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怜—— by火烧花果山
火烧花果山  发于:2024年04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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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事过来催着她们赶紧扫完地,还有一堆活等着她们做。
两人气馁之下,也只能照做。
下朝后,皇帝留下沈宴秋,问的自然是那两个他赏给他的女人。
沈宴秋跟皇帝交代,他腿脚不好,娶一个夫人尚且勉强,若后院都是女人,他实在无法消受,皇帝深有同感,他后宫一堆女人,应付起来麻烦的很,沈宴秋的身体本就不好,能有个夫人就不错了,再给他塞女人,那是折他的寿,于是便把人收回宫了。
因着近日宫里又多了两位怀上龙胎的宫妃,皇帝龙颜大悦,赐下了百官宴。
百官宴设在皋殿,那是男人们的宴会,妃嫔和夫人们在皋殿后方的宫殿内另设了宴席,那儿有座戏楼,戏班子是南边请来的,诸位在座的娘娘都点了一出戏,轮到陆秀芷时,她点的戏叫《中山狼》。
《中山狼》在那戏折子上有名头,讲的是东郭先生搭救了一头狼,那头狼反倒要吃了救命恩人。
雪浓在桌下的手攥紧帕子,陆秀芷点的这出戏是唱给她听的,说她是忘恩负义的中山狼,不顾昔日情谊残害她。
雪浓白着脸把这出戏听完,眼看着陆秀芷从座上起来,向上首的四妃行礼,说自己累了,想回宫歇息,她肚子又大了很多,行动已不是很方便,一左一右的两个宫女很小心搀扶着她离场。
她走后,四妃又各点了几出戏。
雪浓心不在焉的听着,半晌有个宫女从旁边的夹道进来,走到她身侧,悄声道,“沈夫人,首辅大人叫您出去。”
雪浓与云氏附耳一声,便随宫女出来,她跟在那个宫女身后往东面的配殿走,绕回廊,就见北面的凉亭上,陆秀芷坐在当中朝她招手。
雪浓在廊上站定,须臾跟着宫女上了凉亭。
陆秀芷还如往常般招呼她坐到自己身边。
雪浓挑了离她最远的一个石凳坐下。
陆秀芷挥挥手,宫女们都退的很远,她才慢慢道,“人心易变,想当年我们都希望彼此能有好日子过,现在真正过上好日子了,却又各怀鬼胎。”
雪浓低垂着头,“也许娘娘不信,我是希望娘娘好的。”
陆秀芷发笑,“希望本宫好,便是与端妃等人合谋夺本宫恩宠?”
雪浓抿唇。
陆秀芷道,“本宫原也不信是你从中作梗,我们毕竟是昔日姐妹,即便彼此不再有来往,也该是桥归桥路归路,可本宫却没料到,你和云夫人进宫觐见一趟,还能摆本宫一道,自本宫入宫以来,时常念着你,你这样怎么不叫本宫寒心?”
雪浓弯了弯唇,“所以娘娘为出气,宴秋得了陛下赏下的两位姑娘。”
“你我都是为人妇的,统共两个女人你都容不下,你为什么不能体谅体谅本宫?”陆秀芷说。
雪浓吸一口气,回她道,“娘娘和臣妇不一样,后宫有那么多的娘娘,皇帝陛下若独宠娘娘一人,对娘娘而言,并非是好事。”
陆秀芷会成为众矢之的,在这暗波汹涌的深宫里,陆秀芷未必能提防的住任何歹毒算计。
对面陆秀芷冷冰冰的瞪着她。
雪浓手心里全是冷汗,维持着镇定道,“那日端妃娘娘叫回臣妇,是为娘娘着想,她说娘娘毕竟怀有龙胎,不宜服侍陛下,她劝诫了陛下,陛下却不听,便问了臣妇,臣妇想,娘娘如今自然是该以龙胎为重,娘娘这一胎宫里宫外都期盼着,娘娘的孩子最重要,等他安然降生,娘娘也不必为陛下患得患失,陛下定会厚待娘娘,臣妇也只跟端妃娘娘说过,或许可以想办法转移陛下在娘娘身上的压力,这样才可让娘娘安心养胎。”
陆秀芷眉头松动,一下笑道,“本宫竟是错怪你了,你说的没错,本宫如今什么也不想,只想这孩子快快出世,也不妄本宫在孕期这般辛苦了。”
雪浓唇角带笑,拘谨的缄默着。
陆秀芷叹了口气,“你能跟本宫保证,从今往后都绝不参与到内宫中来么?”
既然她不愿帮她,那也别再帮其他妃嫔。
雪浓向天起誓道,“臣妇愿立毒誓为证。”
陆秀芷连忙按下她的手背,“不必了,本宫知你心意,你若真想害本宫,就不会只是陛下往别宫去那么简单了,凭沈首辅的能耐,本宫被打入冷宫也不是不可能。”
雪浓翕动着唇,终究也不知还有什么要和她说的。
陆秀芷这回是真坐累了,朝远处的宫女招手,宫女们过来,簇拥着陆秀芷离开。
雪浓瞧她远去,才重新回到宴上,云氏问她沈宴秋找她什么,她搪塞了过去。
这次宴后,没过几日,行宫里传来消息,说端妃惹圣怒,纵使朝中有大臣求情,端妃也被皇帝褫夺了妃位,贬为嫔,四妃成三妃,人人虎视眈眈那空置的妃位。

第六十章
正赶上了兵部尚书李从贤五十大寿, 这京南是小地方,也不是在顺天府里,有大地方够李家大摆宴席, 京南这里最大的酒楼还不及京里醉仙楼一半大, 倒是这边的镇上有个大园子, 叫梨坞。
这梨坞是琉璃镇独有的园子, 里头种满了梨树,这时节还有梨花, 甚是风雅。
李从贤的生辰宴就办在梨园里, 凡有点身份的朝官都请来了, 沈宴秋也带着雪浓去赴宴,到地方才知晓温云珠两口子也受邀来参宴。
女人们聚在一起总有许多话说,雪浓又是首辅夫人,自然对她敬重, 个个都围着她奉承,温云珠坐在一边又恨又妒忌,良晌就寻了借口离席。
她人不在,李从贤的夫人贺氏说起她来。
“去年首辅大人就说要考察官员政绩,都好些年没清查了,这事查的麻烦,去年第一批查完后, 第二批查的更麻烦,这阵子内阁才了解干净,有的人怕是要被抄家了。”
雪浓好奇问是哪家这么倒霉。
贺氏与她在内的几个夫人悄悄道,“就是我家老爷手下, 考功司员外郎周绥远被内阁查出来收过贿赂,陛下已经下令抄没家产。”
周绥远是周氏的亲哥哥, 这一抄家,就意味着周家彻底垮台,周氏娘家的依仗也没了,雪浓突反应过来,沈宴秋不会借着公务之便,恰巧给她报私仇吧。
诚然是周绥远犯得错,让他给捏住了。
雪浓不免心喜。
暑气在晚上降了些,贺氏招呼众夫人出冰室在园子里游玩,恰听丫鬟来报,说老爷们想乘舟夜游,问夫人们要不要同去。
有想去的跟去了,还有些不想去的,只在园子里转悠,雪浓本不太想下水,可不一会子又有丫鬟来请她,还跟她悄声说,沈宴秋没与众位大人一起,他单坐了条船,邀她去同游。
雪浓这才随着她到河畔,果见停着画舫,沈宴秋站在船头上,伸手牵起她上船,引得一众夫人暗地艳羡。
入船舱内倒清凉,沈宴秋盘腿坐到凉席上,雪浓侧坐在他身边,手里打着扇子,听外边儿水上有人在赋诗,很惬意,她轻声道,“你不和他们一起,缠着我做什么。”
沈宴秋转过头看她,她别过脸去,他伸出胳膊圈住她的腰抱人上腿,眼见她软绵绵的靠在肩头,腿蜷坐他身上,他吻一下她的嘴唇,她立刻脸红,把脸朝向外,嗡着声道,“在房里都随你了,出来这样不好,你不像话。”
沈宴秋捏过她的脸,认真凝视着她问,“我不可以亲自己的夫人吗?”
雪浓的眼眸不敢看他,想错开,他已亲下来,噙着她的唇瓣反反复复品,连那藏在里边儿的香舌也被他咂尝到发麻。
水泊上是诗歌雅意,船舱内是情浓难自禁。
雪浓艰涩的喊了沈宴秋一声二哥哥,沈宴秋的手才从衣襟里出来,帮她理好了衣裙,轻柔抚摸着她的背,给她道歉,“哥哥不好,回去随便殊玉责罚。”
雪浓两手都挂在他颈上,脸埋进他的颈窝,好一会儿勉强平复,她窝在他怀里细小声嘀咕着,“我听贺夫人说,你要抄周家。”
沈宴秋嗯笑了声,没有解释。
雪浓也不需他解释,两手紧紧抱着他,半晌才从他身上起来,他递过一面镜子给她整理仪容,保证出舱时还是贵妇的仪态。
两人也不喜欢坐船,没会子就下了船,手牵着手逛园子。
近来沈妙琴害喜更严重了,吃饭更难吃下去,吃什么吐什么,可把薛源急坏了,正巧雪浓今儿个出来,是想带些外头的菜品给沈妙琴尝尝。
这都不用雪浓操心的,金雀已经去张罗了,留他们二人独处。
他们走到一处玫瑰花圃,难得这满园梨花恰有这点红点缀,煞是娇艳。
沈宴秋摘了一朵,拉着雪浓在花圃边的石头坐下,将那朵玫瑰簪进她的发里,人面比花娇,雪浓心中甜蜜,不自禁依进他臂弯里,趁着无人,才敢表露心事,“你前阵子很忙,一直不着家,我饭都吃不下去,心里很难受。”
她本就心思重,想过沈宴秋是不是对她厌倦了,今晚上才知晓,他是给她报仇去了,那就是她不好了,她垂着眼睫,羞于再说情话。
沈宴秋揽着她,温柔笑道,“害的殊玉茶不思饭不想,都怪哥哥。”
雪浓忽抬起脸,定定看着他,“……你知道我的心么?”
沈宴秋怎么会不知道,她这样的性子,这点大的年纪,要她把满腹的爱说出来那是在难为她,她能像现在这般不避讳问他,便已是情难自已。
沈宴秋近到她眼前,看着她的眼睛,嗓声低的几欲闻不见,“不论你是殊玉,还是雪浓,我都知道你的心。”
那一瞬雪浓的心收紧又彻底放松,甜蜜快要溢出心房,她瘪了下唇,和他的目光错开,再将他的手从腰上推走,尚在外面,她终究顾及到体统,猝然起身,小碎步走的飞快,沈宴秋跟在后面走,片刻撵上人,搀着她往前头逛去。
那玫瑰花圃里走出温云珠和王昀,温云珠哼笑道,“她这贱人风骚入骨,纵使在外头,也能不知羞耻的和你先生拉拉扯扯,都快坐到他腿上了,亏得四周有人,不然怕要滚做一团了,说的那些话不堪入耳,当真比暗门子里的女人还会勾引男人。”
王昀脸色铁青,一声不吭。
温云珠瞥他一眼,道,“去年那会儿,母亲安顿她在听枫馆,你先生和她孤男寡女处了一宿,那时母亲说她清白虽在,可身子也叫你先生看光了,之后是你的拜师宴,她自己爬上了你先生的床,这些我早就跟你说过,你偏偏不信,你跟你先生断了来往,天知道是不是她从中作梗,如今我舅舅也遭了殃,都是这丧门星祸害的!”
王昀脸上没表情,“我现在信了,不过你想让我去陛下面前替你舅舅求情,这不可能。”
他转身就走。
温云珠拽住他道,“我舅舅被抄家,于你也没好处,你不为我们宣平侯府,也该为你自己想想。”
王昀冷笑,“我需要想什么,没有你们宣平侯府的拖累,我只会更好,谁不知你温家不过是强弩之末。”
他立时就要抢回衣袖。
温云珠急道,“我知道你恨我,难道你不想要她?”
王昀一顿。
纵使是此时此刻,他还想要雪浓,那时在周氏的安排下,王昀中了药,把温云珠当成了雪浓,她强忍着妒恨才与他生米煮成熟饭,可他醒来后却是副翻脸不认的姿态,若非周氏精明,把这事传扬了出去,他连娶都不想娶她,她也不是真想嫁给他,若是两年前的宣平侯府,她一定能寻到比他更好的夫婿,可是就像他说的,宣平侯府今非昔比了,即使是嫁他,他也嫌弃。
温云珠咬牙切齿道,“我要是把她送到你的床上,你能不能救我舅舅?”
王昀把眼一闭,脑海里是方才雪浓依靠在沈宴秋怀中倾诉情愫的情景,两个月不到,她越发的柔艳多姿,梳着夫人发髻,夏日薄裙勾勒出她的身形,纤腰如柳,那主动攀附沈宴秋的情态仅看一眼便是销魂入骨,那是他在其他女子身上没见过的风情糜媚,她不知羞耻,她为了攀上沈宴秋可以放荡至此,可即便他清楚她的品性,恨她羞辱自己,他依然对她有邪念。
王昀再睁开眼,一把抢回袖子,道,“我没那么大本事,陛下不过是看在我父亲和叔叔的面上,才招我入翰林院,近身伴驾,我自己都没站稳脚,怎么救你舅舅,岳父岳母那么有本事的人,他们会没办法救你舅舅?”
他快步走。
温云珠跟在他后面哭道,“我父母要能救我舅舅,我用得着来求你,你不是想要那贱人,我都说我会想办法让你一偿所愿,这么好的机会,你莫非不想吗?”
王昀立时停下脚步,双目怒瞪着她,“像她这种女人,你以为我会看得上?送到我跟前,我都嫌脏!”
他一挥袖,便出了梨园。
温云珠哭都不敢大哭,想到舅舅再没人可救,只得急急跟出梨园,回去寄信给周氏。
李从贤寿宴过后,皇帝便下达了抄没周家的旨意。
正是三伏天,京南这里再不热,也热起来了,皇帝体恤臣下,一应用物都多加了,来这行宫也是好玩的,遂时常设宴君臣同乐。
雪浓午间用过饭,小憩在屋里的矮榻上,睡得迷迷糊糊听见门开了,勉强掀眼瞧人,是沈宴秋从宫里吃宴回来了,他脱掉官服,一近身,她就闻到了酒味。
雪浓半起着身双手抵在他胸前,良晌被他一只手握牢轻扣到枕头上,先噙着她的唇吻了好一阵,才把她从床上跑下来,要她陪自己沐浴。
雪浓半推半就着进了盥室,再出来腿脚都是虚浮的,软着身被他放到榻上,他笼了衣袍靠在榻边沉思,眉间是皱的。
雪浓探指抚他的眉心,被他捉住手,他邀请她到腿上,她只一脸涩然,未几挪着身跨坐好,细眉浅娇,难挨的想下去,他一翻身就不给她逃的机会了。
竹榻咯吱响了整个小憩的时间,下午沈宴秋没上值,递话去行宫里,只说腿疾犯了,得请几日假。
皇帝当是准了,特意指派个太医来看看。
雪浓还坐在沈宴秋腿上,雪嫩腰肢被他的胳膊搂着,她趴在他胸膛上张着樱唇给他亲,外面是太医在交代金雀,要沈宴秋忌口,夫妻也忌同房。
金雀点头称是。
屋里雪浓都快化了,挣不得一点儿,被他抱着在榻上又滚了许久,好似没尽兴,又抱进盥室去戏水,等到被放过,太医已经走了。
雪浓背靠着他,身子酥胀,哑声问他为什么骗皇帝。
沈宴秋才告诉她,“陛下想晋康嫔妃位,内阁的辅臣皆不同意,陛下想要我表态,我不能露面。”

第六十一章
雪浓微微的叹起气, 她不知端妃被降位有没有陆秀芷在其中推波助澜,端妃那时并无恶意,她给端妃出的那个法子, 也有不希望端妃与她对上的意思, 曾经身陷泥沼之人, 一有了机会, 就会拼命往上爬,她和陆秀芷都曾绝望过, 她理解陆秀芷, 只是她终究见不得陆秀芷的狠心, 为得皇帝宠爱一切都可以利用,一切也可以毁掉。
沈宴秋也不怎么出门,看看闲书,在房里陪着雪浓下下棋解闷, 这两天雪浓的胃口明显好了不少,云氏都说定是前些日子沈宴秋太忙,疏忽了雪浓,雪浓才消减,这几天倒养回来了。
京南这里临河,夏天多雨,尤其是在傍晚的时候, 常常下暴雨。
才用过晚饭,闷热的很,金雀瞧天上乌云密布,嘱咐丫鬟们赶紧去把雨帘在屋廊上铺好。
片刻, 天上响起惊雷,大雨倾盆而下。
金雀蹑手蹑脚的到外屋里去拿坐针线的簸箕, 耳听着里屋雪浓细细嘤咛,瞧着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叫人的,他们夫妻同房得耽搁个把时辰,底下的丫头们也不好进去扰着他们的兴致,这个天儿睡觉尚早,金雀叫了几个玩的熟的丫鬟一起聚到旁边的耳房里摸骨牌,这大雨天,也不担心有人跑进来。
金雀的手气好,打了十几把骨牌,赢了有七八回,几个小丫鬟怨声载道,不愿意跟她再玩,牌局散了各自跑开,金雀又做一会子针线活,耳房门被敲响,是二房小柳氏跟前的丫鬟秀儿声音,“金雀姐姐,你在吗?”
金雀忙收了针线,开门见秀儿和小柳氏来了。
小柳氏一脸喜色,对金雀道,“我要见你们二爷和二少夫人,你快进屋去传话。”
金雀讪笑,“今儿厨下做了天香汤,是新研究的解暑汤水,二夫人不然先尝尝,二爷在忙,奴婢等会子才敢进屋去。”
小柳氏哪还不知沈宴秋和雪浓在忙什么,她对沈宴秋自来怵的很,先前又听沈云香说过,沈云香不过是打搅了他们夫妻温存,沈宴秋就发了火气,小柳氏做婶婶的,也不能进侄儿侄媳妇房里坏人好事,遂也只得听了金雀的话,到客厅里等人。
天香汤喝到一半,沈宴秋带着雪浓进来。
雪浓身段原就好,这会子愈加娇无力,几步路走的犹似分花拂柳,幸好小柳氏不是男人,否则魂儿得去了大半,小柳氏心有腹议太娇媚、太漂亮了些,可拦不住沈宴秋喜欢,成天护的跟什么似的,这家里也没人敢说她的不是,她自己又善主持中馈,也没什么可指摘的,不然外边儿人都说三房会养女儿,把个姑娘养的出挑扎眼,他们二房姑娘反倒是沈家不起眼的女孩儿。
小柳氏笑盈盈的叫夫妻俩坐下,说道,“今早上我出门遇上了魏国公夫人,她说要给我们云香做媒,是梁尚书的大公子。”
她嘴里说的梁尚书是户部尚书梁横,梁横为官多年兢兢业业,梁家门第清贵,确实是好人家,梁横和其夫人育有二子一女,女儿给魏国公夫人做了儿媳妇,二子还小,尚未及冠,大儿子梁成铭早先成过亲,可惜大少夫人没几年就因病去了,梁成铭至今没再娶亲。
沈宴秋略作思考,点头道,“梁成铭我见过几回,为人温文尔雅,有几分才气,确实不错。”
雪浓担忧道,“这是不是要问问云香姐姐?”
小柳氏道,“有什么好问她的,她自己挑了个没用的窝囊废,瞎耗五年,她还念念不忘,真要是问她,她还想那窝囊废回心转意呢。”
雪浓刚想反驳,被沈宴秋按住了手,道,“二婶说的是,不过也不急着立刻定下,那梁家到底什么情形,还是打探清楚了再说。”
小柳氏也认同他这话,她虽没主见,可也想着沈云香好,不然也不会四处为沈云香的亲事奔波,沈云香和离后,也确实有不少人家想来说亲,沈云香再不济,那也是沈家的姑娘,若想成婚,当然能嫁出去,但她毕竟和离过,想说亲的也不都是多好的人家,小柳氏便一直没有答应,这回的梁家,正是门当户对,小柳氏是怎么看怎么满意,也只等沈宴秋打探清楚了,便给魏国公夫人递话。
小柳氏高高兴兴走了。
雪浓撇开沈宴秋的手道,“我和云香姐姐私下交心过,她也是听劝的,这婚姻大事,你们还想瞒她。”
诚然她明白,时下姑娘的婚嫁不由己,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沈云香素来有主见,不跟她说,她终究有芥蒂。
沈宴秋笑道,“都说了不急着,总有机会跟云香说,我是她哥哥,岂会害她?要不那样说,二婶如何安生?”
小柳氏即使不敢当着他的面儿嚷嚷,回去二房也能吵闹,少不得还得波及雪浓。
雪浓便理解了他,好奇问他道,“云香姐姐当初不听你话,执意要嫁韩文海,你不跟她生气吗?”
沈宴秋笑敛上了,侧头往窗外看,暴雨停了,屋檐上的雨水滴答滴答着,良久他轻声道,“生气也没有办法。”
谁叫沈云香是他的妹妹,妹妹所嫁非人,他做哥哥的再生气也得给她撑腰,沈云香嫁去四川时,他千里迢迢写信过去,又何尝不是担心她在婆家过的不好,可那时的沈云香不懂他这个哥哥良苦用心,与他断绝往来,也在婆家吃尽了苦头,嫁妆被婆家用尽不说,还惹的丈夫和公婆嫌弃。
沈云香这次回来,沈宴秋虽总做出一副不管不搭理的样子,可最后也给沈云香兜底了。
像沈宴秋这样会顾全家中弟妹的兄长,委实太难得了,家里人口一多,能做到一碗水端平都是不易的,先时他还不被谅解,沈云香成天追在他身后说他偏心,要换个人,早发脾气了。
雪浓想想自己也常跟他闹,他还能有耐心的哄她,她咬一点唇,握到他手上,摇摇他道,“你太好性儿了。”
沈宴秋把她从椅子上拉起来,两人回房,入内先坐进床,单手环上她的腰抱坐到怀里,懒洋洋道,“在殊玉心里,我性儿很好?”
雪浓半侧着身靠在他肩膀上,低垂半张脸不情不愿,也嗯了声,她觉着沈宴秋性子很好,没有坏脾气,她没见过什么男人,像王昀和温家的男人们脾性都太可恶了,衬托的沈宴秋都成天仙了,但这种话她是不会说的。
沈宴秋扑哧笑道,“可我觉得殊玉才是好性子。”
雪浓听出他的揶揄,不高兴,酥绵绵的从他身上坐起来,腰上还圈着他的手,她扒了扒,没扒开,微转过脸,赌气道,“我知道你挖苦我,我也不想跟你说话,你松手。”
沈宴秋道,“我松手了,殊玉不得跑,我又不傻。”
雪浓心里隐着欢悦,脸上神情是闷闷的,他手指往她腰上按了按,她又软软的倒回他身前,偏不看他,只露半截雪腻后颈在他眼底,“韩文海指定还会回来,云香姐姐毕竟同他生了儿女,便是不为他,也舍不下孩子,我跟她谈过这事儿,也是看出她难割舍,那韩文海若能改过自新,发奋图强,像个男人一样,云香姐姐也能给个机会,但他若死心不改,云香姐姐也不会为了孩子委屈自己。”
沈宴秋应声好,“殊玉没说错,我也不是不近人情,韩文海若能长进,云香想回去我自不会拦着,那梁成铭做鳏夫这么多年了,也不差这一年半载。”
雪浓眼儿瞄他,“我代云香姐姐谢谢你。”
沈宴秋低头亲她的脸,她便闭着眸把唇递上,沈宴秋抬手放下床帐,一压身翻进床,继续那未完的情事。
夏夜好眠,次日雪浓醒来时,沈宴秋已不在房里。
夜里闹得欢,早起雪浓没什么精神,换平日,她要再躺躺才行,可金雀进来服侍她起来,说沈宴秋在书房,这会子外头备着马车,沈宴秋要带她出门去祭拜昔日好友。
雪浓便是一身酸懒,也起来了,金雀给她打扮的素净,身上仅穿着青竹色衫子,下裳是淡罗百褶裙,头发里没簪太多的金银饰物,只簪了两支玉簪咕咚发髻,鬓边再别上两朵不算大的粉色绒花,连口脂也只淡淡润了润唇。
金雀细细端详,瞧不出错处,便赶紧吩咐丫鬟们摆早饭,又遣人去书房请沈宴秋来用早饭。
用过早饭,雪浓跟着沈宴秋坐马车往东边去了,大约有半个时辰的路程,马车停在一座庙前,那庙比不得京里的法源寺,也比不得南海子的灵济寺,是个极不起眼的小庙,庙里只有两个年迈的老和尚。
雪浓随着沈宴秋进去,老和尚领着他们到佛堂,整座庙只有这一间佛堂,什么香堂、身佛菩萨都没有,佛堂里塑着十几具金身,看样貌都是些儒雅的书生。
雪浓来时已经听沈宴秋说过了,这庙是皇帝动用自己私库出钱修成的,庙里供奉的是在应天府牺牲的那些书生,塑金身以示皇帝对他们的敬重。
小厮们已经先进来跪在法场上烧纸钱。
雪浓和沈宴秋进佛堂后,挨个给金身上过香,磕了头,随后便徐徐退出佛堂,以免打扰这些魂灵。
两人将出来,恰好见王昀和温云珠进来,平时不见倒还好,见着了,总得虚与委蛇一番,雪浓伴在沈宴秋身旁停下脚。
王昀看了眼雪浓,她淡淡注视着他和温云珠,神情冷的很,纵然身形婀娜,面有芙蓉,也有了身居高位的娇贵,她的手依然被沈宴秋牵在手里,他见过的每一次,沈宴秋都牵着她,不曾放开,那种膈应油然而生,根本无从去除。
沈宴秋倒是随和,笑道,“来祭拜你父亲和叔叔?”
王昀立时低头称是。
沈宴秋便搀着雪浓要离去,走过他时,他藏在袖中的手攥紧,恭恭敬敬道,“先生,可否借一步说话?”

沈宴秋便与王昀避到银杏树下。
雪浓和温云珠等在法场附近, 温云珠对雪浓又酸又恨,雪浓嫁给沈宴秋后,整个人容光焕发, 明显受尽宠爱, 反观自己被王昀厌恶, 王昀到现在还觊觎雪浓。
放以前, 温云珠只要心情不好,就能对雪浓发作, 可现今, 甭说欺负雪浓, 她在雪浓面前头都抬不起来,周家被抄了,她再没有依仗,雪浓如今高高在上, 看她不过是蝼蚁,她岂能忍受这样的目光,但有一日,她定要雪浓尝尽痛苦!
两人互不搭理,只等着各自丈夫来,各回各家去。
树下王昀冲沈宴秋行礼,说, “学生给先生告罪,先前先生大婚,学生为琐事缠身,抽不出时间来, 还请先生勿怪。”
沈宴秋扯了笑,“我都不记得这等小事, 你有心了。”
即使王昀已入翰林院,在沈宴秋这个先生面前,他依然会无端谦卑,那是一种既憎恨又敬仰的矛盾心理,他道,“陛下有意让学生入吏部考功司,学生心想先生身为吏部尚书,学生该避嫌,便委婉推拒,但陛下的意思,是想让学生再跟着先生历练一些年头,学生常听先生说,万事靠己,学生惭愧。”
沈宴秋的笑意变得疏离,“你说的很对,你如今已入翰林院,陛下对你寄予厚望,看你年轻,是想要我多栽培你几年,既入朝堂,你我这师徒之名也算不得数了,但终归要避嫌,你将来有更长的路要走,我腿脚不好,说不得哪天就辞官归乡了,倒省得日后带累了你,我会与陛下说明,你不必担忧。”
王昀遂俯身道谢。
有些话不必明说,彼此心照不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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