是客气,问完话还往后退了两步,生怕楚玉又突然暴起伤人。
楚玉斩钉截铁:“不能!你不是大孝子吗?这正该是你表现的时候,赶紧抱你娘起来啊,再断两根手指朝廷肯定夸你孝感动天。”
蒋拓要真是为了救母亲断手指,那被表彰孝子天经地义。
但为了挪动母亲付出这样的代价,传扬出去,朝廷上下高低得笑一声傻子。
“怎么?连两根手指都不舍得为你娘断?这就是你所谓的孝顺吗?”楚玉嘲讽道。
蒋拓深吸一口气,看向刘姨娘:“你去喊几个人来。”
如今蒋家并不缺壮年劳力。
自从老威武侯过世,蒋家其他人就不远千里从乡下搬到京城享福,其中就包括刘老太太另外两个儿子全家
蒋老大家四个儿子,两个小的没满十岁,大郎二郎却都过了十五岁,大郎甚至是带着老婆孩子一起住在蒋府。
蒋老三家三女一子,其中大妞刚满十五岁,三郞十四岁,另外两个没到桌子高。
仔细算来,原身这个绝世大冤种,除了用嫁妆银子养丈夫的妾室儿女,还养着婆家另外十五口人。
这么多人进京之后,在刘老太的带头下,每天不事生产,只管把自己当猪养,都把自己当这个家的正经主子,时不时去账房支银子花销。
长辈们还好,顶多拿点钱在外面吃吃喝喝,顺带充盈私房。
年轻小辈们自制力差,来了京城跟着别人学会了一堆恶习,成日里想法子在账房骗银子吃喝嫖赌。
蒋拓本来还有心给侄子们一个前途,将他们和自己的儿子一起送去读书,但侄子们既不是读书的料,也不想吃读书的苦,因而闹一闹哭一哭便求各自家长停了学业,甚至还差点带坏了蒋拓的三个儿子。
蒋拓科举出身,眼见儿子要被带歪,立马棍棒加身,为了隔开他们和堂兄弟们,直接送去京郊的学院寄宿,每个月才回来一天。
如今府里能算劳力的男人,有蒋老大、蒋老三和大郎二郎,三郎勉强也能算半个。
但刘姨娘最终只喊来了蒋老大和蒋老三,二郎三郎今天不在家,昨天出门鬼混还未回来呢,因而还不知道家里已经翻了天。
蒋老大和蒋老三一听说老娘是被楚玉气晕的,当即撸起袖子就想动手。
蒋拓立马大叫一声:“先送娘回去!别管旁的事!”
蒋拓虽然排行老二,但却是一家的主心骨,他发话了,哪怕是大哥也只能听从,老老实实抬着老娘回了松鹤堂。
“娘不放心,跟过去看看,你打算怎么办?”楚玉问蒋明珠。
蒋明珠立马上前,拉住母亲的衣袖:“我想跟娘一起去。”
楚玉点头,让陈嬷嬷留下来看家,她带着蒋明珠并两个健壮的仆妇一起去了老太太住的松鹤堂。
刘老太被搬回松鹤堂后等了约莫一刻钟,蒋大郎才带着胡子花白的老大夫进了府。
老大夫是蒋家常请的那一位,熟门熟路地把完脉,写好药方,对着屏风后面的人说道:“蒋大人,老夫人是气急攻心,她身子健壮,无甚大碍,吃一两副药也就好了,只是她到底上了年纪,不宜动怒,平日饮食也应以清淡为主……”
蒋拓顶着一张红肿的猪头脸,不愿意见人,就躲在屏风后面,他听到母亲无甚大碍,心底松了口气。
刘姨娘急于向蒋拓表忠心,做出一副关心模样,朝着老大夫道:“大夫,您快给我们老爷也看看,他的脸被人打……”
“只是手指断了!”蒋拓忽然出声打断。
刘姨娘一愣。
老大夫也闹不明白,一个多时辰前蒋拓还亲自去他的医馆治过断手指,怎么现在忽然躲着不见人。
但多年行医经验,让他养成了少问少打听的习惯,说道:“蒋大人的手指我才刚刚看过,如今不必再看。”
蒋拓的声音从屏风后面传来,闷闷的:“又断了一根。”
饶是老大夫见多识广,也忍不住“啊”了一声,暗道今天怎么回事,断根手指怎么跟断根甘蔗一样稀松平常了。
蒋拓伸出一只手,脸仍然坐在屏风后面,甚至还从怀里掏出一块帕子覆在脸上,生怕被老大夫看见自己打肿的脸。
“这根手指又是怎么断的?”老大夫问道。
“额,是……是……也是因为我自己不小心。”蒋拓犹豫再三,还是没说出楚玉,毕竟两次被老婆掰断手指,实在不是什么风光的事。
老大夫检查一番后,松了口气,说道:“蒋大人,幸好和前一根手指一样只是骨折,大人日后还是不要再这般不小心了,若是彻底断了,那就麻烦了。”
蒋拓心底松了口气。
楚玉悄悄摸到老大夫身边,装作一副十分关切的模样,问道:“大夫,若是彻底断了,那该怎么办?”
蒋拓心又提起来了,胆战心惊地看着楚玉,总觉得她没憋什么好屁。
老大夫压根不知道这一切是楚玉干的,并没有多想,只当是妻子关心丈夫,解释道:“若是彻底断了,那大概只有传说中的张神医亲自出手,才有可能帮他接回去。”
楚玉懂了,行踪不定的绝世神医,能够解决出现的任何疑难杂症,这个世界自然也配了一个。
楚玉点点头,朝着蒋拓道:“夫君,那你下次可不能再这么马虎了,妾身真真是担心死了。”‘
老大夫也在一旁附和道:“蒋大人,即便是为了夫人,您也要保重身体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