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她好近。
触手可及。
“就随便打打。”
他无所谓地说?,不把普通怪物放在眼里。
下面一句才比较凶狠:“你看我,不准看别人?。”
这都是?老要?求了。
林秋葵嗯一声。
不知道怎么?回事,戴着帽子,看不到脸。在祁越的视角看来,好像就显得企鹅更加小小白白的一只。
很好看,很可爱,很喜欢。
特别特别爱。
怎么?说?都好,接着,祁越低下脖颈,在帽檐边上亲了一下。
轻轻的,浅浅的。
光天化日之下,所有人?都看到了。
单单没让笨蛋企鹅看到。
他?已从空梯边一跃而下。
继包嘉乐后, 队友们先后跨越c级。其中数祁越等级第一,濒临b级, 因而成为怪物眼中最美味的食物。
它们摇摆着尾鳍,挥舞着铁钳, 纷至沓来。
数十根根须螺旋交织,疾速追击, 不但缠缚他?的四肢,更穿透他?的肩膀,猖獗地?钻磨血肉。
……血。
……来自高级食物的血。
好浓郁的香气, 它们简直能嗅到那里面所蕴藏着的力量, 深厚得前所未有?……!
涎水泛滥, 食欲叫嚣, 贪婪的怪物们扭头狂奔,意欲将猎物撕裂!
祁越一把攥住身前龙虾的触须,五指并折握拳, 带着无比磅礴的力道,一拳击碎它的头壳!
紧接着, 他?被两?头并肩游走的水蛇拉拽。
仿若一只牵线的风筝, 疯狂往后退去。
整个人好似狂风骤雨下?一只微不足道的塑料袋, 往左撞上龟壳, 受伤的肩膀喷溅鲜血;往右又擦过钩尖, 后背下?方破皮掉肉。
怪物们头部相撞, 兴奋抢食。
祁越扬起臂膀,绕背拔出?障碍物。
这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
他?双手握住半空中的悬梯, 一腿踹飞扑来的癞蛤i蟆。
身体借力往前一荡,轻松翻跳至台阶上。
左膝顶着台阶折角,右腿直立于两?阶之下?。
脚跟抵缝,手握触腕,以?此?与两?条重达千斤的蛇形成抗衡!
变异蛇尾分裂的肉色长须绷到极致,蛇鳞反复摩擦大地?,使尽全力,仍方寸难移。
而戋戋人类,肌肉迸发,青筋突隆,竟也能挺立不倒。
察觉双方势均力敌,前者发出?无比恼火的嘶嘶声,伏地?加速前行。
恰在这时,祁越轻啧一声,松了手。
两?条蛇骤然失衡,仰面翻起。
人类再次握住触须,怪物就此?沦为任人摆布的玩具,从牵线者堕落成被牵线者。以?本想一口一口撕咬殆尽的猎物为中心,蛇身被一圈圈抛转,失控的身体扫飞无数同?胞,最终两?两?猛烈相撞,荆棘般林立的鳞片相互割切绞杀。
片刻后,双蛇皮开肉绽。
尸体摔地?,震起浮土滚滚。
“——废物。”
祁越转了转手腕,生生撕掉触腕。
他?所在的悬阶大约离地?5米,一只底部长着蜈蚣般密集附肢的长条皇带鱼,从视线死角袭来。
林秋葵看得清楚,并没有?紧张。
谁让她?脚边竖着的刀已震震作响。
下?秒钟,长刀拔起,飞向?主人。
祁越伸指接住,扔起,反握,一刀插穿鱼鳃!
侧头躲过又一条触腕空袭,两?指夹住一把棱锥飞镖,击退跳跃至面前的水生昆虫。
接着头也不回地?握住刀柄,往上一提!
滑腻的鱼头生生劈裂两?半。
堆砌的卵泡鱼眼尽数脱离眼眶,弹珠一样满地?乱跳。
祁越收回刀,动作自如地?好像它就是他?身体的一部分,是野兽生而拥有?的毒牙。
粘稠的鱼血迎着阳光,掠过眼捎,映红一只锋利锐长的眼,充满杀戮的气息。
随后落到唐九渊的手背上,溅出?一朵荧绿的腐蚀花。
他?低头望着手里一打亮晶晶的飞镖,好认真?地?数了数。
……少了一个。
再数一遍。
……还是少掉。
……妮妮弄丢?
困惑的唐妮妮左看右看,冷不防身后一只蚌大张蚌壳,将他?关到里面。
两?秒后,蚌壳破碎,黏稠的蚌肉化作一滩液体。
唐妮妮面无表情?地?仰起脸脖,往后弯下?腰肢。
一副不生骨头似的柔韧身段,从细顺的金色发丝,洁白的脖颈,到腰,再到腿,近似一条柳枝,连成一条美妙的线。得以?弯曲成弓的形状,一段足以?比拟月亮的优美弧线。
在他?之上,一只色彩靡丽的青蛙低空扑过,投下?的阴影恰好盖住一半的他?。
“呱……”
蛙眼转动,敌我对视。
唐妮妮单手撑地?,一缕发从长辫中松落,划过光洁的下?巴
旋即,他?绷起脚尖,屈起膝盖,一腿踹掉青蛙。
同?时侧眼看了看远处,贴手甩出?一把飞镖!
嗖,嗖嗖嗖!
镶嵌晶石的飞镖穿过一只只拦路怪物,所经之处无用的猎物皆嘶鸣倒下?。
怪物群中,一名握着斧头的异能者眼中映出?飞旋而来的黑镖,瞳孔骤缩。
被一股言语无法描述的威压所笼罩,他?四肢僵硬,难以?动弹。
死……死定了。
他?控制不住地?想。
不料那几支闪耀的飞镖擦着额头,扑哧一声,掷中它真?正的目标—— 一头鳄鱼的口腔舌根!
臭烘烘的粘液迎头泼下?,一颗晶石恰好掉到手中。
异能者接着晶石,愣愣地?抬起头,超近距离地?目睹一圈圈轮形锯齿,登时吓得腿软。
话说这条河里为什么还有?鳄鱼啊?那不是浅水沼泽边才有?的吗?!!
而且他?好像被救了?
要不是这些飞镖,他?差一点就……
没给他?道谢的余暇,飞镖调转方向?,乖巧地?回到唐妮妮手中。
“妮妮!” 包嘉乐的童声介入脑中:“你往前走一下?!”
唐妮妮往前走出?两?步,一只三头犬从天而降。
它一屁股压扁巨型水蛭,抬爪掀翻一干水蜘蛛,神气地?汪汪叫。
唐妮妮顺手拉住狗毛,充当?绳索,灵巧又轻盈地?登上狗背。
包嘉乐小朋友戴着丽娜姐姐缝制的幼儿园小黄帽,身穿蓝色背带裤,白袜子,抱着小黑坐在高空台阶上。双手握成圈圈,放到眼睛前面,继续远程指挥:“小黄往右跑,打倒那只红色的小鳄鱼怪兽!把那个黑裤子叔叔救起来!”
“汪!” 小黄听命行事,掉头就跑。
它有?着非凡的移动速度,快速奔走于战场间,能起到移动休息站、治疗站的作用。疲乏者得以?爬到它的身上,或以?它为跳板,回到高度不一的空阶上稍作休息;受伤者则得到夏冬深的救治,调整好状态,重振旗鼓重返战场。
唐妮妮路过狗脖子,遭腐蚀的手指得到队友治疗。
接着他?慢慢趴到一只狗头上面,抱着狗耳朵。
看到哪只怪物,就隔空夺走哪只怪物的晶石。
“——小黄加油!”
包嘉乐奶声鼓励,小黄前肢落地?,狠狠咬住一只双头鳖。
七点钟方向?有?一个聚集的怪物圈,纪尧青顺势下?滑。
双腿即将落地?时,他?凭借割不断的「水绳」牢牢套住一只皮皮虾头,漠然旁观脚下?两?头怪物收不住腿脚,狼狈相撞。
而后抓绳往前飞出?一段,侧面撞翻一只体型较小的幼年龟。
以?龟腹为落点,他?安稳落地?,一拳又一拳,拳拳狠厉到肉!
对方相对不够坚硬的腹壳便以?蛛纹状裂开。
与此?同?时,视野上方闪出?一道身影。
那是叶依娜高抬腿踢飞难缠的水蜘蛛,一头短发凌乱湿淋,脸颊星星点点溅着血痕。
只见?她?左膝跪地?,右手按地?,利用长棍及向?下?的重力,将一只肥软蚂蟥死死钉入地?面!
又无视蚂蟥的摇晃蠕动,无畏滋滋流淌的腐蚀液,毅然伸臂进血洞,徒手掏出?一颗d级晶石!
胸脯剧烈起伏,白色的背心几乎被染成红色。
叶依娜扬起的眼睛恍若一簇火焰,灼灼耀眼地?燃烧着。
她?拔棍起身,看着纪尧青慢慢褪去皮肉的拳骨,皱眉问:“你没有?枪?“
以?往纪尧青用武装部队成员的身份登场,腰间永远系着一条紧致的黑色皮带,两?侧各别?着一把银色枪支。
那就是他?的本命武器,他?的天赋所在。
这世上有?许多人想用枪,能用枪,但能像他?那样运用地?出?神入化的,着实少之又少。
只可惜……他?已经失去用枪的资格,也许再也没有?机会堂堂正正地?握枪。
纪尧青低眸,很快又抬起眼睛,自腰间抽出?双刀。
不知对谁低声地?说:“——但我还能战斗。”
没有?武装成员的身份,还有?‘纪尧青’ 这个人的存在。
没有?枪,没有?任务,没有?名誉。
但他?获得自由。
他?不会忘记,曾有?人予他?自由抉择的权利。
——林秋葵。
当?这个名字划过思维的一秒,百米之外,一只波点蛙蹬起后腿,跃向?高空。
“当?心!”
燕定坤下?意识护在林秋葵身前,却?见?她?脖间一条细细的银链无风摆动。
银白色的蝴蝶坠精致翩然,蓦然涌出?一团阴郁诡谲的气体,重重包裹住波点蛙。
青蛙被火速拆解、吞食。
气体散去后,台阶下?又多出?一小堆肢体。
“这是……”
林秋葵径自道:“秘密武器。”
燕定坤摇头制止,助理便识相地?不再追问。
—— 企鹅没事。
祁越收回注意力,更肯定自己比树袋熊有?用一百倍的事实。
仅余光横过混乱的战场,他?分神打量那只金灿灿的熊,脸是白的,衣服干净,浑身上下?都?没有?血……
真?烦啊。
某人危险地?眯起眼眸。
于是唐妮妮本来好好地?趴在狗头上,忽然看到祁越噌噌噌跳了上来。
忽然抓住他?的后衣领。
忽然他?们两?个人就变成两?颗雪球,从小黄身上咕噜咕噜咕噜地?滚了下?来。
唐妮妮:……?
凭他?迟钝的反射弧,恐怕再过八百年,都?不可能理解到祁越的奇怪乐趣。
糊涂蛋唐妮妮灰头土脸地?掉到地?上,默默又爬起来。
垂眼睛看看自己摊开的手,再看看自己衣服,发现一件好严重的大事——!
……妮妮脏掉。
这是他?好喜欢的一件衣服,白色的衬衫,湖泊的颜色,上面开满‘油画花’——小浣熊是这样说的,听起来是妮妮漂亮的没见?过的话。他?就是好喜欢这件衣服,不舍得脱掉,又不愿意弄脏,才选择躲到小黄身上打架。但是,现在,还是脏掉了。
……好脏。
……怎么办。
唐妮妮呆在原地?一动不动。
虽然没有?表情?,却?浑身冒着可怜的气息。
罪魁祸首祁越拍了拍衣摆,语气愉悦:“唐九渊,猫鼠赛,玩不玩?”
……比赛?
老鼠是训诫所里公认的底层动物,猫鼠赛就是训诫所最受欢迎的游戏。
被打倒的人是老鼠,没倒的是猫。
猫有?食物,有?奖励,老鼠会被脱掉衣服扔到厕所里。
他?们好久没有?玩游戏了,更何况祁越说:“要是你杀得多,我就让企鹅再给你一条裙。”
……裙子。
……漂亮的、妮妮的新裙子。
唐妮妮眨了眨眼睛,点头。
——比赛正式开始。
起初他?们各杀各的,唐妮妮慢慢数着,一不小心把飞镖扔到祁越那边。
祁越瞬间暴露出?想杀妮的目光:你故意的?”
唐妮妮不出?声地?摇头,摇头。
好,祁越确定了:“你就故意的。”
唐妮妮还是摇头,摇头无效。
在祁越的神奇脑回路里,今天树袋熊敢抢他?一只猎物,要是他?不表态,指不定明天这家?伙就敢胆大包天抢他?喜欢的水果饼干。
后天抢他?的鱼肉,大后天抢他?的床。
这样下?去,迟早总有?一天,树袋熊会抢他?的企鹅。
——找死。
小心眼的祁越立刻展开针对,反复赶在唐妮妮前头,抢怪挑衅。
为了获得新裙子,唐妮妮难得不想输掉,眨眨眼睛也不肯退让。
然后两?个成年小朋友就喜闻乐见?地?闹了起来。
祁越逮到猎物,唐妮妮扎。
唐妮妮刚要补刀,祁越踩肩膀收割。
此?外,世人常说老天为你关上一道门,就会为你打开一扇窗。
这个道理反过来也说得通,唐妮妮正是绝佳的个中例子。
他?美貌满分,数学笨蛋,发现自己好像数来数去,总数不上三位数。
环顾周围,小浣熊在打架,松鼠小朋友也很忙……
使用排除法,唐妮妮脚步轻快,一捧一捧晶石地?往林秋葵面前送。
林秋葵不知就里,以?为这又是朋友之间的‘分享’,随意一句:“妮妮厉害。”
当?然惹炸祁小狗。
“比完再揍你。”他?恶魔般朝着唐妮妮低语。
转眼扔更多晶石到笨蛋企鹅的眼前,且自带报数功能。
“一百。”
“两?百。”
“三百。”
唐妮妮默不作声,哗啦一堆晶石放上去。
“哗啦。”
“哗啦。”
俩人就这样你来我往地?较着劲,真?比起赛来,唐妮妮还好说,祁越第一次跑回来,肩膀一个血洞,后背晕着血。
第二?次回来,俩肩膀对称,卷毛乱糟糟。
第三次回来,一道割痕从眼皮延伸到颧骨。
第四次回来,手指答答滴血。
第五次回来,衣服撕破一大块。
整只小狗显而易见?地?越来越脏乱,越来越破破烂烂。
唯独那双眼睛,焕发着张扬而又生动的杀意。
每一次都?威风凛凛、热烈欢愉地?向?她?奔来。
这便是林秋葵一直一直执意追寻,又一次一次落于失望的梦想。
她?想要一只小狗,很想很想。
做梦都?想要一只忠诚、真?诚、只为她?存在的小狗。
她?在自己的世界至死没能实现,来到这里,却?得到祁越。
某种难言的情?绪在发酵,林秋葵摘下?棒球帽。
指尖缓缓抚过帽檐,多像一个绵长的吻。
她?不是一个喜欢表达的人。
从来都?不是。
但此?时此?刻,她?眺望远方,忽然没头没尾地?说:“我爱他?。”
“什么?” 燕定坤与助理一同?侧眸看来。
林秋葵摇了摇头,因为没必要跟他?们说。
良久之后,那两?人没注意,她?又极轻极快地?说了一次:“爱你。”
——没有?亲人,没有?朋友;
抛弃掉过往,不在意未来。
所以?把所有?的爱都?给你,所有?的喜怒哀乐也给你。
就在这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小说世界里。
这一次她?对帽子说的。
也就是对祁越说。
取水计划持续进行, 鲜血浇灌大地,人们在尸体堆中奋战。
目击敌人成片倒下,而己方死伤数远远低于预期, 大家都觉得这场战役胜负已定。却没有注意到,随着怪物们?大批量的死亡, 周遭流动的紫雾渐渐散去,悄然掺进一点隐约的粉色。
分秒自指缝间?流逝, 眼看就要到两点整——行动截止的时间?,燕定坤第一个察觉异常。
怪物分泌雾气, 其与?等级关联,官方信息库中清清楚楚地写?着:
f级怪物:黑色
d级怪物:紫色
c级怪物:粉色
对应眼前越来越浓的粉紫色迷雾,助理低呼不?好:“怕是我们?动静太?大, 吸引来附近的c级怪物了!”
“去找「魔镜」!” 燕定坤道。
宁安基地内有一名异能者, 以血为镜, 能用图像的方式解答照镜者内心所有疑惑。
值得一提的是, 在他们?急匆匆找人、准备为攻打c级怪物提前做功课时?,祁越跟唐妮妮第n次跑回来堆晶石。
祁越超不?爽地瞪着唐妮妮,唐妮妮满脑袋都是新裙子?。
俩人听?到对话, 一点反应都没有,足以说明他们?清楚有一只c级怪物正在靠近。
只不?过比起他们?的比赛, 压根没人把那家伙放在心上。
五分钟后, 助理带着「魔镜者」快步赶回。
不?料那人还没来得及施展能力, 传说中的c级怪物先隆重登场。
那是一个……婴儿。
微微发红的皮肤, 肉肉的脸蛋, 四肢完好, 五官俱全。
全身上下仅裹着一条宝宝裤,裸i露在外的部分没有肿胀的肉瘤疙瘩, 没有尖针,更没有触腕。什么都没有……没错,它仅仅是一个婴儿,一个多么纯正的人类的婴儿。至多不?过满月龄,被一团粉雾近乎柔情地托着、庇佑着,宛若一个襁褓里安然沉睡的婴儿。
脆弱,稚嫩,又神圣。
人们?都说,灾难下,孩子?就是希望。
但不?可否认,他们?往往又是未长成的、极易折断的希望幼苗。
如同一缕无尽黑夜中微弱的灯光,随时?都可能被风、被雨、乃至被一只小小的飞蛾扑灭。
当衰败普遍蔓延,新的生命却迟迟不?肯降临。
有多久了呢?
大家没再见过婴儿,或者说不?敢拥有婴孩。
望着它,为人父母者内心不?由得涌起一阵怜爱。
他们?忽然想到自己的孩子?,那些活着的、死去的、失散到天涯海角的。也许此时?此刻正在某个他们?无法抵达的远方饱尝艰辛、兴许在他们?看不?到的角落孤独地迎接死亡。——那是他们?的孩子?,孩子?都曾活着,多多少少都在期盼下诞生。
他们?永远不?会?忘记,孩子?们?的第一次笑,第一次哭,第一次喊爸爸妈妈,第一次摇摇晃晃地走路 ,第一次说我爱你,包括第一次说我恨你……
诸多记忆倾泻而出,它们?所唤起的情感是那样强烈,那样悲恸,似电流席卷过四肢百骸,将所有的思绪都排空。
单单剩下一个念头:我的孩子?……现在究竟在哪里呢?
未成父母者则回忆起遥远的童年。
乡下老旧但神秘的房屋,树干枝蔓间?架着鸟窝,草丛堆里藏着螳螂和?蚱蜢,澄澄黄昏下飞舞着蜻蜓……
那时?他们?好天真,好容易快乐。
他们?自由自在地玩耍,不?觉得危险,也不?需要隐藏。
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再往上,还有姥姥,太?姥姥……他们?还不?知道人会?自然地死亡。不?必亲身体会?原来除了自然的死亡,原来人还能有那么多非自然的死亡。能被倾倒的大厦压死,被漫天的流星雨烧死,被数不?胜数的怪物排队杀死,被同胞残忍地抛弃、被背叛、被掠夺、被推……
每一个在战斗中死亡的人都拥有名字,名字代表身份。
每一个有身份的人,必定有父母,有爱人,亲人,朋友。
换句话说,倒计时?降临至今,恐怕所有活着的人,皆已承受过死亡。
他们?突然产生一个疑惑,倘若死是必然的结局,何必要费力抗争?
或思念,或怀念,或沉入理想的幻境,人们?一一放下武器,神态安详。
连意志相对坚定的燕定坤都难免其害,在毫无知觉的情况下,一步一步走向台阶的尽头。
直到一声问句:“燕负责人,你有孩子?吗?”
他豁然清醒,看着脚下数米高?空,看着战场上放弃抵抗的战士们?。
回头又望见那个年轻女生,双指按压着太?阳穴,神情平静,因隐在雾中,又有些朦胧不?清。
当务之急是打破幻象,燕定坤大步回到原地,夺过助理手?中的喇叭。
“同志们?!” 喇叭将他雄浑有力的音色传到每一个人的耳中:“我知道你们?都很辛苦,都很疲惫,你们?痛苦、悲伤、才会?迷失方向。但是请不?要忘记,一场战争的结束只有两种方式,不?是胜,就是败。这并非我们?一个人、一个家庭,或者一个国家、一片大陆的战争。它是全世界、全人类的战争!一旦失败,我们?的过去、当下、未来都将不?复存在!我们?的文明、精神也将荡然无存!”
“既然从?一开始就选择了抗争,那么除非全人类都放弃挣扎,否则我们?算什么呢?我们?要将先前的死者置于何地?”
他高?声道:“请不?要做逃兵,不?要做人类的叛徒!”
“不?要让敌人杀了我们?的身体,还统治我们?的思维!”
“请你们?——继续战斗下去!”
为了生者,也为了死者。
为了将来他们?还能拥有诞下婴孩的勇气,浴血的人类与?无形的精神污染相对抗,一个接着一个振作起来,重新捡起武器。
在燕定坤的指挥下,枪弹炮击、火花粉末,包括包嘉乐的精神干扰 ……
大家穷尽攻击之能,然而尚未触碰到那只高?级怪物,便?被无形化解。
“怎么回事??” 人们?惊诧不?已:“是防御型怪物吗?还是异能?”
混乱的议论声中,怪物好似受到吵扰,翻身笨拙地坐了起来。两只眼睛黑溜溜的,一边含着手?指,一边冲他们?咿咿呀呀地说话。
动作、神态都跟人类婴儿相差无几,张开嘴,慢慢发出含糊的声响:“咿……咩……麻……”
“麻……麻麻。” 它叫出声来,咯咯笑着,欢快地拍小手?掌
不?少人喜悦地落下泪水,好不?容易拉回的神智,又一次陷入岌岌可危的险境。
幸亏纪尧青和?叶依娜有经验,一刀扎进大腿,用疼痛唤醒理智。
其他人见了连忙效仿,随后又得分神应付被鲜血激发斗志的水生怪物们?。
唐妮妮大约被勾起糟糕的幼年经历,捂着耳朵钻回床单,怎么都不?肯出来了。
祁越看着没有大碍,仍在兴致勃勃地收集晶石。
情况有些不?利,林秋葵隔空与?那只怪物对望。
「异能 - 透视」
「c级怪物——人婴,人类身份为‘乔归里’,男,32岁,单身。2018以博士学历毕业于相关专业全球排名top5国际院校,归国后应聘于某国际金融公司,短短五年凭实力晋升为销售总监。在职期间?表现十分出色,待人接物周到而谨慎,为此连续多年获得‘最佳员工’荣誉,其团队业绩长期名列前茅。」
「人类时?期社会?关系良好,颇得上司、同事?、女性的青睐,被称为‘火眼金睛乔总监’,不?计年终奖在内,年薪超两百万。」
「第三次倒计时?期间?遭异种寄生,濒死欲望是:逃离成人世界,故蜕变为人婴。」
「人婴:凭借独特的外形优势,辅以蛊惑幻象,其存在本身便?能唤醒人类的怜惜与?关爱。可通过「情绪转化」将吸收到的人类情感,构建成刀枪不?入的保护壳。同时?还能将自我的负面情绪,例如悲伤、恐惧等转化为精神攻击。」
「致命处在于咽喉」
「温馨提示:该怪物完全免疫普通物理攻击,有且仅有更高?阶精神系异能者、更高?阶异能武器,方能破除保护壳。」
……少见的精神系怪物。
仅以世俗标准评判,对方人类时?期可谓不?折不?扣的成功人士,没想到内心深藏的欲望是变回婴儿。
大概精神系异能怪比普通怪物敏感一些,在林秋葵使?用能力探究底细时?,人婴瞳孔闪动,忽然饱含恶意、极其毒怨地看她了一眼。
接着就放声大哭:“呜哇哇……哇哇哇哇哇哇……”
婴儿哭声尖锐又高?亢,本来就是大人的噩梦,更何况它的哭声里包含精神攻击。
声波仿佛化刀,一刀刀凌迟着神经。
人们?纷纷捂头,痛苦地□□着。
哪怕有包嘉乐的精神安抚,也难以消除他们?的精神上的煎熬。
目睹又一人行动迟缓,被怪物吞入腹中。人婴天真地拍了拍手?,继续呜呜哇哇着,朝它刚刚感受到的威胁——林秋葵的方向爬去。
燕定坤挺身向前,头也不?回地说:“林小姐,你和?你的队友该离开了。”
“还有老刘,赶快带着所有清醒的人撤退。”
助理难以置信:“老燕,你——”
“我们?争的就是一个水源,眼下怪物都被清理出来,河就在那,跑不?了。这只高?级怪物不?好对付,我们?基地的异能者、军事?力量太?少,没必要再冒险,也不?该再牺牲人命。” 燕定坤沉着地剖析利弊,支撑自己的最终结论:“你们?先走,我试试把它往基地反方向引!“
“要是我不?能活着回来,明晚庆典暂时?取消,之后一段时?间?你们?都不?要再有大动作,它应该不?至于找到基地去。”
不?要祸及基地就行,这是他唯一的念头。
某助理虽然认同‘一切为基地、为国家为先’的理念,也承认不?该在计划之外的怪物身上浪费人力物力。但并不?认为这个充满牺牲精神、背负着莫大风险的引诱角色,需要由一个基地堂堂的负责人亲自担任。要知道,一个有能力的负责人才是基地建设发展事?业中的重中之重。
所以这活交给谁都行,谁死都行,唯独老燕不?行!
“这事?我会?办好!” 身形相对瘦小的助理,毫不?犹豫地推开他:“你走,基地不?能没有你!”
燕定坤不?为所动:“我是你领导,让你走就走。”
助理亦坚持己见:“你是基地负责人!你有你该挑的担子?!”
“我正准备挑我的担子?!”
“胡说八道!这算什么担子??燕定坤,你要弄明白,活着才是你的担子?!国家,基地,人民群众才是你的担子?!”
“行了老刘,这些人就是群众!我要对他们?负责!”
俩合起来超过一百岁的中年男人,你一句,我一句,活像包厢抢着买单,谁都不?让谁。
若非人婴爬得慢,估计大家已经团灭n回,哪有时?间?让他们?引经据典、长篇大论地开始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