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浓微有缄默,与她道,“我先前去储秀宫陪康嫔娘娘住那一晚,陛下临幸了康嫔娘娘的贴身宫女,那宫女自杀了,康嫔娘娘也因此晋封。”
这事云氏是听金雀随口提过,也没放心上,现想来,雪浓定是因此才决定与陆秀芷断交,这是对的,陆秀芷已入深宫,那种地方她能站稳脚跟,自是有大能耐,现就看她怀的这胎了,要是男胎,真有可能母凭子贵,无论怎样,做臣下的,没必要与深宫过往甚密。
回府后,延平侯府来人,送了许多东西给沈妙琴,都是她日常要用的,兼给了五百两银子,算作是沈妙琴的开销,延平侯府的下人还特地告知,他们府上行过法事,送来的这些都驱过邪,不会连累到沈家。
延平侯府送东西来,雪浓也不敢掉以轻心,就怕有什么对胎儿有害的东西混在其中,不过检查了一遍,都是安全的,这延平侯府对沈妙琴是真在意,事事都置办的妥当,送这些用物来,大约也是担心沈妙琴在娘家受委屈,是给沈妙琴撑腰的。
看的沈云香又是艳羡,又是恨那韩家,和离了便真是和离了,跑的没影,可怜她还日思夜想着他们,真是没良心的一家人,当下痛定思痛,决定放下过去,真打算从头开始了。
傍晚沈宴秋下值回来,今儿个就他们夫妇用晚饭,沈妙琴早就不跟他们一起吃了,嫌打搅他们夫妻独处,再者大婚放的三日假后,沈宴秋下值回来时间不定,雪浓也不能叫沈妙琴挨饿等他,所以就随她在自己房里用饭了。
晚上燥热的很,雪浓穿着家常的素色裙子,显得皮白肤嫩,人端坐在桌边,等他坐下来,如常与他一起用饭。
沈宴秋斜眼乜过她,自如的给她夹一筷子菜,她也吃了,沈宴秋略稀奇道,“不怕我?”
雪浓听出他语气里的惊讶,瞅着他咕咚道,“你有什么可怕的,我就要怕你了?”
他们夫妻吃饭,下人甚少在身边服侍,屋里就只他俩人,沈宴秋眼中含戏谑道,“不怕最好。”
雪浓瞪着他,“你太小瞧我!”
她常喜欢瞪他,神态有怯怯的,也有娇娇的,现是不服气。
沈宴秋发笑了一声,昨晚他说自己不无辜,一低头发觉她睡着了,至于是真睡还是假睡,那就只有她自己最清楚了,最亲的丈夫杀了人,即使那人伤害过她,她胆子小,也会吓到,可眼下她镇静的很,还颇有做妻子的气势。
雪浓迅速用过饭,看也不看他,自进房里。
片刻沈宴秋也进来,见她立在柜前,正把两件新做的圆领澜衫找出来放在放在床上,有板有眼道,“冬天给你做的,也没见你穿,要是嫌我做的不好,我以后不给你做了。”
她说是这么说的,但沈宴秋也看她这几日在给他做新衣服了,其实府里有绣娘,沈宴秋每季的衣服,不需要她操心,绣娘自会做好送来,雪浓也就是想给他做,要哪天不开心了,就不给他做,全凭着她的小性儿。
沈宴秋走近她接过那两件澜衫,进更衣室换上给她看,她看了眼,眸光软柔,这是觉得他穿的好看,喜欢看他穿自己做的澜衫。
沈宴秋就近坐到她脚边的杌子上,伸手握着她膝头的两只纤白嫩手,“殊玉,你在想什么?”
雪浓垂了垂眼眸,眼睫在轻轻的动着,“我知道的,你胳膊上受伤了,一定是他先害你,你被迫反击的。”
沈宴秋一愣,桃花宴后她恢复了记忆,她只躲着他,他以为她不会注意别的,没想到还记着他有伤。
沈宴秋撩起衣袖,把伤处给她看,温子麟那一刀是冲着他胸口去的,打的主意要他死,被他胳膊挡下来,下手狠,他的胳膊养好了还留着一道疤痕。
雪浓小心在那道伤疤上摸了摸,才两眼通红,咬牙骂道,“这个畜生,死不足惜!”
沈宴秋松动着眉,倏尔一沉,“他确实死不足惜。”
温子麟最不该的就是从他手里抢雪浓,他曾念及雪浓在宣平侯府长大,一再给过机会,可温子麟冥顽不灵,这种心术不正的人死了便死了,他没有告诉雪浓,只是不想她为此担惊受怕,他了解雪浓的脾性,再怎么样,那也是她的弟弟,可今时再看,他发现或许雪浓又长大了些,她清楚对错,有自己的判断力,大抵不需要他保护过度,她也能从容迎对。
“……我又不是小孩子,你不要总觉得我会怕,我是你妻子,又不是你妹妹,”雪浓气恼道。
沈宴秋认真点头,在她因不满而鼓起的唇瓣上亲了亲,道,“都听殊玉的,以后不瞒着殊玉了。”
雪浓眼眸闪动,故作讨厌的哼了声,又转话道,“延平侯夫人的陪房上门同我说,这个月就想接妙琴姐姐回府,你怎么说。”
这日头热了,沈妙琴在府里还没呆上一个月,延平侯府就急着接人回去了,那薛源在国子监读书,一有假,便上沈家来看沈妙琴,沈妙琴还偷偷和雪浓说过体己话,薛源人实诚,怕带了不干净的东西来,每回来都要焚香沐浴祭拜,才敢来寻她。
延平侯府急着接沈妙琴回去,这没得说的,但此时放她回,就怕再有事后悔也来不及。
沈宴秋好笑道,“我还以为妙琴要在家里住到七月,妙琴想回去么?”
沈妙琴必然是想回的,只是就怕那周氏还会使毒计,沈妙琴还是希望沈宴秋能尽快使法子把这条毒蛇给引出来。
沈宴秋听她一说,略微思索,点头说自己确有办法,与雪浓一说,雪浓深觉得这法子可行,但要延平侯府的人配合,今个晚了,明儿把人请来商议过后再说。
于是夫妇收拾完歇下。
翌日倒也是不着急,依然等沈宴秋下值,以沈妙琴想念丈夫为由,把薛源从国子监叫回来,先跟薛源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一说,薛源自是脊背发凉,事事听沈宴秋的指示,不动声色回到家里,和家里人再通过气。
这般过了四五日,延平侯府已经能开门迎客,好像恢复到平常,只有人问起为什么沈妙琴还住在娘家没回,侯夫人也能从容应对,毕竟薛源在国子监读书不常回家,沈妙琴一个人也寂寞,娘家好歹自小一起长大的姊妹多,也够排解的,再者沈家大姑娘才刚和离,那是沈妙琴的姐姐,沈妙琴总得回去陪陪,左右在娘家就呆个把日子,这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等挨到五月中,果然延平侯府立刻派人来接了沈妙琴回府。
过了端阳节,一天热似一天,顺天府的辖县内有许多专门的避暑庄子,往年这时候,多的是有钱人家租借这些庄子来避暑,乡下的庄子也就图个凉爽,夜晚蚊虫却不少。
孕妇是最怕热的,这还没到最热的时候,延平侯府便早早去租下庄子,一家人都搬去住了。
这边已有不少人家住入,一到了晚上,有相互串门的,也有结伴去镇上游玩的,沈妙琴是孕妇,胎像又不太稳,是以从不外出,那些来客也很善解人意,绝不会打搅她养胎。
这天晚上,延平侯带着家人去相熟的人家做客,只留沈妙琴一人在庄子上,墙头有萤火虫飞进来,一闪一闪的,煞是好看,院里摆了一张凉榻,挂上蚊帐,在里头睡着,甚是凉快。
沈妙琴的丫鬟小玉坐在蚊帐边打着扇子,点着头打瞌睡。
是时那墙外头忽然飘过白影,小玉的手被推一下,眼睛往那墙头看,立时就见鬼影,差点叫出声,愣是被榻上的人把嘴捂住了。
那鬼影出现在墙头,听不到有人吓得尖叫声,便一直徘徊不走。
小玉先镇定下来,垂着头上了屋廊,绕游廊走出去叫人。
鬼影瞧丫鬟走了,这院子里就剩了沈妙琴,更是卖力的飘荡着,想吓死沈妙琴。
可它都快爬上墙头了,那凉榻上的人还是没吭声,仿佛睡着了,根本察觉不到有鬼。
鬼影停顿了一会儿,决定直接跳进去,到她跟前吓她。
可它尚且还没能跳下墙,墙外不知何时围上了小厮,将它团团围住,小厮们也有胆小的,不敢上前,随后在薛源的指示下点上火把,火把的光一亮起来,这鬼就现了原形,分明是个装神弄鬼的汉子,被人从墙头拽了下来,小厮们围上去便是一顿打。
这头院子里,从凉榻上下来人,赫然是雪浓,方才也是吓得一阵腿软,要这儿躺的是沈妙琴,怕真要出事。
小玉小跑着进来,对她道,“沈夫人,那人抓到了,挨着一顿打,现已招了,说是受人指使来吓唬我们三夫人的!”
雪浓当下松口气,由她搀回房里,她再知会小玉出去盯着,没会子小玉便回来禀报,跟那汉子联络的是个老婆子,薛源叫那汉子带人到地方,老婆子还等在原处,当场就被抓到了,现在就是要雪浓过去认一认人,看看认不认得。
后院门开了条缝,雪浓站在门后头,借着缝能看清外头,只见周氏的陪房孙嬷嬷被五花大绑捆在地上,连嘴都堵住了,不叫她有自尽的机会。
雪浓点了下头,告诉小玉,这是周氏最倚重的陪房。
余下的事情就不用雪浓再出面了,这是延平侯府和宣平侯府的纠葛,她有私心,不愿掺和进去,隔日就做车回了沈家。
沈家倒是过着寻常日子,也就是日头热起来,皇帝已下旨前往避暑行宫,随行的大臣中当然有沈宴秋,沈家人自然都跟去,只有沈妙琴还等着回婆家。
沈家临出发前,薛源亲自过来接沈妙琴,顺便告知孙嬷嬷将所有事全部揽了下来,咬死不承认是周氏所为,延平侯府将人交由官府,孙嬷嬷在牢里咬舌自尽了,将周氏给保全了下来,现在时谁都清楚是周氏的恶行,可却不能将他治罪,不过经此一事后,周氏想必也不敢再乱来,延平侯府暂时是安全的。
沈宴秋考虑再三,还是没放沈妙琴回家,正好是去避暑行宫,便叫薛源去国子监请一个月假,三年后才科考,国子监较宽泛,有因事请假的,也都准允,薛源便也陪着沈妙琴一同往避暑行宫去了。
第五十八章
避暑行宫在京都以南, 一日的路程就到了,雪浓没来过,只听沈妙琴说这行宫名叫良乡离宫, 地儿大的很, 不过不像那次在围场, 围场有四座小行宫, 这回只有一座大的行宫供皇帝和妃嫔入住,他们这些跟来的臣眷则只能下榻在行宫外。
地方衙门早在他们来之前, 就已行宫东边的宅子都清置出来, 供京里来的官儿住, 小地方的宅院再大,也不及京中府宅宽大,不过这京南是整个顺天府夏日里最不热的地方,这边临近琉璃河, 整座行宫和屋舍都是傍水而建,凡有绿植处,种了大片大片的梨树,时下正是梨花盛开的季节,香韵悠长,风景独好。
沈宴秋携家眷住的宅院离行宫最近,是三进规制的大院子, 其余臣僚依官阶高低依次住进相应的屋舍,能被皇帝带来良乡离宫的臣子,多为皇帝倚重,这么热的天, 皇帝颇为体恤下臣,冰这样的解暑圣物, 都是毫不吝啬的从行宫里下发到各个大臣宅院里,应给尽给。
到这儿,才算是真入了三伏天,太热了雪浓也不爱出门,除了得空往沈妙琴处、云氏处走走,多数时候都在房里,来这避暑行宫也不是游玩的,和在家里没区别。
沈宴秋三日一朝,其余时间也得上值,这大热天里,他们内阁理事署衙设在内宫皋殿旁的配殿内,皇帝也顾惜他们这些臣子,宫里会赐下膳食。
是以来了行宫后,沈宴秋反倒午间不常回来,都留在宫里用饭,只有晚上才回家来,正给云氏说中了,这个五月,他忙的不见人影。
正苦夏,雪浓这两日用饭见少,云氏那头知道了,叫厨下做了几道开胃的菜送来大房,雪浓才能多吃上两口,她也不知沈宴秋忙什么,夜里等困了睡着,醒来身边人也不在,只有床侧压痕,才看出来他夜里回来过。
雪浓难免有些纳闷,平常去见沈妙琴,他们夫妻蜜里调油的情形也让雪浓生出些许艳羡,遂也不大爱去她那处打扰了。
这天难得下起雨来,没那么热,雪浓想出门逛逛,跟云氏打好招呼,沈云香也想出门去玩,于是姊妹两个趁着雨天坐车到镇上转悠,那琉璃河上飘着画舫,雪浓租了一条,两人上画舫游湖。
沈云香便跟雪浓闲着话,正说到小柳氏在给她挑新丈夫,“我母亲是不靠谱的,我想着等二哥哥忙过了,叫他给我把把关,前头我吃了教训,这回怎么也得听二哥哥的。”
雪浓笑道,“这种事也要看云香自己钟不钟意。”
沈云香听出她有挖苦之意,羞一下脸道,“我知道你们都是怎么想我的,我都在坑里栽过一次了,岂能再犯傻?”
雪浓摇摇扇子,乐起来,“既然云香姐姐这么说,那我得问了,若那前大姐夫又回头了,云香姐姐也不要他?”
沈云香气道,“他们韩家都跑没影了,说这些。”
她像觉得自己太没气势,又道,“他回头,我就得再跟他过日子吗?”
雪浓拉着沈云香,真心实意道,“那会子我怂恿云香姐姐和离,我也怕过你记恨我,现看来云香姐姐是极明事理的,云香姐姐若听我一句劝,这韩家也没什么值得你留恋的,前大姐夫现在是人不见了,过不了多久就会回来找你,韩家离不得你,暂时是得意了,日子一长就知道你有多重要,他若是回来求你,你也不能就答应了。”
沈云香见她说的诚恳,一时握着她的手交心,“殊玉妹妹,你既与我推心置腹,我也不瞒你,这次我着实被韩文海伤透心,我也没想过他能回来,我就可怜我那一对儿女,他们是我肚子里掉下来的,我怎么也放不下……”
雪浓点点头,“我正要说的,外甥和外甥女是可怜,但云香姐姐也得多想想自己,就算看在孩子们的份上,你要回去,也得他改过自新,拿出诚意来,否则这样的人,云香姐姐要养他一辈子吗?我瞧云香姐姐那五年过得也不好,如今在家里,再艰难也不会比过去艰难,若真遇着合适的人,云香姐姐也不必为着孩子苦了自己。”
沈云香眼里一酸,“殊玉妹妹懂我,也是为我着想,你虽比我小许多,可你知道的道理却比我多,我不是不识好歹的人,你说的这些我自然要记着,那姓韩的真要敢回来,也得看他像不像个男人,他若没有发奋的心,不知道自己的错,我就当他死了!”
那一声死了说的雄浑气长,把雪浓逗笑了。
金雀掀帘子进来,手里端两碗青梅汤放在桌上,叫她们喝了解解暑气。
这琉璃河上烟雨婆娑,和京里的喧闹不同,别有幽静之态,仿若去了水乡江南地,再喝着青梅汤,说不出来的闲适。
是时画舫飘到行宫附近,便见着从那南面的宫门里出来王昀,宫门外候着温云珠,温云珠已是妇人打扮,远远就见两人好似起了争执,王昀拂袖折回宫门里,只留温云珠在外,看那跺脚的架势,是不能奈何了王昀。
雪浓若有所思。
沈云香道,“这王昀竟然也被陛下带来行宫,陛下委实念了旧情。”
雪浓诧异道,“他跟陛下有什么旧情?”
“他父亲和叔叔曾是二哥哥的同窗好友,那时陛下被围困顺天府,是二哥哥纠集十数个同窗好友一起护陛下逃离,后来为了掩护礼王的视线,分成了两队人,一队做掩护,一队带着陛下撤离,他父亲和叔叔便是留下来做掩护的,没活下来,”沈云香感慨道。
应天府旧事,雪浓听过很多次,沈宴秋曾说欠王昀父亲的一条命,原来是这么欠下的,正经要说,不仅是他,也是皇帝欠的,难怪沈宴秋是在他中了秀才后,入国子监才收他做学生,那是他的私心,不希望王昀因父辈积攒下的恩情不劳而获,他希望王昀能像他的父亲一样,凭借自己的努力光耀门楣,王家才能重新站到人前,可惜王昀不领情,如今他做了庶吉士,皇帝也是念着他父亲才看重他。
他在这批进士中算不得突出,皇帝已是优待,且看他想做的是治世能臣还是阿谀谄媚的佞臣。
雪浓收回眼,与沈云香在船上再坐一会功夫,便下船回了。
才回来,就见金雀着急忙慌道,“陛下赏下了两个姑娘……”
皇帝怎么想起来插手到沈宴秋的后院?
雪浓一蹙眉,问人在哪里。
金雀回说人暂时安顿在耳房。
雪浓一时倦怠了,也懒得管,“他自己回来安排了。”
金雀观摩她神色是吃味了,这皇帝也真是,雪浓和沈宴秋成婚还没两个月,就赏人下来,换谁也高兴不起来。
金雀先服侍雪浓换身衣裳,雪浓靠在榻上,闭着眸跟她道,“我睡会儿,晚饭迟些时候再吃。”
金雀拿美人捶给她捶腿,不一会儿她睡过去了。
天快黑时,沈宴秋回来了,进屋见雪浓在榻上睡着,先进旁边的隔间换下官服,出来时,她还没起,沈宴秋缓慢踱步到榻边,坐下来,看她睡得香,没立刻叫醒人,这几日确忙,也不常回来陪她,今日才把公事彻底忙完。
雪浓好像比在府里轻减了,脸上才长些肉又消回去,倒是长大了些,身条儿似乎在抽长,腰身更细了,婀娜的过分。
沈宴秋抬手在她脸上捏了捏。
雪浓被他给捏醒,睁眼还带着惺忪,一见着他,便没好脸色,打掉他的手,坐起来道,“二爷如今贵人事忙,平时见不着人,今儿知道陛下赏了姑娘来,这么早就归家了,何苦来作弄我,您有这功夫,还是先把姑娘们安置好才是。”
真是阴阳怪气,还叫他二爷。
不过她话里的姑娘,沈宴秋才刚听金雀提了,这也不是了不得的事情,沈宴秋一句话就能打发回去,但瞧她气鼓鼓的样子,有心逗她道,“真这么大度?”
雪浓一撇脸,也不看他,颤着嗓音道,“你敢纳妾,我们就和离,我也不是非你不可的。”
沈宴秋一瞬沉下眉,道,“我们殊玉总知道怎么气人,即便不是非哥哥不可,你也嫁给哥哥了,入了哥哥的门,就别想再跑别家去了。”
手指捏上雪浓的下巴,雪浓还想打掉,可他倾身凑近一口吻住她,就势倒进榻。
金雀偷偷把房门掩上,到外头让小丫鬟通知厨房,一个时辰后再送饭菜来。
那头耳房里的两个姑娘得知沈宴秋回来,就想见他,还从耳房里出来,要进屋去,被金雀指使了丫鬟给拦下来,强行请回耳房。
那两个姑娘原先是宫里的宫女,一名红绣,一名娇香,是皇帝送给沈宴秋做红袖添香用的,对外头的这些丫鬟下人颇瞧不上,指着金雀的鼻子便是一通呵斥,金雀面带着笑受下了,恭恭敬敬的应付着,只说沈宴秋让她们用了晚饭再去见他。
两位姑娘便觉欢天喜地,认为沈宴秋实在是个会疼女人的男人,来之前就听宫里见过沈宴秋的太监说过,沈宴秋仪表堂堂,要不是腿不好,也不会耽误到今日,被他那个小十岁的夫人捡了便宜,她们姐儿俩是皇帝赏下来的,怎么也比一个养女身份高贵,不过是后来的,有皇帝撑腰,她们也没怕这位首辅夫人。
两人匆忙用过了晚饭,再一番梳洗打扮,确保能让沈宴秋一眼就能为她们容色倾倒,才去了正房,又被拦在门外。
金雀陪着笑道,“二位姑娘再等等。”
两人嫌弃的瞪着她,又相互嚼话,有什么好等的,别是这首辅夫人吃醋拈酸的,不准沈宴秋见她们,这会子两人不会在房里吵架吧,那真是有乐子瞧了。
可她们在廊下都站的快脚酸了,那屋里传来一阵铃铛响,金雀忙招呼小丫鬟们赶紧去往盥室抬水。
红绣和娇香面面相觑,敢情她们等了半天,沈宴秋同他夫人竟在房中做的那档子事儿,两人方才趾高气扬的气势都蔫了不少,这夫人看起来极受宠,沈宴秋刚回府,不急着用饭,却急着睡老婆,她们还想着能夺这小夫人的宠爱,大抵是白日做梦了。
又再等了半炷香,那屋里摆上了晚饭,金雀出来才叫她们进去。
两人不敢掉以轻心,卯足了劲还是想在沈宴秋跟前表现表现,可进去后,就见着雪浓,沈宴秋没人影。
雪浓穿的是身普通的香妃色襦裙,体态极柔软娇妩,懒懒的坐在桌前,竟似坐不住,得支在桌边上,秾媚的脸上有些发恹,那眼尾红痣生生能勾断人魂,细颈上落了几枚红痕,叫人浮想联翩。
红绣和娇香在宫里见的美人多了,原想雪浓不过是个普通美人儿,未料是这等香艳的女人,这得亏没进宫,不然康嫔还能不能受宠都未可知了。
雪浓勉强抬头瞧两人,皇帝不会亏待沈宴秋,赏下来的都是漂亮姑娘,雪浓仅看了一眼,就慢吞吞吃饭。
她没什么食欲,吃的很慢,用过小半碗就放下了碗筷,丫鬟们进来服侍她漱口,两人屏气凝神等着。
雪浓喝了口清茶,淡淡道,“等会子,我叫人送二位姑娘回宫吧,我们沈家庙小,不能让两位姑娘屈就了。”
红绣道,“奴婢们是陛下赏给首辅大人的,夫人也不能就把奴婢们打发回宫吧,这不是违逆了陛下的旨意么?”
“这话重了,两位姑娘是人,也不是物件,府里丫鬟各司其职,实在不知怎么派遣你们,你们在宫里当值,哪能叫你们无事可做呢?”雪浓笑道。
两人既知她厉害的很,绝不像表面看起来的软媚可欺。
娇香回她,“夫人如此言语,可是容不得奴婢们?”
雪浓轻轻道,“换做你们,新婚不出三月,你们愿意自己的丈夫有新人吗?”
她们支吾不出声。
雪浓忽然问她们,“宫里的娘娘们我大都认得,你们在哪宫当差?”
红绣回她是储秀宫。
雪浓立时明白过来,这是陆秀芷在背后使得计策,她给端妃娘娘想了法子,听说皇帝近来常去其他娘娘处,陆秀芷那儿倒鲜少踏足了,她定是记恨她,所以才撺掇着皇帝赏女人给沈宴秋。
这祸竟是她自己招来的。
雪浓压了压眉角, 让她们出去。
红绣和娇香见不着沈宴秋,岂肯罢休,两人一合计, 双双跪到地上。
“求夫人留下我们, 我们不会跟夫人争宠的。”
“我们若回去, 定会受责罚, 夫人发发善心,就留我们在府里吧。”
这样的小技俩雪浓是不吃的, 她道, “正好缺两个粗使丫头做洒扫, 你们要不想回宫,暂且指派你们做这事吧。”
两人遂想着,只要留在府里总能有机会见到沈宴秋,她们毕竟是皇帝赏下来的, 就算做粗使丫头,那些下人也没胆叫她们做活,便假模假样的答应下来。
等出来,金雀便打发她们去院外的下人房,她们纵不愿,金雀也能说,从没听说粗使丫头住在主子院里的耳房, 既然要留下来,就得遵守沈家的规矩,她们也没辙,便搬去了下人房, 下人房离沈家大房的院子远,她们身为粗使丫头更不可能进大房的院子, 还有管事的来给她们分派活计,明个天不亮就得起来做活,竟比在宫里都辛苦。
正房里,人一走,沈宴秋就出来了,也不嫌桌子上剩菜剩饭,将就着用了。
雪浓看他像没事人,想到方才那俩姑娘的有恃无恐,手托在脸侧,细里细气道,“两位姑奶奶宁愿做粗使丫头也不想回宫里,我没办法了。”
之前在房里时,沈宴秋是打算去跟皇帝说一声,皇帝自然就能收回旨意,可她想的是,若能让姑娘们知难而退,自己想回宫,到时候皇帝也不能怪沈宴秋不领情,谁知道这背后有陆秀芷撺掇,自己招来的,自己理亏。
“殊玉都对付不了的姑奶奶,得多厉害,刚刚我该出来瞧瞧,”沈宴秋看着她笑。
用过饭,桌上碗碟都撤下了。
沈宴秋站起来,探手抱雪起浓回房,雪浓轻推推他,没推开,她半蹙着眉尖小声给他气受,“你如意了,我还没消气,我不想理你。”
沈宴秋一笑,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叫一身祖宗,把她叫的满面通红,她跟他咬耳朵,把前阵子进宫发生的事交代了。
沈宴秋半挑眉,将人直接抱进房。
夫妇俩有一些时日没亲近,这又是下雨天,原就是懒腻的,雪浓和他接了个绵长的吻,领子也松开了,主腰被他解开拿走,丰润余红尽手轻轻握揉着,雪浓颊边红漉漉,任他予取予夺,只软软的靠着他,等到他放过她的唇,撤走手低头下去,她半眯着眸无力的倒在枕头上,只有两手无促的搭着那宽肩,连呜咽都没了力气,被他吃尽豆腐。
外头雨下大了,房里冰盘里的冰也化干净,起了点闷热。
雪浓整个儿趴在他身上,蔫哒哒的受他亲吻,嫩白细腰上横着他的胳膊,一刻也跟他分不开,她疲糜着要沐浴,他便任劳任怨的再把人抱去盥室,沐浴又是一阵子不消停。
丫鬟们也习惯了他们夫妻感情好,这种事是常有的,但这些热水都是要人提前去烧,以前这是粗使丫鬟做的活计,现在这活落到红绣和娇香头上,一说要热水,她们就说躺下睡了,也得起来烧,那真是气的没处使,暗地里也说这小夫人是妖精下凡来的,一晚上要几回水,缠的男人离不得她,凭她这等本事,沈宴秋怎可能会有闲心注意别的女人,她们出宫前,康平娘娘交代过,务必让她也尝尝失宠的滋味,这下倒好,她们先失宠了。
翌日五更天,沈宴秋早早起来去上朝,出院子门,就见门外有两个丫鬟服侍的姑娘妖妖娆娆的拿着扫帚在扫地,见他过来,便扭着水蛇腰行礼,娇滴滴的叫着二爷。
沈宴秋淡漠的走过去,瞧也没瞧两人一眼。
两人原看见沈宴秋一身朝服,何其挺拔俊美,两颗春心免不得大动,今儿个也是特地起大早,就为的能在门口跟沈宴秋碰见,结果人看也不看她们一眼,虽说她们比不得那小夫人媚骨天成,可自问也有几分姿色,竟入不了沈宴秋的眼,便又是恼火,想着还得想别的办法接近沈宴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