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两句话便提着袖子抹泪。
沈宴秋没有冲他发怒,只是道,“令爱竟然病的这么重?”
他便起身要走。
温德毓摸不着他的想法,索性大胆道,“雪浓是个孝顺的孩子,求、求您救救她,下官定感激不尽……”
沈宴秋睨着他笑,“你毕竟是王昀的岳父,既然你开口了,我便发一次善心。”
他慢吞吞出去,温德毓不明所以,未几沈宴秋身边的小厮何故进来,道,“温侯爷还愣着干嘛?还不赶紧送令千金上马车。”
温德毓心中大喜,料定沈宴秋对雪浓必有情,忙叫人去后院把雪浓送出来。
上马车时,何故冲温德毓笑道,“家中二小姐念着令千金,才叫二爷来瞧瞧,为令千金名节着想,温侯爷可别又有什么登不得台面的念头。”
温德毓一阵忐忑,连应着是。
马车一路朝白云观方向去了。
温德毓悬着的心放不下来,这也不是去沈家的路,莫不是要把雪浓安顿在白云观里,那白云观也有沈宴秋住的地方。
温德毓咬咬牙,原来还是想金屋藏娇,只要沈宴秋不生气,他都依着,也不会抹黑了沈宴秋的名声。
入云集园,雪浓被安顿在静室,下人们为她洗漱好,自有大夫来看,也只开了几副药,让精心调养,莫再伤脑子。
屋外狂风大作,沈宴秋开门进屋里,慢步到床前。
雪浓坐在床上,两手在打络子,打的歪歪斜斜,毫不美观,但她的手没停下,只是在麻木的做着动作。
沈宴秋坐到她身边,轻声问她,“打这个也是卖钱?”
雪浓停下手,抬起脸看他,瞳孔是空寂的,神情很凝滞,全然没有看见他时的局促害羞。
沈宴秋从兜里摸出一串铜板,道,“这些钱够不够买下这根络子?”
雪浓迟钝的探手去拿钱,再把那根没打完的络子放到他手里,她呆呆的看着他,很小声很小声的说谢谢,才把那吊钱藏到枕头底下,然后继续找五彩线打络子。
沈宴秋帮她把五彩线拿在手里,递两根给她,看着她打,打了小半盏茶,他说好了,再拿出一吊钱给她,买下这根络子。
这样重复了有四五次,她还不知疲倦。
沈宴秋把五彩线藏了起来,骗她说线用完了,她才停住。
雪浓把枕头扒开,底下藏着几吊钱,数了数,根本不够数,她的钱没了,她的钱被老婆子偷去了,她好不容易攒下的钱,她想能出去自立门户开秀坊的钱,真的没了。
雪浓开始哭,眼泪模糊了视线,她被托起了脸,有手在给她擦眼泪,没有一点狎腻,她难以自制的去依赖他,往他怀里靠,哭的昏天暗地。
良晌她手里塞进了满满一包金子,“你的钱没丢,不是想出去开秀坊吗?好好活着。”
第十八章
雪浓才终于止住眼泪,她抱着那包金子再小心翼翼放回枕头底下,然后重新钻到沈宴秋的怀抱里,紧紧依偎着他。
沈宴秋轻轻抚拍着那削肩,她的脑袋又受创,大夫说可能记忆混乱,她被关以后,下人待她刻薄,短短几日,好像更瘦了,又兼神思过伤,若无人在意,也许过不了多久就会殒命。
静室门被敲,药熬好了。
送药进来的是流月,周氏让她跟来的,回去还得事无巨细的禀报给周氏。
乍然见雪浓被沈宴秋抱着,心底竟像是一颗石头落了地。
流月不敢多看也不敢近前,停在几步远的地方等话,半晌听沈宴秋道,“药端来。”
流月才轻手轻脚把药碗端上。
沈宴秋接过碗,给雪浓喂药,雪浓小口小口喝着,很是乖顺。
流月暗暗惊讶,先前给雪浓送饭的婆子说过,雪浓自被关在梨安苑,每日用食越来越少,时常吃不进东西,说她这是闹绝食吓唬人,周氏也不管她,只有流月一人担心雪浓这样下去要出事。
那府里也没个真心待她的,若她心里人真是沈宴秋,又有什么不好的?
沈宴秋喂完了药。
流月自觉下去,带上门时,还是没忍住偷偷看了眼,少女纤细的身体依在男人胸前,侧脸贴在他颈边,腰身被大掌包住,是极缠绵缱绻的情状。
流月微红脸,把门关好。
观内暮鼓的响声透过纱窗穿进屋,要入夜了。
雪浓已昏昏欲睡,沈宴秋把她从身上抱开,放到床上,才放下,人就睁开了眼,她紧张的伸胳膊挂到他身上,很怕他真的走了。
沈宴秋道,“你要听话,该睡了。”
即使是意识模糊不清,雪浓最讨厌听到的也是听话,周氏常要她听话,如不听话,就会被鄙弃嫌恶,听话了,也是遭人百般羞辱。
雪浓缠着他不松手。
沈宴秋失笑,单手笼住她的腰,侧身躺下,她才乖乖枕到他的胳膊上,雾气氤氲的眼眸一瞬不眨看着他。
沈宴秋心中一动,“有没有记住我?”
雪浓看着那长眉沉眸,划过笔挺的鼻尖,最终落到薄唇上,她愣愣的,被吸引着靠近。
沈宴秋轻按着她,“不可以。”
雪浓人趴到他身上,委屈着想触碰他。
沈宴秋神情凝重,问她,“小姑娘,你知道你在做什么?”
雪浓呆愣的点头。
“我比你大很多,你会后悔,”沈宴秋道。
雪浓的睫毛在颤动,犯起执拗,仰起颈凑近了,眼却闭紧。
她想要那个被他遮住眼睛的吻。
正值青春里的女孩子,秾艳昳美,连雪白皮肉都散发着极淡体香,她不知道,一旦他们有了更亲密的关系,宣平侯府不会轻易放她独身离开。
可她只是病了,也许病好,这些记忆又会丢失,她想一个人远离是非,这没有错。
沈宴秋眸光凝着,半晌,他像之前一样,用手遮住她的眼睛,微低头亲住了人。
雪浓微有瑟缩,人软进他的臂弯,沉浸在这没有一丝狎亵轻浮的吻里,心神都被安抚了。
过良久,沈宴秋才移开唇,手挪走,她有些困顿,眼波潋滟,张着细细的手指无促去抓他,抓到手便不放开,摸索着从枕头底下把所有的钱全部藏到他手里,呓语着要他保管才放心,终于陷进梦里,不哭不委屈了。
有点好笑,才来时哭的伤心,连话也说不清楚,断断续续说着钱被婆子偷了,不能开秀坊了,孩子心性,受委屈知道找他倾诉,要他哄。
大抵是真把他当成了可以依靠的长辈。
沈宴秋扯唇,把铜钱和金子带走,隔日再来时,带了一个很小的匣子,上面有锁,他把钥匙交给雪浓,告诉她可以自己保管了,只要钥匙在手里,谁也偷不走她的钱。
雪浓每日换着地方藏钥匙,等到晚间沈宴秋来,记不起来钥匙藏在哪儿,沈宴秋总会不厌其烦的陪着她找,找到了再打开匣子,里面的钱没有丢,她便能开心好久。
连着吃药吃了□□日,雪浓的精气神慢慢恢复,记忆也在逐渐回笼,只是不太能想起许多事情,对于跟沈宴秋的亲近会记起来点滴,但是转头可能又忘记。
在她越来越清醒后,沈宴秋就直接不来观里了。
这段日子,流月也是目睹过沈宴秋如何待雪浓,看得出沈宴秋对雪浓很是怜爱,并非只当一般的玩物,流月也为雪浓感到高兴,若沈宴秋对雪浓有真心,雪浓便有了好归宿,沈宴秋尚未娶妻,没准会娶雪浓。
只是雪浓病好后似乎有些不记前事,说起沈宴秋,会静默着,再羞红脸,只说他是好人,救过自己。
流月私下询问过大夫,大夫说是伤了脑子的缘故,还是之前在王家受的伤,时好时不好,想起了东再忘掉西,便也不能再提及沈宴秋跟她已经算不得清白,女儿家在这事上向来被动,也只盼着沈宴秋能快些来宣平侯府提亲,早早定下了事。
雪浓住在云集园是个秘密,宣平侯府没往外透露过,先前与许氏说好的亲事,也被周氏另寻借口给推掉了,还惹的许氏好一顿絮叨,赔了十两银子才算完事。
周氏多派了几个婆子丫鬟过去伺候,顺便也能知晓观中情况,结果传回来的消息却是沈宴秋人不在观里,只有雪浓一人在里面养病,就怕真如沈宴秋说的那般,只是看在王昀的情面,才救治了雪浓。
周氏便自己带着温云珠去沈家,自然不能见沈宴秋,见的却是云氏,话里话外对沈宴秋感激,但也说了想接雪浓回府,担心她一个姑娘家在观里遭罪。
云氏在内宅多年,哪有听不出周氏话的,周氏这都上门来问了,不就是想试探他们对雪浓的态度,云氏是盼着沈宴秋快些娶雪浓进门,也跟沈宴秋敲问过,但沈宴秋没点过头,倒像是不急着娶雪浓,她做婶母的,也不好逼着他。
云氏也只说着等大夫再看看雪浓,要没事了,便随她回去吧。
周氏没得来想要的话,告辞回府,与温德毓一通商议,还是决定先放雪浓在观里,等那边点头放人,再接回来。
温德毓现今可一点也不为官职发愁,就算沈宴秋不去观里,雪浓也住在云集园,那云集园是沈宴秋的地方,雪浓能住进去,沈宴秋多少也是有那意思,早晚的事情,温德毓不急着。
这几日雪浓渐渐想起了很多事,譬如第一次去王家发生的事情,她记起了七七八八,她没有勾引温子麟,是温子麟趁着夜色想强迫她,沈宴秋把她救了。
那粒扣子不知道怎么落到沈宴秋手里,沈宴秋还给了她,她该跟沈宴秋道谢。
雪浓叫流月去打探沈宴秋何时来观里,问了好几回,都得不到确切的回答,正在雪浓以为沈宴秋不来时,沈宴秋竟来了。
正是盛夏的几天,观中很热,静室常备着冰盆,比在梨安苑要凉爽,桌上摆着几样爽口的菜食,是雪浓借用这观里的厨房,亲自下厨做的。
沈宴秋坐在桌前,看着这些菜,眉目含笑道,“小姑娘,你不知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么?”
雪浓怯怯道,“……不是献殷勤,是谢您之前搭救过我。”
“我搭救过你好几次,你要谢哪次?”沈宴秋笑问。
雪浓立刻脸红,要详说却是难以启齿,思索好久才道,“是在王家那次。”
沈宴秋略愣,惊奇道,“想起来了?”
雪浓颔首。
沈宴秋眼里划过笑意,“想起了多少?”
雪浓咕咚着回说该想的都想起来了,王家那次后温子麟还要威胁她依从,发生这样的事情,她也不想留在温家,这次回去了,她想跟周氏说明白,她想离府,想和温家彻底了断。
沈宴秋唇边翘起,又温柔了些,“你若是不想回去,这里可以常住。”
只要他不开口让雪浓回家,这里雪浓想住多久就住多久,雪浓还想开秀坊,凭她一个姑娘很难开起来,就算开起来了,这京中商贾也不是那么好惹的,没有人保驾护航,也迟早会被侵吞排挤的开不下去。
只有纳入强权的羽翼下,才不会被欺压。
雪浓心口起热,别开脸不敢跟他对视,很慌道,“请您别多想,在我心里,您是我最敬重的长辈。”
第十九章
沈宴秋端详着她,她很怵,即便那几日常赖在他怀抱中,一病愈,便都不记事,这就翻脸不认人了。
他又怎么能同个年轻姑娘计较呢。
沈宴秋唇边笑敛去,狭长的眸子从她脸上挪走,漫不经心道,“我想什么又被你个小姑娘知道了。”
雪浓觉着自己有点过分,他可是内阁首辅,他若想娶妻纳妾,自有的是人家愿意与他结亲,怎么会看上她呢?她就是个养女,无身份背景,先前温德毓腆着脸也不是没想把她献给他,他若有想法,早就答应了,根本用不着等到这时候。
雪浓心间有些无法说清的郁闷,更多是尴尬,便闷着头吭不起声。
沈宴秋手拿筷子夹菜品尝,不得不说,她厨艺很好,这几样小菜做的都很合他口味,想必她费了一番功夫打听过他的喜好。
桌上几个菜都尝了一遍,沈宴秋便停下筷子,起身踱步走,跟她擦肩而过时,说道,“我不喜欢别人探听我的事情,想知道我吃什么,可以直接问我,不要再去和别人打听。”
雪浓脸又红起来,她是寻人问过,不然也不知道怎么感激他,她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报答他的恩情,可是现下听他的语气,他好像生气了。
雪浓急促道,“……我没有别的意思,您别见怪。”
她之前的话叫他不高兴,他不高兴是应该的,都叫她小姑娘,她却还恶意揣测他,他这样心性高雅的人,必定受不了他人的诋毁。
她一慌张,细眉都皱成了结,眼巴巴的看着沈宴秋,只怕他真的为此恼怒,寻常人会怕得罪首辅大人,可她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怕他生气。
沈宴秋终究心软了几分,勾唇道,“你都说我是你最敬重的长辈了,我怎么能跟你个小辈见怪,岂不是显得我太小气。”
阴阳怪气雪浓还是听的出,咬两下唇,每日更新最新完结文我鸟群814⑧①6⒐6③艳红的唇瓣上落了齿印,很吸人目光,见者起意。
沈宴秋幽沉着眸,看过便走。
雪浓悄悄用眼尾余光瞅他,他真的要走,不知道还来不来,这里本来就是他住的园子,总呆在这里算什么呢,她细细道,“我想回家了。”
沈宴秋已走出屋。
雪浓跟到门口,他径直出了云集园,也不知道何时再来,想再等他来,求他放自己回家,只怕有的磨。
雪浓也有些憋屈,回静室以后再见着小匣子,病愈有段时间,这匣子都伴在她身侧,问流月,流月也支支吾吾回不出匣子的来历,匣子里放的是几吊钱和一整包金子,那金子太多了,不是她的。
她只有两锭金子,是沈妙琴给的,两锭金子足够她在外租用铺子了。
可她的金子被偷走了,她在梨安苑病的昏昏沉沉,送饭的婆子偷进她屋里,她有所察觉,可是她喊不出来,眼睁睁看着婆子拿走了她这些年攒下来的体几。
雪浓虽没了记性,也知晓,能拿得出这么多钱的,除了沈宴秋不做他想,流月说过,她病的稀里糊涂,哭着闹着说钱没了,后几日有了匣子才消停。
他一定是嫌她太吵,才拿了这包金子打发她。
雪浓便羞愧难当,她和沈宴秋也不沾亲带故,能照拂已是难得,连她自己家里,都没人会这样照顾她,她却还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他大概往后都不再理会她了。
雪浓一时落寞。
云集园内还留有沈宴秋跟前伺候的下人,雪浓叫流月把匣子交去下人手里,只说是沈宴秋遗失在这里的,她们捡到了,所以就此奉还。
之后再一日,孙嬷嬷带着人过来,喜笑颜开的接她回府。
孙嬷嬷在路上代周氏给雪浓赔罪,解释说温子麟醒过来以后才告诉他们,他摔倒只是自己不小心,与雪浓无关,周氏不过是气性上来,才发作了她,也就是想让她吃个教训,她是周氏养大的,周氏又怎么舍得虐待她。
雪浓已很懂得应付她,她说的这些,只要表现的认同理解,便会叫周氏开心,从前她为了让周氏开心,忍下了诸多难事,她的伤心痛苦周氏看不到,周氏只要她乖顺听话。
今时今日,雪浓释然了不少,不属于她的亲人,再渴求也是无望,何必再苦苦陷于其中。
她知道她这一生注定孤苦伶仃。
所以不求了。
但有一事,她被偷的金子,必须得拿回来,那是她立身的根本。
雪浓只与孙嬷嬷说了自己贴身的东西被送饭的老婆子偷走,这事极为隐秘,不好往外透露,以免对她名节有损,只想孙嬷嬷去跟周氏说一声,她要亲自去找婆子把东西要回来。
这不是小事,孙嬷嬷自然也是生气,只恨老婆子歹毒,竟敢偷拿姑娘的东西,这要是遗落在外,岂不是要害的满府里没出嫁的姑娘都被人指指点点。
待一回府,那老婆子就被五花大绑送来了梨安苑。
不消雪浓多言,那老婆子已怕的把所偷钱银都交了出来,咬口只说偷了这钱,没敢沾惹其他,雪浓点了点数目,对的上,便又让几个婆子把人再送去正院,任由周氏处置。
对待这些犯事的下人,周氏固来处罚严厉,更不用说这婆子敢把手伸到姑娘的屋里,这能了得,当天就打了半死,找人伢子发卖出去。
这也就是件不值得提的小事情,但因雪浓而起,便有了非议,雪浓自来对下人厚道,从没红过脸,这次后,就在下人中传开,只说雪浓也是个厉害主子,面上仁善,实则狠毒,近来又仗了周氏的势,怕是温云珠这正经嫡出的姑娘也要受她辖制。
温云珠本就因周氏对雪浓又好了而不快,再有这样的话传到耳朵里,怎不耿耿于怀。
温子麟在家中养伤,托王昀来给他送国子监内每日先生布置的功课,但每回过来,温云珠都感觉他在有意无意的避开自己,温云珠得了周氏的叮嘱,必须给他道歉,便在一日黄昏时,厚着脸皮拦下了王昀。
温云珠像往常一般跟他撒娇,见他冷着脸,没有先时那般热忱,便又大哭了起来。
“我那日是有错,可你就是对的吗?你为什么要送雪浓姐姐糖?你莫不是忘了,我才是你的未婚妻!”
王昀不料送糖的事被她知道了,只说,“你把四姑娘的糖打没了,我总要赔给她,你又胡思乱想什么?”
温云珠心里恨极了,把眼泪一抹,道,“我实话告诉你,就是我同你结不成夫妻,你也休想得到雪浓姐姐的芳心,这次雪浓姐姐生病,被沈首辅接去了白云观,他们孤男寡女在那观中,怎么能清白,雪浓姐姐回来以后,都知道仗势欺人了,你以为她会看得上你吗!”
王昀那双自来冷傲的眸子微张大,“……你怎能胡乱编排自己的姐姐,成何体统?”
“那你去问问雪浓姐姐和比自己大那么多的男人幽会,她成何体统?你当我不知道!你们这些男人都是下流胚子,不就是图她的脸和身子,当真要娶她,你会愿意?你但凡依着我些,等将来我们成婚了,大不了我求了母亲,让她给你做妾,只要你不嫌弃她曾跟你的先生不清不楚!”
温云珠故意这么说,就是要刺激他。
可哪知王昀愣在当场,半晌厉声斥责道,“你竟然说出这般不知廉耻的话,你还知道自己的身份!”
“雪浓姐姐做的,我为什么说不得,她整天装出一副病弱妖艳的样子,不就是勾引的你们这些人为她神魂颠倒吗?”
温云珠抓住他的胳膊,拽着人往梨安苑去。
梨安苑这里雪浓刚吃过晚饭,下人们在院子里置了张榻,雪浓躺在上面纳凉,丫鬟们都去用晚饭了,也没人打搅她。
温云珠把王昀拉到榻前,“现在这里没人,她是你的了!”
温云珠冷哼一声转身就走,心里却想着,他要是真敢碰雪浓,这事就是她占理,就是以后他们成婚,雪浓作为妾室也得对她做小伏低。
王昀只见雪浓侧着身睡在榻上,廊下的灯光落在她脸上,颊边晕染着似胭脂般的红,覆着薄薄的香汗,别样妩媚动人,连身上穿的衣裙都遮挡不住那身段的诱人。
王昀喉间干涩,两腿竟是挪不走了。
雪浓睡得迷迷糊糊,有意识到自己在做梦,恍惚自己趴在一个男人怀里,被他捏着下巴亲吻,口舌都亲昵的缠在一起,他们贴紧了,使得她腰软的一塌糊涂,她竭力透过朦胧想看清他的脸。
终于被她看清了,是沈宴秋,她坐在沈宴秋的怀里,衣衫不整的黏着他。
雪浓倏然被吓醒,醒过来捂着心口吁气,等缓过心神,才察觉有人,忙一侧头就见王昀杵在榻边,两眼黑深的盯着自己。
第二十章
雪浓一刹那惊住,先是发怯,恐他要做什么,但见他一动不动,只是两眼直勾勾的看着她,立刻从另一侧下榻,着急忙慌的跑回了屋里去,砰的关上门。
王昀听见门关才回神,脑海里美人沉睡、惊醒捂心时的娇怯都挥之不去。
王昀手心里都是汗,就在刚刚那一瞬,他竟有了肮脏下流的心思,真想伸手去丈量那软腰有没有一握,想抚摸那身体是否如他想象中一般柔软,甚至想一亲芳泽,就此将其占有。
王昀朝那紧闭的门上瞧过,他很清楚温云珠先前说的话不可信,那都是温云珠妒忌雪浓所说出的诋毁之言,他了解沈宴秋,沈宴秋看似温柔,实则冷情淡漠,就算是接雪浓去白云观,也只是去养病,应也是看在他的面上。
王昀浑身僵直,背上都是汗,此时此刻,他满脑子想的都是雪浓,如若先前他们不退婚,待到秋闱后,他们成婚,雪浓就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事到如今,就像沈宴秋说的,他错把鱼目当珍珠。
雪浓仍是待嫁之身,他还有机会。
王昀握紧手,秋闱以后,他若能高中,便跟温家交涉,他可以娶温云珠,但想纳雪浓为妾,他给不了雪浓正妻的位置,但是他一定会对雪浓百般疼爱。
丫鬟们吃完饭就要回来了,王昀没在这里逗留,快速离去。
雪浓躲在屋里,等到流月她们回了院子,才敢出来,往外再一看,已不见王昀的踪影,她稍稍呼出气,不管王昀来是什么目的,他一个男子闯入姑娘的院子,就是不合规矩,若叫正院那边知晓,更是说不清,到时候温云珠再一哭闹,王昀没事,她却要挨罚。
既然已经想好离府,她就不愿再招惹旁人了。
这里温云珠还没等多久,就见王昀走出来,心知王昀没胆量轻薄雪浓,鄙夷他有贼心没贼胆,温云珠对他很是不满意,他出身本就不好,跟他定了亲以后,他又不像以前那般体贴了,若是有更好的,譬如像沈宴秋那样的男人,温云珠会毫不犹疑的舍弃了他。
可惜沈宴秋目无下尘,根本瞧不见她。
温云珠心里有气,想再羞臊王昀几句。
可王昀却看也不看她,越过就走。
温云珠一脸愕然,立时哭着跑去找周氏,把王昀道貌岸然垂涎雪浓都给数落出来,周氏气的咬牙切齿,又恨温云珠太蠢,怎么就不能忍忍。
隔天一早,温德毓把王昀叫进府里,很是一番客套,替温云珠与他表了歉意。
温德毓是长辈,王昀不好说的太过,再者念及昔日情分,王昀也不能太把人贬低的一文不值,也只冷着脸不吭声。
温德毓便有意无意的透露给他,雪浓如今名声不好,难嫁出去,也是很烦闷,让他和温云珠别再出幺蛾子了,否则他们长辈也担心。
王昀心里有了数,雪浓既然嫁不出去,待他不是白身,有了功名,想纳雪浓易如反掌,到时候温家不定还感激他纳了雪浓。
当下王昀气消去不少,回去益发的刻苦读书。
从白云观回来,雪浓心里已打定主意要离府,便提前探过流月,流月是外面买进来的丫头,已经不知家在何处了,呆在府里有吃有住还有月钱拿,她并不想离府。
雪浓便也没知会她自己的打算,踌躇着寻机会去见周氏,奈何周氏总有事,她就是想跟周氏提离府,周氏也不得空。
正临近秋闱,温子麟也要下场科考,腿还没养好,就搬回了国子监,没他在府里,周氏空了不少。
雪浓便趁这空当去了正院,那时周氏在指派人料理园子,雪浓等她这里忙完才进来、
自她回府,周氏倒没叫她来过,只叫她悉心养着,什么滋补的好东西也都往她院里送,都被她原封不动的送了回来,周氏很满意她这样乖顺,所以她过来,面带着笑把她拉到身边抱住,像对待亲生的女儿一样,眼里心疼道,“可怜见的,才几日,就又瘦了,原是我这个做母亲的不好,才让你着难。”
她叫彩秀赶紧备上雪浓爱吃的零嘴。
若是以前,雪浓会为此感动,如今雪浓已经心底无波了。
雪浓让彩秀不要忙这些东西,她只是想同周氏说话。
周氏便让下人们都出去,雪浓才道,“老爷夫人这些年待我极好,我一直很感激,但我名声实在不好,恐带累了姊妹们,我想自此离开府里,也算作我对老爷夫人养育之恩的报答。”
她想过很多借口,不论哪个借口都不及她把过错推到自己身上的好,就像温子麟说的,她名声臭了,为着府中其他为出阁的姑娘着想,周氏都会答应她这个请求。
周氏心里犯起了嘀咕,若早一个月,雪浓要离府,她定会答应,也是甩了这个拖累,现在却不行,不说王昀那个兔崽子惦记着她,就是沈宴秋这里也交代不过去。
沈宴秋明摆着看中了雪浓,雪浓又没失了清白,显见的沈宴秋不是轻浮对待,大抵还是要给个名分,这等攀上沈家的好机缘如何错失,秋闱就要开始了,三哥儿这次下场,若争气,中了举后,少不得还要求沈宴秋指点指点,若能在来年春闱再高中,便能进官场,届时还要沈宴秋来提携,这样他们家就真的出了个能撑门楣的人了。
周氏脸色越发的和蔼,“快别说这样的话,真离了府,你怎么活?谁说的你名声不好,你又没偷没抢,怎么就名声不好了,都是底下这些坏嘴的下人饶舌,该打死!”
她之所以名声不好,是因温德毓想把她嫁给显国公做填房之故,这件事大家心底都心照不宣,她不说,周氏就当做她不知道。
雪浓抿着唇,道,“夫人不用担心我,我会刺绣,可以自己养活我自己,我不想拖累了府里,夫人还是答应我吧。”
周氏劝她道,“真离了府,你连住的地方都没有,外面拐子、人伢子多了去,要是被他们抓住,或卖去腌臜地,或卖去做奴婢,有的苦头吃。”
雪浓也怕过这些,但她手里有钱,她还有手艺,不会没地方住,租借到铺子,她只会埋头做绣活,尽量不跟人打交道,只要留心些,这些事就不会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