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详一番,失去耐心?:“算了,你这小伙子长相看着还算老实斯文,就相信你们一回。”
许枝立马雀跃:“谢谢大?爷!”
自始至终没说?话、被评价为老实斯文的?人:“……”
刚往校园里深入几步,就能闻到道路两侧初开的?桂花香。
路灯昏黄,看不清周围的?景色,只有远处教学楼还亮着灯。
许枝靠前,转过身倒走着看向身后?的?人,咧嘴笑:
“没想到啊,你的?脸还挺好用,虽然不能当饭吃,但至少在学校可以畅通无阻了。”
陆放不理?会她的?调笑,只沉着嗓音:
“好好走路。”
许枝满不在乎地撅了噘嘴,刚要扭回头。
一不小心?趔趄了下,眼看就要平地摔。
陆放眼疾手快上前一步,牢牢圈箍住她的?腰肢。
许枝从意外中反应过来,只愣了零点一秒,双手就自然而然攀上了他的?肩膀:
她自下而上望向他,眼睛亮晶晶:“陆同学。”
“要和我?在这里偷偷谈个恋爱吗?”
纸片薄的人?被高?大宽厚的身躯罩在阴影中。
陆放居高?临下,看见她眼底装满了夜色都遮挡不住的澄澈。
而许枝仰着脑袋, 难以辨认他眸中的深不见底。
四目相?对。
许枝静望着等?他开口, 眼里的期待以秒计数,随着时间推移一点一点弱下去。
她牵唇笑了笑, 话音穿杂在虫鸣和草木窸窣的响动中:“算了, 陆同学是?学霸,不能?因为早恋被拖后腿。”
掺杂着真心的玩笑话,她并没指望得到?回应。
撒手就要放开他, 可?倏然, 背后的大掌按着她固定住。
只听陆放轻描淡写:
“轻易就被早恋拖后腿,那应该是?你。”
“我不会。”
说完彻底松开她,抬腿往前走。
许枝先是?愣了愣,心里犯嘀咕。
按照他的能?力, 好像早恋确实很难撼动他常年年级第一的位置。
等?后知后觉琢磨出?点别的意思,柏油地面上两人?在路灯下的影子拉开了一段距离。
她嘴角的弧度忍不住放大, 脚步轻盈地追上去,双手圈住他的胳膊,见缝插针:
“既然不会, 那你是?不是?答应和我谈恋爱啦?”
陆放脚步未停,漫不经心道:“从你宣布要做我女?朋友到?现在, 一共才过去几天。”
“我看起来这么?容易搞定吗?”
许枝笑容一垮,扫兴般嘁了声:“你好严格啊。”
后面一句嘟囔得很小声:“明明又亲又摸的,哪有人?被追像你这样……”
陆放没作声, 余光在被她搀着的胳膊上一瞥而过,几不可?查地勾起半边唇。
由远及近传来一阵交谈声, 其中一道嗓音辨识度极高?。
许枝定定看过去,等?认出?来是?谁,本能?地感到?惊恐。
她自然而然地拉着陆放往一侧的公告栏后闪,推靠着往他怀里躲。
在他蹙眉疑问出?声前提前捂住了他的嘴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用气音小声道:“别说话,我看见老?周了。”
老?周是?他们的年级主任兼数学老?师,中年教师思想相?对老?派,当年抓校园早恋抓得极其频繁,人?送外号“恋爱杀手”。
陆放在记忆里检索到?她口中说的究竟是?哪号人?物,配合着安静下来,眸底却铺出?淡笑。
一直到?交谈声完全?离开可?听范围,他双唇贴在她掌心,嗓音压着极淡的戏谑:“又不是?真早恋,怕什么??”
“躲得还挺熟练。”
许枝心跳逐渐平稳,察觉自己确实反应过头,在他的揶揄中收回手。
红着脸,有点恼羞成怒的意思:“我单纯怵他这个人?不行?吗?”
“那你拉着我做什么?。”
陆放清清淡淡地看着她:“老?周看见我,应该会高?兴。”
许枝一噎,找不到?反驳的话。
陆放并没有夸大其词,像他这种省事又省心的尖子生,多少都会受到?偏爱。
她干脆破罐子破摔:“是?是?,是?我身临其境入戏太深,耽误你和老?周叙旧了。”
随即后撤一步离开他,腮帮微鼓:“去吧,你现在追上去应该还来得及。”
“说话这么?不客气?”
曲起指节,陆放毫不客气给她一个脑瓜崩:“我也没见过像你这样追人?的。”
许枝吃痛地捂住额头,哼一声,率先重?新迈开步伐。
走了一截路,离操场还远,她就转过头勒令:
“我去找莜莜了,你先在这等?会,迟点再出?现。”
陆放知道她的潜台词,只交代?:“结束之后来找我,回去收拾行?李。”
许枝消化一秒:“你要送我回临南吗?”
面色似有为难,她委婉地抗议:“可?是?我约好和莜莜一起回去了。”
停下脚步,又扭过头奇怪地打量他:“而且你喝了酒,怎么?送我啊?”
陆放睇她一眼,面无表情掐上她的脸颊:“我说要送你了吗?”
“那——”
“你开我的车。”
陆放面不改色打断她:“送我。”
许枝:“……”
尽管某些人?大言不惭,留给许枝的选择也只有妥协。
这个点,操场只有四个拐角开了LED照明灯。
许枝打着手电筒找到?沈莜的时候,她正站在塑胶跑道外的围墙边抽烟。
“……这个问题翻来覆去地说,我的态度自始至终没变过,为什么?现在又要旧事重?提?”
沈莜看见她,但显然注意力集中在别的地方,撩起眼皮又垂下去。
许枝脚步一顿,听出?来她是?在吵架。
蹑手蹑脚要转身先离开,身后的声音忽然提高?两个度。
“你人?都不在,现在隔着手机和我讲这些。”
“别用爱我捆绑我好吗?”
“……所以呢,你要分?手?”
虽然无心,但还是?听见了争吵的细节,许枝眼睛圆瞪了下。
她转过头,见沈莜急急将烟蒂咬在嘴里,急促地吁一口。
昔日潇洒明媚的笑意不见,嗓音冷清决绝:“OK,goodluck。”
丢下这句,沈莜挂断电话。
草草掐了烟,烦躁地抄了抄额前的碎发。
正踌躇怎么?开口,许枝就听见她方才还中气十足的嗓音完全?坍塌,被烟浸润的声线透着沙哑疲惫:
“枝枝,快过来,我需要你的肩膀。”
许枝踱步过去,因为不知道内情,她也不想私自窥探,无法随意开解,语言安慰只会苍白。
索性什么?也没说,上前给她拥抱。
沈莜搂住她,额头抵在她一侧肩膀,声音闷闷的:
“感情这种东西,怎么?这么?复杂啊……”
许枝能?感觉到?肩膀位置逐渐浮现的潮热。
她很愕然,沈莜这种永远落落大方、做什么?事都一往无前的理智个性,竟然也会有这样的一面。
就好像再强大的人?,在爱情里一旦入局,上了阵也是?手无寸铁。
沈莜只给自己一分?钟的脆弱时间。
等?她抬起头,即便有粉饰的痕迹,但先前泄露的惘然已然消失。
“走吧,操场散会步。”
两人?并肩往里走,沈莜故作埋怨,想把先前的伤感的氛围冲淡:“我原来以为你在我前面一批,去哪了,怎么?搞到?现在才到??”
“陆放也是?,他们绕操场两三圈了,都没看见他人?影。你们两个是?约好了一起失踪吗?”
许枝慌了一息,连忙解释:“我去洗手间的,迟了点。”
“陆放……我也没看见。”
沈莜边走边扭过头盯向她。
“怎么?了?”许枝磕巴地掩饰紧张。
“你不够意思。”
沈莜收了视线:“是?只有我不知道你的感情状况吗,但之前也没听池闻说过你有男朋友啊?”
“撞见我分?手,你也应该主动交代?一下刚才在餐厅说的倒追前男友是?怎么?回事了吧。”
许枝缓缓松了口气。
“我的情况,有点复杂。”
在沈莜逞凶的表情里,她连忙补充:“等?有结果了,我一定完完整整告诉你。”
沈莜嘟囔了句:“你们一个个的,怎么?都搞这么?神秘,陆放也是?,隐婚还立单身人?设……”
许枝干笑了两声,没接话。
“对了,下个月是?这家伙的生日,池闻背着他订了场子要给他庆生,和你说了没?”
许枝一愣:“陆放生日?”
“对啊,十月底。”
沈莜没察觉到?身边的人?表情滞缓了一瞬,高?深莫测道:“到?时候试试能?不能?在他生日的时候撬开他的嘴,让我见识见识能?让他主动臣服的隐婚对象究竟是?谁……”
后面的话,许枝几乎没太听进去。
从别人?口中得知陆放的生日,她不免心绪复杂。
她想到?几个月前自己的生日——
白色头纱,写着祝福卡的相?机,还有一场在零点准时开始的烟花表演。
如果不是?沈莜提出?来,她可?能?会完全?忽略陆放生日这回事。
因为有对比,所以更显得她怠慢。
那段由她亲手中止、草草几个月的婚姻里,她究竟都在做些什么??
各自揣着事,无论是?在塑胶跑道上散步,还是?坐在人?工草坪上聊天,两人?注意力都很难完全?集中。
“我今晚先不回去……”
“要不你先回去……”
约莫不到?一个小时,她们巧合地同时开口。
沈莜扬唇:“那正好,我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想在家陪陪爸妈。”
许枝点点脑袋,略心虚地清清嗓子:“我行?李其实没收拾完,不想太仓促。”
原谅她暂时隐瞒了一部分?事实。
离开前,她简单和操场上的同学寒暄几句,和其中几个还加了联系方式。
末了给陆放发微信:
【许枝:你在哪】
对面回得很快:
【Z:车上】
等?许枝出?了校门回到?路虎旁,就见副驾驶的车窗开着。
陆放脱掉了飞行?夹克外套,上身只剩一件圆领黑色短袖。
阖眸抱臂,正靠着座椅假寐,额前的碎发沾着水渍,一副刚大汗淋漓完的模样。
许枝轻手轻脚拉开驾驶位的门坐上去,身旁的人?赫然睁开眼。
“你跑步的吗?怎么?在操场上没看见你。”
“打篮球。”
声音听起来有些困倦。
许枝咋舌:“喝了酒还能?打篮球,酒量真好。”
心里略感可?惜,高?中看陆放打篮球的记忆早已斑驳,只记得他打二号位,一手三分?球精准、产量又高?。
陆放头都没抬,拿出?手机:“把你出?租房的地址给我。”
她回过神:“不是?先回去取行?李吗?”
打开导航,陆放不动声色又顺理成章:“你对路况不熟,提前给你规划一条好开的路线。”
许枝“哦”一声,没多想,如实报了地址。
踩下油门前不忘叮嘱他:“你一会把外套穿上,小心着凉。”
陆放应一声。
指节微蜷,无声在定位到?的准确地址后点下收藏。
收藏夹的备注:常用地。
等?取完行?李,从几十平的小房间离开前,许枝站在玄关深深地环顾一圈。
这一离开,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有机会回来。
往悲观了想,也许再也不会回到?这里呢?
把行?李在后备箱放好,许枝重?新启动发动机。
从秋水镇回临南,陆放给她的路线尽量避开了小道。
许枝开得不快,但很平稳。
她看了眼中控,顾虑道:“目的地确定要设置成我的地址吗,把我送回去了,那你怎么?办?”
车里已经安静有一会,没人?理会,她侧眸瞥向他,陆放手里正捧着平板,专注地着看文件。
许枝提高?音量重?复一遍:“我那里距离天玺还挺远的,你不能?开车,要不我先开回天玺,再自己打车?”
“这个问题的解决办法很简单。”
陆放熄了屏幕,撩起眼皮,嗓音里没什么?情绪:“你可?以邀请我上楼坐坐。”
许枝平白被自己口水呛了下,耳根发热。
“你、你……”
支吾半天讲不出?个所以然。
“别告诉我你没想过。”右手边的人?声音全?然懒散。
她拧眉,恨不得松开油门踹他一脚:“没有!”
“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
陆放不可?置否地笑笑,没继续,仿佛刚才只是?随口一说。
许枝看向车外,不知不觉的,车程已经走了大半,他们早甩开了小镇的渺无人?烟,投身浩瀚的城市夜景。
她垂了垂眸,在心里打腹稿。
忽然问:“你最近,是?不是?挺忙的。”
“嗯。”
又追问:“忙到?什么?时候呢?”
陆放扭头看她一眼:“怎么?了?”
许枝眸光闪躲一瞬,借口道:“就想知道,我给你发消息会不会打扰你。”
他毫不迂回:“你之前给我发的还少么??”
好吧,她承认自己是?顾左右而言他,完全?问了句废话。
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又紧,她磕磕巴巴地开口:“既然是?追求你,我肯定要主动约你,你在忙,我最近也要忙……”
自己都觉得扯得很生硬,但她还是?说出?口:“月底你有时间吗,我们出?去玩怎么?样?”
陆放极淡地挑挑眉,盯着她:“想给我过生日?”
纠结半天,结果被他轻易拆穿。
许枝窘迫地瞪眼:“干嘛这么?敏锐,你就不能?装作不知道吗!”
他笑了一声:“那,重?来一遍?”
她泄气:“什么?啊……”
“本来还想给你点惊喜,就像你之前为我准备的那样。”
陆放神色有一秒怔然。
他问:“什么?时候的想法?”
许枝答得很坦诚,但声音闷闷的:“今天才从莜莜那里知道。”
她仓促垂了下眼睫,看上去自责又难过:“对比你为我做的,我之前……真的太不合格了。”
陆放眼里划过的动容很短暂。
也许是?出?于被伤害后的本能?,听见她剖白,他心中隐隐约约竖起的那道墙反而存在得更清晰。
听他并未接话,许枝嗓音多了点急切:“到?时候我有话要说,是?很重?要的话,你生日的前一天空出?来给我,好不好?”
回答她的是?一阵沉默。
在许枝一寸一寸下沉的心跳里,陆放终于沉声:
“好。”
“正好,我也有话要告诉你。”
他的话音很严肃,许枝毕竟在掌着方向盘,无暇分?心仔细看,匆匆一瞥,只觉得他表情莫名带点沉重?。
路虎最终驶进临南二环的一个老?小区。
不是?奢盘,没有人?车分?流,也没有严格的进出?入管理。
除了看房,许枝搬家到?现在还是?第一次来,她对这里的环境并不熟悉。
好半天才找到?一处没有归属纠纷的空位,艰难停好了车。
“哪个方向来着……”
小区照明条件达不到?,到?了晚上她的方向感还自动变弱。
原地转了转,不确定要往哪边走。
陆放带上车门,将夹克的拉链拉到?顶,问:“哪一栋,单元楼门牌号。”
“4幢603。”
他抬抬下巴,示意了个方向:“走吧。”
许枝眼神里有怀疑:“你怎么?知道在哪?”
“我还知道你看房的眼光很差。”
陆放走得很慢,像散步的步调:“进小区这么?长一段路,路上只有一个摄像头。”
“几乎没有安全?性可?言,建议你尽快换个住处。”
语气不算好听,但他的关切、心细如发,都让许枝心里暖暖的。
“没事啦,我又没仇家,尽量不一个人?晚出?晚归就好。”
因为有独居的经验,她说得轻飘飘的,并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也没有发现,身旁的人?忽然身躯微顿。
陆放蹙眉,提醒她:“忘记之前被尾随的事了?”
许枝愣了下,撇撇嘴:“那是?有特殊状况。”
他语气沉了沉:“那你怎么?保证不会有新的特殊状况呢?”
“怎么?会有新的……”
许枝卡顿了下,倏然狐疑地侧过脸观察他,唇角微扬:“你这么?担心我啊。”
金秋十月,夜风完全?寒凉,她一张脸被吹地红扑扑。
陆放短暂凝一眼便敛了神色,眉眼间又恢复了先前的平静。
他不作声,许枝也不追问,轻着嗓音:“你的车怎么?办,明天你再过来取吗?”
尽管他们的速度已经放得够慢,伴着一轮月亮,转眼还是?走到?了单元楼下。
陆放停下脚步,抬头看了眼,大多窗子都透着漆黑,只寥寥几盏还点着灯。
“这个问题我回答过,请我上去坐坐。”
轻浮孟浪的话被他气定神闲、八风不动地讲出?来,反而让许枝更羞恼。
她简直要跺脚:“陆放!作为被追求的人?,你能?不能?矜持点!”
陆放勾了勾唇,擒起她一只手,从夹克口袋拿出?车钥匙放上去。
眼神落下来,眸底的岑冷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他自己都难察的、已经很久不曾展露的温柔。
“这段时间我很忙,车和钥匙都留给你,天玺你也随时可?以过去。”
在许枝意外又呆滞的目光里,他一只大掌久违抚上她的发顶,若有似无地叹一息:
“你就当,是?去探望小苹果。”
“为什……”
她的疑问还没完全?问出?来,陆放便垂眸打断她:
“别问我理由,许枝。”
“就当给我点时间。”
好在工作完全接入正轨, 许枝逐渐忙碌起来?。
因为先前的舆论反转,她新开栏目受到的关注越来?越多,自?然的, 主动向她递来的橄榄枝和商单报价都水涨船高。
其间, 她回了几趟天玺。
屋里的布局原封不动,从她提离婚到现在, 陆放应该一次都没有回来?过。
在这里的回忆太糟糕, 导致四面八方?似乎都充满冰冷的秩序感。
她没法一个人在这里待太久,但她带走了长期只有宠物上/门?服务陪伴的小苹果,取走了几件被她亲手搁置、遗弃的宝物——
头纱、戒指, 以?及那架附了卡片的相机。
想到自?己预谋的计划, 她一颗心就忍不住狂跳。
某种意义上来?说,陆放竟然成为她的灵感缪斯。
月中,沈莜邀请了整个市场部,给她办了个正式的接风宴。
沈莜聊到她平时两点一线的生活, 忍不住问:“你那个前男友追到手了没?也不见?你带出来?玩。”
她眨眨眼,略作?思?索:“应该算追到一半啦。”
“追到就是追到, 没追到就是没追到,什么叫追到一半。”
沈莜拍着?额头深感崩溃:“你以?为是在打?乙游收集好?感度呢?”
许枝腼腆地笑笑,没多解释。
没法见?面约会的日子?, 她和陆放的交流只限于手机这一样媒介。
说追到一半,大抵是因为他透过屏幕传达给她的感受总体还是趋于不冷和不热的中间地带, 但偶尔他又出其不意从这块区域踏出去。
比方?说,得知?她把小苹果接走,相隔十?三个小时的时差, 他会弹来?视频,按兵不动道:“看看小苹果。”
又比如, 在她屡次表示自?己新住处的安全性没有他以?为的那么不济后,他仍然吩咐周岳叫了同城服务,在她的门?前装好?了监控。
沈莜欲言又止,忍不住盯着?她看。
虽然她整个人散发恬静,状态比前个月看起来?好?太多,甚至有种从淤泥沼泽里拔出来?的焕然。
如果是糟糕的、令她消耗的一段关系,她应该很难有这样的精气神才对。
但沈莜没办法把心完全塞回肚子?里。
分开前,语重心长拍她肩膀:“枝枝,有句话叫‘女追男隔层纱’,男人都是蹬鼻子?上脸的生物,适当追追就行了啊。”
陆放的生日是28号。
临近前最后一个周日,许枝接到张娴月的电话。
“枝枝,我最近看黄历翻吉凶宜忌,挑到一个好?日子?。”
“你和圆圆婚礼的事情商量得怎么样啦,有考虑时间吗?”
张娴月的话音隐含期待,许枝不想泼她冷水,但这种弥天大谎一旦撒了就要用无数个谎去圆。
她只能坦白:“阿姨,有件事我必须要告诉您。”
“其实上个月,我和陆放提了离婚。”
听筒对面的人显然怔住,语气也严肃起来?:“是不是他欺负你了?”
许枝神色落寞:“不是的阿姨,是我的问题……”
她将自?己当时的心迹剖白一遍,张娴月自?始至终听得都很安静。
等她说完,张娴月没有着?急劝解,而是反问:
“如果没有这次短暂的分开和思?考让你们各自?看清内心,你和圆圆谁又能保证,按照你们原本那样看似风平浪静的方?式继续相处,你们的感情会一直相安无事呢?”
“在温吞里日复一日的消耗,也许比争吵更让人绝望。”
口吻并非说教,但讲出的道理却深入人心。
“好?事多磨,小两口吵架很正常,不吵才不正常。”
许枝牵起了个略苦涩的笑:“是我自?食恶果,所以?我现在正在努力弥补。”
对比她的低落,张娴月显得淡定极了,语气甚至很无谓:“说什么弥补不弥补,要是听我的,枝枝你就该冷几天别理他,要不了多久,他自?己坐不住,收拾收拾就贴过来?了。”
她弯弯唇,心不在焉的,只当是句安慰话。
张娴月点到即止、旁敲侧击地暗示:“枝枝啊,我之前给你的存储卡你有没有打?开看——”
许枝还没听真切,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阿姨,稍等我给您回电话,有人敲门?。”
“没事没事,枝枝你忙吧,一个人记得照顾好?自?己,阿姨等着?你和圆圆一起来?看我。”
许枝应了一声,挂断电话。
起身走到玄关,敲门?声已经停了。
她顿了顿,想起自?己没叫外?卖也没快递。
会有谁这个点这么着?急找她。
心念一动,她踮起脚看了猫眼。
楼道可视范围已经不见?人影,心里咯噔一下,许枝连忙打?开手机里的监控软件,找到了一分钟前的回放录像。
是个陌生男人,锤完门?后忽然抬起眼,在扫到正对的摄像头后迅速压下帽檐,匆匆消失在监控画面里。
许枝忍不住心悸,但又侥幸地想,应该不会有那么多险恶的事主动找上她,也许只是对方?单纯敲错门?了呢。
可倏然又想起陆放给她装监控的初衷。
犹豫了片刻,她最后选择把这段监控导出来?,提交给了小区的物业管理。
千盼万盼,终于到了10月27日这一天。
临时有个推不掉的户外?拍摄,许枝提前和合作?方?沟通好?,她会配合要求,开工时间提前都没关系,但下午五点前必须要结束,不能耽误她原先的行程计划。
野草般疯长的幻想即将亲手被自?己实现,许枝今天的工作?效率出奇地高。
镜头里,她一双眼透着?明亮。
甫一收工,许枝就打?车重新回了趟家?。
她换了身藕粉色长袖连身毛衣裙,夜风凉,又搭配了件开衫外?套。
妆容、穿搭,还有百分百的饱满状态,她在全身镜前全部仔仔细细检查一遍,这才拎包出了门?。
老旧小区的楼房六楼就是最高,没有电梯,许枝都是一阶一阶的爬上爬下。
刚走到三楼到二楼的拐口,楼下猝然传来?一阵重响——
像是有人撞到东西的声音。
她放慢脚步,等迈到一楼,响动已经完全消失。
锈迹斑驳、凋敝腐蚀的蓝色防盗单元门?形同虚设,常年被一块大石头牢牢抵着?,这会竟然微微摇晃,估计刚才就是它发出的噪音。
许枝没想太多,只当是小区流窜乱闯的流浪猫狗。
她从包里拿出陆放临走前交给她的路虎车钥匙,径直往停车位取车。
她和陆放约了晚餐,时间定的是晚上六点。
她查过,那家?餐厅的江景很棒,按照她规划的路线,吃完晚餐,他们可以?在水吧小酌两杯,然后去附近的公园散步、吹晚风、捞金鱼。
等公园绕了一圈,微醺的酒意散了些,再去排队买摩天轮的入场券。
彼时,等摩天轮缓慢穿越天际达到最高点,他们将会看到这座城市最美好?、璀璨的夜景。
再之后。
是她大半个月预谋成为现实的时刻。
光在脑子?里预演,许枝的心脏就扑通扑通跳动加速。
紧张必然是有,二十?多载的人生,除了三个月前孤身陷阵嫁给陆放,这算得上是她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完全主动的离经叛道。
更多是期待。
期待他知?晓真相后的表情,也期待他临走前说要告诉她的话。
怀揣这份憧憬的心情一路开到目的地,下车前正准备给陆放打?电话确定他的行程,手机先一步接到他的来?电。
许枝深呼一口气,唇角挂着?笑接通。
“你快到了没——”
“暂时回不去——”
听筒两边同频率缄默两秒。
许枝愣了愣,先一步追问:“怎么了,是航班推迟了吗?”
“差不多。”
她用力地延续唇边弱下去的弧度:“没事,我可以?等你,你现在是不是在京市了?”
自?顾自?往下说:“迟一点也没关系,这里江景很漂亮,我先一个人在这逛一会。”
对面又陷入安静。
“许枝。 ”陆放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我现在不在京市。”
“别在外?面等我,趁着?天没黑,早点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