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了死对头的贴身侍女—— by观樱
观樱  发于:2024年05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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琳琅应下:“好的大少爷。”
文六眼珠子转了转,心想这个小厮年岁小看着还贪玩,说不定走一会就嫌累回来了。
文六笑呵呵的道:“行,那你去,我在这陪着大少爷。”
琳琅带着弓箭走了,越往上去风雪越大。她眯着眼睛停下脚步,努力的去分辨方向。
文六带的这条路定然是不对的,就算积雪覆盖了,但也该有人走过的痕迹才是,可什么都没有,所以他们才走的这般艰难。
琳琅视力不错,体力更是好。她步伐轻盈,脚尖点着厚实的雪壳子往另外的方向去。
冬日的山林里全是白茫茫一片,甚至山上的树木瞧着都一样。若是有人不小心来到这里,定然会迷失方向。
但琳琅没有。
她脸颊被风吹的发红,步伐越发的迅速起来。刚走过一段路,琳琅飞快的退了回去,站在一棵粗实的树前。
这棵树和旁的不一样,它上头有被抓过的痕迹。琳琅仔细看,发现并不是猛兽的抓痕,反而和文家现场留下的痕迹很像。
“手甲钩?”
和在文家的一样,这些痕迹并不尖利,稍微粗一些,让琳琅想不到制作手甲钩的材料除了精铁还能是什么。
就在她弯腰查看的时候,身后不远处闪过一个黑影。
琳琅五感敏锐,很快就发觉,猛的转身做出防备的姿势。
但身后除了风雪,什么都没有。
不可能,她感觉不会有错。
琳琅将弓箭从肩膀上解下来,纤细的手臂轻而易举的拉开弓,一张小脸紧绷,瞄了四周后,她眯着一只眼睛,手指一松,就听得嗖的一声。
利箭从空中划出尖锐的破风声,最后好似射中了什么东西。
琳琅捏着弓箭飞速的赶了过去,看见地上有零星的血迹,但她的箭矢不见了。
地上除了鲜红的血色外,还有脚印。
琳琅面色发沉,她发现这些脚印很轻,是人的脚印。也就是说,山上除了他们外,还有一个人!
琳琅只觉得脊背发凉,想都不想奔着原路返回。
苏大人还在山上,若是碰上了……
捏着弓箭的手指因着用力,指腹都现出白色,她咬紧牙关,奔跑的越来越快,寒风刮在脸上也越来越疼,可她顾不上了。
琳琅走了之后,文六就一直没话找话,但都是恭维奉承的话罢了,苏子烨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答。
文六搓了搓手,谄媚的道:“大公子,不知你们返京的时候,可需要马夫?别的不说,我赶马还是一把好手的,而且我体格不错,若是碰上什么危险,我也能帮上忙。”
京城对于文六这样的人来说,就和仙境没什么区别。听说京城里遍地是黄金,只要肯干活,就能过的好。
还有,那些高门大户守门人都比普通人高贵,若是他能搭上大公子,不说当守门人,当个马夫也是好的。
文六还在笑着表忠心,话里话外都在说自己有能力,若是大公子不嫌弃可以收为己用。
“哦?”
苏子烨笑了,一双眸子看着不远处,他温声道:“既然你这么说,那现在就到了你表现的时候。”
文六不明所以,还以为机会来了,惊喜的脸都红了。
“大公子,需要我做什么,我立马就去!”
苏子烨下巴朝着不远处抬了抬,面上还是那般温润,他道:“来了客人,迎接吧。”
客人?什么客人?这等深山老林里怎么会有客人?大公子一定是……
边想着文六边转头,然后剩下的话却像是卡在了嗓子里,怎么也说不出来。
不远处,有个一身黑色的东西。
不知道是人还是什么。
文六瞪大了眼睛,而后眼白一翻,竟然直接晕倒了!
与文六的害怕至极相比,苏子烨就显得镇定许多,他甚至连动都没动,眼眸上下打量那团黑。
很明显,对方是个人,瞧着身量,还应该是个男人。只是他脸上覆盖着羽毛,着实看不出年纪。
不止脸上,甚至身上都覆着毛,远远看过去,就像是一个鸟人一般。就在苏子烨打量对方的时候,鸟人动了。
他呲牙咧嘴,发出奇怪的声响,听起来像是厉鬼哭泣。
苏子烨不仅没怕,反倒是露出一个笑容。
看来他们说的是对的,文老爷死的那晚夜里确实有鬼在哭。
眼见着对方朝着他走来,苏子烨不慌不忙的捋平袖子上的褶皱,眼睛一直盯着对方,因此也发现他胳膊上正在往下滴落血珠子。
山里没人,能让他受伤的也只能是琳琅了。苏子烨忽地想到,不知道她有没有吃亏。
应该没有吧,小狐狸似的,比谁都精。
鸟人越来越近,苏子烨甚至能看清对方呲牙的时候,露出两颗尖尖的牙齿。
苏子烨点头,看来文平安所说的大狗,应当就是他了。
十分不巧,那个鸟人逼近的时候,文六醒了。不过他眯着眼睛,不敢动,脑子却在想该怎么办。
文六放在身下的手缓慢朝着腰间摸过去。
而这个空档,苏子烨已经站了起来,拍拍衣摆上沾的雪,问鸟人道:
“你和文长青是什么关系?你是他弟弟?”
原本鸟人只是呲牙,听见他提文老爷之后,面色变得阴沉。苏子烨视线扫过他的手,也见到了作案的凶器。
琳琅说了,手甲钩便是戴在手上,便于攀爬和杀人,一般是用精铁打造的长钩子,就像是长长的指甲一般。
而鸟人手上的,便是手甲钩。与众不同的是,他的手甲钩材料似乎是兽牙。
苏子烨点头,如此,文家墙壁上的痕迹,和文老爷身上的伤口也都对上了。
眼看着对方走近,苏子烨面上一派镇定,只不过悄然动了动左手。那里是他的袖箭所在,可以控制发出网兜将人困住。
垂下的右手也轻点了几下。
这边袖箭则是能连着三发。
风声呼啸,随着鸟人走近,苏子烨发现对方眼眸清澈,干净的像是雪花。他问话:
“文长青是你杀的,对吗?”
“你为什么杀人?”
就在苏子烨想要接着问的时候,变故横生!
文六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勇气,猛的跳起来,对着鸟人后心就是一刀。
鸟人吃痛,胳膊一甩将文六打飞出去,而这时琳琅也赶回来了,见鸟人癫狂的模样以为他要伤害苏大人,于是她搭弓射箭,避开要害,数箭连发。
“啊!!”
鸟人腿上中了两箭,当即跪倒在地,发出痛苦的嚎叫,文六一看又晕了过去。
琳琅顾不上旁人,快速奔到苏子烨面前,用自己纤细的身躯挡在他前面,边警惕的看着鸟人,边问道:“大人,你没事吧?”
“没事,凶手就是他。”
既然已经离的近了,弓箭便不如她的短刀来的快,于是她抬腿抽出靴子里的短刀,朝着鸟人走去。
苏子烨从后头也赶了过来,直接用自己的大网将鸟人罩住。
“大人,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苏子烨看着还在挣扎的鸟人,只叹息一声道:“一笔糊涂账。”
文六在昏迷当中,只觉得后脖颈子一痛,他睁开眼睛,就见这还是山里,而方才那个怪物已经被捆起来了。
“啊啊啊啊!鬼啊鬼!”
“行了,别嚎了,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琳琅用脚尖踢了踢文六,让他说话。
文六像是拨浪鼓似的摇头,眼睛里都开始淌眼泪了:“大公子,我不知道啊,我什么都不知道。”
说着,文六抱紧了自己,不敢看鸟人的方向。
火堆旁,苏子烨将烤的暖和的手收回来,他问文六道:
“接下来我问话,你一一作答。”
琳琅立马恶狠狠的补充道:“若是你敢说谎,我直接将怪物绳索解开,让他吃了你!”
“我说,我说啊大公子!”
文六被吓的屁滚尿流,往苏子烨的方向爬了几步,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看样子确实被鸟人吓到了。
鸟人嘴里塞着东西,无法说话,只能眼神不善的看着他们。
“你陪着文老爷祭拜的地点,是否就是山里?”
文六低垂着脑袋,只觉得这风吹的他哪哪都冷。他蜷缩着身体,没立刻回答。
琳琅早就没了耐心,直接将自己的短刀猛的一甩,准确无误的插在了文六的脚下。
“啊!饶命,大公子饶命啊!”
文六原本见苏子烨性格温润,想着对方不敢怎么样,却不想他真敢!于是文六不敢隐瞒,赶紧回答说道:
“是,就是山里,山上有片密林,每次都是去那!”
苏子烨又问:“祭拜之人可是文老爷的弟弟?他是怎么死的?为何死在了山上?”
琳琅闻言蹙眉,看了鸟人一眼。
他,难道不是文老爷的弟弟吗?
文六身子一僵,犹豫了片刻后还是被害怕打败,开口道:“是……祭拜的不止是文老爷的弟弟,还有他的妻儿。大公子,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文家一家都罪大恶极啊!”
被捆绑的鸟人面目可憎的看着文六,像是要将他撕碎一般。
文六害怕的往苏子烨身侧爬了爬,接着道:
“大公子,要不我们先下山吧,这地方……”
没等他说完,苏子烨打断了他的话,问他:“文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细细说来。”
文六苦着脸,只怪自己胆子太小,现在就如同软脚虾似的站不起来,只能趴在地上回话。
罢了罢了,事已至此,他再瞒着也没用了,大公子见他胆子这般小,怕是也不能收他当下人。
文六叹气,道:“我来的晚,这些也都是听村里老人说的。”
“在十多年前,文老爷的弟弟突然发疯,杀了村子里好几个人,被发现的时候,他全身都是血迹。”
“村里死了人,这可是大事。村长说将这人送官,但是死者家属不同意,说什么也要对方一命抵一命,还有的人不满意,想要他妻儿也死。”
当时场面混乱极了,满地都是血迹,这些死掉的人里,有不少人甚至是他的好友。
他亲手杀了自己的好友,他疯了。
外出的妻儿回来,妻子抱着年幼的孩子不知所措,眼睁睁看着丈夫被带走。
“没多久,村里大旱,有人说,是因着文家人造孽,得罪了老天爷,得用有罪之人祭天才行。”
村里人人都这样说,村长没办法,只能将瘦的皮包骨的杀人犯送上了山,祭祀山神。
当夜,就下了一场毛毛雨。
村里人大喜过望,都以为这场灾难因着杀人犯死了而过去了,却不想第二天又是艳阳天,昨日下雨的痕迹全部消失了。
村里人将目光放向了文家,逼着文家出人祭祀山神。
文家当时只有文长青和文长松两兄弟和妻儿。杀人犯便是文长松,而文长青就是文老爷。
文长青当然不肯,但文长松剩下的妻儿却被带走了。
娘俩要被带去祭祀,母亲哭喊着让他们放过自己的孩子,自己可以去。兴许是女人的母爱感动了在场的人,最后被带走的只有女人。
自此,文长松家只剩下一个幼子,名为文平义。
可是,这最后的血脉,在第二年的时候,也没了。
说到这里,苏子烨已经全明白了,甚至琳琅都猜测出几分真相来。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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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第 62 章
文家这一支两兄弟, 弟弟文长松因着杀人,妻儿也被村里人带走祭山神,自此村里没了这一家人, 也无人敢提他们的消息。
剩下的哥哥文长青一家, 也受不了在村子里遭受的异样目光,举家搬迁至镇子上。
自此, 文家落没了。
文六说完,琳琅转头看向鸟人, 既然大人的意思是文长松死了, 那这个, 应当就是他们的儿子文平义了。
琳琅走了过去,鸟人恶狠狠的瞪人, 琳琅蹲在他身前,问了一句:“你是平安小少爷的哥哥吗?”
论资排辈, 文平义正是文平安的堂兄,俩人是血脉上的兄弟。
可能是听见平安这个名字,鸟人的神情有一瞬的温柔, 随后又变得恶狠狠。
琳琅啧了一声,道:“伤你不是我本意,不过那是因着你要伤害他。”
伤害她家大人, 那可不行。
俩人的谈话被旁人听的清楚,苏子烨笑了一下, 但文六却是脸色煞白, 不敢置信道:
“什么文平义?他是文平义?不可能,村里人说, 他早就死了!”
苏子烨眺望远方,而后问文六道:“每次祭拜, 文老爷是否都让你背着很多东西上山?有酒有肉。”
文六惊了:“大公子怎么知道?”
不止烧鸡烧鸭,一些时令水果也有,每次都将竹篓子装的满满的,然后文六背着,陪同文老爷上山。
“我还知道,文老爷比谁都清楚,他亲弟弟留下的唯一血脉,压根就没死!”
此话一出,琳琅和文六俱是震惊。
那这么说……
忽地,鸟人的情绪激动起来,他因着嘴里塞了东西而无法说话,只能呜呜呜的乱叫。随着他挣扎,身上多处伤口开始渗血,染的地上的雪洇湿一片,红的刺眼。
苏子烨扫过地上红色的血液,他拍了拍自己的袖子,道:
“带他下山医治。”
琳琅回了句好。
不过苏子烨没让琳琅动手,倒是让文六背着鸟人下山。文六吓的脸白,即便知道对方是人,他也不敢啊!
“要不这样,大公子您在这等,我下山叫人来,很快就回来!”
苏子烨温润的笑了,道:“不必如此麻烦。”
接着,他让琳琅用短刀劈了不少树枝,最后竟然做成了类似木筏的东西,然后将鸟人放上去,让文六在前面拉。
借着光滑的雪,文六拉的自然不费力,可是他颇为幽怨,总觉得自己像是畜牲似的。但是他敢怒不敢言,只能在前方安静的拉人。
后头,琳琅边观察着鸟人的手甲钩边道:“大人,这东西好像是他自己做的。”
怕文平义伤人,便将他手上的武器卸了,落在琳琅手里。
东西很是粗糙,可是琳琅比划了一下,觉得还挺实用。想来文平义弄不到精铁,只能用兽牙代替。
琳琅不由自主的想到一个问题:“大人,你说文平义既然活到了这么大,为何早不杀晚不杀,而是在前些日子杀人?”
如果说文平义幼年时被扔上山侥幸没死,而且被他大伯文老爷知道了。文老爷时不时的上山投喂,偷偷摸摸的将其养大,那照理说文平义不该杀人才是。
还是……那样惨烈的方式。
苏子烨顿住脚步,转身朝着山上看过去,琳琅不明白他在做什么,便也抬头看。
“你脚程快,跑一趟文平义的老窝,应当是在一处避风的地方,大概会是一个隐秘的洞穴。小心些,附近说不定被他设置了陷阱。”
琳琅点头,问道:“大人,需要我去做什么?”
苏子烨低声吩咐了一句。
琳琅先是瞪大了眼睛,随后点头立马如利箭似的飞了出去。
而苏子烨则是和文六一起下山。
还没走到山脚下,就迎来一群人。为首之人年岁很大,头发花白一片,站在那不怒自威,眉间的川字纹很深,能看出来他总是蹙眉。
“村长!”文六先开口了,声音里带着哭腔道:“村长,山上没鬼,是这个人一直在装神弄鬼。”
“行了!”
被叫村长的老者厉声呵斥住文六,尖锐的目光扫过文平义,只停留了一瞬就看向了苏子烨。
“这位就是京城来的大公子吧?”村长神色温和了些。
苏子烨点头,行了一个晚辈礼,村长颔首,道:“这件事到底是我们村子里的事情,就不劳烦大公子扰心了。文六,拉着人跟我来。”
“慢着。”
苏子烨温声叫住人,村长皱眉,川字眉更深了,他道:“不知大公子有何事?”
苏子烨微微一笑,道:“此事涉及到文老爷,我自然是要过问的,文家只剩下一个平安表弟,没有做主的人,所以我更该知道事情的真相。”
村长皱眉看人,没想到对方瞧着风流倜傥的少爷模样,对文家这个远房表亲竟然还挺上心。但这是村子里的事情,不必让外人知晓。
于是村长大手一挥,道:“此事我自然会给文家一个交代,烦请大公子等候便好。”
话说到这份上,便是铁了心不让苏子烨掺和了。但是这事涉及众多,苏子烨自然不肯退让,于是温和的笑了一下,道:
“按理说,这位也合该是我的表弟才是,从亲疏上讲,也该叫我一声表哥。村长,您看呢?”
这是拿出血脉关系说话了。
当然,苏子烨是在冒充李大公子,但对面的村长一行不知道。村长犹豫了一下,其实也不敢得罪京城来的贵人。
原本以为说几句对方会退让,却不想是个嘴皮子爽利的。
“罢了,”村长挥手道:“若是大公子想来,那便一起吧。”
苏子烨扫过和村长来的那些人,明白今日文平义必须得落在他们手里了。苏子烨颔首道:
“村里可有懂医术的?他受了伤,若是不医治怕是不好。”
村长的目光这才往文平义身上放,眼里好似带着怜悯。他点头,吩咐身侧一个人快跑回去叫赤脚大夫去村长家候着。
就这样,一行人赶往村长家里。
而还在文六家里的飞扬听见街道上有动静,他实在耐不住了,便开门探头望了望,见到苏子烨的身影,飞扬面上一喜,差点忘了要装崴脚。
飞扬拖着一只脚一瘸一拐的往外去,赶到苏子烨身侧,低声问了句:“大人,怎么不见琳琅?”
每次俩人在一块总是要吵架,没想到琳琅不在,飞扬反倒是关心起她来。
苏子烨:“她有要事办,你去山脚下迎一迎。”
“哎。”
等人都走了,飞扬见左右无人,撒开腿就开始跑。
不装病的感觉,真好啊!
村长家坐落在村子中央,因着人口多,所以宅院也比旁人家的大。众人抬着受伤的文平义进了堂屋,然后将他放在正中间,让赤脚大夫给他看伤势。
文平义身上穿着羽毛衣服,脸上也沾了羽毛,瞧着怪吓人的,赤脚大夫哎哟一声,不敢靠近。
“这是什么啊?村长,这、这……”
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孩子钻了进来,见到屋里的场景后当即吓哭了,大喊大叫说有鬼。
屋里一片混乱,还是村长大喝一声:“都闭嘴!”
哭闹的孩子被母亲抱走,围在文平义身侧的众人自发的后退一步,苏子烨站在那没动,温声和赤脚大夫道:
“他手脚都捆着,不会袭击人。”
一身素袍的青年玉树兰芝,清隽温和,他站在这里,让昏暗的室内都亮了几分。
赤脚大夫点头,下意识的相信他的话,上前给文平义看伤口。
“身上四处箭伤,还好没有伤及根本,但是后心处的伤口有些深,加之他身子骨弱,瞧着情况不太好。”
后心处正是文六捅的,文六低垂着脑袋躲在众人身后,不敢吭声。
苏子烨见文平安脸色也不好,他问道:“除了这些是否还有旁的病症?”
大夫又检查了一遍,皱眉道:“他胳膊处有骨折的痕迹,似乎是以前断过但没好好养着,骨头长歪了,对了,还有他手指,你们看这里……”
接下来的时间,赤脚大夫忘了眼前的人是个怪物,只是个满身伤痕的病人。
说了好一会,大夫说的口干舌燥,最后总结了一句:“曾经没少受伤,但没好好养着,不少骨头都错位了,导致他手脚都畸形,瞧着才这般吓人。”
村长夫人过来给大夫倒了一口水喝,老大夫喝完之后拿出自己的药箱子,作势就要给文平义包扎伤口和上药。
“等一会,”这时候村长突然发话,老大夫停下动作,看向他。只见村长沉着脸,道:
“他的命,不用救。”
屋里,一片安静,没人说话。
他们不知道这个鸟人是谁,他的身份是什么。但见他可怜的样子,有妇人心软想要为其求情。只是还没等说话,便听见村长又道:
“你们都出去,各回各家。”
有人想要留下来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但终究不敢违抗村长的话,众人便散开从门口有序离开。
最后堂屋里只剩下躺着半昏迷状态的文平义,蹲下查看伤势的老大夫,站在那的苏子烨,以及村长一家。
没村长发话,老大夫也不敢施以援手。苏子烨扫了一眼文平义,见他似快要昏迷过去了。于是苏子烨道:
“村长,这到底是一条人命,让大夫给他包扎吧。”
苏子烨看的分明,若是村长当真不想医治他,何必要请大夫过来?
屋里只摆放着一排木凳子,村长寻了一个坐下后看着苏子烨,目光深深的道:
“你知道他的身份。”
他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苏子烨笑了:“之前不是和您说了吗,我是他表哥。”
屋外风声起,更显屋内寂静。昏暗的堂屋里只老大夫手边点了油灯,发出微弱的光亮。光亮摇曳,映的老村长面容变幻,一会像是愤怒,一会像是悔恨。
苏子烨目不斜视,无声之中和村长对抗。
村长身后,他的儿子儿媳妇一家都面带紧张,不明白现在的情况是如何,他们该怎么办。
半响之后,老村长先移开目光,说了句:“那你可知道他们文家犯下的大错?”
这些文六都已经说了,文平义的父亲文长松杀了人,且都是他的至交好友。
没等苏子烨答话,老村长指了指凳子,示意苏子烨坐下。
老大夫那有人给他送了个矮凳子,他坐下后没动,没有村长发话,他也不敢诊治病人。而且听村长的意思,这人是当年文家人?
可是,文长松那一支都死了啊……
村长夫人让儿媳妇带着孩子出去,因为接下来的话不适合孩子们知道。
苏子烨撩开袍子,端坐在那如同翠竹。老村长喝了一口浓茶水,低垂着眼眸许久没说话。
苏子烨扫了一眼已经昏过去的人,他薄唇微启再次开口道:
“再不救他,文长松这一支就真没人了。”
文长松!
老大夫脑子里晃过多年前血腥的画面,手一哆嗦,茶盏没拿住,直接摔在地上,发出巨大的一声响。
与此同时,房门忽地被撞开,进来一个满身风雪的清秀少年。
少年进来后直奔苏子烨,并不宽厚的身躯挡在他身前,面带警惕的看着屋里所有人。
“大少爷,你没事吧?”
琳琅侧过脸看苏子烨,见他面上还带着笑意,看样子是没发生什么。
不过,他怎么笑容越来越大了?
刚从山上下来,在外面时间有些久了,她纤长的睫毛上挂着冰霜,从侧面看清清楚楚。
苏子烨轻声问道:“冷吗?”
琳琅摇头道:“不冷,对了大少爷,我带回来了,飞扬照顾着。”
苏子烨颔首:“先坐下吧。”
俩人旁若无人的说话,让村长脸黑了不少,苏子烨起身温声道:“我的人担心我,还望村长勿怪。”
琳琅拍了拍身上的雪花,浑不在意的坐在凳子上,见村长点头,她无所谓的撇嘴。
谁让她来的时候屋里发出爆裂声,她还以为苏大人被欺负了,这才猛的闯进来。
也是她关心则乱了,苏大人虽说没有功夫,但对付这些村民绰绰有余。
琳琅来的急,靴子里的短刀露出刀把,被村长瞧见了。村长明白那些豪门权贵身边都要跟个功夫好的,保护其安全。
村长摆摆手,示意没事,让苏子烨坐下。
“给他上药吧,”村长忽地发话。
老大夫应了一声,手脚麻利的干活,直接将文平义身上的衣裳剪开,露出血肉模糊的身躯。
琳琅十分好奇,他弄这身羽毛做什么,难道是用来保暖?
所以她目不转睛的盯着老大夫动作,看的格外认真。
“咳……”
旁边的苏子烨以手抵唇咳了两声,琳琅的视线立马转向他,将手边放着的茶盏递了过去。
苏子烨不咳了,对面的村长开口说话,道:“他回来的事情瞒不住,若是留在村子里反而不好,大公子你走的时候,将他带走吧。”
琳琅刚到,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但听村长的意思,他是知道鸟人身份的。
苏子烨没急着接话而是反问道:“那当年的事情,村长可否实话告知?”
当年的事情?琳琅面上不动声色,心想文六不是说了是文家杀人了,然后妻子和孩子被带走祭山神了吗?
可是,对面的村长表情怪异,显然事情另有内情。
村长沉默不语,村长夫人则是抹了一把老泪,哭着道:“老头子,你背着这个包袱都背了一辈子了,难道你不想放下吗?”
午夜梦回会被惊醒,心里惴惴不安,有时候梦里都是文家人流着血泪的脸!
村长重重的吐出一口气,道:“这么些年,是……是我对不住文家。”
琳琅惊了,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不是文长松杀人吗?村长此话是何意?
她看向苏子烨,就见他不动如山,显然之前已经知道了些什么。
琳琅收回目光,乖巧的坐在一旁,学着他不说话。
对面村长眼眶发红,似乎是陷入了回忆。
他清楚的记得那个日子,十七年前的六月初三。
村子不大,但依山靠水百姓富足,各家日子过的都算不错,村民们善良淳朴互帮互助,让他这个当村长的格外省心。
可是,就在那天,一切都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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