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秋低头道歉:“是孙女不孝,让奶奶担心了,只是自古忠孝难全……”
楚玉摆了摆手,说道:“我不拦着你尽忠,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杨秋松了口气,立马问道:“什么事?”
“教我认字。”楚玉说道。
杨秋微微一愣,她以前曾经跟祖母提过认字的事,但那时候祖母态度分外坚决,大意就是年纪大了不想折腾。
楚玉解释道:“我思来想去,能认字说不定还能给你帮上忙,哪怕只能帮上一次,我折腾一番也值了。”
杨秋心底又软得一塌糊涂,抹了把眼泪,说道:“好,我今天就开始教您。”
第199章 我不懂她的理想,但我爱她(二)
楚玉虽然假装是个睁眼瞎, 但她并不打算折磨宝贝孙女。
“你这个字昨天不是这么写的,这不是‘楚’字”楚玉说着,甚至还翻出昨天的那张纸来。
杨秋看着上面两个几乎一模一样的“楚”字, 整个人陷入沉思。
“哪里不一样?”杨秋忍不住问了出来。
楚玉指着其中一撇, 说道:“昨天这一笔你拉得更长,也翘得更厉害, 明显不一样。”
杨秋听到这话, 眉头皱起, 说道:“奶奶,这就是一样的,很难有人写出两个一模一样的字……”
杨秋眼睁睁看着楚玉拿出一张纸来, 那张纸上了写了许多个“楚”字, 全都一模一样,跟印刷的一样。
杨秋傻眼了, 问道:“奶奶,这是你写的?”
楚玉点点头, 说道:“为什么不能一模一样?这不是很简单吗?”
杨秋还是觉得这事玄幻得很,她忍不住说道:“奶奶,你能再写一遍吗?”
楚玉压根就不需要对着模板描摹, 拿了另外一张纸, 在上面刷刷写了两个“楚”字, 恰巧和杨秋前后写过的两个“楚”字一模一样。
杨秋昨天才开始教奶奶认字,教了几个简单的字,又给她写了一遍“楚玉”, 奶奶本来没有名字, 昨天奶奶掏出随身携带的玉佩来,当场给自己取名楚玉, 这一通操作下来,杨秋居然觉得出乎意料地合理。
杨秋本来以为年纪大的人,学认字会非常艰难,但楚玉却展现出惊人的天赋来,无论教她什么,她都能一点就通,第一次拿起钢笔,她就能握得很好,理由是见孙女握过许多次。
更可怕的是,她的记忆力。
几乎学过一遍,就能牢牢记住。
杨秋这么多年,都未曾注意过奶奶的这部分特质,但她仔细回忆起来,似乎以前也是如此,每次她找不到的东西,奶奶总能轻而易举地说出放在什么地方,只要奶奶见过一次,就能牢牢记在心里。
过目不忘,这个天底下所有读书人全都梦寐以求的能力,落在一个平凡普通的老太太身上。
杨秋心里也忍不住为奶奶惋惜,因为女子身份,奶奶活了一辈子,从未有过读书认字的机会,明明有这样的天赋,却没有生根发芽的土壤,若不是这次阴差阳错,可能一身本事就这么一直明珠蒙尘。
楚玉写完之后,见杨秋只顾盯着发呆,脸上适时露出一抹害怕来,问道:“小秋,奶奶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杨秋陡然惊醒,看到老人家诚惶诚恐,好像做错事一样的表情,赶忙说道:“没有,奶奶你什么都没做错,只是你有这样的本事,不能告诉别人。”
楚玉点点头,说道:“小秋,奶奶都听你的。”
杨秋又夸道:“奶奶的记性真好,见过一次的东西就忘不掉,平常人压根没有这样的本事,您要是个男人,放在前朝就是状元之才。”
楚玉立马说道:“我哪有你说的这么厉害,只要能帮上你就好了。”
杨秋又大力表示肯定,她是真心这么想,随口说道:“我奶奶有这样的本事,以后说不定能我都要靠您呢。”
楚玉又说道:“这算什么大本事,我教你,很简单。”
杨秋听到这话半信半疑,真以为像楚玉说得那样简单容易好上手,但三分钟后直接放弃。
学不来,完全学不来。
楚玉满脸奇怪地看着她,一个劲地说道:“明明好简单的,怎么会学不来呢。”
杨秋:……
在楚玉展现出这样的本事之后,杨秋的教学变得简单许多,她甚至觉得教学是一件特别容易的事,她还懵懵懂懂地想着,等毕业以后,自己找个学校当老师似乎也不错。
杨秋读的女子学院,再有一个月便能毕业,如今已经没多少课程,杨秋已经接连好几天没有去学校,而是四处找工作。
杨秋的同班同学们,一小部分和她一样寻求工作,但大部分还没毕业就已经定下婚约。
女子学院的毕业文凭,对于她们来说,不过是一份好看的嫁妆,以显示自己被娘家重视,又找了个格外开明的夫家。
杨秋本来也是其中一员,直到她接触到救亡社。
如今她还只是救亡社发展的外围成员,并不算核心。
楚玉学的速度比杨秋想象的快,杨秋不得不加大教学力度。
结束一天的教学之后,楚玉忽然说道:“他们说读书能让人明白事理,读得多了,听得多了,我也许就能理解你在做的事。”
杨秋闻言鼻头一酸。
楚玉又将一本封面翻出毛边的书递到杨秋手上,说道:“我看你老是捧着这本书在读,我也试着看了看,但很多字都不认识,小秋,你能读给奶奶听吗?”
杨秋点点头,接过那本书,翻开之后,找到最喜欢的那篇文章朗读起来:“华夏有四万万同胞……”
楚玉一直佝偻的身子坐得笔直,侧耳细听,听着听着眼睛就红了起来。
“不能让同胞们白白牺牲……活着的人更要铭记生命的可贵……”
杨秋念完这篇文章,眼睛都红了。
楚玉擦拭掉眼角的泪水,说道:“小秋,我这些年,都白活了。”
杨秋一愣,她看着穿着一身破旧衣服,头发梳的一丝不苟,坐在那里一板一眼如同小学生的老太太,身子被昏黄的烛火渡上一层金边,浑身上下看起来都是陈旧的,但偏偏一双眼睛,却明亮得好似天生的星星,看起来都生机勃□□来。
“我有时候觉得自己命好,又觉得自己命苦。”
“青年守寡,老来丧子,命苦。”
“婆母没刁难、妯娌不针对,我还能有你爹你娘这样的儿子儿媳,还有你这么好的孙女,和其他寡妇比,我又是命好的。”楚玉娓娓道来原身的半辈子。
“我稀里糊涂地过了大半辈子,哪里意识得到,我现在的安稳只是一时的,小秋,你说得对,国家兴亡,是我们每个人的事。”
听到楚玉这样说,杨秋眼睛又红了,志同道合,真是世界上最美好的词语,也再没有比得到家人的支持理解,更让人感到幸福。
一老一少,两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这一刻,她们不再仅仅只是祖孙,也是并肩作战的战友。
楚玉表完态度之后,话锋一转,继续说道:“咱们老的老、小的小,全靠你张伯伯,才能在淞城守住家业,你爹人虽然走了,但全靠他还有这么个好朋友,时时想着我们,那些地痞流氓才不敢来欺负我们。”
杨秋也跟着点头,说道:“张伯伯是个好人,所以我更不能嫁给他儿子。”
杨秋父亲杨乐明当年能来淞城,便是好友张鸿途介绍的工作。
杨乐明是个颇有决断的人,世人都说故土难离,他却能狠下心来卖掉分到手上的田产房舍,换来了淞城小巷子里的一栋两层小楼。
虽是小楼,但面积并不大,楼下有两间卧室,楼上只是阁楼改建的书房并一个小客厅,原本一家四口住着刚刚好,如今祖孙俩住着,倒显得有些冷清。
即便是这处不大的房产,这些年也曾被不少有心人盯上,张鸿途在大洋行里当掌柜,白道□□都能说得上话,有他的情面在,祖孙俩才磕磕绊绊保下房子。
这些年,祖孙俩过得节省,日常开销全靠老太太给人洗衣服挣的微薄薪水,偶尔遇上独身女人,老太太考察一番后也愿意将阁楼租给她。
杨秋的同学许多都家境富裕,但杨秋从来不和她们比吃比喝,一身校服能穿到洗得发白,也许是精神富足,她也从不因为吃喝不如人感到自卑,始终都坦坦荡荡。
但穷人家的日子注定是很难的,饶是如此节省,支撑到杨秋毕业,家中积蓄也差不多见底了。
杨父的好友张鸿途,似乎早就已经形成了保护祖孙俩的习惯,在三年前,张鸿途就和原身达成默契,为小儿子求娶杨秋。
张家三儿一女,虽然算不上什么大户人家,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张鸿途也早早凭借人脉将小儿子安排进报社当记者,甚至他还承诺,以后可以让小俩口婚后继续和老太太住一起,不必像其他儿媳妇一样留在张家侍奉公婆。
公婆和顺,又是认识十几年的长辈,兄弟妯娌也早就熟识,都不是会为难人的性子,这对于其他姑娘家来说,实在是一门不能再好的亲事。
这是原身和张鸿途联手为杨秋打造的安稳人生。
楚玉心里也清楚张鸿途这些年的付出,对方是真心愧疚,叹息一声,说道:“这件事,我会跟你张伯伯说清楚。”
杨秋直到此刻,方才一颗心彻底落定。
次日一早,杨秋出门后不久,张鸿途便提着一包海货上门了。
“楚姆妈,昨天行里新来的一批海货,里面有些碎了,便宜卖了,我特意为你留了一包,只要三枚角子,您看看,要不要哦?”张鸿途笑着问道。
张鸿途知道老太太的性格比较好强,从来不肯接受他的金钱接济,因而一直以来他都是用这种方式帮助祖孙俩。
楚玉拆开那包海货看了一眼,里面是一包碎海带,其实这东西放在洋行里打折也能卖掉,价格也绝对不知三枚角子,张鸿途这些年也不知在这种“次品货”上,给祖孙俩贴了多少钱。
“要。”楚玉点点头。
张鸿途寒暄一番后,又提起两个孩子的婚事,他顺便还送来一个消息:“小秋不是在找工作吗?花园街的学堂招女助教,我替小秋报了名,后天记得去一趟。”
张鸿途是真心拿杨秋当亲女儿看待。
他越是这样,楚玉便越是不能让他们家这样的普通人家掺和进来。
“鸿途,两个孩子的婚事就算了吧。”楚玉直接说道。
张鸿途闻言一愣。
楚玉问道:“你听说过保家仙吗?”
楚玉思来想去,她觉得还是得给自己安个新人设。
她既要帮杨秋,也不爱过清贫日子,思来想去,没有什么比封建迷信来钱更快。
张鸿途人也懵了,他和楚姆妈认识二十多年了,明明就是一普通老太太,怎么忽然就觉醒成出马仙了。
楚玉伸手恭敬朝侧边作揖。
张鸿途顺着视线望过去,是楚玉昨天布置好的供桌、神龛。
楚玉继续说道:“昨夜狐仙入梦,只道这门婚事结不得,小秋和你家老三命里犯冲,强做一对,反倒不美。”
听着楚玉这样说,张鸿途仍然半信半疑。
楚玉又仔仔细细看了他两眼,说道:“鸿途,你印堂发黑,听我的劝,明日在家躲一天,不见生人,方才可以避灾避难。”
第200章 我不懂她的理想,但我爱她(三)
张鸿途离开老太太家的时候, 整个人都是晕晕乎乎的。
等回了家之后,将这事和妻子细细讲了一遍。
相比较婚事,妻子更关心丈夫的安危, 说道:“这种事宁可信其有, 不可信其无,你下午去跟东家说一声, 只是请一天假而已, 他不会不批。”
张鸿途闻言点点头, 转而又提起婚事来,依旧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妻子虽然也很惋惜婚事不成,但她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说道:“说不定小秋有了更好的选择, 借口狐仙不允,委婉拒绝我们, 咱先别多管了。”
张鸿途却很不满,说道:“老的老, 小的小,我能不管吗?小秋去哪认识别的小伙子,别不是让人给骗了, 不行!回头我还要再去好好问问, 不能让人给骗了。”
妻子知道他的性格, 闻言便没有多劝,只心里也空落落的,杨秋娘家虽然单薄没什么助力, 但陪嫁那一栋小楼却实打实的好, 这门婚事要是能成,她以后也不用再操心小儿子。
张鸿途请假还算顺利, 他一向勤勉谨慎,甚少因私废公,虽然是这种理由,但东家依旧准了,还顺便多问了一句:“老张,你请的大仙准吗?”
张鸿途一脸尴尬,说道:“是认识很多年的一位长辈,忽然大仙入梦,从前倒是没听她提起过这方面的事。”
东家听了点点头,知道是个半路出家的人后,也没将这事放在心上。
倒是张鸿途,哪怕回家待着,心里依旧还惦记着洋行的事,在家里转来转去闹个没完,他妻子看着碍眼得很。
“洋行又不是只有你一个能管事的,你这着急上火的样子,好像离了你不行一样。”
听着妻子的埋怨,张鸿途说道:“你懂什么?这两天可能有一搜货船要到,船上的货重要得很,要是让他们没轻没重弄坏了,那还得了。”
他的副手一直盯着他的位置,东家虽然依旧很器重他,但刚刚留洋归国接手生意的少东家却和副手走得很近,指不定什么时候副手冒了头,就顶了他的位子。
一想到少东家,张鸿途也觉得奇怪,从前成天在洋行找事的人,似乎好多天都没露面了。
张鸿途坐立难安地在家里待了足足一日,既不见客也不出门,工作日不上班可把他憋坏了,次日大清早就跑去洋行。
只是一进洋行,他就感觉氛围不太对。
副手今天没来。
其他人也是一副神思不属的模样。
“这是怎么了?那船货来了吗?”张鸿途急了,他害怕洋行出了什么大问题。
立马有管事向他解释道:“掌柜的,远洋那艘船昨天靠岸,王哥带着人去十六铺码头看货,却没想到码头乱起来了,到处都是枪子在飞,王哥左边胳膊挨了一下,送到医院抢救,人没事,但胳膊不太好,怕是有一阵子不能来上班了。”
张鸿途听了这话,心下一跳。
这艘远洋船上的货物非常重要,如果不是楚玉让他在家躲一天,昨天他肯定会亲自去码头接货,他躲了一天,倒是副手遭殃了。
虽然两人是竞争关系,但张鸿途依旧忍不住心生愧疚,暗道回头要多带些礼品去医院探视对方。
那管事又追问道:“掌柜的,你那个大仙在哪请的?灵光得很,回头让人家给我也算算。”
张鸿途尴尬一笑,说道:“我帮你问问大仙。”
他心里也忍不住打鼓,难道楚玉真成大仙了?如果真是这样,那狐仙不允婚事就不是推脱之话了,这门婚事还真不能结了。
还没等到上午结束,东家又匆匆将他找了过去。
而此时的小楼里,杨秋微微皱眉,说道:“奶奶,花园街的工作听起来很好,但咱们平常已经受张伯伯照顾颇多,既然不打算做亲,这事就算了。”
楚玉觉得这孩子还是太年轻了,说道:“你不去才让你张伯伯失望,白白付出人情,你放心,就算结不成亲家,咱们也有别的方法回报他,奶奶不会让他吃亏。”
杨秋还是很不理解,一颗心仍然七上八下的,不想在解除婚约之后继续欠这么大的人情。
楚玉倒是安安稳稳的,看会书,写会字,吃着孙女做好的饭,再美美睡过午觉。
只是楚玉一觉醒来,看到杨秋还是一副满脸纠结的模样。
楚玉仍然不慌不忙,刚坐下打算安慰两句,就听到S13号的提示,她立马对着孙女装了起来,伸出手来做出一副掐算的模样。
“小秋,倒两杯热茶,你张伯伯带人来了。”楚玉说道。
杨秋现在还是感觉很别扭,她还记得教奶奶识字的第二天,奶奶一脸兴奋地告诉她。
“小秋,读书果然有用,奶奶现在不一样了,我觉醒了,当大仙了!”楚玉当时一脸激动。
杨秋的脸皱成一团,她记得自己教给奶奶的是科学、是进步,怎么忽然成了封建迷信。
“奶奶,神仙鬼怪都是不存在的,只有团结所有力量,才能解放华夏。”杨秋试图跟楚玉讲道理。
楚玉用力点头,说道:“对对对,团结一切力量,大仙也能尽一份力!”
杨秋颇有一种鸡同鸭讲的感觉,只能问道:“他们真的在帮忙?我们供奉神仙这么多年,为什么看着国家被侵略者们欺负到现在这个地步?”
杨秋还记得当时奶奶叹了口气,反问道:“你现在怎么就不讲科学了?”
杨秋疑惑。
楚玉说道:“神仙只是比普通人强大三分而已,他们又不是万能的。”
“那什么最强大?”杨秋忍不住问道。
楚玉说道:“你忘了自己刚刚说的话?”
杨秋一愣,许久方才说道:“团结。”
在这一番谈话之后,杨秋已经能够心平气和地面对家里新增的供桌与神龛。
此时楚玉突然说有客要来,杨秋将信将疑地泡茶。
两杯热茶刚刚备下,张鸿途便带着一个衣着考究的中年男人进了门。
杨秋看到果真有两个人出现的时候,心里自然十分惊讶,但更让她觉得难受的是,这样强大的大仙,依旧不能抵挡侵略。
“楚姆妈,这是我们洋行的东家刘老板。”张鸿途作为介绍人主动开口,他面上其实有些为难,毕竟这次来提前也没打招呼。
楚玉却轻轻地朝着他点点头,表示并不在意,打工人在哪里都是很难的,哪怕做到了大掌柜,老板着急上火若还是慢慢悠悠的,老板心里会怎么想。
刘老板见到楚玉后,立马示意张鸿途将手上提着的礼物放下来,说道:“楚阿婆,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楚玉定定地看了他一眼,说道:“后生,你家的事已经开始影响到你了,我劝你当断则断。”
刘老板闻言心下一惊,本想怀疑是张鸿途走路消息,可转念一想,自家的事情一直捂得死死的,洋行里的人知道得很少。
楚玉能一语道破他的心思,他此时心下越发肯定自己是遇到厉害人物了。
“楚阿婆,家里最近为这事闹得家宅不宁,您行行好,帮帮忙,我如今实在不知该找谁了。”刘老板开始卖惨,显然他并不打算听从楚玉的话。
楚玉摆了摆手,说道:“你是鸿途的东家份上,若我完全置之不理,倒显得太过不讲情面了。”
刘老板还以为转机来了。
下一秒,楚玉递给他一枚平安符,说道:“平安符你贴身收着,是我送您的,能替你挡一次灾,这些礼品你收回去吧。”
刘老板压根没打算将东西带回去,但楚玉一再坚持,他也只能提着东西回去了。
等人离开之后,杨秋很是不解,问道:“奶奶,您连张伯伯的面子也不给?”
楚玉说道:“就是给你张伯伯面子,才要拒绝他。”
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就算现在讲给杨秋听,她也不一定能懂,楚玉直接说道:“从前咱们没本事就算了,如今既然能帮上忙了,自然要一步帮到位。”
刘老板离了楚玉家之后,将平安符放进胸口贴身收着,但到底没将人请动,所以他对着张鸿途没什么好脸色,冷哼一声便坐车离开。
张鸿途见到自家老板这脸色,无奈只能又回到小楼,对着楚玉说了一堆东家的好话,楚玉口风略有松动,但还是没有彻底答应下来。
刘老板的车子在半个时辰驶入自家大宅子里,夫人一见到他回来立马就迎了上来。
“怎么样?大仙请来了吗?”
刘老板摇了摇头。
夫人立马变了脸色,说道:“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张鸿途是怎么做事的?真是废物。”
刘老板叹了口气,说道:“人家架子大得很,死活都不肯接。”
夫人说道:“也不见得是真有本事的,说不得知道自己道行浅,怕办不成事丢人现眼。”
刘老板一想到儿子那样子,便忍不住着急,说道:“我去看看继祖。”
夫妻俩一齐朝着后院走,没走两步,便看到庶出的小女儿坐在亭子里,手上拿着本书认真地读着。
“你哥哥都病成那样了,你还有心思在这看闲书,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不孝的东西!”刘夫人大声训斥道。
刘思雨听嫡母这么说,赶忙站起身来,低下头并未反驳,只是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
刘老板还打算拿女儿联姻,倒不像妻子对她那般刻薄,摆了摆手,说道:“回你自己的屋子去吧。”
刘思雨低下头,抱着书回了自己的屋子。
刘继祖院子门外有两个上了年纪的婆子守着,这个往常刘宅最热闹的地方,此时显得格外冷清。
“继祖睡了?”刘老板询问儿子的奶娘。
“老爷,大少爷睡了一个小时了,应该要醒了。”奶娘回答道。
话音刚落,屋子里就传来响动声。
刘继祖睁开眼睛,迷迷糊糊地看向父母。
刘夫人一脸心疼,说道:“继祖,还记得我吗?我是娘呀?”
刘继祖看着夫妻俩,喊道:“爹,娘。”
刘夫人顿时喜极而泣,抓着刘老板的衣袖说道:“好了好了,我们继祖病好了,不用指望什么大仙自己就好了,真是祖宗保佑。”
刘老板也很开心,忍不住凑到床边。
只是他还未靠近,刘继祖忽然从床上跳起来,手上握着的一把小刀朝着刘老板身上用力捅了过去。
“都去死!”刘继祖面容扭曲而癫狂,看向刘老板的眼神中满是怨毒。
刘老板只感觉胸口一烫,紧接着脚下不受控制地朝着一侧歪了过去,险而又险地避开这一刀。
“快快快!快按住他!”刘夫人大声喊道。
刘继祖的院子里有好几个健壮男仆, 接到消息后立马冲了进来,很快就将刘继祖按在地上。
先前喊人的刘夫人此时又不高兴了,责怪道:“你们动作怎么这么粗鲁?轻点轻点, 少爷身子不好, 要是将他按出个好歹怎么办?”
下人们被骂得动作一轻,刘继祖复又挣扎起来就要往刘夫人身上扑。
刘夫人被吓得往后退了数步, 责怪道:“你们怎么做事的?人都按不住?”
下人们被她这样折腾, 但却敢怒不敢言, 好不容易拿了绳子过来要绑人,又被刘夫人骂了一顿,害怕绳子会绑疼了身娇体弱的刘少爷。
折腾半天, 最终先将人用棉被包着, 再用绳子捆起来,让人躺在床上。
只是即便这样, 刘少爷依旧不安生,口中还一直喊着:“我要杀人!我要杀人!”
模样看起来还是那么癫狂。
刘夫人又转过头来, 拉着丈夫的衣袖,说道:“老爷,你快想想办法, 继祖可是咱们老刘家的独苗!”
刘老板此时还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他伸出手来, 从胸口处往外掏,原本的平安符已经消失不见,他只抓到了一抹灰。
刘老板想到刚才那把差点插到心口的刀子, 满脑子回荡着楚玉的话, 她说这符能挡一劫,没想到话灵验得这么快。
“老爷!”刘夫人见他盯着一把灰发呆, 忍不住又喊了起来。
刘老板摇了摇头,随手又将那把灰收进口袋里,刚刚在生死边缘走一遭,现在没了平安符,他浑身都不得劲,甚至还觉得这房间里阴森森的,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黑暗里盯着他一样。
“出去说。”刘老板说道。
刘夫人心疼地看了躺在床上还疯疯癫癫的儿子一眼,跟着丈夫转移到院子里。
下午的阳光其实已经没那么暖了,但刘老板依旧感觉比房间里舒服多了。
“老爷,还有一个月继祖就要成婚了,继祖一直不出面,程家那边本来就很不满了,我都快拖不下去了,偏偏他还是这个样子……”刘夫人说着,便越想越难过,忍不住拿起帕子擦了擦眼泪。
刘老板听到这话,心里一沉。
他很看重这次和程家的联姻,若让个已经疯魔的儿子和人家姑娘结婚,婚后肯定瞒不住,到时候两家反倒结仇,他的计划也进行不下去。
刘夫人先前还瞧不上楚玉,如今儿子越来越疯,她病急乱投医之下,倒是又想起楚玉来:“老爷,还是要将那婆子弄过来,总归要让她试一试,天杀的张鸿途,我们刘家养了他这么多年,这事他要是办不了,就让他别干了!”
刘老板听到这话,立马说道:“你可住嘴吧!这种话别说了!那阿婆是个真有本事的,若是背后说坏话让她知道了,那还得了。”
刘老板将平安符的事说了,刘夫人听了后又大呼小叫起来,说道:“既然这么厉害,那只有她能救继祖了,老爷,你可一定要将人请来!”
刘老板心里沉甸甸的,他还没忘记楚玉说的那句“该断就断”。
刘夫人又说道:“既然这神婆能做平安符,让她多做几张。”
这种能救命的东西,刘夫人自然也想给自己和儿子都备一张。
“我今天刚进去她就知道我求什么,压根就不乐意接,说帮不了,连送过去的礼品都不收,还是看在张鸿途的面子上,才给了一张平安符。”刘老板解释道。
刘夫人闻言很是不屑,说道:“人家哪里是不接,这是放长线钓大鱼呢,咱们多砸点钱,不信她不答应!”
刘老板却觉得事情没有妻子想的那么简单,只不过这一时半会的,也找不到更合适的人选。
刘夫人比丈夫更紧张儿子,看着左右无人,低声说道:“老爷,您说继祖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撞邪了呢?这是不是报应,早知如此,咱们就不该投靠樱花国人……”
“闭嘴!”刘老板厉声说道:“这话提都不要提,若是传到他们耳朵里去了,哪里还有我们的活路!况且如果不是投靠他们,我们能有现在的好日子?你还能像现在这样穿金戴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