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在其他人的掩护下,他骗过了守卫,连夜离开了地湖城。
但由于走得匆忙,他甚至没带照明工具,一不小心踩入了沙坑,只能被动地等待救援。
之后,运气好又不好地遇到了李禛两人。
说完这些,他抬起头,恳切地看着李禛。
在他看来,李禛两人敢什么也不带就穿越荒区,多半是其他宗门派来探查情况的人。
只要他们肯提供帮助、将这里发生的事情上报,他们就一定能夺回地湖城的控制权!
李禛目光微动。
地湖城一片混乱?这对天门台来说或许是个噩耗,但对她和师雨楼来说,是好到不能再好的好消息。
不过在这之前,她需要了解一下地湖城的最新状况。
“现在地湖城的情况怎么样?”她看向这个倒霉蛋,“控制权在谁手上?城内的居民呢?”
对方一听,更肯定心中猜测:“控制权在黑色势力手上,他们有枪,其他人不敢反抗。但是这几天内,他们已经经过了数轮火拼,具体是谁获胜我也不知道。”
说完这些,不等李禛再问,他便想到自己还不知道李禛两人的所属,立刻急切地反问道:“你是哪个势力派来的什么人?”
“我?”
李禛指了指自己,露出微笑:“我是天门台的敌人。”
流沙缓缓下陷,将尸体彻底吞没,再次恢复成一片极具迷惑性的沙地。
李禛抬起头,再次眺望天际,地湖城就伫立在不远处,静候着他人的到来。
“走吧。”她没有再看沙地一眼,“去地湖城。”
师雨楼收起枪,跟在她身侧,两人一前一后朝着地湖城走去。
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距离地湖城已经十分近了。随着两人的前进,城市的轮廓不断放大,最终,地湖城的灰白色外墙终于出现在李禛的眼前。
外墙是用特殊石料建造而成,因常年遭受风沙侵蚀,原本平整的石料已经坑坑洼洼。
为了防止风沙进城,地湖城的外墙十分高大,底部设立着进城的小门。此时正值晌午,进城入口处却无人把守,只有黄沙漫漫,分外寂寥。
李禛穿越飞沙,走入城市中,现代化的街道和楼房顿时呈现在眼前。
地湖城虽然是个小城,但也楼房高筑、商铺林立,看上去和饱经风霜的灰白色外墙格格不入。
李禛走在街道上,侧头打量着两边的景象。
靠近城门的地方还有些破旧,但越向前走街道便越宽阔,商铺也越来越多。摩天大楼上高悬着广告牌,明亮的光透过黄沙,将沙子也染成彩色。
看上去,和其他地方也没太大区别。
若说不同,那就是这街道上的行人太少了。
李禛两人向前走了一段路,期间见到的人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这些路人都穿着厚重的防护服,闷声从两人身边走过,匆匆赶向远方,仿佛身后有什么在追赶一样。
“看来他没有撒谎。”李禛看着萧条的街道,“这里的确被控制了。”
师雨楼道:“只是不知道具体状况怎样。”
李禛笑了声:“等下就知道了。”
两人继续向前,又穿过一条街道,眼前的景色忽地一变。
本该整洁的街道上乱糟糟地停着一些车。车子有的完好无损,有的则是濒临报废。在车子的边上,则是横七竖八地躺着些尸体。
尸体粗略一数便有几十人之多,鲜血从他们身上的伤口中涌出,染红了地上的沙石,将整条街道衬托得如同炼狱。
李禛停顿一瞬,随即走上前查看情况。这些尸体分别穿着蓝色和黄色的防护服,大部分都是死于枪伤或刀伤。
他们的血已经凝固,看着死去有几个小时了。血液喷溅得到处都是,连附近一些门户大开的商铺之中,也能看到干涸的血迹。
李禛做了判断:“是他所说的帮派成员。”
枪虽然不是违禁品,但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搞来的,至少普通居民肯定是没有。
能大规模持有枪支的,是那些原本就游走在灰色地带的帮派无疑。
现场这情况,也很符合帮派争斗现场的模样。
李禛继续翻找,想要在尸体身上找出什么能证明身份的东西,忽然听到附近传来突突突的枪声。
这些声音十分急促,且都交织在一起,如狂风暴雨般袭击了整座城市。
从枪声的音量和持续的时间来看,开枪的不是一个人两个人。至少也要三四十个人同时拿着枪,才能打出这种枪林弹雨的效果来。
师雨楼放开尸体,看着右边的街道:“那边打起来了。”
李禛也站起身:“去看看。”
穿过一条满是尸体的街道,枪声便离得越来越近了。离得还有一段距离,李禛便能看到几道穿着蓝色防护服的模糊身影。
李禛抬手示意师雨楼停下,两人躲在角落,将楼体充当掩体,默不作声地观察着这场战斗。
和刚才的尸体一样,交战双方分别穿着蓝色和黄色的防护服作为区分。从远处看,穿蓝色防护服的人更多,武器也更先进一点,很快就占了上风。
穿黄色防护服的人自觉不敌,快速撤退,朝着一条小路跑去,蓝色防护服提枪便追,双方一前一后,穿过弥漫的硝烟,朝着远处跑去。
很快,还停留在原地的就只有尸体。
李禛在隐蔽处旁观了这场战斗,却没有插手的意思。
直到正在战斗的双方都离开,她才看着战场上遗留的尸体,沉吟道:“一天之内街道上就发生两次大规模械斗,这还不是全部,看来地湖城的局势的确不妙。”
师雨楼没说话。索性李禛也不是想要什么答案,只是想要拐出角落,余光却瞄到一道身影从对面另一条巷子里鬼鬼祟祟地跑出来。
那是一个中年妇人。她先是探头看了看外面街道上的尸体,脸上露出惊恐之色,将脑袋缩了回去,像是在犹豫什么。
几秒后,她又探出身子,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小心翼翼地朝着街上的尸体跑去。
女人来到尸体前,伸手摸了摸尸体的口袋,最后从里面掏出来一块压缩饼干。
她面色一喜,挪动身体又摸向另一具尸体,可还未等指尖碰上口袋,她便感觉后脑勺被什么东西抵住了。
“胆子很大啊,居然敢偷我们的东西。”
女人战战兢兢地回过头,紧接着便看到了一个穿着蓝色防护服的人影。
是那群人!
她不知道这些帮派具体叫什么,只简单粗暴地将蓝防护服称之为“蓝派”,黄防护服称之为“黄派”。
对普通群众来说,蓝派和黄派确实也没太大区别,都是会滥杀无辜的黑恶势力罢了。
第一次直面这些人,女人吓得身体发抖:“对不起,我只是……想找些吃的……”
在城市刚陷入混乱的时候,这些势力就带走了食物和水这种珍贵的资源,普通居民想看到这些东西都难。
但也没人敢出门,生怕被这些人当作袭击目标。可是人饿极了,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蓝派的人听到她的辩解,非但没有心生同情,反而一脚踹在她的肩膀上。女人痛呼一声,摔倒在地上,但一只手仍旧死死地攥着那块饼干。
见状,蓝派人眼中闪过一丝恶意,抬脚踩上她的指尖,狠狠用力。
女人哀嚎一声,疼得说不出来任何话,只能哀求地看着他。
蓝派人似乎在她的无助中体会到了某种快感,非但没有松开,反而愈发用力,甚至从腰间拿出了匕首,对着女人的脸比量了一下,好像在享受她脸上的惊恐神色。
锋利的匕首距离她的眼睛越来越近,女人猛烈地挣扎起来,却怎么也甩不脱他的钳制。
眼看着刀尖就要戳入她的眼睛,女人瞳孔紧缩成一个小点,几乎认命地睁大眼。
可下一秒迎接她的,却不是剧烈的痛感,而是“砰”的一声枪响。
随着枪声响起,刚刚还一脸嚣张的蓝派身体倏地失去了力气,猛然倒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很快就失去了声息。
女人蓦然扭过头,看向枪声响起的方向。
那是一个隐蔽的角落,若不特意去看,几乎很难注意到。此时,一女一男两个人就静静地伫立在那里。
师雨楼沉默地放下枪。李禛一手搭在他的肩上,另一只手微微抬起,有些轻佻地对女人招了招手。
女人下意识地指了指自己,很快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她再次恐慌起来,不知道这两个人是谁,更不知道他们找自己干什么。
他们难道是也是某个组织的人?可她没听说过周围有以黑色为标志的势力。
虽然不知道这两人要干什么,但很明显,他们不是好惹的。女人紧绷后背,忐忑不安地来到李禛面前,自以为隐蔽地用余光打量着他们。
李禛看了女人一眼,确认她就是个老实巴交的普通人。
“带我们去你家。”她毫不客气地命令道。
“什、什么?”
李禛耐心地重复道:“不想死的话,就带我们去你家。”
说话间,她的右手抚上腰间佩戴着的长刀,似是蠢蠢欲动。
女人只看了那把刀一眼,就吓得飞快收回目光,连声应是。
说罢,见李禛放下手,她松了一口气,转身带着李禛两人,提心吊胆地朝着一条小巷里走去。
李禛见她老实了,便收回目光。
去女人家也是临时起意的。按照她和师雨楼原本的打算,二人应该是找个黑旅馆暂时安顿下来。
不过地湖城都这副模样了,估计也不会有旅馆还在营业。为了不引起过多关注,李禛临时决定先随便找个地方住下来。
这女人也不知是倒霉还是幸运,就被她正好碰上了。
从外表就可以看出来,这个女人的生活水平尚可。她居住的地方在一条略有些偏僻的小巷的内部,好像还是一家小店铺。
一进门,就能看到地上摆放着一个机器部件,另一侧的桌子上满是机油和螺丝钉,从摆设就能看出,这是一家机器维修店。
女人打开门,让两人进来,随即有些局促地说道:“两位……额,这就是我家。”
李禛道:“有没有空房间?”
女人道:“楼上有两间。”
那些本来不是空房间,已经被她租出去了。不过两位租客前几天就死了,房间也就空置下来了。
李禛可不在意房间有没有死过人。
她在背包口袋里掏了掏,掏出了两块还未拆封的巧克力,便扔给对方权当房费,之后便和师雨楼上了楼,商量下一步该怎么做。
“天门台等抽出手,估计就会注意到地湖城的异样了。”
李禛道:“地湖城里的势力也不会乖乖等死,应该还会反抗的。”
这样算来,地湖城的混乱要持续好一阵子了。就算本地势力敌不过天门台,也能给她争取一段休养时间。
况且,天门台也不知道她的准确位置,以他们的效率,估计要找好久才能找到她。
“就让那群家伙找去吧。”
在迭起的枪声和惨叫声中,两人安稳地度过了在地湖城的第一夜。
这周围并不太平,谨慎起见,李禛没有离开居住地,而是留在这里养伤。
直到第三日,她的外伤好得差不多了,李禛才找来被她救下的女人,询问起有关地湖城的事。
她问的都是比较简单的问题,对方作为原住民,多少都能回答出来。把想问的东西问完,李禛就放开她,让她离开了。
女人离开后,李禛就套上了在外面行走时必穿的防护服,又戴上了防风镜,一副要出门的打扮。
师雨楼问道:“你去哪里?”
“日环食。”李禛找了个皮筋把头发绑起来,“顺便找个理发店。”
距离上次剪发还没多久,她的头发又有些长了。
“这个时候不可能有理发店开门吧……”
李禛想了想:“说得也是。那就算了。”
停顿几秒,她又道:“你跟我一起去。”
一边说着,她一边拉上防护服的拉链,朝着窗外远远看了一眼。只见街道上行人寥寥,天色也如末日般昏黄。
师雨楼也穿上了防护服,两人一起下了楼,走在街道上。一出门,沙子就扑面而来,吹得两人的防护服沙沙作响。
按照女人的描述,李禛朝着日环食支部所在的方向走去。
在弃灵者和仿生人遍地的时代,日环食无疑拥有大批量的信徒,它的分部已经开遍了各地。
地湖城也有这样一个小小的分部,它屹立在城市的角落,凭借其特殊的性质,在这场战争中幸免于难。
现在地湖城内的信号被切断,李禛无法联系外界或从外部获取信息。不过她觉得,日环食一定有办法。
至于日环食会不会出卖她……答案是“会”,但不是现在。
两人大剌剌地走在街道上,很快就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但这些人没有轻举妄动,只是悄悄确认着他们的身份。
过了一会儿,确认这两人不属于城内的任何势力,只是两个势单力薄的外来者后,终于有人将他们拦住了。
李禛站在街道的一端,站在她对面的,是一群穿着黄色衣服的人,应该就是所谓的“黄派”。
他们盘踞在这片街区,就在这附近活动,时而去隔壁街道和蓝派打一架。
此刻,黄派正因为和蓝派战斗失利而不悦,李禛两个陌生者正好撞在他们枪口上了。
两方相对而立,李禛掀开眼帘,平静地打量着对方。
半晌,她才带着师雨楼绕过那群人,在擦肩而过的一瞬间,李禛慢慢抬起右手。
随着她的动作,众人脖子就仿佛被锋利的钢线切割过一般出现血线,随即身首异处,尸身相继倒地。
就在几秒内,刚刚还趾高气昂的众人瞬间成了一具具再也不能开口的尸体。
李禛放下手指,上面悬挂的灵丝也就随之消散。黄沙覆盖到满地尸体上,风摧毁了能证明她曾出手的一切痕迹。
将灵丝变得无比坚韧,既能杀人于无形,又能减少灵气的使用,这还是她从紫身上学到的小手段。
从尸体边上走过,李禛又走了几分钟,便来到了日环食的门口。
若说外观,日环食在地湖城的支部远没有涅槃城支部豪华大气,再加上最近的混乱,白色的建筑前门可罗雀,一片萧条。
但它没有关闭,仍是开着门。透过透明的门廊,能够看到有不少身着白色衣袍的人在室内缓慢走动。
李禛没有犹豫,径直走入其中。
她的到来让白袍人们有些惊讶,毕竟局势动荡,普通居民可没胆量跑过来。况且她进来后目的明确,看起来像是来找谁的。
其中一个白袍女人见状走到她面前,对她行了个礼,轻声问她有什么需要。
李禛道:“告诉你们支部的负责人,就说李禛找她。”
她这个名字不说家喻户晓,也是赫赫有名了。白袍女人显然听说过她的事,惊讶从她脸上飞快掠过,随即她低下头,缓慢道:“请稍等。”
说罢,她转身穿过走廊,朝着建筑的另一端走去。
见白袍人离开,李禛环顾四周,在身侧找到了一个供信徒休息的椅子,便随意地坐在上面,一边等着见日环食负责人,一边仰头看着绘制了精美图案的天花板。
图画是用一种特殊的颜料绘制而成的,上面绘制了日月、树木、山川,在隐约的灯光下,这些图案闪烁着彩色的流光,看上去如梦似幻。
李禛盯着树木的图案发了一会儿呆,身边的师雨楼便凑到她身边,低声提醒道:“他出来了。”
闻言,她收敛思绪,朝着侧边的长廊处望去,果然见那个身着白袍的女人出现在长廊尽头,正快步朝她走来。
她步伐很急,没过几秒,就来到了李禛身前,神态恭敬道:“灵司要见您,请跟我来。”
说完,她迟疑地看了李禛身后的师雨楼一眼,看样子有些犹豫。
“不用在意。”李禛轻笑,“他是我的‘自己人’。”
听她这样说,女人点点头,也不再多问,转身走在前方,给两人带路。
三人一同穿过走廊,路过一个又一个的房间,李禛注意到长廊两侧的墙壁上,也有着精美的壁画,上面似乎绘制了上古战争的场景。
和涅槃城支部比起来,地湖城支部还是太小了。李禛很快就被带到一个空置的房间,白袍女人对两人行礼后就转身离去了。
房间似乎是专门待客用的,里面有沙发和矮桌,矮桌上还放了一个茶壶。沙发一边空着,另一边坐着个同样穿着白袍的女人。
她侧对着两人,正目不转睛地望着墙壁上挂着的一幅巨型画作,仿佛没有意识到二人的到来。
而以现在的角度,李禛也看不到她的脸,只能看到那一袭绣着金线的柔软白袍。
李禛挑起眉,反手关上门,快步走到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又大大咧咧地翘起二郎腿。
“不是要见我吗?”她拿起一个白瓷茶杯,毫不客气地倒了杯茶,“怎么不说话了?”
茶水注入瓷杯的声音在寂静中响起,挑拨着在场所有人的神经。
听着水声越来越弱,李禛才拎起茶壶,将装满水的茶杯推到师雨楼面前,又拿起另一个空茶杯。
女人慢慢回过头,露出一双漂亮的猫眼:“你还是老样子,4号。”
李禛放下茶杯,静静抬起头,看着这个穿着华美长袍的女人,几秒后嗤笑一声。
“孙曼英,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
见到这个旧相识,李禛非但没有提高警惕,动作反而愈发随意起来:“怎么?你不在神衍神天当研究员了?”
孙曼英道:“生命之轮都拿到手了,还留在那里干什么呢?”
说着又扭头看了眼师雨楼:“我说得对吧?师兄?”
师雨楼看了她一眼。
他和孙曼英没什么交情,对她也不甚了解,只是恰好都是曲妍的学生罢了。
李禛逃脱后,他被神衍神天雪藏,也没太关注研究所的事。孙曼英则是事发后过了一段时间才离开的,她走正规流程递交了辞呈,就顺利离职了。
她重新回到日环食,没过多久,日环食的灵司之位就出现了空缺。
聪明谨慎的孙曼英顺理成章地填补了上去,成了地湖城支部的负责人,又阴差阳错地与两人见面了。
说来也好笑,曾经在鼠场中的两名研究员和一名实验品,居然都离开了神衍神天,并且在一个不受天门台管辖的地方再次相遇。
孙曼英接着道:“不过我倒是没想到,你们两个会掺和在一起。”
李禛哈哈笑了两声,抬手圈住师雨楼的肩膀:“你没想到的可太多了。好了,废话可以放到后面再说,先来聊聊我们的事吧。”
孙曼英道:“大灵司已经在等着你了。”
话音刚落,三人面前的空地上突兀出现了一道虚影。虚影由没有实体的白光组成,只有一个隐约的轮廓,还在逐渐凝实,几秒钟后,白光顺利地凝结成一个长发男子的模样。
来者正是月神。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地轻柔,像是月光落下给檐角披上的一层轻纱。只是透过电子设备,原本柔和的声音有些失真,凭空多出几分阴冷来。
李禛喝了口茶水,这才侧头看着他,就像是看一位多年不见的好友:“最近过得还好吗?月神?”
“托你的福。”月神坐到她对面,“天门台已经将注意力放在你身上,不再全力追查我们了。我过得还不错。”
李禛笑了声,意味不明道:“是么?”
“当然是。”月神低垂眼眸,“不过也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
“关于天门台?”
“没错。”
李禛将茶盏放下:“我没想到你会来找我。我呢,只是想借用一下你们对外联络的设备。”
她想要联系和她关系最紧密的明月川姑侄说一下情况,还想看一下武神城事件的后续。
天门台对她的处理是什么?武神城现在是谁接手?这些她都有必要了解。
月神微笑:“当然没问题。现在我们可是盟友。”
至少在此时刻,日环食与李禛休戚与共,他们的利益是一体的,月神自然不会拒绝她的“小请求”。
同样的,李禛也不会拒绝他。
“说一说吧。”她抬起眼,“你哪里需要我?事先声明,我重伤未愈,如果你让我对付整个天门台,我只能遗憾拒绝了。”
重伤未愈是她瞎掰的。她虽然受了伤,但怎么也称不上重伤,况且经过几天的休养,伤势已经好多了。
她本身有实力,倒也不怕别人小看她。恰恰相反,她倒是乐意让日环食轻视她一些呢。
月神道:“不会让你只身对抗天门台的……你知道星照海吧?”
李禛道:“怎么,你盯上他们了?”
说话间,她观察着月神的表情,暗自思忖着对方的目的。
月神盯上了天门台五大成员中最为低调的星照海?
天门台剩下三个宗门中,最强的是神衍神天,如果她是月神,在真武和灵格双双毁灭的情况下,一定会先对付神衍,而非星照海。
是什么促使月神做出了这个决定?难道是……树种?
李禛心念百转,很快就想到了最有可能的答案。而就在她想明其中关窍的同时,月神也淡淡开口:“树种。”
见她脸上露出了然神情,月神顿了顿,接着道:“星照海中有一颗种子,剩余的三颗被保管在天门台的其他地方。”
也就是说,算上星照海的这一颗,天门台总共拥有四颗树种,这个数量远比李禛之前推测的要多。
李禛想着想着,忽然意识到了不对。她蹙眉问道:“你们手里有几颗?”
听到她的问题,月神又是停顿一瞬,似乎在思索。半晌,他才回答道:“两颗。一颗是生命之轮,另一颗是在某片荒区中找到的。”
他对李禛和盘托出,倒也不是因为信任她。
日环食手里的树种少,既是劣势,也是优势。优势就在于,以李禛的性格,她不会立刻抛掉占据树种更多、更强大的天门台转而对付日环食。
所以月神没有刻意隐瞒。
然而听到他的话,李禛的眉头皱得更紧了,眉宇间也划过一丝疑惑。
因为她发现,目前所知的树种数量,似乎和她推测的不一样。
她手里现在有四颗,分别是不知来历的树种、矿洞树种、白塔树种以及血影手上的两个半颗的树种。
天门台手中四颗,加上日环食手中两颗,这就是十颗树种,比她预估的九颗树种要多了一颗。
李禛紧紧皱起眉,又算了一遍,数目果然还是对不上。
的确是多了一颗树种。
现在,三种可能摆在她的面前。
一是月神说谎了;二是她估测错误;三是出现了什么未知的变故。
念及此,李禛又抬头看了眼月神。月神银色的眼瞳中只有疑惑和不解,像是不明白她的神色为什么变得凝重起来。
李禛摸了摸下巴,暂时否定了这种可能。月神暂时还没有理由在数量上说谎。
那么,估测错误?
不对。树种应该就是九颗没错,李禛相信自己的判断。
那么就只有第三种可能了。
她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接着问道:“你的消息来源可靠吗?”
月神点头,很笃定地说道:“绝对不会出错。”
既然情报没有出错,那难道在这已知的十颗树种中,有一颗是假的?
她自己身上的四颗肯定是真的,但是天门台和日环食,应该不会眼拙到把假货当成真货吧……
这样想来,事情变得愈发扑朔迷离起来了。
月神在她变来变去的神色上看出了些许端倪,跟着皱起眉来:“是发生了什么事?”
李禛思索一瞬,也将多出来的那颗树种的事告诉了月神。
听她这样说,月神神色微变,原本波澜不惊的脸上,也多了几分复杂的情绪,看起来不像演的。
他沉默片刻,似乎在回忆自己得到的情报。半晌,他才开口:“至少日环食手中的两颗树种不是假的。”
说完,空气再次陷入到漫长的沉默之中,众人面面相觑,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良久,李禛打破了近乎凝滞的氛围,将走偏了的话题重新引回来:“这件事之后再说。星照海怎么了?”
被她这么一说,月神也回过神,想起今日来找李禛的目的,微微点头,绕开了真假树种的话题。
“那颗种子存放在星照海,而星照海以特殊的方式存在,相比其他宗门更势单力薄,也是目前最方便我们下手的目标。”
李禛笑了声。
方便下手?若真是如此,日环食绝对会吃独食,才不会带上她呢。
李禛对星照海的情况只是一知半解。三千年前,这个宗门就很低调,几乎从不对外交流。
以她的性格,别人不招惹她,她也懒得招惹别人。所以直到她死,也没和星照海打过交道。
复生后倒是听说过这个宗门的一些信息,却也仅此而已了。
不过月神这样表现,恐怕星照海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特别之处,才让日环食不甘不愿地拉她入伙。
心中思绪如潮,李禛瞬间想清其中关窍。她也不计较月神言语中的小漏洞,只是抱胸靠在沙发背上,静静地听着。
“不过想进入星照海,也有难度。”果然,月神的下一句就是这个,“因为星照海所在的流光城,是‘不存在的城市’。”
流光城是一座“虚拟之城”。
整座城市都存在于服务器中,一砖一木都由数据构成,它不存在于现实世界中。
生活在流光城之中的人,可以说是数据,也可以说是真实存在的人类。
为了逃避痛苦、为了摆脱死亡,总有人选择在生前将自己或家人的意识备份上传,这些数据就被上传到虚拟之城中,永远地存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