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小子,只有闺女,我也可以让我闺女去试试。”
这话让不少人的心思都活络了起来。
陈大人年仅十八,长相俊俏,听说还是状元郎出身,有本事长得又好看,还未曾娶妻,只带了个老仆了来了庐阳,这么久了,他身边也没个人伺候,若是自家闺女侄女能在他跟前近水楼台,岂不是美事一桩?
存在这样心思的人不少。
门第不错的琢磨着陈大人这样的女婿打着灯笼都难找,门第低的,觉得自己姑娘给陈大人做小也是自家占便宜,于是一个个都使出了浑身解数,搞得大街上的胭脂铺子里的东西都卖光了。
于是三日后,官府正式买人的日子,衙门外排了两支长长的队伍,一支是精壮的汉子,另一队则是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们。
而且里面不知有普通人家的姑娘,还有些大户人家的闺女,婢女在一旁给她们擦汗喂水。
这哪是来卖身为奴的啊,这简直是来当少奶奶的。
郑深扶额,怪他,事先没限定性别。可告示里也说了,有门手艺的优先,其次是力气大,身体壮实,干活踏实,没有恶习和恶行的年轻人。
这一看就是招壮实汉子干活的。
现在搞成这样,不知情的还以为是给县太爷选小老婆呢。
郑深皱着眉对大刘说:“吩咐下去,咱们只要十五到二十五岁之间的青壮年男性,不符合条件的通通赶走。”
闻言,另一队的姑娘和其嫁人不干了:“郑大人,咱们也能干活的!”
“是啊,郑大人,我家水缸里的水都是我挑的,我力气很大,您给小女子一次机会吧。”
郑深看了那姑娘纤细得跟干柴似的手腕,直摇头:“赶走,赶走……”
“郑大人,男人哪有咱们姑娘家心细啊!”
“是啊,郑大人,这些男人笨手笨脚的,哪会伺候人啊。郑大人,您就通融通融,让咱们见见陈大人吧,要是陈大人不喜欢咱们,咱们绝无二话。”
“是啊,郑大人,小女子还可以不要工钱,只要管小女子一口饭就成。”
郑深被吵得头痛,举手示意她们安静:“好,本官就给你们一次机会。谁能将地上的沙袋扛起来,从左边走到右边,我就录用你们,不然都退下吧。”
地上那个麻袋非常大,里面装了一百多斤的沙子。
别说女子了,就是瘦弱一些的男子都扛不动。
姑娘们面面相觑,脸涨得通红,不甘心,又自知扛不起沙袋。
有几个稍微胖一些,在家里也经常干活的姑娘不死心,站出来抓起沙袋的一角打算将袋子提起来,可沙子实在是太沉了,她憋得脸都红了,袋子仍纹丝不动,惹得看热闹的百姓哈哈大笑。
那姑娘羞红着脸丢下沙袋赶紧跑了。
有了她这个前车之鉴,其他姑娘也不敢上去丢这个人了。
总算是消停了。
郑深这才说道:“现在正式开始,扛不起麻袋的自动淘汰。扛起的站到左边去等着。”
一个买奴仆的事硬是弄成了竞争上岗。
柯九把这事当笑话讲给陈云州听:“大人,如今您在咱们县可受欢迎了。不少小姑娘不要钱都想给您当丫鬟,求着郑大人买了她们。郑大人不肯,她们可失望了,听说有些还捂住脸哭了起来……”
“怎么,你也很失望?”陈云州放下毛笔,挑眉看着柯九。
柯九连忙止了笑,赶紧摇头:“没,没,都是大刘说给小的听的,小的什么都不知道。”
这小子卖大刘倒是卖得挺快。
但上司的乐子是那么好看的吗?陈云州指了指外头灿烂的阳光:“出去,围绕着县衙跑十圈。”
柯九的脸苦了下来:“大人,这……能不能换个,让小的……”
“二十圈。”陈云州利落地打断了他的话。
柯九不敢再讲条件:“是,大人,小的这就去跑。”
说完蹬蹬蹬地跑了出去,围绕着县衙跑了起来。
很快就引得一群衙役和百姓围观,还有相熟地问:“九哥,怎么回事?你不在大人跟前伺候,怎么出来跑步啊。”
柯九好面子,不好意思说自己多嘴被罚了,拍着胸口说:“大人在忙,不要我在旁边伺候,我出来锻炼身体呢……”
还没说完他眼睛就瞟到陈云州出来了,赶紧闭上嘴,可怜巴巴地瞅着陈云州,指望着陈云州能够放他一马。
陈云州好笑地看着吹牛皮的柯九,赞许地说:“锻炼身体很不错,继续!”
柯九低下头,很想给自己一巴掌,让你多嘴,大人的私事也是你能说的吗?完了,今天这脸是丢定了。
就在他沮丧不已的时候,旁边突然传来一道谄媚的声音。
“小的见过陈大人。”
柯九好奇地回头看了一眼,好家伙竟然是冉奎他们几个。
这几个人跑来衙门干什么?还有,他们后面带两个漂亮姑娘是几个意思?
柯九放慢了脚步,边跑步边看八卦,总感觉又有人要遭殃了。
陈云州看着突然从人群后面冒出来的冉奎,不咸不淡地问:“有事?”
冉奎讨好地说:“陈大人,那个,咱们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陈云州干脆利落地拒绝:“不能,有话就在衙门口说。”
冉奎瞄了一眼周遭看热闹的百姓,很不情愿,甚至想一走了之,但想起最近这段时间过的日子,他又按下了拔腿就跑的冲动。
自从梁员外那厮捐了三千石粮给官府后,这些老百姓领到了种子,再也不惧他们,他们的日子就难过了起来。
早上起来,家门口经常被人丢了臭鸡蛋、烂菜叶子、死老鼠这类恶心死人的玩意儿。
而且他们家的人一旦出门,总是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甚至背人当面骂黑心肝,昧良心的。
他们四家的名声一落千丈,成为远近闻名的奸商。就连他的儿子在私塾念书也被其他小孩孤立,指着鼻子骂小奸商,冉奎气不过派了管家去找那私塾先生理论,以往对他和和气气谄媚得紧的私塾先生竟退了他交的束脩,让管家把他儿子领了回来。
冉奎气得心肝都痛。
儿子过后又是他老娘。
冉老太太现在出门,那些老姐妹都嘲笑她,指着她的背脊骨骂她没教好儿子。冉老太太回家后跪在祠堂前不起来,饭不吃,水也不喝,可急煞了冉奎。
冉奎这人除了是个贪财抠门的铁公鸡,还是个远近闻名的大孝子,见老娘这副不吃不喝的样子,很是难受,也意识到这事不解决他们全家都要天天被人戳脊梁骨。
这时候,他才意识到了梁员外的狡猾。
当初梁员外跟他们一起狼狈为奸,坏事没少干,但梁员外聪明地用三千石粮食扭转了自己口碑。如今大家提起他都是“知错能改”、“大善人”梁员外,哪像他们人人喊打。
解铃还须系铃人,苦不堪言的四家人凑在一起合计,他们还是得学梁员外才行,认错赔礼道歉再送东西,摆出知错的态度。
现在全城百姓对官府极为信服,只要陈云州表示原谅了他们,很多百姓就不会追究了。而且梁员外捐了三千石粮食,就记了名,上了修路的善人名单,他们捐点钱也应该能上,到时候就能扭转口碑了。
所以才有了今天这一出。
哪知道陈云州还是一如既往地不给面子。
冉奎心里不爽,可形势比人强,他忍着脾气,拱手伏低做小的样子:“陈大人,对不起,小人利益熏心,伙同梁员外几人让粮价大涨,差点耽误了庐阳的春耕,幸得大人英明神武,不然小的就要酿成大祸,成为这庐阳的罪人了。如今小人已经深刻地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请大人原谅小的吧。”
“是啊,陈大人,我们都知道错了,求求您原谅我们吧,我们以后再也不敢了。”
其他三人也跟着道歉。
听起来像那么回事,但陈云州挑眉:“这事你们对不起的是庐阳千千万万的普通百姓,你们差点逼死的也是他们。跟我说道歉做什么?”
冉奎根本没把这话当一回事,只觉得是陈云州的托词。
他弓着腰点头:“是,是,是,大人说得是,都是小人的错。为了表达小人的歉意,我们准备了点东西,作为补偿。”
说着冉奎冲身后那两个漂亮的姑娘使用了一记眼色。
两个漂亮姑娘立即捧着匣子上前,羞答答地福深说:“小女子见过大人。”
声音妩媚,像是带着钩子一样,有些定力差的,望着这两漂亮姑娘都看直了眼。
陈云州冷笑,今天是什么日子,这么多人想给他送女人,他看起像是色中饿鬼吗?
陈云州目光略过两名女子妩媚的眼神,落到她们手里捧的盒子上,盒子是深红色的,上面绘制着一圈复杂的暗纹,看起来很名贵的样子。
冉奎见陈云州盯着盒子,连忙说:“大人请笑纳!”
陈云州抬起眸子,看了他一眼:“这是送给本官的还是送给全县百姓,又或是送给衙门的?”
冉奎心说这有区别吗?
但见陈云州盯着他不放,他犹豫了一下,低声说:“当然是孝敬大人您的。大人若是不满意尽管开口,以前都是小人的不是。”
陈云州点头,上前,修长好看的手指轻轻拨开盒子,里面金光灿灿,一块块金元宝整整齐齐地码在里面,刺得人眼花。
“大手笔啊!”陈云州意味深长地看了冉奎一眼。
冉奎脸上陪着笑:“大人满意就好。”
陈云州微抬下巴,眼神斜飘飘地落在两女捧着匣子的手上:“她们呢?”
冉奎自以为领会了陈云州的深意,连忙讨好地笑着说:“听说大人身边没个伺候的可心人,我这两名义女做得一手针线活,做饭也是极好,大人事务繁忙,有她们给大人洒扫做饭,也可解了大人后顾之忧。”
呸,不正经的老东西!
陈云州含笑点头,又问:“那可有卖身契?”
冉奎连忙从怀里掏了出来:“有的,有的……”
陈云州看了一眼,没有接,任凭冉奎递来的两张卖身契落到地上。
冉奎很惊讶,摸不清陈云州的想法,赶紧弯腰将卖身契捡了起来:“大人,您若是不满意……”
“冉奎四人公然在衙门外行贿本官,来人,给我狠狠地打!”陈云州冷冷地开了口。
冉奎震惊不已,不明白刚才还好说话的陈云州为何会突然变脸。
他连忙喊道:“陈大人,陈大人,误会,这都是误会,有事咱们好好商量……”
衙役们早看冉奎几个不顺眼,今天他们自己找上门来,还公然贿赂大人,这不是讨打吗?当即就上去将他们四人按到了地上。
冉奎四人狼狈地趴在地上,直到这时候才明白陈云州刚才是糊弄他们。钓鱼执法,肯定是的,刚才他就不该说是送给陈云州的,更不该将两个女人也送给他。陈云州肯定是故意引诱他说出这些话的。
啪啪啪……
板子一声又一声地落下。
冉奎四人养尊处优惯了,何时受过这种罪,一个个都受不了,哭爹喊娘的,眼泪鼻涕全出来了:“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小的知错了,小的知错了,小的以后再也不敢了……啊……”
四周围观的百姓看到他们的鬼哭狼嚎,一个个拍手称快。
“打得好,奸商。我姐姐一家就是大前年借了他们的高利贷,还不上,被卖到了窑子里!”
“陈大人英明,陈大人以后就是我们的再生父母!”
伴随着百姓的唾骂,冉奎四人挨完了五十大板,一个个趴在地上,动都动不了。
陈员外抹着眼泪:“都怪你们,当初我都说是跟梁员外一样好好的捐粮,哪会挨今天这顿打!”
张员外咆哮:“怨我吗?还不是冉奎这死抠门,舍不得钱,咱们出金子,他就弄来两个不正经的女人,得罪了陈大人。冉奎你害我!”
四人内讧,怒骂起来,纷纷揭老底,给全县百姓增加了不少谈资,四人灰溜溜地在奴仆的搀扶下滚回了家。
冉奎被抬了回去,屁股肿得老高,连裤子都不敢穿,只能趴在床上嚎叫。
大夫上了药后,冉老太太在旁边心疼得直抹眼泪:“我的儿啊,谁这么狠心,竟敢打你。跟娘说,娘一定要找他讨个说法。”
“就是那新来的县太爷,他害苦我们了。我给他送钱,他竟打了我一顿板子……啊……”冉奎气得咬牙切齿。
冉老太太轻轻拍着冉奎的背:“别激动,别激动。就是县太爷也不能不讲道理,随便打人吧。不行,娘要去给你讨回这个公道。”
冉奎拉住她:“娘,没用的,现在这庐阳是那姓陈的天下,他说了算。你去找他,小心他将您也给打一顿。您要是去,儿子哪放心啊。”
冉老太太擦了擦眼泪:“那就这么算了吗?你这顿打就白挨了?不行,娘得写信给你表哥,让他帮忙讨回公道。”
冉奎不敢看冉老太太的眼睛。
今天这顿打,他挨得说冤也冤,说不冤也不冤。
陈云州打他师出有名,找人也没太大用。
冉奎眼睛眯了起来,强忍着痛说:“娘,别急,表哥是个大忙人,咱不能只叫他帮忙,什么好处都不给。”
冉老太太不满:“自家人受了欺负,还要什么好处。”
冉奎扯了扯嘴角:“娘,表哥仁义,咱也不能让表哥白忙活一场。陈云州他们买人还在百草坡建什么房子,这里面有猫腻,儿子派人打听过了,好像是他们在百草坡做了某个玩意儿,跟夏喜民达成了交易。咱们先跟表哥去封信,看他有没有兴趣,若是有,咱们就帮他把这玩意儿搞到手,也算是报了姓陈的今天打我这顿仇。”
“听说你将冉奎他们给打了?”郑深从外面回来就问。
现在这事大街上可是传得沸沸扬扬, 郑深一路可没少听。
陈云州点头:“嗯,给了他们一点教训。”
打得皮开肉绽, 不躺个半月下不来床还只是一点小小的教训?
郑深感觉陈云州真是越来越幽默了,他说:“这几人公然在衙门口行贿,不怀好意,该打。不过冉奎这人在风评很不好,睚眦必报,只怕以后要记恨上你了。”
陈云州浑不在意:“记恨又如何?”
今天这顿打师出有名,便是告到上面, 上面也要夸他一句清正廉明。况且冉奎不过一小小商贾,能奈他何?
郑深轻笑着说:“冉奎这人确实不足为惧, 但听说他家在庆川有门远房亲戚, 跟官府那边关系很密切。虽说咱们认识杨大人, 但也要提防他们使绊子。”
正所谓虱子多了不痒, 债多了不愁, 陈云州连齐项明这个地头蛇都得罪了, 又何惧再得罪一冉家远房亲戚。
不过郑深说得也有道理,凡事小心总不为错,陈云州吩咐柯九:“找个人帮忙盯着冉家。”
随后他又向郑深问起了招工的近况。
郑深说:“今日一共筛选出了三十五人, 已派人去调查他们的情况是否属实, 若没问题即可与其正式签订卖身契。”
三日后, 查出一人有小偷小摸的恶习,还有一人嗜赌如命, 有点钱便去赌坊败了,都不可用。
将这两人剔除后,郑深以陈云州的名义跟余下的三十三人签订了卖身契,然后将他们送去了百草坡。
这些人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建房子。
百草坡附近没有砖瓦窑, 而且砖瓦的成本也极高,为了省钱建的是泥坯房,墙壁是用泥土混合着剪成一两寸长的稻草加水拌匀,定型,捶打夯实,再垒砌上去,最后再将墙面平整好即可。
至于房顶,一般先用一根粗壮笔直的树干做横梁,再用稍微细一些的树干沿着横梁两侧,搭成一个个小格子,最后再在上面铺上稻草麦秆即可。
泥土、树木、稻草都可就地取材,主要还是费人工。
建了半月,陈云州去看时,发现工坊已经快完工了,接下来是这三十三人连同刘家父子的宿舍,最后是付艳她们的房子,估计还要建一个月左右。
人还是少了点,或者说纯手工劳动,既辛苦效率又慢,而且泥坯房质量也一般般,等攒了银子,将路修好了,还是要建个砖窑、瓦窑。
相较于建房的缓慢进度,红薯藤就跟吃了催生素一样,一天一个样,现在已经长到陈云州膝盖那么高了,可以剪下来插种。
红薯太少,即便多次插种,顶多也只能种个两三亩地,剩下的还是要种水稻、大豆等作物。
陈云州看了自己五万多的拥护值,兑了五斤玉米种子,五斤土豆种子,一斤西红柿、辣椒种子,又花了四百拥护值兑换了相应的种植手册,一并交给了付艳和马小云她们。
拥护值一下子又只剩了几千点,好在几个月后可以吃到煮玉米,薯条土豆丝,西红柿炒蛋,辣椒炒肉,这么一想拥护值还花得挺值。
今年多留种,明年这些作物就不会缺种子了。
那货架第一层对陈云州就没多大意义了。
他问小助手:【还不能开启第二层货架吗?】
照理来说,他花了不少拥护值了,也该开启第二层了。
小助手说:【宿主,要开启第二层货架,需要有十万拥护值,解锁第一层所有物品。】
陈云州……
【你直接说再攒十一万拥护值得了。你可真是个无底洞,吞拥护值小能手。】
小助手:【宿主,货架第二层的东西绝对物有所值哦。】
陈云州竟听出了浓浓的诱惑意味。
但诱惑他也没用,庐阳县就这么点人,他已经零零总总攒了十来万拥护值,再增长的空间不是很大,短期内很难凑够十一万拥护值。
这要是在现代就好了,上个热搜,几十万几百万拥护值不就有了?
可惜只能想想。陈云州关掉了系统,打道回府。
马车到了城门口,赶车的柯九被人认了出来,紧接着一个拄着拐杖的富态老翁颤颤巍巍地窜了出来,拦在马车前,激动地说:“车中可是青天大老爷?草民求见大老爷……”
随后一个二三十岁的男人上前扶着老人,恭敬地说:“官爷,陈大人可在?草民父子先前去县衙求见大人,听说大人出城了,草民父子便一直守在这。恳求差爷通报一声。”
陈云州听到动静掀开车帘:“有事?”
这对父子看到他立马跪了下来。
老汉激动地说:“陈大人,都说您是青天大老爷,求求您,为小女做主,小女死得冤啊。”
出人命了!
陈云州看了一眼围拢过来的百姓,说:“具体什么情况?为何不在衙门报官?”
老汉抹了一把眼泪:“回大人,小女昨日突然离奇死亡,那郭家坝的人非说是邪祟上身,未免殃及他们村子,他们今夜就要将小女火葬了。草民不肯,这才特意来求大人您给小女做主!”
邪祟上身?陈云州可不相信这种说辞。
昨天死,今天就下葬,还是火葬,未免太仓促了。
陈云州看了一眼天色,说道:“老汉,你上马车,让你儿子拿本官的令牌去衙门,就说是本官让江平带一队人到郭家坝。”
见陈云州愿意管这事,老汉激动得热泪盈眶,连磕了好几个响头:“谢谢青天大老爷,谢谢青天大老爷。”
“起来,上车。”天色不早了,陈云州催促。
老汉的儿子连忙将他扶到马车上,然后接了令牌直奔衙门。
柯九则掉转马车,往郭家坝的方向而去。
路上,陈云州向老汉了解了一下情况。老汉姓庄,死的是他的二女儿,今年二十八岁,十一年前嫁到了郭家坝。
正月的时候,庄二姑娘还带着丈夫孩子回娘家给父母拜年,那时候都还好好的,这只过了两个月,人就突然死了,白发人送黑发人,庄老汉老两口非常伤心,庄家阿婆直接气病了。
庄老汉带着两个儿子和几个侄子前去郭家坝,想要弄清楚闺女的死因,谁料对方一口咬定庄二姑娘是撞邪而死,还说什么不吉利,未免给村子里招来灾祸,需得尽快火葬。
庄老汉自然是不依的,就留了大儿子和几个侄子在郭家坝拦着郭家人,自己则带着小儿子进城找陈云州报官。
陈云州点头:“他们说是邪祟上身,可有依据?还有,庄二姑娘到底是怎么死的?”
庄老汉抬起皱巴巴的手擦了擦眼泪:“听说前天晚上,郭家坝的人看到半夜有红影在村子里飘过,还有人听到过女人哀泣的哭声,然后第二天便看到了小女摔死了在祠堂旁边的那口枯井中。郭家坝这个枯井非常邪门,曾死了好几个人。后来他们村子里的人便用大石头将井口给封了起来。但去年大旱,到处都缺水,为了找水,他们又将这口井上的石头给挪开了。”
仅凭这个就判断庄二姑娘是邪祟上身死的,也未免太草率了。
更何况陈云州上辈子没少看过这样的案子,什么邪祟,只怕是有人在背后装神弄鬼,假借鬼神之名行不法之事,以脱逃律法的惩罚。
所以这话他是一个字都不信的。但庄老汉也是道听途说,从他这里再问估计也问不出太多的东西,好在郭家坝要到了。
只是快到村口时,他们便看到几十号精壮男子手持棍棒、锄头对峙,双方剑拔弩张,看样子随时都可能要打起来。
庄老汉见状急了,马车一停,他就拄着拐杖急匆匆地爬下去:“大牛,大牛……”
庄大牛听到父亲的声音,回过头见只有他一人,不远处还有一辆马车,完全不见衙役们的踪影,不禁有些失望。
“爹,他们现在就要将二妹烧了。”
庄老汉目眦欲裂,踉踉跄跄地跑了过去:“郭老头,你敢!”
郭家坝的村长也是郭家的族长,黑着脸说:“庄老四,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庄氏是我们郭家的人,她死了我们想怎么安葬就怎么安葬,以后入的也是我们郭家的祖坟,享的也是我们郭家后人的香火,你莫要在这胡乱纠缠,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好霸道!
陈云州慢悠悠地走过去:“庄老四这个亲爹管不了,那我呢?”
郭家族长抬头,看陈云州看起来不过二十岁上下的小伙子,长得又是一副讨人厌的小白脸模样,压根儿就没把他当回事,冷哼道:“小子,我劝你莫多管闲事,否则棍棒无眼,打到你可别怨我们……”
“族长,别,别说了!”后头有个人扯了扯郭族长。
郭族长不满地瞥了他一眼:“东子,你爹就是这么教你的?没规没矩的,长辈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儿吗?”
那叫东子的年轻人都快哭了出来,小声说:“族长,那……那是县太爷……”
“什么?”郭族长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
左后方又一个小青年说:“族长,那……那就县衙的陈大人。前段时间小的在衙门外见过,错不了。”
扑通一声,郭族长惶恐不安地跪在了地上,连忙磕头求饶:“草民见过陈大人,草民有眼不识泰山,没认出大人,请大人原谅。”
其他郭家人也都没了先前嚣张的气焰,一个个跪下磕头。
大牛傻眼了,他还以为他爹空手而归的,没想到竟真的把陈大人给请过来了。他也赶紧带着庄家的人跪下,激动地说:“草民见过陈大人,求大人为草民的妹子做主。”
刹那间,地上乌压压地跪了一群人。
陈云州抬手:“都起来,郭族长、庄氏婆家的人,还有庄家人留下,其他的人都回去。庄氏之死,衙门要彻查,在查清楚之前,不得随意安葬,更不得火葬,若有人敢违抗,私下毁了庄氏的尸体,官府将视其为杀害庄氏的凶手。”
郭家人傻眼了,都望向族长。
郭族长站起来,拱手说:“大人有所不知,这庄氏之死纯属意外。她已死两日,如今天气变暖,总不能一直放着,会发臭腐烂的。”
陈云州背着手说:“等仵作验完尸,查明案情的真相后,自会允许尔等将她的尸体下葬。这才春日,多放一两日又何妨?”
郭族长犹不死心:“陈大人,庄氏之死牵涉不祥。若是不尽快安葬,恐会再生事端。”
“什么不祥?那口井?”陈云州冷淡地问。
郭族长点头:“大人,自六十年前我们郭氏族中一女子身穿红衣半夜在井边唱歌跳下去后,那井里便接二连三地死人,都是身穿红衣的女人,直到二十年前将井口给封住后,这事才没发生过。哪知去年将井口的石头挪开,这才过去半年,又有人死了。肯定是那死在井中的冤魂找替死鬼。”
什么封建迷信,陈云州皱眉:“带我去井边看看。”
郭族长见陈云州坚持,只得将他带到了井边。
这口井就郭家祠堂不远处,有好几百年了,井口边缘长满了青苔非常滑。井口呈圆形,大概有脚盆那么大,边缘砌了一圈碎石,往下一探,粗略估计有三四丈深,没有水。
“既然没水,为何不将这口井填了?”陈云州问。
郭族长苦笑着说:“有风水先生看过,说祠堂外面这口井有利于我们郭家的风水,所以一直都没填。本来都二十年没事了,很多人都忘了这口井的邪门,谁知道这才半年又死了人。”
陈云州绕着井口转了一圈,然后问道:“谁第一个发现庄氏死在里面?哪些人将她打捞上来的?”
人群中走出一女三男。
妇女四十来岁左右,都叫她桂花婶。
她说:“大人,是民妇第一个发现庄氏。前天半夜,民妇隐约听到女人的歌声,早上起来就想起了以前郭家坝的传闻,正好民妇家就住在这旁边,民妇就走过来看了一眼,哪知井里还真有一个人。”
陈云州说:“那仔细说说发现庄氏时的情况。”
桂花婶心有余悸的样子,眼神里还残存着惊恐之色:“当时她面朝下,露出一节雪白的脖子,还有一圈白色的领子。当时早上,太阳还没出来,光线不好,红色的衣服不好辨认,草民起初都没认出来,仔细看了好一会儿才发现下面是个人,当然民妇就吓得腿软,坐在了井边大喊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