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公主眼珠子滴溜溜的转,赶紧撒娇道:“母后,只是出去玩嘛,再说了,父皇也允了。”
回来后皇帝倒是没说什么,但是皇后将六公主责罚了一顿,关在屋里十日才让她出来。
太子还帮着她说话,觉得妹妹只是性子天真活泼罢了。皇后似是想起什么事情,几句话将六公主打发走了。
“你妹妹的婚事得趁早定下了。”皇后喝了一口茶水,觉得心里的躁火小了不少。
“眼看着没多久就是年底,过了年她就十八了,该找个合适的人选了。我觉得那个大理寺卿苏子烨很是不错,年纪相当,又相貌俊朗,而且行事稳妥性子也温和,正好能包容阿静。”
太子点头,附和道:“苏大人确实是个不错的人选,父皇那边怎么说?”
皇后眼里闪过轻蔑,很快就消失不见。她道:“你父皇宠爱阿静,自然是由着她。不过白日里宫人来报说阿静去道观找苏大人了,俩人不欢而散。我瞧着阿静对苏大人似乎不太满意。”
太子思忱片刻,道:“婚姻大事,要全方面的考量,母后您说的对,苏大人确实是个不错的人选,谢大人早早就辞官,虽说谢夫人的商号遍布大显,但商人而已,父皇不会看在眼里。”
皇后明白,太子的意思是,不怕引起皇帝的猜忌。
本来皇帝就因着道人的话而疏远太子,若是阿静再嫁个位高权重的,怕是会让皇帝心里想的更多。
权势面前,什么父子情谊,手足情深,全部都是假的。皇帝之所以这么防备底下的儿子们,自然是因为当年他就是杀父弑兄才得来的皇位。
太子又道:“阿静年幼,怕还不知道什么是喜欢,等相处的时间久了便能明白。”
皇后叹息道:“若真是像你说的这般就好了,但是阿静她……”
皇后欲言又止,过了一会,到底是和儿子说了。
太子面带诧异,似是不敢相信一般:“这……”
六公主回了自己的宫殿,冯嬷嬷站在门口迎接,往公主手上塞了个暖手炉。
“公主哟,您出门记得带手炉,免得夜里手凉脚凉睡不好觉。”
六公主情绪低落,觉得烦躁的很。一声不吭的往里去,进门后就脱掉外面的狐皮大氅,换上软底鞋。
屋里烧着地龙,自然是暖和的,淡淡的香气萦绕,似乎让她愉悦了不少。
“嬷嬷,你说……唉,算了,备水我要沐浴。”
冯嬷嬷似乎明白六公主想要说什么,自打从昌州回来,六公主就不太对劲。往日里鲜活的小姑娘,突然就开始悲伤春秋了。
冯嬷嬷想了好一阵,才明白,六公主在外面可能碰见喜欢的人了。这可是大事,冯嬷嬷不敢耽误,赶紧将此事告诉了皇后。
皇后调查一番,发现六公主喜欢的那个男人,很有可能是锦衣卫指挥使,孟旭升。
不说身份合不合适,关键是孟旭升已经有未婚妻了。倒也能想办法让其退婚,但这当头,很容易遭人口舌,从而对太子不利。
皇后话里话外敲打了好几次,这也是想让六公主嫁给苏子烨的原因。嫁了人,就没了念想了。
“哎,老奴这就准备着,公主,可是要放些花瓣?”
六公主有气无力的嗯了一声。
泡澡的时候,照例是冯嬷嬷在旁边侍候着,她边往水洒花瓣边道:
“之前那个苏大人来了,说道观里人手不够,想向我们借几个人过去帮忙,公主不在,老奴就指了几个粗使宫女去。”
“嗯,”六公主眼睛都没睁开,靠在桶边似乎是睡着了。
这等小事,实在是不值得她放在心上。
过了会,六公主睁开眼睛,问道:“前些日子丢的东西可有找到?”
六公主颇为受宠,库房里的好玩意不知道有多少,更别提梳妆台里的首饰了。她爱玩儿,每次在院子里和宫女们疯过之后,耳坠钗子等就会掉落,时间久了,有的就找不到了。
不过这次不一样,她掉了一个装香膏的盒子。那是她从京城第一香粉铺子名花斋买来的香膏,是给她量身定制的,旁人都没有,可以说全天下就这么一份。
还有那个盒子,也是她喜欢的,特意用它来装香膏。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怎么也找不到。
冯嬷嬷道:“没找到,兴许是被哪个胆大包天的奴才捡到,不肯归还了。”
六公主嗯了一声:“罢了,丢了便丢了,再让宫里人照着那个做一个便是,不,做两个。”
那个盒子并不是普通的样式,完全是六公主自己设计的,所以六公主喜欢,总是带在身上,时不时拿出来擦手用。
“老奴一会就吩咐下去,想来过几天能做好,不会耽误公主的赏雪宴。”
每年下雪后,这些京城贵女们都会轮番举办宴会,名头也各式各样,但归根结底就是凑在一块玩玩闹闹,还有的是帮着家里攀关系。
像六公主这般尊贵的人,自然是众星捧月的对象,因此她颇为喜欢参与这等场合。
“好,快一些,因着后日就有一场宴会。只记得日子,忘了是谁家办的,嬷嬷,你可记得?”
冯嬷嬷年岁大了,想了想才道:“好像是伯爷府上李四姑娘举办的。”
六公主在嘴里念叨了一遍,想起来这人是谁了。
“哼。”
“对了,那些去道观帮忙的宫女们回来前记得清洗身上换衣服,观里总是一股烟火味,我不喜欢。”
“知道了公主。”
被嫌弃的道观里,此时确实在烧火,只不过是厨房烧火,且冒着阵阵的黑烟……
小道童为难的道:“要不我自己来吧。”
灶口旁,琳琅一脸倔强。她自己生活的时候煮碗面不成问题,且之前她还煮面了,虽然有点不好烧还冒烟,但没现在这般严重啊。
这是为何?
琳琅不信邪,坚持往里添木柴,谁知越添越堵,黑烟也越多,最后熏的三个人捂嘴从厨房里跑了出来。
“咳咳……”小道童弯腰咳嗽,琳琅也大口大口的喘气。
这时候,苏子烨回来了。琳琅咳嗽着朝他走过去,看他身后跟着的几个宫女。
“你们干什么?莫不是想要将道观都点了?”
在屋里修行的清和道人出来了,瞪大了眼睛呵斥三人。
在清和的眼里,琳琅不过是侍女罢了,和他座下的两个小道童地位是一样的,当然可以随意训斥。
却不想这话说完,苏大人先不乐意了。他还是那般笑着的,但语气里带着不满,道:
“道长,我的人也是好心帮忙,不必如此严厉吧。”
清和知道自己说不过苏子烨,便甩袖子冷哼一声,借题发挥开始训斥两个道童。小道童都被清和道人给说哭了,站在那抹眼泪。
琳琅心里一软,就想到石头贺飞他们了,她想要说话,然而旁边的苏子烨先她一步,开口道:
“道长,灶房里冒着这么大的烟,不若先解决了这个问题,免得真将道观烧了。”
清和道人哎呀一声,赶紧去灶膛查看了。本来清河道人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现在着急的样子还蛮有趣的,琳琅噗嗤一声笑了。
“你的脸,”苏子烨温声提醒了一句。
琳琅疑惑的伸手抹了抹,却不想本来就有脏东西的脸上,越抹越黑。
苏子烨无奈,掏出自己雪白的帕子给她:“用这个。”
“多谢大人。”
俩人都没察觉出有什么不对,但身后跟着的几个宫女们快速交流了一下眼神,有几个还一脸的跃跃欲试。
苏大人对待侍女这般温柔,看来是不在乎身份。那她们岂不是有机会了?
听说有意让六公主嫁给苏大人,到时候便会从公主这挑选合适的人选先去侍候苏大人。
宫女们一脸羞涩,觉得若是能给苏大人这等龙章凤姿的人物当通房也是好的,总比当宫女强不少。
琳琅低头擦脸没注意,苏子烨则是回头冷冷的扫了几个宫女一眼。
众位宫女们顿时不敢浮想联翩,甚至最后的小宫女吓的脑袋低垂脸色发白。
苏子烨着重看了一眼最后那个宫女,这才收回视线。
“对了大人,”琳琅将脏了的帕子收到自己这,打算洗干净后再还给他。
“我方才看见一个人,觉得有点怪怪的。”
“进屋说。”
俩人进屋之后,琳琅道:“就是来送菜的那个小太监,从他怀里滚出一个小盒子,瞧着像是装香脂用的,而且盒子精致漂亮,不像是他能拥有的东西。”
听完这话,苏子烨沉思片刻,问道:“还有别的消息吗?”
琳琅摇头,不过随即凑上前去,伸手道:“我手上沾了那盒子的味道,还挺香的,大人你要不闻闻?”
让男人闻自己的手,这着实是带着羞。耻感的暧。昧。
偏偏她眼神坦荡,清澈见底的眼眸能映出人的影子。
苏子烨迅速地转过脑袋,不去看她也不去理会她凑近的手。如玉似的耳垂攀上淡淡的粉红,他温声道:
“不用闻,不过你可觉得这香味有种熟悉之感?”
琳琅自己不用这些东西,便对这些不甚敏感。想了半天,她也想不出来。
苏子烨微微叹气,提醒似的道:“比如在宫里某位贵人身上闻到过。”
“啊,我想起来了,”琳琅低头嗅了嗅,像是猫儿在嗅自己的爪子,带着几分别样的可爱。
苏子烨勾着唇角,在她抬起头时迅速掩盖好。
“就是六公主!六公主过去的时候,身上的香气就有点这种味道,但是很淡很淡,如果不仔细闻是闻不到的。”
琳琅五感异于常人,就是记性不太好。
就在这时,外头传来清和道人的怒斥声:“谁啊?谁把鞋扔到灶膛里了?”
苏子烨起身,琳琅随着他往外去。
就见厨房门口的地上,扔着一只燃烧过半正冒烟的鞋子,隐隐能看出是男子的样式,瞧着好像是宫里的太监们穿的。
宫女里,有人忽地白了脸。
苏子烨走过去,仔细比对之后若有所思的道:“怪不得。”
琳琅:“什么?大人,这是谁的鞋?”
“凶手的。”
“啊?”
苏子烨吩咐琳琅去办一件事,片刻后她就回来,朝着苏子烨点头。
苏子烨指着几个宫女,让她们站到空地上,还让屋里的三个宫人也出来。清和道人还未明白怎么回事,就见皇帝以及六公主还有太子等人,都来了。
道观里挤满了人,正中间坐着皇帝,他目光沉沉的扫了一圈,道:
“苏爱卿,可是找到凶手了?”
苏子烨低头行礼道:“回禀陛下,找到了。”
皇帝看向他的目光带着赞许,抚掌笑道:“不愧是谢砚的儿子,是个好的。”
谢砚,正是苏子烨的义父。苏子烨没说什么,只是让人去搜了三个宫人的屋子。
叮叮当当——
侍卫从屋里搜出来的东西都包裹好,放在地上,发出金石相击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我也想闻闻女儿手上啥味,嘿嘿
第42章 第 42 章
“大人, 搜出来的东西都在这了。”侍卫们将手上的包裹放在空地上,方便众人看清。
苏子烨走上前去,将几个包裹打开。
杂物不少, 但是掩盖不住杂物底下珠石宝玉的光泽, 在一堆物件中极为的显眼。
皇帝身侧,六公主低呼一声。皇帝侧目看她, 六公主赶忙解释道:
“父皇,那正是女儿丢的东西, 原以为落在哪里, 却不想被这几个贼人偷来了。”
六公主的东西当然都是贵重的玩意, 看来这几个人是窃贼无疑了。胆大包天,公主的东西也敢偷。
皇帝视线扫过那几个人, 目光沉沉,宛若在看死人。那三个宫人脑皮一凉, 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陛下饶命啊!这不是我们偷的,陛下明察啊!”
三个人轮番喊救命,皇帝眉头蹙起, 用手捏了捏额角,在阵阵痛意中沉声道:“捂住他们的嘴。”
没将人直接拖下去是因为这三人在案子里定然扮演了什么角色,只等疑团全部揭晓后再处置他们。
“苏爱卿, 继续。”
“微臣遵命。”
苏子烨将包裹里贵重的饰品都拿出来,毫不意外的全是女子用的东西, 肯定是六公主的无疑了。
但是苏子烨还是请六公主前来辨认, 六公主让冯嬷嬷过去。
“大人,确定都是公主的东西。”冯嬷嬷看完后回话道。
苏子烨颔首, 站起身朝着皇帝的方向说话:
“陛下,公主的首饰拿到外面售卖, 每件怕是都价值不菲,有人偷了公主的东西,然后交给死者赵一宽。这几件东西想来是没来得及送出去,而死者死了之后,同屋的三个人发现了这些东西,便将其分赃。”
被捂住嘴的三个人呜呜呜的不知道是想说什么,但没人会在意。
六公主嘴快,问道:“那赵一宽为何会死?又是被谁杀的?”
苏子烨:“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既然他做了这样的事情,起因自然也是这些财宝。公主,您想,赵一宽并不是您宫里的人,那到底是谁给他送去您丢失的物件?”
苏子烨这么一说,六公主回过味来,知道自己这有内鬼。
她先是巡视几个贴身侍候的,宫女们立即跪地表示忠心。
“谅你们也不敢。”
六公主的目光看向之前被苏子烨带走的几个宫女身上。
“你们几个,是谁做的,直接站出来,本公主不惩罚,但若是一会被揪出来的,那可保不准了。”
在场的宫人们,都是最底层的存在,对于皇室来说,他们可以随意的处罚宫人,死了也无所谓。
宫女们吓的瑟瑟发抖,哗啦啦跪倒一片。
苏子烨适时开口道:“既然自己不肯说,那便由本官来说。”
“赵一宽在死之前曾经去打水,但半个时辰的路途,他去了快一个时辰才回来。也就是说,剩下的半个时辰他去做了什么,亦或者和什么人碰面。”
“但是每日去水井打水的人不少,而且这几个宫女都是负责粗使活计,都去井边打过水。”
“从公主那借走几个宫女后,我带着他们一路通往水井的方向。许是队伍太过招摇,路上碰见的人便忍不住看了一眼,正是如此,也让我问询了几个人,最后确定赵一宽曾经和一个宫女说过话。”
跪下的众人里,有人脸色发白,咬着唇才不至于晕倒。
苏子烨扫了一眼,接着道:“赵一宽本以为当时没人,其实是有人路过的。但是宫女们穿着一样打扮也一样,想要分辨出是谁有些不易。”
“不过,我们还有另外一位证人,琳琅,将人带过来。”
琳琅这回脑袋转得快,立马去侍卫身侧,将早就被侍卫带过来的瘦弱宫人扯到苏子烨面前。
“大人,就是他。”
苏子烨亲自上手搜了宫人身上,果然那个盒子还在。
“我的香膏盒!”
六公主惊讶的喊出声,随后痛恨的道:“本公主宝贝东西,竟然被你这么个狗东西惦记着,来人,给我打!”
“公主且慢,下官还有话要问他。”
六公主愤愤的看了一眼,哼了一声也就不说话了。
苏子烨看着那个瘦弱的宫人,问道:“是你自己招了,还是由本官来说?”
瘦弱的宫人肩膀抖动,能看出来很是害怕,但他低垂着脑袋就是不开口。
“好,公主的东西在你这无疑,那么事情的经过是这样。”
“有个宫女总是偷拿公主的东西给赵一宽,时间久了公主也发现端倪,那个宫女害怕被发现便不想做此事了,但赵一宽威胁她若是不做就告发她,到时候大家一起死。”
苏子烨边走边说:“宫女整日提心吊胆,终有一日,又一次给赵一宽东西后俩人起了争执,宫女决定杀人。”
说完这几句话,苏子烨已经走到了一名小宫女身侧。
那个宫女便是之前脸色不好的彩棠。
彩棠瑟瑟发抖,看着停在自己眼前的官靴,不停的摇头:“大人,没有,我没有杀人啊!”
“你合谋赵一宽偷拿公主首饰可是真的?”
彩棠立马朝着六公主的方向磕头,哭诉道:“公主,是奴婢不好,是奴婢被猪油蒙了心,求求公主绕奴婢一命啊!”
六公主眼里闪过厌恶,彩棠磕头很用力,已经将额头都磕出血了。六公主冷哼一声:
“饶你一命可以,本就罪不至死。”
想让一个人死很简单,但活着可就不一定要怎么活了。
“多谢陛下,多谢公主!”
彩棠磕头声音响在众人的耳边,莫名的气氛沉重起来。
太子本想说话,但他偷觑了一眼皇帝,认为自己不该发声,因此闭上嘴静静的看着。
好在六公主问出了太子的疑惑。
“苏大人,你就别兜圈子了,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赵一宽死的时候为何大家谁都没听见他的惊叫声?”
苏子烨颔首,道:“事发那日正是道观典礼,前面人声鼎沸热闹非凡,而后院几个宫人也过来凑热闹。就在他们凑热闹的时候,赵一宽偷偷从后门去见了一个人。”
“回来后,他们四个回到房里假装没出去过,赵一宽说去净房,再然后就出了事。”
“死者身上的伤口经过验证,凶器就是现场的那把小刀,而行凶之人就是——”
站在空地上的苏子烨身姿挺拔,落日余晖洒在他身上,看起来就像是他会发光一般。
琳琅凝视着他,见他薄唇轻启,道:
“就是他自己。”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
琳琅也没想到。
这么说,那一行脚印就是赵一宽自己走到雪地里,然后自杀而亡?可是那在灶膛里的鞋子怎么解释?还有,真的会有人划破自己肚子吗?
“有人和赵一宽见面,给他用了一种香,这种香料会让人愉悦使他感觉不到痛。那人穿着赵一宽的鞋子,在赵一宽划破自己肚子后将其放到雪地里,再原路返回。”
“这样雪地里就只有赵一宽自己的脚印,而身上的伤痕也确实是他自己留下的。”
六公主听明白了:“赵一宽身材不矮,那背着他的凶手定然就是他了。”
说的便是跪地下那个宫人。
宫人见事情败露,便也不隐瞒了。他抬起头看了一眼死者赵一宽尸体曾在的地方,恶狠狠地道:
“分赃不均,凭什么他要的多,给我分的少!”
太子这回终于说话了,他道:“这么说是彩棠偷拿六公主的东西,然后交给你们二人,但因着你不满分钱分的少,便起了歹心杀人。你用迷香造出赵一宽自己杀自己的假象,最后穿着赵一宽的鞋子将尸体放好。”
瘦弱宫人因害怕抖动的肩膀慢慢镇定下来,他收回目光,脸上竟然冒出了一种满足的笑意。
“死的好啊,死了就没人和我争了,死的好!”
说完,那瘦弱宫人猛的朝着旁边石头上撞过去,竟要寻死!
琳琅离的远,想要赶过去已然是来不及,其他侍卫们还没反应过来,倒是苏子烨忽地出手,从他官袍袖子里射出一个大网,猛的将那宫人罩住。
不过宫人力道大,苏子烨被他拽的走了一步,到底将人拦住了。
“不能让他死。”苏子烨招呼两旁的侍卫过来帮忙。
六公主没什么表情的道:“这种人就该死,苏大人拦着他做什么。”
不提杀人,便是偷自己东西就够他死一回了。
侍卫们赶过来,苏子烨让其将人按住,还在口中塞了帕子,免得他咬舌自尽。
做完这一切都,苏子烨朝着皇帝行礼道:
“陛下,这人是凶手,但只是帮凶,真凶另有其人。”
“什么?”
众人都晕了,想着这人刚才承认了,怎么就不是真凶了?
苏子烨给了琳琅一个眼神,琳琅竟然看懂了,走到彩棠的身边,将她手臂朝后压制住,生怕她学那人也撞死自己。
苏子烨招呼小道童将那只燃烧了一半的鞋子拿过来放在地上,问彩棠:
“熟悉吗?”
彩棠咬着嘴唇不说话,倒是其他的宫女颤巍巍的说道:“这是……这是彩棠的针法。”
苏子烨漂亮的眸子看着彩棠,说道:
“宫中多寂寥,有不少人会找对食打发时间,你被赵一宽看中,在他多次献殷勤之后和他好上,甚至亲手给他缝制衣袜。”
“可你没想到,他接近你,也只是为了让你偷东西罢了。”
苏子烨每说一个字,彩棠面上就白了一分,等到最后,已然没有血色。
“你们起了争执,或许他动手欺负过你,日积月累,你便开始怨恨他,还故意给他用了一种香。时间长了,他离不得这种香,而你,决定下手。”
琳琅蹙眉,怎么觉得苏大人说的这种香她在黑市听说过?
苏子烨看向琳琅:“将她掌心朝上。”
“是。”琳琅作势去拽彩棠的胳膊,可是彩棠死死的环住自己,不让琳琅动。
“不是我,不是我!”彩棠痛哭流涕的尖叫着,可惜琳琅是个力气大的,到底将她手掰开,呈现给众人看。
嫩白的手心上赫然是红色的伤口,瞧着竟像是刀伤!
苏子烨解释道:“让一个人生生刨开自己的肚子固然是难的,即便他没有知觉,即便他被你又用了那种香。所以你抓着赵一宽的手,和他一起开膛破肚。”
“握住刀的力道太大,你划伤自己,即便你掩饰的很好,但是在井边打水的时候绳子摩擦伤口,让你疼的抓不住,这才将水桶掉了下去。”
琳琅放开彩棠的手,这时候的彩棠面如死灰。
苏子烨道:“本官说的这些,可是事实?”
雪下的越来越大,长廊里的六公主看着雪中跪倒在地的女子,心道这个苏子烨还挺厉害。
“事实?”
满天飞雪中彩棠仰起头看向苏子烨,随后她边哭边笑,状似疯癫。
“是,我是成了他的人,还心心念念给他做鞋袜,一心一意的对他,可是他呢?!”
彩棠声声泣血,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但遮盖不住她眼中的恨意。
“他就是在利用我,全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一次又一次,他让我拿公主的东西。刚开始还好,我细心一些,总是能捡到丢下的小玩意。后来他变本加厉,还让我去偷公主的首饰。”
“我不肯,他便威胁我,还说要将此事都扣在我头上。”
彩棠越说越恨:“我能如何?我没有办法啊。”
若是偷东西被抓到,也是一个死字。
彩棠抹了一把眼泪,视线飞快的掠过那个瘦弱的太监,她接着道:
“此事是我一人所为,是我让他帮忙抬尸体的,大人,放了他吧。”
说着,彩棠砰砰磕头,嘴里念着:“是我一人所为,陛下,求求您大发慈悲,饶恕他吧。”
她哽咽着磕的越来越用力,很快薄雪上就染了红色。
那个瘦弱的宫人瞪大了眼睛,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竟然挣脱侍卫,要朝着彩棠方向跑。
“彩棠,我……”
噗嗤——
是刀没入血肉的声音。
瘦弱宫人胸膛被刺穿,他似是不敢相信一般瞪大了眼睛低头看着刀尖,上头的血似红色的珠子般滚落在地。
热血很快就绽开一朵花,和雪白融在一起。
“阿立!”
彩棠凄厉的叫了一声。
他张开嘴巴想要说什么,只是一张口,鲜血涌了出来。
“阿立!”
彩棠疯了似的连滚带爬的过来,而阿立已经倒在地上。
苏子烨转头朝着皇帝行礼,急声道:“陛下,微臣还有事情要问他们二人,还望陛下怜悯,留他们一条性命。”
阿立身上的衣袍被血色浸湿,眼看着就要不行了。皇帝面无波澜的让人去找太医过来,将他命吊住。
“阿立,你别死,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
彩棠捧着他的脸,伸手去捂他的伤口,可是那把刀还在他身上,伤口处的血不停的往外涌,像是要流断他的生机。
彩棠痛苦极了:“是我不好,是我弃你而去来到这深宫之中,你又何苦追随我而来,断了自家的最后一点香火啊,阿立!”
家道中落,自己的亲事被退,彩棠失去所有的希望,毅然决然的来到宫里。
可是她不知道,那个喜欢她许多年的少年,竟然为了追随她也来到这里,净身成了太监。
相见时无言,被退婚的耻辱让彩棠连看他一眼都不肯,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阿立有心追上她解释当时退婚并非他意,可是一直没有机会。阿立只能默默的看着她,在她身后跟着她,等待她回头。
再后来,赵一宽出现,彩棠既是觉得寂寞也是为了气气阿立,所以和赵一宽好了。
那时候的阿立觉得难过极了,但又知道是她的选择,所以没说什么。
他病了一场,病好后身子骨一直都差,日渐一日的消瘦下来。
他还是像以前那样默默的注视着她,却再也不在她面前出现了。
他能看出来她是高兴的,被关在如鸟笼一般的深宫里,她能遇见让她高兴的事情也好。
只是有一天,他发现她的笑容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烦躁和恐惧。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想帮她但又没有勇气出现在她面前。他日复一日的偷偷跟着她,也让他发现了彩棠偷东西以及和赵一宽争执的事情。
再后来,他看着她杀了人。
慌张的彩棠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尸体,是他拔腿跑过去,将彩棠做好的那双鞋子套在脚上,将尸体放入雪地里。
甚至从赵一宽身上取来香膏盒子,为的就是若事情败露,他便顶罪混淆视线,保住她。
“阿立,”彩棠泪流满面,满是懊悔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