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e文求生指南—— by三日成晶
三日成晶  发于:2024年05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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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和对方真正生活在一起,能窥见对方一些细小习惯的,只有牧总。”
牧引风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可是抓握在轮椅扶手上的手指却有些青白。
他对着顾樟的方向看了一眼,看到了顾樟眼下透出的些许青黑。
牧引风拿过了那些资料,却没有当着顾樟的面打开。
他们一起吃了一顿非常迅速又没滋没味的饭。
等回去公司的时候,秘书小雯跟在牧引风的身边,牧引风回到了总裁办公室。
他让助理把门关上后,声称自己要休息,然后又把办公室的光线调得非常昏暗。
这才坐在椅子上,深吸一口气,打开了那份所谓佐证对方身份的资料。
霍玉兰的学生时代的青涩照片,赫然撞进眼睛里面,牧引风的眼睛都深红了一圈。
那张照片没有十分像他现在的妻子,可神色却毫无二致。
神色是灵魂的表述。
牧引风抖着手,按在了纸张上,瞪大了眼睛,一点点朝着下面看去。
父母意外双亡。
牧引风盯着这几个字,猛地想到了那天……那天她毫不留情且狠辣,甚至还会躲避监控把慕景龙踹到楼梯下面说的话。
原本监控里是听不见声音的,可是那一栋大楼里的监控都带有声音记录的功能。
后来牧引风拿到监控之后把那一段记录从头到尾都看了一遍,他是为了确保哪怕慕景龙真的发疯,也绝对不会不利于他的妻子。
他的妻子做得很好,在监控里面看,顶多算是被迫反击自卫。
那时候她在慕景龙摔倒后,居高临下地看着台阶下说了一句:“你女儿死了,忘记你有一个女儿的事情。”
牧引风听到这一段的时候,还以为自己的妻子是因为曾经被出卖的事情而生气,想要和对方断绝关系。
后来牧引风提出让他们断绝关系,他的妻子也答应得那么干脆。
他有两次提出要从慕景龙手里救出对方的妈妈,他的妻子是怎么说的?
她说:“不了,我不想见他们。他们……他们不是我的爸爸妈妈”。
牧引风那时候也只是以为他的“妻子”是伤心欲绝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可原来,她只是在说实话吗?
牧引风停顿了片刻继续朝下看。
她住在哪里,哪一年进入小学,在哪里读的小学,成绩如何……
她在哪里读的初中,又在哪里读的高中……
高中……防疫站旁边的那个江城三中。
牧引风闭了闭眼睛,把头抵在了纸张上面,深呼吸。
他想到了当时他的“妻子”被狗咬了,半夜三更地去打疫苗,然后突然间失踪了,牧引风以为她趁机跑掉了。
后来发现她只是去买饼了。
那个卷饼很好吃。
可是那个摊位在防疫站根本就看不见。
如果不是那里上学,或者上过学的学生,绝对不会知道的。
慕方懿不会知道,她是在江城贵族私立学校读书的,从小学一直到高中都是在那里。
牧引风的头抵在桌子上好一会儿,看上去像是睡着了。
突然被口袋里面的手机震动“吵醒”。
他打开手机,那是一张在阳光下,骑在通身雪白有些渐变金色的夏尔马身上,正在越障的照片。
照片上大部分被太阳曝光了,但是他还是能够看到那个骑在马背上回过头,对着拍照片的人的方向露出灿烂笑容的人。
她像一颗从太阳里面分支出来的火球,肆无忌惮且精准地投入了牧引风这个畏光者的怀中。
照片是他的妻子发过来的。
炫耀的意味非常明显。
她从来都不把他当成一个残疾人,不会顾及他根本站不起来再也不能骑马的事实。
牧引风在她面前,也不会把自己真的当成一个残疾人。
他在她面前不是一个废物,而是一个具有十足的性吸引力,魅力十足的男人。
她会看着自己发呆,会在醉酒后“情不自禁”,一见到他就会笑,亲吻他拥抱他似乎永远都做不够。
他分明连腿的力气都使不上,可她永远都能够满足。
那是连他的亲人都没有给过他的自信。
牧引风的手指在手机照片上摩挲,片刻后手指轻快地跳动,输入一句话。
——别气我,早晚我也能骑。
——等你哦,你要快点好起来!
牧引风把手机按灭,看到了映在上面的自己都有些陌生的笑容。
甜蜜无比。
他倒扣手机,面上的纠结因为这一张过度曝光的照片一扫而空。
他继续看资料,下面是霍玉兰的变为文字后堪称简短的生活。
她十几岁的时候把所有的零用钱省下来,又打黑工,居然偷偷地养了邻居家的小孩。
她在学校的成绩优异,年年获奖学金,进入江城a大甚至没有参加高考,而且小学还越过级。
她高中期间谈的男朋友,是姚氏企业的私生子姚泽。
她大学谈的男朋友是江城如今的科技新贵曲听,后来是大明星庄飞。
再后来毕业了和兰原狗业的薛竟原一起创业。
兰原狗业。
牧引风发出了一声冷漠的嗤笑。
最终一页上印着的是精神类疾病诊断书。
霍玉兰因童年父母双亡的创伤——诊断为白骑士综合症。
牧引风的瞳孔遽然舒张,从来平静的眼中,山洪暴发大地开裂一般涌现了山崩地裂的惊愕。
他不是第一次看到这种病症,因为那个死去的男人,诊断中就有这一类的心理症状。
而他正是因为这一系列的心理症状,才引发了后续被牧元蔓囚禁之后的抑郁和焦躁,甚至是自杀预演等等其他的症状。
抓着这薄薄的纸张,牧引风感觉自己的呼吸都被剥夺了。
他好久都没能回过神,余光都是各种黑影,张牙舞爪地狰狞着面孔朝着他飞扑过来。
他感觉到一阵被撕扯和挤压的窒息感,趴在桌子上仅仅几分钟就已经冷汗涔涔。
他哆嗦着手,放下纸张拉开抽屉找药。
胡乱倒出来,大致看了一眼数量,然后一仰头都吞进去,一摸杯子却没有水。
他呼吸剧烈,汗水贴着额角攀爬,他已经没有力气去倒水了。
只好生生咀嚼了这满口的药,苦涩如同锵然的可怖兵器,穿透他的四肢百骸,融进他的每一寸筋脉,每一滴血液。
他吃过了药,再次把额头抵在了桌子上。
这一次又过了好久。
久到他的额头都麻木了。
他再一次被电话的声音唤醒。
牧引风接起电话,嘶哑地“喂”了一声。
那头霍玉兰“咦”了一声,问:“嗓子怎么哑了?”
“我……咳。”牧引风清了清嗓子,还是很嘶哑。
他隔着电话把嘴角强行提起,僵笑着说:“可能是因为刚睡醒,怎么了?”
“没怎么呀,就是打电话提醒你该午睡起床啦!下午不是还有一个长长长长的跨国会议吗?”
牧引风轻笑了一声,这一次的笑是真心的。
“幸亏你惦记着,要不然我都忘了。”
“嗯,咳咳,最近……启动了一个新的项目,可能会很忙。”
“我每天……”牧引风的声音顿住。
霍玉兰原本躺在客厅的沙发上坐着,听到牧引风这么说,下意识地坐了起来。
面上的表情带着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失望。
她无数次在电话里面听到过这种类似的话。
“最近的课业有些忙……我可能没时间陪姐姐。”
“最近家里有个项目交给我负责了,我可能没时间陪你过周末,抱歉了,等我从国外回来给你带礼物。”
“最近手上有的兼职又加了一个,我……我时间不太多,不能去给你送饭了。”
“最近我的通告太多了,回家住不太方便,还容易被狗仔拍到,先在外面住一段时间……”
“最近我想发展一个分公司,要去一趟外地,三五个月吧……回来后我们就可以着手投入狗粮的生产线。”
霍玉兰闭上眼睛,这一瞬间耳边闪过非常非常多熟悉的话,熟悉的说辞。
她安安静静地坐在沙发里面,外面的阳光非常盛,可是她拉着纱帘,屋子里的光线都被挡住,屋内对常人来说不够明亮,甚至是有些昏暗。
她没有察觉到自己都已经习惯了这种光线。
通话短暂凝滞,霍玉兰慢慢地勾起嘴角,声音艰涩无比地开口。
一如既往乖巧懂事地主动说:“没关系,我……”
“我每天可能要晚回家半个小时。你别等我,自己要先吃完饭,你想吃什么我都从市里给你带回去,”牧引风继续道,“行吗?”
霍玉兰:“……”
她压在头顶一样的大山,轻飘飘地在落下的时候,变成了满头的玫瑰花瓣。
霍玉兰“砰”地一声,软绵绵地躺进沙发里面。
这一瞬间她像一条奔跑了数千里的野狗,连一只爪子也抬不起。
说话都变得小声了。
她顿了顿,问:“那要是……我说不行呢?”
她因为没有力气,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个字,几乎是气音。
牧引风却精准地捕捉到了。
他毫无犹豫地说:“那就把时间调整到早上,早上你还没起的时候,我提前去公司处理也是一样的。”
霍玉兰听着电话,“嗯”了一声。
挂断了。
她挂断之后在沙发上抻了一个懒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然后笑着埋进沙发里,使劲蹬蹬腿。
抬起脸后,起身去开了一瓶汽水喝。
“啊……”气流顶上来,她惬意地叹息了一声。
阳光透过落地窗的纱帘里面钻进来,很快烤干了真丝沙发靠垫上的几点潮湿。
牧引风挂掉电话之后,先给莫宁打了个内线说:“新项目的一些对接,调整到早上。”
“有什么难?吃午饭和晚饭改成吃早茶不就行了?”
谁家谈生意起早扒眼吃早茶呀?
但是如果合作方是牧氏,半夜也是有人来的。
牧引风挂了电话,又给自己的妻子发了条消息——晚上要不我们出去吃吧?
——好呀。
牧引风勾了勾嘴唇,拿起手机照了一下自己,毫不意外地看到了自己的笑容。
他像是找到了无限的勇气一样。
继续低头,看那一系列的诊断结果各项检查的结果。
最后那双淡粉色的双眸,停留在了停在白骑士综合症的症状上面。
——“白骑士综合症,是指患者通过帮助、牺牲,拯救他人的过程之中获得成就感的人。患者通常对伴侣,或是其他人,有强烈的救赎欲。
白骑士综合症患者极度渴望拯救和引导一些人生或情绪上低谷的人,专以帮助他人走出低谷为目标和乐趣。
备注:一旦对方恢复正常,他/她反而不开心,会迅速失去兴趣。”

牧引风盯着这种病症的注解, 看了很久很多遍。
他曾经的那个生物学上的父亲也患有这种病症,当时牧引风第一次看到这种病症,根本不明白这其中的看似温和, 实则真正的“厉害”之处。
这种病症需要持续不断的救赎成就感来维持内心的满足,一旦伴侣或者身边的人没有办法给予这种感觉, 他们就会寻找下一个目标,并且毫不犹豫绝不回头。
而这种症状在白骑士综合症里甚至算是比较轻微的。
真正严重的那一种是患者先去救赎对方,在对方得到了救赎,患者失去了救赎的成就感后,就会设法将对方毁掉, 再重新进行救赎。
而被“救赎”的人,不断生活在拥有希望和希望毁灭的深渊地狱里面。
不过很少有白骑士会发展成重症, 被牧元蔓囚禁的那个男人, 到最后甚至发展成抑郁自杀, 也没有真的想要摧毁谁。
他最终摧毁的是他自己。
牧引风靠在办公椅上久久沉默着, 面前这一张薄薄的纸, 其实根本就不需要再去用笔迹鉴定来辅助确认。
自己的妻子确实不是慕方懿,而是……霍玉兰。
她的一系列行为, 包括救助之后再也不会看一眼的那一只小白狗。
都在昭示着她的真实身份。
而她从没有模仿过“慕方懿”的任何行为,她一直都在直白且直接地展示着自己的一切。
牧引风在记忆之中从头到尾搜索了一遍,竟然丝毫找不出她的欺骗,哪怕一点点。
而牧引风看着资料上面那个青涩的, 完完全全属于“霍玉兰”的面孔, 又确定了一件事情——这不是一场冒名顶替。
他从来都没有让“慕方懿”离开过自己的视线,那段时间正是牧引风发病最严重的时候, 他险些不小心把对方囚禁致死,根本没有冒名顶替的可能。
她是在一夜之间发生了转变。
如果不是冒名顶替的话, 那就只能是另一种最荒谬,最不符合科学的事实——借尸还魂。
霍玉兰死了。
又重新在慕方懿的身体之中复活。
牧引风并不打算把这个结果告诉任何人,因为除了他之外,就只有顾樟因为自己的妹妹去世,受到的刺激过大,有一些这方面的怀疑。
除此之外连牧元蔓都觉得是冒名顶替。
牧引风甚至还要制造出一个“冒名顶替”,慕方懿挟款潜逃国外的假象来。
他当天晚上准时回家,当天晚上……没有吃药。
牧引风想得非常简单,既然对方需要持续不断的“救赎感”,那他就可以永远不吃药。
永远给她这样的救赎感就行了。
牧引风根本就不在乎他的妻子不是“慕方懿”,因为按照他动心和喜欢的时间线来看,他爱上的人原本就是霍玉兰。
但是他依旧拜托了海庆他们,要他们去设法查出霍玉兰这个人的更加详细的生平。
与此同时,他也准备抽出一些时间,见一见那天被他送到警察局后,现在个个哑了火各自散去的……被霍玉兰抛弃的前男友们。
但是牧引风因为被白骑士综合症的刺激,加之当天晚上没有吃药,毫无意外地发病了。
他原本就因为曾经的那个男人的死心里无论如何也过不去,他“见死不救”的自愧和自责,深深地埋在他的骨血之中,会在他失去理智的时候化为恶鬼,将他吞噬撕扯。
他每一次都会歇斯底里地推开所有试图靠近他的“恶鬼”。
然后又不出意外地,他不小心失手推倒了他的妻子。
她的额头撞在了沙发的茶几上,并没有破,却有一声巨大的闷响。
但是她却毫无迟疑地又朝着牧引风扑过来,紧紧抱住了他,抢夺掉他手里的茶杯碎片,生怕他伤到自己。
“没事的,没事了……”霍玉兰心疼地抱着牧引风说,“我在呢,小风……”
霍玉兰圈着牧引风的双臂,用柔软的声线在他的耳边安抚着。
等到牧引风发作的劲头过去,轮椅跌倒在地,两个人也坐在沙发旁边,紧紧地抱着彼此。
“没事了……那些事情本来就不能怪你。”
霍玉兰一直在轻声地安慰牧引风,虽然并不是很了解牧引风到底是因为什么才会持续看到幻影,却坚信事情绝对不能怪她的小玫瑰。
他这么善良,这么温柔,在压迫和强行的塑造中长大,也没有真的扭曲变态,他无论做了什么,肯定都是迫不得已的。
他一直无法挣脱的自责和噩梦,就是最强有力的佐证。
霍玉兰真的心疼不已,心疼得不断在亲吻着牧引风的侧脸。
牧引风渐渐地从那种发病的浑噩状态里面脱离,但他下一秒浑身僵硬血液凝固,因为他看到了霍玉兰的伤,额头包括侧脸都被撞击得通红且已经肿了。
他对这种伤势太过熟悉,他从前不肯好好吃药的时候,在他身边照顾的人,哪怕是莫宁那样的大男人也会猝不及防地受一些伤。
他为了试探她的真情,也故意不吃药过,那时候她也会像这样受伤。
可是牧引风已经忘了当时的感觉,或者说当时的他对自己的妻子受伤,并没有过多在意。
他甚至还将她送上过电椅……
可是在牧引风稍微清醒一些的此时此刻,看着他的妻子……霍玉兰脸上的伤,简直像是心口上被人狠狠地捅了一刀。
他近距离看着霍玉兰,看着她眼中毫不作伪的关心和担忧,抬起手去碰了一下她的脸。
霍玉兰疼得“嘶”了一声。
牧引风心口的刀子又像是被人抓住,狠狠地转动了一圈。
他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来,动了动嘴唇,却觉得一句对不起太过轻飘和无力。
他怎么能……为了留住她就伤害她呢?
牧引风从霍玉兰的鬓边离开的手,突然狠狠地照着自己的脸抽了一下。
“啪”地一声,非常响,牧引风的侧脸当时就透出了一个通红手掌印。
“你……你这是做什么!”
霍玉兰连忙抓住了牧引风的手,迅速因为他的愧疚的眼神读懂了牧引风的意思。
“你是因为我的脸,我不疼的。”
霍玉兰摇头笑着说:“我真的不疼。”
怎么会不疼呢?
你只是患有心理性的病症,又不是真的丧失了感知。
牧引风曾经和患有这样病症的人朝夕相处过,他太清楚了,这样的人……甚至会因为同情心和救赎欲过剩,产生一定程度的牺牲和自我湮灭诉求的症状。
但是正因为如此,对疼痛和冷漠更加敏感。
她得多疼啊。
牧引风抱住了霍玉兰的肩背,低头将眼睛压在了霍玉兰的肩膀上。
心里默默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霍玉兰听到了牧引风心里面的话。
拍着牧引风的后背说:“没关系的,我真的没有关系,你又不是故意的,你只是生病了……”
我是故意的。
因为我以为只有这样,一直一直发病,才能够让你永远留在我的身边。
牧引风在心里这样回答着,可是他已经决定以后再也不用这样的办法。
因为他根本没有办法看着霍玉兰在他面前受伤。
尤其是这伤……是他带给她的。
“再也不会这样了,我保证。”
霍玉兰倒是觉得真没什么,她喜欢牧引风需要她的样子。
她喜欢他所有的样子,不发病也好,发病也好,都喜欢。
她这样想着,也就这样说了出来。
她从不吝啬表达自己的爱意,她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和一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会奉送自己全部的赤诚和爱意。
像当初她的爸爸妈妈对她做的那样。
牧引风借着洗澡的时候把药吃了,等到人恢复正常后,亲自给霍玉兰上了药,又抱着她在床上贴了好久,才压下了心里的难过。
这个办法很显然是行不通的。
如果他继续这样做的话,为了留住她而故意发病,发病就会伤害她,和当初强行留住他父亲的牧元蔓又有什么区别?
牧引风抱着霍玉兰一夜没怎么睡。
昏昏沉沉的梦境里面,起先是他童年的时候,牧元蔓把他和那个男人以培养亲子关系为理由,关在一个房间里的时候。
那个男人对他这个弱小的,被自己母亲摧残到精神有些呆滞的小可怜,确实比较和善。
他们相处得还算融洽。
但是牧引风经常看着他站在顶楼,展开双臂想要跳下去的样子。
后来那个身影,不知道为什么就变成了他的妻子霍玉兰。
牧引风眼睁睁看着她像一只鸟儿一样一跃而下——悚然从梦中惊醒。
他猛地挣扎了一下,然后极速地看清了眼前的窝在他臂弯睡觉的霍玉兰。
牧引风的心脏狠狠地落回胸腔,嘴角下意识勾起笑意。
但是这笑容还未达眼底,他的眼中就已经满目疮痍。
因为他看到霍玉兰转过了头来,笑着对他说“早上好”。
遮盖脸颊的头发散开之后,昨天晚上他故意发病导致的那一处红肿,现在变成了可怕的青紫。
牧引风的心被狠狠地揪了起来,他甚至觉得这一刻自己变成了可恶又该死的家暴男。
他昨天故意把药断掉的行为,是在仗着他妻子的爱和病症,蓄意伤害她。
恶劣又恶心。
牧引风的情绪一直都非常低落,但是这一次他没有忘记吃药。
他甚至把那些药瓶带在自己的身边,准备以后一旦有发病的征兆,就赶紧吃药。
两个人看似甜蜜地吃了早饭,而后牧引风按照他的承诺,比平时提前了半个小时去公司。
临走的时候,还亲手给霍玉兰上了药,愧疚地在她的面颊上落下了无数的亲吻。
“明天早上开始你不需要这么早就跟我起来,多睡一会。”
“你的脸如果到了下午还疼的话,就让刘虎开车送你去医院检查一下。”
霍玉兰点头。
牧引风想了想她根本不喜欢出门,唯二的两次出门,还被她的前男友纠缠。
于是轻轻地蹙眉说:“如果实在不喜欢出去的话,就让刘虎联系家庭医师。”
“之前取了狂犬病疫苗的药物过来给你打的那个,再找他就行了。”
牧引风温声细语地交代着,霍玉兰低头笑着听。
她心里涌起一阵阵的暖意,而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股暖意的来源,并不是因为牧引风需要她。
而是牧引风回馈给了她同样的关心和温柔。
莫宁比平时早到了一个小时,此时此刻坐在车里面看着两个人在车外头缠缠绵绵,摇头叹息。
空气里仿佛都洋溢着万物发芽开花的气息。
心里想着他是不是也应该抽出一点时间来陪陪孩子他妈。
他好像也很久没有陪孩子他妈出去吃一顿她喜欢的麻辣烫了……
“等我晚上回来。”牧引风最后说完,霍玉兰为他打开车门,他撑着双手利落上车。
莫宁这才下来把轮椅折叠后放在车后。
“回屋去吧,再睡个回笼觉。”牧引风开车窗对着霍玉兰挥手。
霍玉兰点了点头却站在那里没有动。
一直等到牧引风的车子彻底消失了,她才哼着歌,悠哉悠哉地回去。
回到了屋子里拿了两个桃阿姨烤的蛋挞,还有一杯咖啡准备上楼。
桃阿姨却叫住了霍玉兰。
看着她的脸欲言又止。
霍玉兰本来还想解释一下的,但她突然想到了剧情里面的女主角出现……正是因为桃阿姨身体不太好,把自己的亲戚介绍来了。
然后那个并不会伺候人的女孩因为频频出错,给这个坟墓一样的别墅里面,增添了一分从来没有的生机。
也和剧情里变得越发抑郁,甚至有了自杀倾向的牧引风,展开了一系列阴差阳错的误会和纠葛。
最后那个女孩以自己的真诚和阳光打动了牧引风,撕开了他因为前妻背叛和母亲的专横而尘封多年的心扉……
这其实是一个非常美丽的救赎故事。
至少到昨天为止,霍玉兰都是这么想的。
她想着等到牧引风好了,等到他像个正常人一样,她就会离开,为这个美丽的故事让路。
她向来都是如此,也清楚自己的病症,她不太可能和一个人维持长时间的亲密关系。
这世上……似乎没有谁,会永远和另一个人在一起。
但是霍玉兰此时此刻,手里端着冒着热气的咖啡和蛋挞,并没有去解释她脸上的伤是牧引风不小心弄的。
她站在那里,像是站在一个分叉的路口。
过了一会儿,在桃阿姨关心的视线之下,鬼使神差地开口说:“是牧引风打的,你也知道,他,嗯……”
霍玉兰心跳如雷地说,“他有些时候会狂躁,不认人。”
桃阿姨又想劝霍玉兰,但是又不知道如何劝。
她以前确实是被关起来了,可现在明明能跑的,但是为什么不跑了呢?
肯定是老板用了什么其他的方式,让她不敢跑,连挨打了都不敢跑!
造孽啊。
霍玉兰低着头,盯着自己盘子里的两个蛋挞说,“我上楼了!”
她因为自己给牧引风“抹黑”的事情心惊肉跳。
霍玉兰生平时第一次做这种事情。
她后来一边吃着蛋挞喝着咖啡,一边去分析自己当时心里的想法。
她竟然是希望桃阿姨因为误会,就不会把她的亲戚,也就是这本书的女主角介绍来工作了。
霍玉兰在意识到这个事实之后,掐着最后半个蛋挞顿住了。
她竟然……竟然在设法阻断男主角和女主角的缘分。
她心虚地在脑中搜索了一下系统的踪迹,系统已经好久没有出现了,久到霍玉兰已经把系统这件事情给忘了。
但是刚才她做了那样的事情,等同于扰乱世界剧情,系统为什么没出来管呢?
系统不管的话……是不是就证明她做的事情,不是不能做?
霍玉兰脑子乱糟糟的。
一直乱了一个下午。
忍不住给牧引风发信息——你晚上会按时回来吗?
——想你了。
牧引风接到消息的时候,正是中午午休。
他在昨天的那个私房菜馆的相同包间里见一个人。
正是才从警察局出来不久,费了不少力气才把新闻压下来,把照片买回来的大明星庄飞。
两个人对坐着好半天了。
牧引风神情寡淡一个字不说,侧脸苍白眉目漠然,像一朵不可攀折的高山雪莲。
而庄飞今天刚赶完一个通告,此刻半长的头发做了精美的造型,看上去闪闪发亮,像一株生长在钢铁丛林里的钢铁之花,每一个棱角都那么锋利,折射着寒光。
至少肉眼可见地在气势上面,庄飞暂时没输。
不过霍玉兰的一连两条消息,打破了两个人之间僵持的氛围。
牧引风从贴身的裤兜里面掏出手机,看了消息之后,脸上不吝啬地露出了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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