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云州看完后笑了,幸亏他动作快脱了陈状元这层马甲,不然现在还真是束手束脚的,一个弄不好就要对不起山上的陈状元了,让他老家的人受牵连了。
既然他不是陈状元,那就没必要见这些人:“打出去,不用理会。”
过了一会儿,下面的人来报:“大人,他们不肯走,赖在府衙门口,嚷着这是朝廷的旨意,大人必须得跟他们进京,引得不少人在围观。”
“带进来。”陈云州只得松了口。
不一会儿,几个穿着差服的官差走了进来,朝陈云州拱了拱手:“陈大人,想必你已经收到信了,跟咱们走一趟吧,皇上还在京城等着你。”
不愧是兵部出来的,派头十足,可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盘。
陈云州本不欲跟几个下面的人计较,但这几人非要找死,那也怨不得他了。
“拖下去,砍了,将骨灰装好,送回去给戈尚书!”
几人慌了,为首之人厉声道:“陈云州,你们知道我们是谁吗?我们可是代表朝廷来带你进京,你敢对我们动手,莫不是想造反不成?”
“你才知道?朝廷没告诉你们吗?拖下去!”陈云州懒得跟他们废话。
柯九赶紧带了几个衙役冲过来,将几人拖出了书房。
耳根子总算是清净了,陈云州掏了掏耳朵,对柯九说:“先把这几人关在牢房中,让衙役审问审问,若没什么恶迹的就关着,干过伤天害理坏事的,杀了。”
柯九愣了:“那大人骨灰还送不送?”
陈云州笑了笑说:“当然要送,装捧灰送过去吧。其实送个骷髅头给咱们的皇帝陛下更有意思,这不庆川到京城太远了,路上人头腐烂了不好。”
柯九眼睛发亮:“大人,这有何难,前阵子处决了一批探子,小的找个骷髅头充数,肯定吓得那狗皇帝屁滚尿流。”
“随你,不过要想送到皇帝手中,记得用个珍贵的盒子。”陈云州笑了笑。
他也不喜龙椅上那位,若能将他吓得一下子嗝屁了是最好不过,吓不死膈应膈应也成。
而且这样做也能表现他对陈家人满不在乎,进一步向朝廷表明他的身份。
这样戈箫他们才会不管陈家人,不然他稍微表现出一丝心软或是犹豫,都会给双方带来麻烦。
柯九闻言乐了,兴冲冲地跑出去安排这事了。
陈云州笑了笑,深思起来。
如今他身份暴露,再想苟是不行了。仁州紧挨着朝廷的地盘,如果朝廷打算先灭了他这个大逆不道的冒牌货,必然会攻打仁州。
而且仁州东边还是葛家军,这个位置就处于战争的最前线,不管打不打都得多囤点兵才安全。
所以陈云州打算早做准备,先往仁州增兵一万,再将林钦怀调过去主持大局。
戈箫自从听到了流言,查到陈云州跟陈状元的种种不同后,就对派出去的小队不抱什么希望了。
但他也不敢跟皇帝直说,因为当初他可是信誓旦旦向皇帝保证过,一定能将陈云州拿回京的。这要主动向皇帝说自己的计谋失策了,岂不是自找苦吃?
能拖一日是一日吧,皇上这龙体是越发的差了。万一被他侥幸拖了过去呢?
朝中其他大臣也早都听说了此事。虽然不少跟戈箫不对付的想看戈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但他们也不愿主动向皇帝揭穿此事。
自己站出来捅破这事,戈箫固然要倒霉,但依皇帝如今的性情,他们也会讨不了好,很可能跟着遭殃。
所以这事就这么一直拖着了。
直到四月中旬,这日早朝进行到一半时,王安接到了一个消息,他低声对嘉衡帝说:“皇上,宫外那边传来消息,庆川知府陈云州派人进贡了一份大礼,如今就在宫外。”
嘉衡帝算了算时间,也到陈云州回来的日子了。
“只有礼物,人没回来?”
王安轻轻摇头:“没听说人回来。”
嘉衡帝看了一眼下方的戈箫:“什么大礼?”
王安轻轻摇头道:“是一个紫檀木做的匣子,尺余高,听说路上钥匙丢了,下面的人也不知里面是什么。”
紫檀木的匣子非常名贵,想必装的是珍品。
嘉衡帝颔首:“抬进去,打开让下面这群人看看陈云州送的是什么。”
“是,皇上。”王安低声吩咐小太监。
不一会儿,几个小太监抬着一个纹饰精美,看起来就非常名贵的紫檀木匣子进了大殿。
众臣诧异地看着这么大口匣子,摸不清楚嘉衡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嘉衡帝看众人疑惑,淡淡地开口:“庆川府进献的宝物,撬开看看吧。”
闻言,戈箫眉心一跳,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其余大臣看了他一眼,又看看匣子,连最爱拍马屁的徐汇都没吭声。现在谁没听说陈云州是个冒牌货啊,他这种胆大包天的人,谁知道会送什么玩意儿,还是别多嘴惹祸上身的好。
而且皇上今天提起了庆川,陈云州这事怕是瞒不住了,这时候拍马屁,待会儿皇上知道了真相,会不会迁怒自己。
这时候降低存在感才是王道。
几个小太监唯恐破坏了箱子里面的宝贝,拿着刀子,小心翼翼地撬锁,速度慢极了。
戈箫感觉时间忽然变得特别的漫长,那撬锁的声音没每一下都砸到了他心上,砸得他心尖发颤。
好一会儿,小太监们总算是将锁头撬开了。
戈箫忍不住抬袖悄悄擦了擦汗,陈云州应该是怕了,人不敢回来,派人送重礼给皇上,以求得皇上的饶恕吧?如果他送的是份很稀奇的重礼,兴许能让皇上的火气小一些。
在戈箫忐忑不安的期盼中,啪嗒一声,锁掉在了地上,两个小太监在万众瞩目下,抬起了匣盖,然后露出里面的东西。
一颗白色的骷髅头狰狞地张着嘴,露出森森白牙,阴森又恐怖,直视着高台上的嘉衡帝。
嘉衡帝冷不丁看到这玩意儿,吓得一个趔趄,人往后仰,重重撞在了龙椅上。
王安吓了一跳,赶紧去把嘉衡帝扶了起来。
嘉衡帝面色铁青,手指发抖,指着矗立在大殿中的匣子:“抬下去,抬下去,弄走,弄走……”
几个小太监也吓了一跳,赶紧仓皇将匣子合上,飞快地抬了出去。
戈箫知道闯了大祸,脸色大变,扑通跪下求饶:“皇上,都是微臣的错,请皇上责罚。”
嘉衡帝在王安地搀扶下坐了起来,阴翳地盯着戈箫:“怎么回事?这陈云州莫非真是要反了不成!”
戈箫心知瞒不住,只能说实话:“皇上,如今坊间传言,有人发现现在的庆川知府陈云州是个冒牌货,他杀了原来的陈状元,取而代之。这人是个来历不明的逆贼!”
“假的?这么久,你们都不知道?”嘉衡帝大怒。
大臣们低下头不吭声。这人又不是在京城换的,庆川天高地远的,大家都没去过,哪会知道这庆川知府换了人?
别人能躲,戈箫不能,他硬着头皮说:“微臣等都被这逆贼给骗了。皇上,陈云州杀害朝廷命官,而且还送人头挑衅朝廷,这样的乱臣贼子,必须得诛杀了,才能以儆效尤。”
嘉衡帝冷冰冰地瞥了他一眼。
那边王安已经去查过了那匣子了,回来对嘉衡帝说:“皇上,匣子中装的是戈尚书派去庆川缉拿陈云州回京的官差。”
听闻此言,嘉衡帝看戈箫的眼神更不善了:“戈尚书,这就是你派的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没用的东西。”
“现在你打算怎么办?派人去刺杀陈云州?”
戈箫倒是想呢。这段时间,他也没闲着,派人打听过了,陈云州武艺高强,而且身边都跟着人,寻常人等近不了他的身。
至于收买他身边的人,太远了,而且还需要时间,皇帝不会给他这么多时间。所以戈箫给自己想了另一条路,让皇帝不至于现在就厌弃他的法子。
他跪下道:“皇上,微臣有一计。如今可看出来,这陈云州身份既是假的,必定不怀好意,图谋我大燕江山。为江山社稷,微臣提议,咱们跟高昌人议和,然后腾挪出兵力攻打仁州,一路向南,拿下庆川,先剿灭了这些乱军。”
“高昌人要的只是粮食、茶叶、瓷器等物。只要给钱给东西,就可安抚住他们,但这些乱臣贼子就不一样了,龚鑫一小吏出身也敢称帝,分明是未将皇上,为将朝廷放在眼里。若是江南战事溃败,他们必定会北上。”
“陈云州虽还未称帝,但只怕也是打着同样的心思。”
他就只差对嘉衡帝说了,皇上,乱军是要你的江山,高昌人则不一样,可以用钱物打发,或是再割几个州县给他们,他们就会消停。
是失去几个州府,给点银钱安抚住兵强马壮的高昌人,还是三面作战,顾此失彼,哪里都顾不上,最后被人打入京城,失去江山?孰轻孰重,看皇帝如何抉择了。
这种卖国的行为立马招来了一些大臣的反对。
富国祥冷哼:“戈尚书忘了,我们与高昌人的不共戴天之仇?高昌人屡次南下,劫掠我大燕百姓,杀人无数,如今侵占了我云州、塞州,图谋甚大,你这是与虎谋皮!”
戈箫不同意:“富大人,你睁眼看看,南方已快全部沦入乱军手中,若不加以遏制,一旦他们突破北上的防线,京城危矣。孰轻孰重,还望大人三思,切莫因个人之利,而做出毁大燕江山社稷的蠢事。”
突然被扣了这么一顶大帽子,富国祥气得心肝疼,但又说不过戈箫,只冷冷地撇过了脸不看他。
其他大臣,你看我,我看你,都纠结得很。
跟高昌人议和,向高昌人送钱,他们自然是不愿的。
可如今陈云州是个冒牌货,意味着南方几乎全部沦陷了,平乱成了当下最重要的事,不然这三股乱军,仅靠楚家军是拦不住的,到时候乱军打到京城,他们都得完。
所以哪怕不赞同戈箫的提议,很多人还是不吭声,算是默认了。
嘉衡帝扫了一群这群应声虫,厌烦得很。真是群酒囊饭袋,能用的一个都没有。
见无人反对,戈箫再接再厉道:“皇上,若能跟高昌人议和,这样西北军可腾出来,派兵前往江南,一部分去帮楚弢平乱,一部分去攻打陈云州,尽快平息南方的动乱,以安天下。”
这个提议很诱人。
毕竟乱军已经成了嘉衡帝的心腹大患,必须得除。
思量片刻,嘉衡帝松了口:“下朝,戈箫、富国祥……你留下。”
大朝会后,嘉衡帝将几个重臣留下,在御书房里商议这事。
富国祥面色难看不吭声,其他几个大臣顾忌着羽毛,也怕引狼入室,没法收场,把自己搭进去,所以都很谨慎,最后只有戈箫一个人说话了。
经过商议,皇帝决定委派戈箫前往井州与高昌人议和。
为将功折罪,第二天戈箫就出发去了井州。
半个月后,朝廷与井州达成了协议。大燕每年送高昌人一百万两银子,把云州塞州赠与高昌人,双方以井州为界,互不进犯。
签订了协议,送了银子过去后,井州驻扎的十几万西北军只留了四万人驻守,其余的十万人开始南下,其中五万人去江南,帮助楚弢大军平乱,另外五万人由西北军参将贾长明带领,前去攻打仁州。
龚鑫、葛淮安本来都在等着朝廷跟陈云州打起来,他们好坐收渔翁之利,哪晓得最后这把火又烧到了自己头上。
朝廷往江南增兵,意味着他们的压力也将倍增。
韩子坤气得要死:“狗皇帝蠢死了,不集中攻打陈云州,反而先跑来对付我们。”
他捡便宜的愿望落空了。
佛祖咋回事啊,亏得他捐了那么多的香油钱,也不给他改改运气。
葛镇江倒还镇定:“子坤不必急,江南的主战场不在咱们这,前面还有龚鑫顶着呢,最急的是龚鑫。如今这局势,对咱们来说也不算太坏。”
袁桦也赞同:“大将军说得是。如果龚鑫敌不过朝廷大军,想咱们帮忙,咱们也可提条件,用禄州跟他们换余州,将咱们的地盘换到龚鑫的后面,三州相连,再徐徐图之,岂不是更好?”
“朝廷这边,若是庆川军不敌或打得艰难,关键时刻咱们也可帮朝廷一把。咱们目前这位置,可谓是进可攻退可守。”
经他这么一分析,劣势都成了优势。
葛镇江很高兴:“没错,这次可是咱们的机遇,若是运气好,兴许咱们能多吃下好几个州。”
韩子坤听他们这么一说,心情顿时阴转晴。
只是这高兴劲儿没维持多久,禄州那边就传来了消息,朝廷对葛镇江发起了招安。
只要葛镇江愿意率兵投降朝廷,朝廷封他为世袭罔替的一等国公,他手底下的这些将领也都会得到封赏。
这个招安有点诱人,因为葛镇江的势力比陈云州、龚鑫都要弱,还处在二者中间,也就是龚鑫现在忙着对付朝廷,不然早就吞并他们了。
这种夹缝中生存的日子并不好过。
葛镇江虽然也有雄心壮志,也想过荣登大宝,可连番的失利还是打击了他的信心。
见他犹豫不决,袁桦倒了一杯茶推过去:“大将军,咱们这等出身,即便是投降了朝廷,朝廷安能对咱们真的放心?古往今来,您见过几个降兵有好日子过的?”
葛镇江苦笑了一下说:“当初跟着我的兄弟,战死了不少,我只是怕连累大家。不过军师所言也有道理,只是咱们若拒绝了朝廷,万一朝廷不攻打陈云州,转而攻打咱们葛家军怎么办?咱们葛家军如今在南方是最势弱的。”
袁桦笑了笑:“这有何难。大将军,咱们不直接拒绝朝廷,拖一拖,观望一阵子,若朝廷这次能拿下龚鑫和陈云州,咱们就投降,若朝廷败了,咱们投降过去必定会第一时间就被安排去平乱,冲在第一线,死的也会是我们的人。如今当以保存实力为上。”
“隔岸观火,保存实力,有道理。”葛镇江赞许地看着袁桦,“多亏有军师。子坤性子阴沉,淮安性子急,还是军师最靠得住。若他日我葛镇江能成就大业,必封军师为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袁桦拱手做感激状:“谢大将军。不过龚鑫应该还会派人来与大将军商议结盟的事,以属下看,还是拖着为妙,让朝廷先耗耗他们的兵马。”
葛镇江懂了,笑道:“听军师的。有军师真乃我葛家军之福啊!”
陈云州也接到了消息。
得知这南下的十万大军是从何而来的后,陈云州气笑了。
又一个攘外必先安内,宁可赠与外人,不愿便宜了家奴的东西出现了。
对外唯唯诺诺,对内重拳出击,一群混账东西。
但凡朝廷能把他们对高昌人的“大方”用到这天下百姓身上,又何至于会有今天的事。
只能说这是一群欺软怕硬的懦夫,这样的朝廷不要也罢。
至于派兵攻打他们仁州,他也不惧。
他已经提前向仁州增兵一万,又将林钦怀调去了仁州,如今仁州有一万六千大军,城中粮草充足,朝廷打来也不惧。
不过战略上要藐视敌人,但战术上不能掉以轻心,狮子搏兔亦需全力,骄傲是失败之母。
为了震慑住朝廷,也为了给对方一个下马威,陈云州准备亮相庆川的火器。
反正现在全天下都知道他们庆川有火、药这种大杀器了,他也没必要藏着掖着,只要能快速打败敌人,减少己方的伤亡,该用就用。
经过一年多的研发,工坊里已经制造出了几十门大、炮,其中还包括十门杀伤力巨大的开花大、炮。
这种火器比实心球的大炮杀伤力更大,其爆炸产生的碎片、内部霰弹和冲击波,都可给敌军造成巨大的伤害。在对付攻城的敌人时,一炮杀死一片敌军,足以让敌人胆寒。
唯一不大好的就是这种炮弹必须用宽口径,因此炮身很大,要两匹马拉车才能拉动。
这是一批重要物资,为安全计,也是为了给仁州守军信心,陈云州亲自带人押送这批火器前往仁州。
十四天后,车队顺利抵达仁州。
这时候已进入了炎热的夏季,蝉声不绝,太阳从早晒到晚。
但仁州军民上下都进入了紧要的战备状态,平民百姓采集蔬果晒干,抢收小麦,以储存更多的食物和柴禾。军队里加紧训练,熟悉各种武器,提前分配守城任务,一派热火朝天之象。
陈云州看完后很满意,上下一心,何愁仁州守不住?
林钦怀听说陈云州来了,连铠甲都没来得及换就跑出来迎接:“少主,您怎么来了?”
陈云州指了指身后长长的车队,笑道:“给你们送了点物资过来。”
“里面请。”林钦怀连忙将陈云州迎了进去。
进了堂屋,陈云州让柯九把清单拿上来:“这是我为仁州保卫战准备的物资,你过目一下。”
林钦怀一下子便看到了火、药、大、炮,很是吃惊:“少主怎么将这些带来了?”
他记得大、炮好像不多,听童敬说杀伤力极为惊人。
陈云州耸了耸肩:“他们不是想见见咱们的火器吗?这次就让他们见识见识。不过火器危险,要单独存放看守。”
林钦怀明白了,让人将这些物资分门别类安置好,火器则单独放在了一处,由陈云州带来的人看守。
“少主,有了这批火器,再加上咱们仁州军民,这一仗必胜。”
陈云州笑道:“我相信林叔,不过大、炮虽杀伤力大,但笨重,不好挪动,可能只能安排在城门口附近。而且每次换弹药的时间也过长,不能太过依赖此物。此物更多的是做震慑之用。”
他们的热武器技术还比较落后,可惜了,小助手不肯开后门。
林钦怀点头:“少主放心,这物要关键时刻用,效果才能惊人。少主一路辛苦了,先去府衙休息吧,据探子来报,朝廷的大军应该还有五六日才能到仁州。”
赶了十几天的路,陈云州确实有些疲乏,便笑道:“好,辛苦林叔了。”
在仁州休息了一晚,陈云州第二日便出门视察仁州的备战情况。
仁州城已经不允许闲杂人等出入。不少士兵和百姓都被发动了起来,在城门外挖陷阱。
陈云州挨个走访了一遍,大致了解了仁州目前的情况,又提了几个建议,五天的时间便一下子就过去了。
这时候,探子也回来了。
朝廷的五万大军已经在仁州北边五十里了。
第二天,五万西北军驻扎在了仁州城外十里的一处平地上。
只稍作休整了两日,这些大军就对仁州城发起了第一次进攻。
西北军到底是正规军,而且还是常年跟高昌人作战的部队,无论是纪律性,还是战斗力都比葛镇江收编的那群乌合之众要强很多。
第一次交战,打了半天,庆川军就死伤三千余人。
这对只有一万六千名驻军的仁州而言,可不是个小数目。而且第一天,城楼下方,还挖了陷阱,如今陷阱也被破坏得差不多了,下次敌军打来,少了这一层阻拦,他们的攻势会更猛。
这也让陈云州改变了计划。
他跟林钦怀商议一番后决定,明日就用上大、炮,以压住敌军进攻的气势。
西北军攻打的主要是北城门。
所以他们在北城门口安置了三门大、炮。
等西北军再次发起冲锋,庆川军干脆打开了北城门。
西北军看着大开的城门,一窝蜂地往前冲,但冲到三四百米远的时候,只听轰的一声,一颗黑色的炮、弹飞了过来,砸在前锋营的将士身上。
烟尘滚滚,地面被炸出一个大坑。
而冲在最前面的这群士兵被炸得四分五裂,有的蹦出去好几十米远。
如此惨烈的场景让后面跟上来的士兵怕了,冲锋的速度都慢了下来。
这一仗只打了半个时辰,西北军就退兵了。
“那就是所谓的火、药?”贾长明阴沉着脸问道。
下面一络腮胡将领苦笑道:“应该是火、药的变种吧?火、药是人丢出来的,这个是从铁管子里飞过来的,打击范围更广。”
贾长明头痛:“郑冀,那依你看,如何破局?”
郑冀轻轻摇头:“末将目前也没法子。”
这毕竟是新鲜事物,第一次亮相。火、药只要跑得快,还能避开,这玩意儿可避不开。
其他将领也叹气:“朝廷可真是给咱们分了个烂摊子。要我说啊,还不如去打那葛镇江,南方三股势力中,他最弱。”
柿子当然要挑软的捏。
郑冀也赞同:“是啊,若能拿下葛镇江的地盘,然后跟楚将军他们一起夹击龚鑫,先收了龚鑫,再来打陈云州吧,也许那时候就找到了这火、炮的破解之法。”
“现在这样硬碰硬,太影响士气了,而且伤亡也很大,即便是拿下仁州,也得不偿失。”
打这两场仗就损失了五千多名将士,贾长明也心疼。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他思量片刻后道:“有道理,三万禁军驻扎在平州,咱们从西打过去,禁军从北攻击,两军一起行动,想必能很快拿下禄州,到时候再考虑是继续攻打仁州还是南下拿下吴州。”
其他将领也没意见,因为仁州的火、炮实在太猛了。
阿嚏!正在隔岸观火的韩子坤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心里陡然冒出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要不明天再去庙里拜拜,顺便抽个签,算个命?
他跟林钦怀可是还在为下一场战斗做准备。
林钦怀也很诧异, 眉头紧锁,问道:“仔细说说,怎么回事?”
斥候恭敬地说:“回陈大人、林将军, 今天清晨吃过早饭后, 敌军就突然拔营撤退往东边去了。”
“昨日敌营可有异常?”林钦怀又问。
斥候想了一会儿说道:“有的,昨天下午敌军比较热闹,估计是在收拾东西, 但离得比较远,咱们的人没有发现。”
这也太突然了, 双方才刚小小的交锋了两回, 算是吃了点开胃菜, 结果就这么停了,很难不让人怀疑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猫腻。
“派人继续盯着敌军,另外安排一批人员在方圆十里内探查一番。”陈云州还是不相信来势汹汹的西北军就这么轻易撤军了。
斥候领命而去。
陈云州看向林钦怀道:“林叔,这事你怎么看?”
林钦怀脸色凝重:“那贾长明是陈天恩的走狗死忠,一样不是个好东西, 尤擅溜须拍马,虚伪歹毒。但二十多年没见,人总是会变的, 我不能以过去的经验去揣度这个人的行为。”
陈云州认同这点:“也是。那咱们就不考虑贾长明这个人, 只考虑这件事。朝廷让西北军来攻打咱们,如今刚交锋, 西北军的损失也不算太大, 他这突然撤退很不合理。”
“我想有两种可能, 第一种贾长明是惧于火、炮的威力, 可能想以退为进,麻痹我们, 等我们松懈下来杀个回马枪。第二种则是朝廷可能出了什么大事,突然下令让贾长明撤离。”
“很有可能,不管贾长明是真撤离还是假撤离,我们都安排人盯着,再派些人出去打探打探朝廷那边的情况。”林钦怀说道。
两人商议好,又派了一批人出去。
但第二天斥候来报,西北军还在往东边去,目前已经走到离仁州有五六十里的地方了。
这么远大军要杀回来,估计得行半天,根本起不到偷袭的效果。即便是派精锐的骑兵偷袭,那也得一两个时辰。
而且西北军的骑兵数量也不多,估计顶多几千人,这点人数偷袭驻扎在城外的军队还不错,但要攻打一个戒备森严的城池,骑兵的突袭作用并不明显。
陈云州背着手望着遥远的天边,轻笑道:“莫非是我们想多了?贾长明是真的撤退了。”
林钦怀神色淡然:“应该是的。估计真让少主你说中了,朝廷又出了什么大事吧。”
最后一句,林钦怀语气中不乏嘲讽之意。
陈云州乐了:“不管怎么说,敌军撤退对我们而言总是好事。今天让驻守在城楼上的将士撤一半吧,留一半值守即可,若发现敌人的踪迹,再以烟花为讯,通知我们即可。”
既然敌人都跑了,也没必要让自己人再天天在城楼上晒太阳。
“嗯。”林钦怀点头答应,“天气热,战事既告一段落,大人回城中安抚伤员吧。”
这种体恤百姓,收拢民心的事,最适合让陈云州去做。因为仁州是最后一个划入他们版图的州府,而且仁州没经历过什么大的灾难,百姓对陈云州的拥护不如其他几个州府。
这点不用林钦怀说,陈云州也清楚,因为他有小助手这个作弊器,当地百姓欢不欢迎他,达到了哪种程度,他只消看看拥护值的涨幅就知道。
他到了仁州,拥护值长了一批但不是特别多,而且多是【+1】,完全不像其他几个州那样暴涨。
“好,那守城的事就劳烦林叔了。”
陈云州笑了笑,下了城楼。
等他走后,林钦怀板着脸叫来阿东:“你派一队机灵的,跟着贾长明他们,看看他们到底去了哪儿。”
“是。”阿东看着林钦怀不大好的脸色,有些不解,“将军,敌军撤退是好事。难道您怀疑他们还有什么阴谋诡计?”
林钦怀深吸一口气:“不是。仇人送上门,却没能留下他们,我恨。这事你不用问了,派人盯着就是,看看能不能寻机安排人潜入西北军中,摸清楚西北军中的大致情况,有哪些将领等等。”
虽然打了两场仗,但双方的将领都留守后方压阵,并没有冲在最前面。
林钦怀只能通过斥候打探的消息,旗帜上的“贾”字等消息来判断来的是贾长明。
但这支西北军中内部的信息就不得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