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哈哈哈哈哈……这是玩什么呢?”
桃阿姨听到声音也从厨房跑过来张望,然后一边拍巴掌一边笑,场面一时非常热闹。
牧引风本来就有些怕太阳光晒,虽然霍玉兰给他挡了一小块阴凉,但是侧脸还是肉眼可见地起了一层可怖的红血丝。
再加上面对这种被众人围观的场面,他整个人像一朵盛放的玫瑰花,头扭到旁边不敢和莫宁对视,到最后甚至把头埋在了霍玉兰的身侧。
太羞耻了。
身上坐着的人又不肯下去,他能怎么办啊?
这可真是一辈子都令人难以忘怀的……美好记忆。
毕竟牧引风上幼儿园的时候也没有跟小朋友抢扭扭车。
他恨不得现在双腿就康复,赶紧从这社死现场逃离。
这已经是遇见霍玉兰之后,牧引风第二次想要康复了。
霍玉兰一看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就知道想要让牧引风再带着她不太可能了。
还挺好玩的!
是真的挺好玩的。
她的腿其实已经不麻了,本身又不要什么脸,笑眯眯地从轮椅上面下来,在地上跺了跺脚,对着宋阿姨和桃阿姨说:“今天有什么好吃的下午茶?有没有烤曲奇饼干?”
“有有……还磨了咖啡呢。”桃阿姨下意识地回答,然后一群人不知道为什么又笑了起来。
莫宁嘴角通了电一样一直在抽搐,牧引风低头操纵着轮椅,从一行人中间挤进去,逃也似地上了电梯。
电梯关门上行的声音是那么悦耳。
他一直没有再下来。
莫宁之前打算等着霍玉兰把牧引风叫醒了,送两人回屋之后他再走,谁知道牧引风这一睡竟睡了四个小时,他也没忍住在里面睡着了。
现在整个人还有些睡眼惺忪,又难得看到自己的老板的囧相,从牧引风十几岁开始,莫宁“陪太子读书”多年,第一次见到“太子殿下”这么丢人现眼。
忍俊不禁地噗嗤噗嗤笑。
难得对霍玉兰也有了一点好脸色。
不过他到底年岁也不小了,很快就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清了清嗓子,对着霍玉兰说:“他要是真的好转了,我可以帮你和你妈妈之间送一次信。”
“她也是畏于你爸爸才不敢捞你,一直都在到处打听你的消息。”
那又不是她的妈妈。
而且把原身卖了这件事,分什么主犯和从犯吗?
但是霍玉兰耸肩,不置可否。
莫宁很快离开,霍玉兰吃了几块小饼干之后去厨房煮面。
等到煮好了端上楼。
敲门后进了牧引风的屋子,牧引风已经非常严肃认真地在看书了。
当然了霍玉兰不知道,在她进来之前,牧引风捧着这本书已经半个多小时了,而且平时能一目十行对内容记忆深刻的人,一页都没有翻过。
霍玉兰端着面放在桌子边上,从牧引风身后凑近,把头放在他的头顶上,稍微蹭了一下碰到了一片潮湿。
顿了顿说道:“你不会又洗澡了吧?你再把自己给洗破皮了……”
牧引风穿着宽松的居家服,霍玉兰直接伸手扯开了他的前襟,自上而下地顺着缝隙朝里看。
“让我来看一看有没有破皮……”
美好的风景一闪而逝,很快牧引风就把那条缝隙给盖住了。
偏过头来看霍玉兰,表情堪称冷酷。
“看一看都不行吗?”霍玉兰嘟囔着,推着牧引风的轮椅到了桌子边上。
“吃面吧。”
她说着,拉了个椅子坐在牧引风身边。
牧引风真的饿了,一整天洗了三个澡,睡了那么久又折腾了那么久。
他没有拒绝,很快吃起了面。
霍玉兰煮面确实是很好吃的,也不是有什么独家秘方,但就是有她谁也不可代替的味道。
她曾经有个小青梅竹马,家里父母双亡,亲戚惦记家产但是却不想照顾他,他几乎是霍玉兰想办法养大的。
霍玉兰那个时候年纪也不大,不会做太复杂的食物给对方,而且也没有那么多钱。
就一直煮面。
煮的时间久了,自然就有自己特殊的味道。
牧引风吃得很香,举止优雅但是面条下的速度确实是不慢的。
霍玉兰撑着手臂看着他,越看越喜欢。
他看似很难搞,其实真的很柔软。
几乎是你要他做什么他都会答应。
这样一颗小棉花糖,本该被人捧在手心宠着爱着,结果被搞成了精神分裂,也是令人唏嘘。
“我下面好吃吗?”霍玉兰见他快吃完了,突然开口。
她发誓,她从前真不是个这样的流氓混蛋。
每一个和她在一起之后的人,给她的评价都是温柔懂事善解人意。
可是牧引风有一种非常神奇的能力,他像尊能勾起人内心恶欲的玉石邪神像。
一个人在过于纯净又过于柔软的时候,你在他身边,只想“渎神”。
想知道他长这么一副高不可攀的样子,却还能再柔软可欺到什么程度。
牧引风的动作顿了一下,却完完全全没听懂。
这种近乎烂俗又猥琐的话,如果没有遇到霍玉兰的话这一辈子都没有人说给他听。
霍玉兰见他果然完全不懂,忍不住笑起来。
她笑得莫名其妙,牧引风看她一眼,继续吃面。
嘴唇红润油亮,鼻尖上带着一点点的汗,但是因为过度白皙的面色,如果不是凑得非常近的话根本看不出来。
霍玉兰凑近他,手撑着头,姿态放松,用自己的腿撞了一下轮椅的轮子,轻声道:“你下面也挺好吃的。很干净,是玫瑰味的。”
牧引风正在吸最后一口面条,听了这话之后,瞬间就反应过来之前那句话的意思。
他毫不意外地呛咳了起来,面色唰地粉透,侧头看向霍玉兰的眼神,透着不知道第多少次的震惊和羞恼。
霍玉兰连忙给他敲打后背,拿纸巾给他擦嘴,但是最后还是忍不住起身,扳过他格外透红的嘴唇亲了一口。
面碗里面飘着打着旋的葱花。
霍玉兰站着倾身弓背,捧着牧引风的脸,轻轻地,一下一下地在他的唇上辗转。
两个人第一次接了一个不带强迫意味,也没有抗拒的吻。
因为牧引风的手没有推霍玉兰,而是一手捏紧了筷子,一手紧紧地抓着桌边。
他闭着眼睛,纤白的睫毛在眼睛下方投下两片阴影。
霍玉兰的心里塌陷了一块,最后紧紧抱着牧引风的脖子,脸贴着他的,近乎痴迷地嗅着他身上的沐浴液香味。
“真的喜欢你,你怎么才肯信啊……”
牧引风闭着眼睛,没说话。
他确实不相信怀里这个女人说的任何话。
时间终于进入了八月,天气越来越热了。
牧引风的药被间歇性断了,只有早上去公司之前吃的那一顿是真的,剩下全部都是各种维生素。
下班后他发病开始变得频繁。
连一直不知道牧引风有精神问题的两个阿姨,都渐渐发现了苗头有些不对。
每天做完饭之后就被霍玉兰打发走,看着霍玉兰的眼神复杂,却又不敢说什么。
牧引风的发病不再是那种药物控制下的一声隐忍克制的“滚”。
而是真的会发疯嘶吼,抓到什么就用什么打人的那种发病。
直到这时候,牧引风才算是真正“撕下”了玫瑰王子的漂亮皮囊,露出血肉下面盘根错节的荆棘。
牧引风知道到自己的药被换了,却没有提起过。
因为牧引风比霍玉兰还要迫切无比地想知道,她说的“喜欢”到底能到哪里。
能忍到哪里。
在见识了真正的他之后,还敢不敢开口说一句喜欢。
就像此时此刻,好好的吃着饭,牧引风突然间发病,把手里的碗砸在桌子上面。
“嘭”地一声,碎瓷片飞得到处都是。
把端菜过来宋阿姨吓得原地脚步一转,又赶紧回到厨房里去了。
碗盘大部分都被掀到了地上,桃阿姨和宋阿姨两个人躲在厨房里面噤若寒蝉。
她们两个现在非常确定雇主的精神有问题,宋阿姨甚至产生了想要辞职的心思, 因为她非常清楚神经病杀人不犯法。
可是因为有很多的把柄捏在霍玉兰的手里,这两个人根本连提都不敢提想要辞职的意愿。
好在霍玉兰从来不会让她们两个在牧引风发病的时候凑到跟前来。
无论他长得再怎么好看, 发病的时候也是双目赤红面目狰狞,而牧引风因为白化病的原因,看上去比寻常人还要可怕数倍。
正常人面对牧引风这样的情况估计会被吓得半死。
霍玉兰却非常淡定地坐在桌子边,手里甚至还拿着一个喝汤的汤勺。
今天的老母鸡汤炖得真的是非常鲜美,霍玉兰余光中注意着牧引风的动作, 屁股却在椅子上一动没动。
她甚至还用汤勺去汤碗里面舀了一勺汤。
正要往嘴边送的时候看到了一个碎瓷片,霍玉兰的动作顿了一下, 伸手把那个碎瓷片捞出来, 然后把那勺汤送到嘴边喝掉了。
牧引风平时看上去柔柔弱弱, 霍玉兰欺负了他两次, 他甚至连抵抗的力气都不怎么大, 可是真的发起病发起疯来,一个人能掀翻一个屋顶。
今天是休息日, 牧引风这已经是今天的第三次发疯了,换成任何一个人都要崩溃的。
可是霍玉兰却半点都没有不耐烦,更没有畏惧牧引风强大的破坏力,还能见缝插针地吃东西和休息, 剩下时间就陪着牧引风熬着。
这一顿饭注定吃不消停, 等到牧引风那边终于把自己折腾得从轮椅上翻倒在地,霍玉兰才总算起身过去。
“你没事吧?”她关切地扶起了牧引风, 地上还有非常多的碎瓷片,霍玉兰检查他的身上有没有受伤。
牧引风并没有受伤, 但是药物的戒断反应让他整个人都浑身发抖汗如出浆。
他因为幻视和幻听,无时无刻都处在当时噩梦一样的车祸现场。
周围一切的场景都在他的眼中扭曲,他的灵魂都在那一场见死不救的噩梦之中痉挛。
精神病患者怎么能轻易地断药呢?
一个在死之前也被人送去心理咨询所的人,又凭什么替一个人下了诊断,觉得断了药之后就会让对方变好呢?
这是最愚昧的最荒谬的决断。
可怜莫宁根本不知道霍玉兰自己也患有精神疾病,而且她曾经无亲无故,被人逼着去做心理咨询,从来没有正经地服过药,都是把那些药换成维生素偷偷扔掉。
她觉得自己根本就没有病。
大部分的精神疾病患者都觉得自己没病。
她觉得自己都能够戒断药物像正常人一样,自然也觉得牧引风能够做到。
而莫宁竟然还真信了她说的断药会让牧引风变好。
牧引风此刻被轮椅半压在地上,手指紧紧抓着轮椅的扶手,头疼欲裂浑浑噩噩,扭曲的世界带给他一种挤压和窒息的感觉。
眼中色彩鲜明锐利的线条,化为了一把一把的尖刀,朝着他不断地刺入。
他在自己的幻觉之中遍体鳞伤血流满地。
而霍玉兰的靠近,是最扭曲最尖锐的色块,牧引风本能地抗拒,双手疯狂地抓住一切能攻击的东西去攻击霍玉兰。
霍玉兰很快被他用一块碎瓷片把胳膊划伤了。
但是霍玉兰根本不理会手臂上面的伤口,跪在地上伸手紧紧抱住了牧引风,不断地在他耳边轻声安抚。
一声一声柔和无比地叫着牧引风的名字,轻声细语地在他耳边唤回他的神志。
牧引风的挣扎力度渐渐变小,就算是戒断烟瘾,也会有周期性。
更何况只是药物的戒断反应,很快牧引风的眼神真的恢复了一点清明,尤其是在他抓住了霍玉兰的手臂,一手的黏腻血液让他迅速清醒过来。
“没事了没事了……”霍玉兰说,“我在呢,他死掉跟你没有任何的关系……”
霍玉兰虽然根本不知道牧引风发病的时候一直喊“滚”的人,一直说“死了活该”的人是谁,却能顺着自己的猜测给牧引风做出合理的安慰。
她那么聪明,看上去甚至比正常人还要正常。
可是除了霍玉兰自己,没有人知道就在此时此刻,她的内心因为牧引风从混乱到清醒,获得了多么巨大的满足。
她最擅长将人从阴暗的泥沼之中救赎出来,最容易适应艰难困苦的环境,以此牺牲自己成全“爱”。
她可以为一个陷入深渊的人付出一切,更何况这个人是她爱的人呢?
手臂受一点伤而已又算什么?
她爱他啊。
牧引风就算是失手把她的脑袋开瓢了,霍玉兰也根本就不会躲避。
她能够从这样的牺牲和痛苦之中,找到心灵上得以安息的养料。
霍玉兰能用这种“救赎”,来填补她内心之中的深渊。
那是在她几岁的时候,父母因为救她而双双亡故的深渊。
那时候霍玉兰被家中宠到没边,是一个每天穿着公主裙戴着小皇冠的小公主。
每一个见到她的人,都会夸赞她漂亮聪明,像一个真的小公主一样。
她不像老四白榆一样,拥有原生家庭的创伤,霍玉兰的记忆之中她的爸爸妈妈都非常爱她。
爱到不惜为她失去生命。
她爸爸是一个画家,每年到处采风,就是一家人旅行的目的地。
一家人一起出去旅行的时候,她因为贪玩,追一只漂亮的白色蝴蝶,在山崖边上踩空,差一点就掉下去了。
好在她的爸爸妈妈很快找到了她,而因为当时情况非常危急,她吊在山壁上的一棵树上,树干挂住了她的公主裙,她才没有直接摔死在山崖下面。
眼看着裙子不堪其重,身为父母的哪有什么理智等待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来的救援?
他们一起设法施救,还生怕当时的霍玉兰会害怕,就给她讲她最喜欢的童话故事。
故事里骑士总会斗败恶龙救下公主,而那时候挂着霍玉兰的树干被她爸爸形容成恶龙,他爸爸笑着救她。
但是因为靠皮带和衣服草草接在一起的绳索并不足以承受一个成年人的重量,他掉了下去。
霍玉兰的妈妈不让她低头去看,说她的爸爸只是骑着一条恶龙飞远了,去战斗了。
现在换她这个骑士来救她。
那个时候霍玉兰很小,她还问她的妈妈“女孩子也可以做骑士吗?”
她妈妈流着眼泪,告诉她当然可以。
有些女骑士比男骑士还要厉害,也能斩杀这世上一切的“恶龙”救出落难的公主。
可是童话故事的结局里面,所有的骑士都要和公主结婚。
那时候被爸爸妈妈欺骗,真的觉得他们都不会有事的霍玉兰,还问她的妈妈“那你是女骑士,你救了我,要怎么和我结婚呢?”
当时霍玉兰的妈妈告诉她,“公主不一定要和骑士结婚,骑士也不是单纯地只为了救人而存在,骑士也不光能救公主,还可以救王子。”
而公主最后都是要和王子在一起的。
霍玉兰那时候还笑着说:“那我也要像妈妈一样做一个无所不能的骑士!”
她的妈妈确实“无所不能”,她爬到山崖边的树干上,用自己的身体为女儿搭建了一座去往平地的“桥梁”。
笑着鼓励她,“勇敢的骑士都不畏惧任何的风险,你要爬上去,你就是骑士啦!”
霍玉兰顺着她妈妈的身体爬上山崖。
她的妈妈掉下去了。
因为山里信号不太好,求助的电话又没有再接通,救援的人是第二天晚上才在山里找到了霍玉兰。
彼时霍玉兰的小公主裙已经刮得稀巴烂,纯白的裙子沾染了泥土草汁还有血污。
她的鞋子丢了,皇冠也没有了。
她再也不是一个小公主了。
救援的人找到她的时候,她躺在她爸爸妈妈的尸体边上陷入昏迷。
她被救援后没有哭,也好久都没有说话。
因为家里只有一个姥姥还活着,她被送到了姥姥的家里。
但是姥姥年纪也很大了,一直抱着霍玉兰哭得不成人样,霍玉兰始终没有再哭过。
她已经是骑士了。
妈妈说,骑士不会哭。
她的心理疾病像是被父母双亡这件事压抑起来的火山,没有人知道一个只有六七岁的小姑娘,是怎么一个人在山中,在父母的尸体旁度过了一天一夜。
更没人知道,她上山之后,又是怎么从山上下了山崖底下,找到了父母的尸体。
总之随着她长大,她开始会哭会笑,她愿意在自己的能力范围之内,去帮助任何需要帮助的人。
她会爱上弱者,因为她是一个“女骑士”。
但是她死在山崖下面的父母,和那片山崖一起化为了深渊和恶龙。
那深渊之中经年漆黑寒冷,生活着一直以这世上最炙热疯狂的爱意为食的恶龙。
只有最勇敢的骑士才能暂时斗败“它”,再以爱意浇灌,才能让“它”短暂蛰伏。
霍玉兰抱着牧引风,浸染了鲜血的手臂是她身为骑士的勋章。
她等到牧引风彻底安静下来后,成就感十足地亲吻他汗津津的面颊。
“很棒。”
“我的小王子……没事了。”你和我一起战胜了“恶龙”。
牧引风枕着霍玉兰的手臂,仰着头看着她。
他的视线依旧很模糊,但是模糊的视线之中,是她无比耐心和温柔的笑脸。
耳边是她柔声细语的安慰。
这世上真的会有人能接受一个精神病患者发病的样子吗?
牧引风一错不错地看着她,直到眼中生理性的泪水冲刷干净了眼中的晦暗和模糊。
他确确实实看到了她充满爱意和包容的眼神。
牧引风被封闭多年的心墙,不可避免地被撼动。
他早就知道自己的药被换掉了,莫宁毕竟是他的人,这种事情莫宁不可能不告诉他。
是牧引风同意的。
而且“慕方懿”换的那些药……其实只是一些他在不正规的心理咨询所里面买的保健品罢了。
心理咨询所哪有开处方药的资格?他有自己专门的医疗团队和渠道。
治疗和研究的不仅仅是精神疾病甚至是他的基因病。
他之所以去那个心理咨询室,是因为每一次在那里待一段时间,心理和生理都会得到一些连药物也无法达到的安宁。
即便是那个挂牌却没有任何资格证明的心理咨询师,从来没有认真地做过一次心理咨询。
牧引风也愿意为那短暂的平静而买单。
但是他这些天确实按照慕方懿的意思,把药断了,只有去公司之前才会吃,确保自己在公司里面不会发病。
牧引风看上去这么软弱,但他如果真的软弱,又怎么可能挑得起牧氏企业。
他只是没想到,“慕方懿”竟然真的能接受真实的他。
到这种地步,她总不会还是在演戏吧?
“没事了,没事了。”霍玉兰在牧引风的额头上面亲了一下。
然后扶着他起身,把他重新扶到了轮椅上面。
又不顾自己的伤,一直在检查牧引风身上有没有什么伤口。
牧引风看着他,凌乱的白发遮盖住了他眼中的晦涩。
他盯着霍玉兰手臂上血液凝固的伤口,哪怕到了这个时候,他依旧不相信这个女人真的喜欢他。
谁会喜欢一个每天发病的精神疾病患者?
如果牧引风彻底断药,他会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他隔着汗湿垂落的发看着她那双温润温柔的眉眼,突然想到了一个办法。
一个绝对能够检验她是不是别有所图的办法。
八月八号,风和日丽万里无云。
昨晚上风雨如晦,霍玉兰和牧引风一直折腾到了半夜。
不是那种带有暧昧和情爱色彩的折腾,而是切切实实的发病的那种折腾。
霍玉兰的嘴角又受了伤,身上也有伤,脖子上也有……看上去活活像是大战了三百回合。
而且她第一次和牧引风在一张床上面睡觉。
只可惜这三百回合是真的“大战”,牧引风像个纯粹的疯子,霍玉兰把他手腕捆起来免得他自伤,他把手腕弄脱臼了,把床头的台灯薅起来,把霍玉兰从床上一直揍到了地上。
霍玉兰虽然很灵活,却也难免受伤。
半夜三更地又折腾了刘虎,请了个家庭医生回来,给牧引风把手腕接上,给霍玉兰处理了身上的伤口。
他发病过后,霍玉兰总算哄着他睡着。
第二天难得早上没起来,一个人在牧引风的床上睡到了下午才醒。
她醒来之后下意识就笑,笑容甜蜜极了。
好像真的和爱人酣战了一夜那样。
对她来说,昨晚发生那样的事情,她亲自守着他变好带给心理上的愉悦,比生理上要让霍玉兰满足数倍。
她一直都以为,那片山崖,她死去的爸爸妈妈化为了恶龙。
而实际上,她才是那个以救赎为生,披着骑士皮囊,内里却是以“爱”为食的恶龙。
她爱极了昨夜的牧引风清醒后,第一次主动捧着她受伤的脸,愧疚落泪的模样。
她无比享受这个救赎的过程,她觉得很快,她就能让他像自己一样彻底断掉那些药物,成为一个“正常人”。
霍玉兰拉开了淡蓝色的窗帘,让阳光投射进屋子里面,伸了一个懒腰,牵动了后背上面的伤,疼得龇牙咧嘴,但她却笑了。
牧引风看上去没什么战斗力,真疯起来狠着呢。
霍玉兰的后背上昨天挨了他一台灯,灯罩当场就碎了,当时电还插着呢,要不是台灯质量太好,霍玉兰估计都要被电。
窗帘拉开,霍玉兰按着有些疼的腰揉了揉,已经开始期待晚上牧引风回家。
好想他啊。
结果一低头,就发现院子里有一大群人正在往别墅里面抬箱子。
好大的箱子,足足六七个。
并没有抬到主楼,而是直接送到了后面的花房里面。
难道是什么帮助植物生长的机器?
霍玉兰很快在楼下攒动的人影里面看到了莫宁。
霍玉兰披上衣服,随便把头发拢了一下下楼来,笑眯眯找莫宁说话。
莫宁指挥着人往花房里面抬东西,看着霍玉兰之后,先是愣了一下。
因为霍玉兰的嘴角有一块淤青,是昨天牧引风发疯的时候打的。
他再怎么消瘦,也是个成年的男人,就算是神志癫乱的时候胡乱出手,力度也不轻的。
而且这几天的工夫,霍玉兰的脸上实在精彩,手臂上也有伤痕包扎的痕迹。
他昨天晚上还知道,别墅里面找了家庭医生过来。
莫宁的长相很像一个壮士,可人一壮实却不够凶狠的话,就会显得有些憨厚。
他看着霍玉兰,表情很快变得极其复杂。
他无法理解,她难道是有什么受虐倾向吗?
难道之前被牧引风关出了什么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这些是什么东西啊?”霍玉兰随意问了一句。
莫宁嘴唇一抿,站在院子里好久,在良心和工作以及和牧引风多年的感情面前,挣扎了许久。
才开口含糊其辞说:“就是一些……一些机器。”
“是养花的吗?”霍玉兰问。
“是……用来摧残‘花’的。”莫宁快速说。
霍玉兰还以为莫宁在开玩笑,轻笑了一声,打听道:“小风今天有没有好好吃午饭?”
“有。午饭吃了不少,菜也比以前吃得多。”
莫宁不得不承认,间歇性断药的这段时间,牧引风的食欲好了,人也精神很多,连面颊上看着也稍微添了一点点肉。
就连工作能力在没有药物的压抑之下都有所提升。
他脑子本来就非常好用,没有药物高强度的压抑,思维敏捷的程度是整个公司高层里面都没人能跟得上的。
但是……
“你……没事吗?”莫宁指了一下霍玉兰嘴角的淤青问。
“哦,哈哈哈,没事,小风不是故意的,他只是病了。”
她现在已经开始称呼牧引风为“小风”,两个人像真的情侣一样相处。
就是比真的情侣热闹了那么一些。
霍玉兰一脸甜蜜,笑着说:“我不疼。”
莫宁:“……”啊?
他笑意僵硬,让那些搬运工把机器都搬进去之后就开始安装。
他没有马上离开,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问慕方懿:“你想见一见你妈妈吗?”
霍玉兰张口闭口都是牧引风,一直在和莫宁打听牧引风今天的状态。
莫宁这么一问,霍玉兰看向他。
莫宁又说:“你如果想见的话,我可以帮你安排一下。”
霍玉兰的神色有一点奇怪,莫宁也因为这种类似“背叛”老板的行为,有些心虚。
他快速解释道:“那天……那天我们不是说好了,如果听你的老板有所好转,我就帮你见你妈妈。”
“我并不想见我妈妈。”霍玉兰说,“她和我爸慕景龙一起把我送给了小风,要不是他生性善良,我现在已经死了。”
生性善良……
莫宁忍不住回头看了一下那些还没有安装好的机器,觉得有些喘上不气。
他这么多年都没有变过,依旧是当年那个随便搜集了一点牧元蔓的“非人道”证据,就敢去报警的人。
现在他虽然在牧引风身边很多年,可是……如果当年的屠龙少年变成了龙,他依旧不愿意同流合污。
“牧总……他和你想的不太一样。”莫宁说,“我劝你见一见你妈妈,她还是很关心你的。”
“你为什么一直在说奇怪的话。”霍玉兰皱眉,“现在我唯一的家人只有小风,我谁也不想见。”
原身那些家庭关系和朋友关系,被霍玉兰断得一干二净。
她现在全身心都扑在牧引风身上,正酣然吸取着“爱意”,哪有工夫去理会别人。
莫宁想说什么但是手机突然间响了,正是牧引风打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