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怜—— by火烧花果山
火烧花果山  发于:2024年04月30日

关灯
护眼

过去的那些事情,在这几日里,雪浓都从金雀口中听过了,她的二哥哥很不幸,父母和哥哥都没了,只有他一个人孤零零的住在这个大院子里。
待过了垂花门,上到屋廊,就见院里有四间上房,金雀指着当中的一间房说是沈宴秋住的,她就不过去了,在这里候着,让雪浓自己去寻人。
雪浓走到那间房门前,门口站着小厮,她知道叫何故,常跟着沈宴秋。
她袅袅婷婷的走过来,何故便进屋里去禀报,旋即出来就避开了。
雪浓先还想问问云氏在不在里面,见他走了,就只得自己进房门去找。
秋后一天比一天凉,各房的门上都挂着挡风的毡布,雪浓掀开毡布进去,这屋里相比她住的厢房就更古朴素淡许多,墙上挂着字画,窗台上放了两盆绿竹,靠墙边摆着两方书架和博古架,各放着书和一些古玩,像上了年纪的老人住的,雪浓想想沈宴秋的年纪,他还没上年纪呢,怎么住的地方这么老气横秋了,别是这屋里摆设都是他父母的,这些年他都没动过。
雪浓往里间走了些,就听里面有说话声,她悄着步子挪到里间的隔门边,那门没关,她看清里面坐着沈宴秋、云氏、二老爷和柳氏。
二老爷满头大汗,柳氏把头低着,手里帕子都攥皱了。
沈宴秋沉着脸道,“二叔若执意要纳,也不是不可,只要你们二房分家出去,我和三房都不会再拦着。”
雪浓偷偷趴在门边听着,很震惊,二伯伯这么大年纪了还要纳妾呢,她听金雀姐姐说,二伯伯已经纳了不少妾,正因为上梁不正下梁歪,二伯伯家的三哥哥沈伯骁娶亲后,也纳了好几房妾室,他们二房的开销还是几房里最多的,都指着二哥哥出钱。
二老爷牙关一咬,却没底气分家,说,“都知道我们府里人丁少,我这也是为添人口考虑,秋哥儿你既这么说了,我以后再不提就是。”
雪浓都有点替他害臊,就是真添人口,府里还有哥哥们,他就是为老不尊,还要往自己脸上贴金。
眼看着二老爷和柳氏要出去,雪浓急忙躲到一旁的书架后头,等他们走了才出来,人站在隔门前怯怯的往屋里看。
云氏冲她招手,她才小步走来,挨着她坐下,云氏笑道,“鬼灵精,当我们没看见你躲门上偷听,探头探脑的,没规矩。”
沈宴秋那冷着的脸色自她进来就和缓了,眼里含笑,她方才确实不像话,半个身子靠在门后头,脑后的乌发都垂落到半空,显得腰肢松软纤细,俏生生的张着眼眸看他们,叫人不忍苛责。
雪浓悄悄说自己是来找云氏,不是故意偷听。
云氏便在她肩膀和手上抚了抚,问说有没有吃饭,吃了多少。
雪浓都一一答了。
云氏放下心,道,“我和你二哥哥还没用饭,这就回去吃了,你要是想跟你二哥哥说话,你再留会儿,等晚睡了,我叫人来接你。”
沈宴秋刚刚把二老爷都训的说不出话,很有官老爷的威严,雪浓不太敢再对他嬉皮笑脸。
雪浓看了看沈宴秋,沈宴秋在对她笑,她不知怎得就有点羞涩,揪着云氏的衣服说要回去。
沈宴秋道,“殊玉不想跟哥哥说话吗?”
雪浓心里是想的,她跟府里其他人都说不上话,有点憋闷,但他好像有点凶,她要是惹他不快了,是不是也会被他训斥,她这样一想,就不愿跟他说话了。
沈宴秋又道,“我也没用饭,三婶不如在这里吃吧。”
云氏想着他们两个总得相处,便留下来一起吃晚饭。
自家人没那么多讲究,坐了一桌子,大房的菜食做得倒精致,雪浓看着来了食欲,云氏给她舀了小半碗茶树菇炖鸽子汤,她自己吃了几口樱桃肉和桂花鱼条,说好吃,才熟络的对沈宴秋道,“二哥哥,你尝尝这两道菜,你喜欢吃甜食,定也喜欢它们。”
云氏笑,“把谁都忘了,还记着你二哥哥爱吃甜食,你二哥哥没白疼你。”
雪浓被说的又窘迫起来,她也想不明白,忘掉那么多东西,怎么就记得沈宴秋的口味了,才觉得沈宴秋凶呢,现在就敢叽叽咕咕了。
云氏匆匆吃了饭,叮嘱沈宴秋别叫雪浓吃多,仔细积食,便先出去,叫外面的丫鬟小厮都长点眼力见,别进去打搅。
沈宴秋很给雪浓面子,两道菜都尝了,也说好吃。
雪浓一开始是坐在云氏身旁,云氏走后,桌子空了,她和沈宴秋就成了面对面,她手支着下腮道,“二哥哥也会说好吃?我好像记着二哥哥最讨厌别人打探喜好了。”
沈宴秋想笑,记不得人,倒记得来跟他兴师问罪。
“你是别人么?”他笑问。
雪浓一噎,她当然不能算别人,她是他的妹妹,遂别别扭扭不吭声了,只顾低头喝汤。
沈宴秋看她喝完了汤,问她有没有吃饱,她说吃饱了,沈宴秋才唤人进来。
一时间下人们收拾饭桌,服侍着两人漱了口,又在罗汉床的桌几上摆了几道合雪浓口味的零嘴,沈宴秋靠着凭几看公文,雪浓原有些拘谨的坐在桌几旁,他给她剥栗子,吃了几颗,她就放松下来,挪着身体靠到他胳膊上,她喜欢靠着他,好像靠着就舒服了很多。
沈宴秋单手笼着她的腰,公文看过半,才见她半睁半合眼,长长睫毛一动一动,是在打盹。
沈宴秋轻声笑道,“陪着我这么无聊,怎么就困了?”
雪浓便又睁开眼睛,视线落在他膝盖上,见他绑着护膝,道,“你腿又疼了吗?”
她潜意识就知道他腿不好。
沈宴秋低低嗯一声,“这是你送我的护膝,还记得吗?”
雪浓端详着护膝,瞧着眼熟,但也想不起来,摇了摇头,说,“原来我和二哥哥这样要好,我都没给母亲和玉卿哥哥做过东西。”
沈宴秋意味深长,“护膝是你送不出去,才给了我。”
雪浓顿时尴尬了,她瞧着这护膝做工挺好的,怎么会送不出去,但她没好意思问,跟他示好道,“二哥哥一个吃饭多孤单,不然以后我陪二哥哥吃吧。”
沈宴秋轻捏她的脸,“打的好算盘,还想来我这里蹭吃蹭喝。”
雪浓脸皮都羞红了,别着身很轻很细道,“我是诚心的,二哥哥不领情就算了,不要作弄我。”
沈宴秋便松手,见她羞的不敢看他,柔笑道,“那我要怎么谢谢你呢?”
雪浓才小小的瞥着他,半咬樱唇,不客气道,“母亲说我病好,你就带我出门,这话你作数么?”
沈宴秋眼底凝着深,道了声作数,又挪开眸道,“别总咬自己,破皮就疼了。”
雪浓才松口,她没觉得疼,他爱管闲事,又靠着他装睡。
待她真睡得迷迷糊糊,沈宴秋才小心抱着她放到床上,准备去书房过夜,她忽伸手攥住他的袖子闭着眼打颤,“……哥哥。”
沈宴秋心间发软,兀自躺倒,任她趴到胸前,他轻轻抚背,“别怕,哥哥陪着你。”
沈宴秋说话算数,没两日就带着雪浓出门了,他没有刻意避着人,带雪浓在顺天府转了一圈,风声快的,都知道沈家三房的三姑娘回来了。
京里多的是人知晓,这位三姑娘正值芳龄,又得沈宴秋疼爱,家里有儿子没成婚的,都想结这门亲,也有脸皮厚些的,请了媒人去说亲。
云氏笑着给拒了,只拿雪浓尚小,还想在身边放几年为由,但也有锲而不舍的不放弃。
沈宴秋近来腿疾犯的厉害,打算去白云观静养半月,云氏便叫他把雪浓也带去,省得外面那些人家盯着不放。
雪浓对白云观好奇,就跟着他去了,和他一同住在云集园里,平日也就是赏赏花、看看鱼,再练练养身功,偶尔会听侍奉沈宴秋的小道士讲经,有点枯燥,听着听着就打瞌睡。
这日晌午,云集园里来了一批花苗,雪浓挑了几株她喜欢的茶花和木芙蓉留下,要种在自己院子里。
她没要花匠种,拿了花铲和花锄自己种,她倒是会做这些事情,也不知道哪儿学来的,种完了就问沈宴秋,自己是不是以前在府里干过这个。
沈宴秋揶揄是她天赋异禀,什么东西都会,其实她都忘了,大抵想要好好活着的人,才会连这些东西都努力学会。
沈宴秋原想过带她来白云观她可能会记起来事情,还是没有,也许回忆太痛苦了,所以她的脑子再也不愿意回忆。
雪浓坐到他旁边的椅子上喝了一大口茶,才懒懒的趴在矮桌上,任沈宴秋给她擦脸上的汗。
这时候何故从外面进来,身后跟着王昀,近前道,“二爷,二公子听说您也在观里,就来拜望了。”
王昀正眼就见到趴在桌上的姑娘,那眼角眉梢,那颗胭脂痣。
赫然是雪浓。

第二十五章
雪浓知道沈宴秋有个争气的学生, 今年秋闱刚中举,名叫王昀的,她瞅了眼王昀, 是个清俊的书生, 都中举了也不见意气风发。
雪浓自然不认得他, 只想着, 论辈分,她也是王昀的长辈呢!
沈宴秋将雪浓脸上的细汗擦完, 冲她淡笑道, “刚出了汗, 见风又要着凉,你先回屋里待会儿。”
雪浓虽然失忆,但有些规矩是记着的,譬如她做姑娘的, 不便和外面的男子碰面,就算这王昀是沈宴秋的学生,也是外男了。
雪浓搭着沈宴秋的胳膊起来,对他道,“二哥哥,我累着了,才种的花还没浇水……”
“去歇吧, 回头有花匠来给它们浇水,”沈宴秋轻扶着她的腰等她站稳了,把桌上那扇象牙丝编织的蒲草纹玉兰团扇递到她手里。
雪浓有些不放心,叮嘱他那些花苗要浇多少水, 才不会被水淹死,也不会因没浇够水花苗渴死。
花匠对这些更在行, 其实这些小事用不着沈宴秋在意,但沈宴秋依然耐心的听她说完,并跟她保证,一定盯着花匠,不许他们乱浇水。
雪浓这才执着团扇回自己院子,步履轻盈的进院子门,她提着裙摆跨过门,就看不见她窈窕婀娜的背影了。
沈宴秋将视线转向王昀,王昀还愣愣的看着那院门。
沈宴秋隐了唇边笑,示意小道士烹新茶。
“你怎么有空来白云观闲逛,”沈宴秋不咸不淡问道。
王昀收回视线,垂手恭敬道,“学生应祖母的话,来观里替她拜拜。”
有他祖母的话不假,但更多是他想来这白云观躲清净,自那日温云珠在他房中发现雪浓的画像后,温云珠便频繁过来找他,温云珠倒是没跟他闹过,也只装着跟他要好,可他对温云珠只有厌烦,索性想躲出去。
日子越长,他对雪浓的愧疚就越深,他放不下心结,温家去不得,便来白云观看看,他在这里也看见过雪浓,那时候他尚不知珍惜,等失去了,才知道懊悔。
可没成想,他又在沈宴秋这里见着了跟雪浓长得一样的姑娘。
新茶煮开,沈宴秋微抬了抬下颌,让他入座。
王昀坐下来后,给沈宴秋倒热茶,沈宴秋眯着眼靠在竹编的椅子上,神情倒很闲适,随意问候了王家老夫人,又关心几句他的学业,才说到他的婚事上,“既然亲事是你祖父定下的,就早些办了吧,也免得节外生枝。”
王昀手握在茶杯上,指节青筋起伏,沉默了有须臾,才道,“母亲怕学生成亲后,会耽误读书,想等明年春闱过后,再娶亲。”
沈宴秋掀起眼笑看他,“你也是大人了,总不能事事听你母亲的,我记得你很想娶那位温家嫡女,成了亲,也就没那么多顾虑,不是更好?”
沈宴秋不知王昀心底的顾虑,他不想娶温云珠,却不能跟沈宴秋明说。
“不仅是母亲,学生自己也是这般想的,还是读书为重。”
沈宴秋微颔首,没说话。
王昀犹豫着道,“先生,我近来有些课业上的问题琢磨不透,不知可否常来打搅您?”
“我来白云观是为修养,你常来确实要打搅到我了,况且也不方便,我这里有女眷在,不过你读书用功是好事,既有不懂的,你先记下来,等我回府了,再给你解惑也不迟,”沈宴秋轻飘飘道。
王昀说是,他想再见见雪浓,只能另想法子了。
沈宴秋再问他有没有别的事,王昀便知是赶他走,起身告辞,由着何故领自己出园,不自觉又回头看,只见沈宴秋已离座,往雪浓院子里去了。
王昀紧握住手,跟着何故出去,才带着笑问何故,“我才见那位姑娘叫先生二哥哥,她就是三房走丢的三姑娘?”
何故点头道,“确实是三姑娘,二爷宝贝的很,走哪儿都带着。”
王昀一下松快,既然是三姑娘,那和沈宴秋就是嫡亲的兄妹,先时温云珠说的那些,都是恶意揣测,雪浓是养女,以前只听温云珠提过,她自己家里父母双亡,是个孤儿,可见这话也是不可信的,三姑娘毕竟是沈家人,沈宴秋大约见到雪浓就认出来了,却被温家误以为是沈宴秋与雪浓有龌龊。
连他也被那些话蒙蔽了。
王昀暗咬牙,等能跟雪浓说上话,他定要求得她原谅。
沈宴秋到雪浓屋前敲了敲门,“殊玉,哥哥要进来了。”
过片刻,他才推门进来,这间也是静室,来时做了布置,更像小姐闺房,没里间就用一架紫檀八扇围屏间隔开。
沈宴秋停在围屏前,围屏上印着雪浓的身影,她在换衣,身段轮廓都隐约瞧得见,丰肌弱骨、盈盈柳腰皆现眼前,不可避免的,便会想起那晚这副美丽躯壳叫他极尽失态,难以自控。
沈宴秋静立了片刻,便转身坐到看不见她的左边杌子上。
未几,围屏内雪浓唤他,“二哥哥,你帮我捡一下鞋,我不小心踢远了。”
她知道他进屋了。
沈宴秋起身转过围屏,就见她侧趴在梨花小榻上,翘着两只白生生的小脚,扭头看他。
沈宴秋往地上瞧,她的绣鞋一只踢到衣架边,一只在床底下。
沈宴秋先捡了衣架边的,再走到床前蹲下,帮她把床底的鞋捡出来,他问道,“怎么不叫金雀帮你?”
雪浓道,“……我会不自在。”
金雀是她的丫鬟,做这些是分内之事,但她就是很忸怩不安,穿衣穿鞋的,她都要自己来。
面对沈宴秋倒坦然的多,她也说不清缘由,这大概就是他们兄妹间的亲熟吧。
沈宴秋在榻边坐下,她就慢慢靠到沈宴秋身上,沈宴秋伸胳膊揽住她,任她趴怀里小声叫他二哥哥,他抿着笑,任劳任怨握起小脚,伺候她穿袜穿鞋,绣鞋穿好了,他轻轻摸那头长长的乌发。
“书上说,男女七岁不同席,你如今是大姑娘,不能总缠着哥哥抱。”
这道理雪浓懂,要换成二房的三哥哥,和自己亲哥哥,她根本不想要他们抱,可沈宴秋不一样,她喜欢被沈宴秋抱着,沈宴秋的怀抱让她很安心,她有时候就想着,也许是她太小就失去父亲,沈宴秋比她大很多,都说长兄如父,她心底,沈宴秋大概就和她早逝的父亲差不多。
雪浓闷闷的从他怀里退出来,坐到一边不看他。
就是生气了。
沈宴秋便下地,又好像腿疾发作了,僵直的走不了路。
雪浓见过他腿疾发作的样子,就是动弹不得,疼的额角青筋都暴起,她听太医说,这疼法也只有沈宴秋能咬牙忍着,换个怕疼的得要满地打滚哎呦叫。
雪浓慌忙拉住他,眼红了,“我不气你了,你别疼。”
沈宴秋立刻坐回去,直笑,“只是脚麻了。”
是逗她玩的。
雪浓怄着眼瞪他,蓦地就流眼泪出来,说他是坏人。
沈宴秋终究心疼,又抱着她道,“是我不好,我给你道歉。”
雪浓揪紧他衣服,靠着他的肩膀哭道,“我又没要三哥哥和玉卿哥哥抱,我就要你抱。”
沈宴秋有点无奈,又有点欣慰,先前听三婶说,还当在她心里,三个哥哥都一样,原来也是有亲疏远近的,好歹他比她“亲”哥哥更受她喜欢,专黏着他。
沈宴秋哄了她一会儿,才让她勉为其难的收住泪,下晚又让厨下做了几道合她口味的斋菜,陪着她用过晚饭,金雀带她到院子里遛食。
沈宴秋便请了云氏来观里,为的是雪浓的及笄,雪浓现已十六,早过了及笄,再有几天就到了雪浓的生辰,沈宴秋想趁此机会给她补上及笄礼。
云氏叹他有心,这是真把雪浓放心上了,从前雪浓没有的,都想着要补上,这万年的铁树开花果然不一般。
云氏便与他商议了一番,请哪些贵夫人来参礼,又请谁给雪浓加笄,这些都是紧要的,商议妥当了,就要回去给各家递帖子,什么都要置办好,以免再出什么纰漏。
云氏从沈宴秋那里出来时,正碰上雪浓散步回来,天这么晚,雪浓不舍得她回去,云氏便答应歇一晚,明日再回。
母女俩睡一起,总有话要说,雪浓便说起自己和沈宴秋闹别扭,说着又有气。
云氏有心试探她,笑道,“你哥哥说的也没错,现在你们兄妹亲点是没什么,这以后你哥哥若要娶嫂子了,你还能要哥哥抱吗?”
雪浓陡时怔住,沈宴秋早已到了该娶妻的年纪,说不准哪天就有嫂子进门,她若再没体统赖在沈宴秋怀里,被嫂子看见,总会有闲言碎语。
雪浓闷声不吭。
云氏调侃道,“除非你哥哥为着你一辈子不娶妻了,那倒也没什么,不然你求求他,说不准应允了呢。”
雪浓心口跳了跳,怎么能说是为她呢,家里人都说,沈宴秋的腿脚不好,才一直未娶妻。
她要是去求了,他若真答应一辈子不娶妻,是不是就可以赖他怀里一辈子?
这样的想法太自私了,大房只有沈宴秋一个人,他一定很孤单,若早娶妻,就不会一个人住那么空的院子。
她在黑暗里擦了擦快要淌出来的眼泪,心想还是要趁早离沈宴秋远一些,别太依赖他了。
云氏离开时,她也要跟着走。
云氏自然不可能带她回去,让沈宴秋带她到这里,就是让他们多加独处,培养好感情,好能尽早完婚,这下她要回府,云氏就有些后悔昨晚试她,她才多大,自己说什么就信什么,若以后不跟沈宴秋亲了,岂不是自己好心办坏事。
云氏半真半假的骗她,来府里提亲的人才少了些,她若回去了,又得有媒婆上门。
雪浓纠结了一番,也不想听那些媒婆说哪家公子好,还是决定留下来,只是告诫自己,不能再缠着沈宴秋了,要学着守规矩。
雪浓要走,沈宴秋便知昨日没把人哄好,心里还有气急着跑了,没走成也不理他,整日躲静室里,连饭都不和他一起吃了。
她有小脾气,沈宴秋原想过几日就会气消,可谁知她倒有骨气,真不来找他了。
直挨到临近雪浓生辰,回府前一天晚上,沈宴秋敲响了雪浓的静室。
屋里本来还有雪浓和金雀的嘀咕声,他一出现在门前就没人说话了,过一会子门打开,金雀从里面出来,笑道,“二爷可算来了,殊玉姑娘在屋里哭呢。”
他虽不来,金雀却会去跟他禀报雪浓的事,也知道有几日他们互不搭理,雪浓哭了几次。
沈宴秋踏进门里,就见雪浓连忙擦擦眼泪,眼圈都是红的,从杌子上起来,规规矩矩给他行礼.
沈宴秋托着她的胳膊起来,她忙撇开他的手,耷拉着头道,“这么晚了,二哥哥怎么来了,明日还要回府,二哥哥快回去歇息吧。”
她这就要跟沈宴秋生分了,还要赶人走。
沈宴秋微低头看她,“这是打算要跟我闹一辈子么?”
雪浓眼里一酸,就又止不住泪。
沈宴秋张开胳膊拥她进怀,一手给她拭泪,她埋头到他颈窝边,抽抽嗒嗒着,直到沈宴秋抱她坐到腿上,她才颤了颤,想下去,沈宴秋没让,她就依着他不动,听他低声道,“别再哭了,叫我怎么狠心。”
怎么狠心不让她抱。
雪浓听的懂,便也哭不下去了,面颊通红,整张脸都埋进了他的衣襟里。
翌日一早,沈宴秋带着雪浓回府,随之而来的便是雪浓生辰到来。
雪浓的生辰在九月中,沈家早发了帖子出去,有头有脸的人家都请了,因是补办雪浓的及笄礼,特请了裕王妃来替雪浓加笄,再不提在场数位显贵夫人,谁都看得出,沈家对这场及笄礼的重视,更清楚,雪浓不仅是三房云氏的爱女,更是沈宴秋最疼爱的妹妹。
能请来这些人,看的也都是沈宴秋的面子。
不乏有惊叹于雪浓样貌的,这样的美人,又是沈家掌上明珠,也不知将来会被谁求娶了去。
裕王妃加笄用的簪子是沈宴秋定选的,是一支鎏金孔雀如意簪,寓意极好,是希望雪浓以后都能吉祥如意,再不受苦难折磨。
笄礼完毕后,都入席吃酒,各家来了不少姑娘,云氏担心她跟人不熟,叫沈妙琴陪在她身边应对,哪知她倒不怯生,跟姑娘们也能说笑。
雪浓以前在宣平侯府,周氏若有串门往来的,也偶有带她出门,但她是养女,与周氏结交的夫人们都会看眼色,多会叫自家的姑娘与温云珠搭话,雪浓只晾在一边,以至于如今有些曾见过雪浓的姑娘,也只觉得雪浓有点面熟,却想不起来她曾经的是谁,都只把她当沈家三小姐捧着。
雪浓与她们交谈几句后,就发觉这里面有些姑娘并不是诚心与她交友,会不经意的套问到沈宴秋头上,她只是失忆了,又不是笨蛋,哪里看不出来,她们或可能对沈宴秋有意,想嫁进沈家来。
一想到此,雪浓就失了乐趣,寻借口更衣,才从席上出来,她跑到屋廊上,觉得无趣极了,想要去找沈宴秋,可沈宴秋此刻一定在待客,她也不能去,她只站在垂花门边,悄悄往男客那边瞅,看见沈宴秋坐在席上,都是别人陪着笑敬他酒,他爱喝不喝的。
雪浓想到私底下,他都拿她没辙,可在人前,他矜贵的很。
她踮起脚再看了两眼,就想回坐到席上去。
恰时见那边席位上,王昀下来,直朝她过来,她原想回避,但王昀快步追过来。
雪浓避闪不及,不悦道,“王二公子,你不在席上吃酒,跑这儿来做什么?”
王昀喝了酒,踌躇须臾,恳切道,“雪浓,从前是我不好,你给我个机会,让我好好待你。”

第二十六章
雪浓上回在云集园见到他, 虽不认识,但他一身书生气,加之又是沈宴秋的学生, 对他颇有个好印象, 没料他孟浪成这样, 登时没好气。
“且不说这是内院, 我竟不知我在你口中成了另一人,我是二哥哥的妹妹, 你对我唐突, 你们家里就是这么教你规矩的?”
她也是努力摆了架子, 论辈分,王昀也得敬着她,可王昀显然没把她放在眼里,他说出的话, 就是言语轻薄,若被不知情的人听到,当真会误会她和他有私情,可她根本不认识这人。
王昀眼见她柳眉蹙起,脸上因愠怒而覆上一层胭脂色,眸光点点,分外娇靡。
王昀酒意上头三分, 看着她霎时竟转不了眼。
雪浓又羞又气,转身就走。
王昀连忙道,“你已回了沈家,与温家再无瓜葛, 你自然不是雪浓,你是沈家的三姑娘, 我当初有错,伤害了你,若……”
“昀儿。”
身后忽听沈宴秋淡漠的嗓音。
王昀立时停住话,转回头即见沈宴秋慢慢踱过来。
雪浓见着他就有人撑腰了,小步子到他身侧,斜一眼王昀,就把脸别过去,手也揪上了他的衣袖。
沈宴秋把她手握住,秋意重,她手是凉的,被他握着,才觉出温热来。
王昀滞愣的注视着两人交握的手,这样毫不避讳,倒反衬的他好像是多余的,可沈宴秋只是雪浓的哥哥,兄妹间比别人亲一些又有什么关系,他便是有芥蒂,也说不出斥责的话。
“昀儿,这内院不是你来的地方,出去吧,”沈宴秋凉声道。
王昀五指成拳,倏然向他拱了拱手退到院子外等候。
沈宴秋脱掉外穿的鸦青色鹤氅披到雪浓身上,搀着她的手上抄手游廊。
王昀只觉得刺眼,可人家是兄妹,兄长怜惜小妹妹没什么错,他大抵是羡慕沈宴秋能这般亲近雪浓,若那时他没有跟雪浓退婚,站在雪浓身旁的就是他了,他也能执着那只素手,与她一起并肩行走。
是他自己把她推远了。
两人沿着长廊走了截路,直到王昀的视线再也看不见了,沈宴秋轻问雪浓,“是来找我的?”
雪浓拖着嗓音嗯了嗯,又不能跟他说,她觉得有女客拐弯抹角的探听他的事,说不定就想做她嫂子,她要是说了,就显得她好像很在意这些。
她仰头对沈宴秋道,“二哥哥,王二公子这样冒失,我有点气。”
沈宴秋目光在她头发里簪的那根鎏金孔雀如意簪停顿,笑道,“看在我的薄面上,你大人有大量,别跟他一般见识。”
雪浓才不情不愿的说好,把脸侧到一边,其实还是有气的,毕竟王昀太过分了,“王二公子那般无礼,二哥哥还要袒护他,二哥哥为什么要对他那么好?”
沈宴秋微有缄默,说,“我欠他父亲一条命,不对他好点,我良心有愧。”
雪浓想,那定是他少年时在应天府救护圣上那次,她听云氏私下说过,一起的书生大多死了,只有他活了下来,还说他福大命大,没想到这其中还牵涉到了王昀的父亲。
既是他父亲救了沈宴秋,雪浓再有气也生不起来了,抬眸担忧的看着他,怕他陷在过去惨烈的回忆里。
沈宴秋探手轻抚她的脸,她就害羞的垂下来眼,沈宴秋眼底幽沉,旋即那只手绕到她腰上,她腰肢软软的靠到他胸前,被他半搂着带进到附近的耳室内。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