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莲珠—— by波兰黑加仑
波兰黑加仑  发于:2024年04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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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璧成心如沸煮,面上却不敢露出分毫。含山与五人案肯定没有关系,她在凛涛殿孤身长大,身边仅有的老宫人早已去世,哪来一个叫赤棠的贴身宫女?此外龟甲兵符寻宝也不对,秦家开启宝藏的信物是九莲珠,此事之秘只有秦妃知晓,只怕连皇帝都不知道,否则怎会让九莲珠传到含山手上?
然而一个与含山毫无关系的女子,却知道含山是当朝公主,甚至知道她寄身清平侯府,这是为何?白璧成能想到的,就是含山的四位师兄,只有他们清楚含山的身份,也知道含山与白璧成在一起。
若是他们之中的一人泄露的,又为何要将此事告诉赤棠?
“白侯!”陶子贡加重了语气,“七公主是否在侯府,请白侯明示!”
言洵眼看陶子贡逼问白璧成,他正要打个横炮替白璧成救场,却听外头又起喧哗,有人高声叫喊:“裕王爷驾到!无关人等,速速回避!”

第78章 私藏之罪
听到“裕王驾到”这一声之前,含山正挤在人堆里,努力伸长脖子往公堂上瞧。郑自在言之凿凿说着与七公主无关的故事,含山根本不认得赤棠,更不要提让她去找胡家女儿。
但是同白璧成一样,让含山吃惊的是,郑自在居然知道自己在清平侯府!
知道自己身份的只有“四大弟子”,除了在南谯坐监的邱意浓,剩下的三位都有泄露的可能。可他们为什么要把自己的行踪告诉郑自在?难道赤棠是他们一伙的?
她正想得出神,忽听外头叫唤“裕王驾到”。含山立时心惊胆颤,因为裕王见过秦妃,能一眼认出自己。
好在此时人多,逃跑还来得及。
她本来带着来桃和楚行舟,结果到了衙门左近,才知道整条街都塞满了人,别说挤到公堂之上,就连见到门前石狮子都难。
楚行舟为免含山失望,带着她和来桃绕到侧巷,这里看不到公堂,因此空无一人。楚行舟将含山托上墙头,让她跳进院子去,为免被人发现,他带着来桃等在墙根下,叮嘱含山有事只需到此叫喊,他就设法来救。
但赤棠指出含山在侯府,却让含山起了疑心,不肯相信楚行舟。她犹豫着不知往哪个方向逃跑,却见十几个穿紫衣的王府侍卫冲进来,将人群向两侧猛推,生生开出一条路来,护着裕王走上公堂。
含山被挤得两脚悬空,只能缩着不动,眼看裕王穿着黑底纹金蟒的官袍,迈着方步向公堂去了。
他为何穿着官袍?含山想,难道是来断案的?
裕王与皇帝一母同胞,他们的娘亲是秀女入宫,母家虽也做官,但不过是个地方小官,既非名门望族,也不是勋贵要臣,能晋到嫔位是靠两个皇子,当年说到继承皇位,谁也想不到裕王和康王。
正因为这样,兄弟俩一条心对抗外敌,裕王的所思所想,完全站在皇帝的立场。他昨日接到宸贵妃密札,已是十分上心,今日听说衙门审五人案扯出七公主,他哪里还坐得住?换上官袍便到了州府,意思十分清楚,这件事他要管。
论当朝地位,裕王实在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亲自驾到,言洵也得老实下座,躬身行礼道:“见过王叔。”
言洵生母是潜邸侧妃,又记在皇后名下,裕王瞧他与别的皇子不同,多少带些天伦之意,因此说话也随便,只问:“你几时到的,为何不先到王府来?”
“我也就到了两天,本想先访出些线索来,也好替王叔分忧,谁想还是惊动了王叔。”
当着许多人的面,裕王不便与言洵多讲,点点头说个“好”字,便撩袍子坐到大案之后。挥手叫跪拜众人起身后,他瞅着白璧成道:“白侯,本王听说你身子不好,向来懒怠出门,怎么今日也来凑热闹了。”
“回王爷的话,”白璧成道,“这也是机缘凑巧……”
没等他说下去,嘉南却抢着行了一礼:“父王,侯爷参与此案,乃是女儿苦求所致,他是帮女儿破这案子的。”
裕王妃裴氏出身显赫,皇帝登基前便对兄弟俩多有照拂,因而裕王十分宠爱嘉南。此时见爱女出来说话,他不由问:“白侯破的什么案子?为何与你有牵扯?”
嘉南将香竹被言年所害之事简略说了,又道:“这案子原是陆司狱负责,但女儿见他总找侯爷讨教,于是直接求侯爷帮忙,这才将侯爷牵扯进来。父王若要责罚,那都是女儿的错,与侯爷无关的。”
她当堂回护,裕王一听便明白,小妮子对白璧成总有六七成的动心。但白璧成从霜玉将军到清平侯爷的种种因由,裕王哪能不知?他决不可能让嘉南嫁给白璧成!
这事却不能现在说。裕王不动声色,转脸去问陶子贡:“陶大人,这桩离奇的五人案,可审出始末来了?”
“启禀王爷,五人被杀案已见分晓,凶手是吉祥赌坊的老板郑自在,杀人是替胡行知的五个女儿报仇,证据有六份契约与一双断掌,以及死者遗落各处的随身之物。”
“既然见了分晓,为何不速速结案?却要把衙门围得水泄不通,闹得喧沸吵嚷,实在是不成体统!”
陶子贡见裕王面色不豫,忙不迭地跪下:“回王爷的话,原本是要结案的,但郑自在说,说他杀人是当朝七公主指使。”
这些早有耳报神说与裕王,此时听陶子贡说起,裕王却装模作样问:“七公主如何在黔州?她在哪里?”
“她在……”
陶子贡看出言洵与嘉南待白璧成亲近,这两位是如何与白璧成结交的,陶子贡简直一头雾水,因而他也摸不清裕王的态度。此时裕王发问,他不敢直指白璧成,只能嗫嚅不答。
“裕王相问,陶大人为何不答?”郑自在却昂然道,“小民早已说过,七公主就在清平侯府,要找七公主,只管向白侯要人便是!”
他话音刚落,嘉南已回身指了他道:“你可别含血喷人!”
“嘉南!”裕王皱眉道,“你站到一边。”
嘉南不敢违抗父亲,只得低头退开一步。裕王这才扶一扶惊堂木,道:“郑自在,你说七公主在清平侯府,这若是虚言,本王便治你诬陷之罪,判你斩首之刑,你可听清楚了?”
听到“斩首”两字,郑自在明显虚了虚,起先还高昂的脖子也垂了下去,人也像矮了三分似的。裕王暗皱眉头,想:“难道这家伙在说谎?”
到手的七公主眼看要飞,裕王将惊堂木用力一拍,喝道:“本王问话,尔为何不答!”
郑自在吃吓,脱口道:“七公主是否在侯府,小民并非亲眼所见,乃是听说。”
“听谁说的!”
“是听赌坊的局官赤棠所说,王爷要知道七公主的下落,还是要问她~”
这话虽然没错,但裕王听着不高兴,他正要拔根令箭甩下去,把郑自在拖下去打二十板子,却听着外头一阵骚乱,原来是捕头带了赤棠回来。
赤棠上得公堂,依旧昂头挺胸,眉间一丝桀骜汹汹作色,见了裕王既不下跪亦不行礼,反倒是满脸鄙夷。
“你这妖女!”陶子贡顿足道,“见了裕王爷还不下跪!”
“裕王又如何?”赤棠轻哂,“我乃公主近侍,为何要跪他?”
她被扯到公堂,衣发散乱却神色坦荡,仿佛高冠华服踏金殿一般。裕王心下称奇,放下令签道:“行礼之事压后再说,本王且问你,你说七公主在清平侯府一事,可是真的?”
赤棠听了,先扭过脸来用力一啐郑自在,斥道:“你这个窝囊废!行事不密叫人捉了把柄,为何扯出殿下来?枉我信你这等小人,将殿下的事告诉你!”
“这话奇怪!”郑自在驳道,“若非你主仆两人指使,我为何要杀人?又为何会落把柄?六条人命啊,难道让我一人承担!”
“如何是我们指使?分明是你贪图秦家宝藏,缠着说要誓死效忠!也是我轻信于你,才将公主密令告诉你,至于为五位小姐报仇,分明是你安排实行,与我可有半点关系?”
“你现在是不承认了!你这个臭货!贱人!”
郑自在指着赤棠乱蹦乱骂,裕王不耐烦,甩下一片令箭道:“拖下去捆了,塞住嘴!”
众衙役齐声应答,便有三四人冲上去,将郑自在一把按倒,先用破布塞住了嘴,再扯到角落里去捆作一团。裕王这才敲了惊堂木,又问赤棠:“我再问你,你说七公主在清平侯府,可是属实?”
赤棠昂起下巴不答,裕王并不废话,已将令箭丢在地上。
“打!打到她说实话为止!”
没等赤棠反应过来,如狼似虎的衙役已经冲了上来,将赤棠按翻在地,啪啪啪四板子打下去,赤棠已是痛如骨髓,哀声连连。
“别打了!我说就是!”她嘶吼道,“七公主就在清平侯府!”
裕王示意停下板子,牙缝里碰着字问:“清平侯府人口众多,你给我说清楚,七公主在府中是何身份?可有化名?”
“殿,殿下化名含山,是,是替侯爷治病的一名游、游医。”
此言一出,公堂内外先是一片哗然,紧接着静得落针可闻。在骇人的悄寂里,裕王侧目白璧成,问:“白侯,你府上可有叫含山的游医?”
听赤棠说出含山的名字,白璧成便知大势已去。他适才瞥见陆长留在外头人群里,此时只盼着陆长留能机灵些,赶紧回侯府报信,让含山速速从西门出城,傅柳等在那里,必然会护她一路到平州与晓天星会合。
至于这公堂之上,只能尽量拖延,为含山争取一些时间。
他低头望望藏在袖中的手臂,那上面的疹子快要蔓上小臂了,他总之没多少时日可活,但愿能保着含山逃出黔州城,她若被宸贵妃捉回去,下场不堪设想。
然而白璧成静立垂眸,裕王却不容他如此,只是加紧催问:“白侯,本王在问你,你府上可有名叫含山的游医?”
白璧成若说有,裕王即刻要着人到府搜拿;白璧成若说没有,裕王也要查抄侯府来佐证。总之无论他说什么,搜查侯府都是跑不掉的。
白璧成只能咬牙不吭,只盼着拖一时是一时,能让陆长留或风十里回去报信。裕王等了又等,终于冷笑道:“白侯不肯配合,想来公主在侯府是实情了?私藏公主,欺君罔上,是要腰斩弃市的,你可明白!”
一听腰斩弃市,不只言洵变了脸色,嘉南先熬不住了,她赶忙上前禀道:“父王!侯爷并非私藏公主,他实在是不知道啊!”
“他不知道?”裕王皱眉,“此是何意?”
“那个叫含山的游医,女儿也曾见过,但谁能想到她就是七公主呢?侯爷必然不知她的身份,才肯留她在府啊!”
嘉南这一分辩,是坐实了七公主就在清平侯府。言洵刚要叹气,却又听嘉南说道:“若说私藏,那么女儿见过含山并未禀报,是不是也算……”
“住口!”裕王连忙喝止,怒嗔道,“不要胡说!”
白璧成听到这里,回身向嘉南行了一礼,道:“多谢郡主出言回护,但这是白某的私事,万万不敢牵累郡主。”
他说罢了,转身又向裕王道:“赤棠说得不错,我府上的确有位叫含山的姑娘。”
“七公主果然在清平侯府!”陶子贡立时狂喜,使劲按捺着喝问道:“白璧成!你可知含山就是七公主?”
白璧成闻言一笑,放开声量道:“我当然……”
“他当然不知道!我若不说,谁能想到我是当朝公主呢?”
一道清越的声音从人群里冒出来,所有目光都投向分开人群走上公堂的女孩子,她穿着浅蓝衣裙,发髻上光素无饰,只在耳朵上坠着两只素金圈,即便清寒,她仍是明眸皓齿,眉目如画,仿佛姑射仙人下了凡间。

当裕王审问郑自在时,陆长留终于在人群里找到含山。
他满头是汗,奋力挤到含山身后,没开口先搭住她的肩,像怕她跑了似的。
含山被吓了一跳,转回脸看是陆长留,不由拍了拍胸口。
“吓死我了!”她说,“你挤到外面做甚?”
“跟我出来,”陆长留答道,“出来再说。”
陆长留熟悉州府衙门,知道穿过长廊走到后院,便可从侧门出去。这里人挤着人,说话没有秘密,陆长留不想此时转达白璧成的嘱咐,他只想带含山离开。含山正要跟他走时,门口一阵喧哗,捕头把赤棠捉到公堂了。
“再看一会,”含山小小声说,“等审了这个女人再走。”
此时陆长留并不知含山是七公主,既然含山要听审赤棠,他也好奇地迈不动腿,想着含山就在身边不会有危险,不如听听这桩奇案。
是以当赤棠说出含山就是七公主时,陆长留脑袋空白了一瞬,忽然懂得白璧成为何长揖一礼将含山托给自己。
要坏事,陆长留想,侯爷还不知道含山就在这里!
他慌忙拉住含山,不由分说拖着她往人群外挤,含山起初很配合,然而挤了几步之后,她听见人群发出议论之声,有人说嘉南郡主看上白侯了总替他说话,有人说七公主好好的皇宫不待跑到黔州来害人,还有人说白侯这下要被腰斩弃市了……
“腰斩弃市”钻进含山耳朵里时,她想都没想,甩开陆长留就往回挤。陆长留急得回身去抓,然而含山像一枚滑溜的小泥鳅,眨眼间消失在人缝里。
很快,陆长留听见含山大声打断白璧成的话头,看见人群忽拉裂开一条缝,在极度惊讶的寂静里,含山大步走到公堂之上。
陆长留张着嘴巴呆了一瞬,转身就往门外挤去,他要去找人,风十里也好,傅柳也好,只要是能救含山和白璧成的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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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堂之上,裕王看见含山上来,不由得站起身来。自从秦家坏事后,他再没见过秦粉青的女儿,此时乍见,他以为秦粉青又活过来了。
当年康王得胜还朝,他奉旨在黔州迎接弟弟,秦粉青也是这般走上堂来,衣裙虽然寒素,但她美若天仙,那美貌并非艳丽妖娆,而是水灵灵的鲜嫩,像晨风中娇嫩微颤的莲荷,也像阳光下肆意雍容的牡丹。
裕王惊叹秦粉青的美貌,就像此时惊叹含山与她娘亲的相像,非但眉眼如出一辙,就连率真洒脱的气质都十分相似。
“她还是叫含山,”裕王想,“秦家下场凄惨,秦粉青还是遵从约定,用含山做女儿的名字。”
在这个瞬间,裕王有些心软。论到感情,秦妃待圣上比宸妃要真心许多,裕王当然喜欢真心待弟弟的人,然而这份感念只冒了个头就被压下去了,最是无情帝王家,比起真心,江山稳固才是重要的。
裕王冷下心肠,等含山走上前来行了礼,便道:“你说白侯不知道你的身份,此事当真?”
“千真万确。”含山坦然道,“嘉南郡主也见过我,一样不知道我是谁。”
扯到嘉南,裕王不便细作追究,只得转开话题道:“你为何会在黔州一事,等回到王府再说,这里是州府衙门的公堂,要先将公事审定。”
他说着一拍惊堂木,着人带上赤棠,道:“你自称是七公主的贴身宫女,又说杀人报仇是受七公主指使,可有此事?”
赤棠仿佛没想到含山能走上公堂,她跪在地上,咬着嘴唇不说话。
“我没见过这姑娘,更不要提指使她杀人了。”含山道,“宫女自有名册,她可曾侍奉在凛涛殿,一查便知。”
她提到凛涛殿,裕王先凛了凛,这是在黔州,若叫百姓知道秦妃的女儿受苛待长大,只怕有损皇家声誉。
“此事当从速解决,”裕王暗想,“我只需在十日内找到含山,再将她稳妥送回便是,何必攀扯五人被杀案?”
他打定主意,又问:“赤棠!你可经得起查找名册?”
赤棠当然经不起,她低头缩在那里,一声不言语。
“看来你是撒了谎!”裕王怒道,“五人案究竟有何实情,还不速速招来!”
赤棠知道编不下去了,她也不想受皮肉之刑,便抬起脸冷淡道:“没错,我没进过宫,没做过宫女,更没做过公主的贴身宫女!我只是胡府的卖身家奴,胡大人蒙冤出了事,家中女眷被发卖,我便被卖到松潘关做营妓。”
此言一出,公堂外又起嗡嗡议论之声。陶子贡见裕王有些不耐烦,连忙放大声量问:“既是松潘关的营妓,如何跑到黔州来了?难不成是逃出来的!”
“大人说得不错,我就是逃出来的!”赤棠昂首笑道,“千丹骑兵攻破松潘关,烧杀抢掠无所不为,这时候我当然跑了,谁还会留下来?”
“接着往下说!”陶子贡一甩袍袖,“你是如何与郑自在设计杀人的!”
“我们胡家共有六位小姐,大小姐曾在宫中为妃,此事不必我多说了。剩下的五位小姐,个个聪慧和善,待奴仆便似待家人一般,因此从玉州逃出来之后,我自然要去找她们。”
“所以你先到了平州,打听到胡家五女被卖到黔州,于是追到黔州来的?”白璧成插话问。
“是啊!到了平州之后,我找到曾在胡家打零工的花匠,得知胡夫人病死牢狱,胡家五个小姐被发卖到黔州,我于是又追到黔州,之后的事郑自在都说了,我在紫光茶楼遇见他,身上盘缠用尽,见他刻意兜揽,便答允跟他回赌坊。”
“打听胡家的事又何须找花匠,”白璧成负手道,“胡家旧宅并未发卖,也一直有官差看守,你只需上门问问就行。”
“我……,”赤棠略略犹豫,“我不敢回旧宅,害怕被官差认出来。”
白璧成笑一笑,没再说话。言洵却奇道:“你在黔州人生地不熟的,为何如此轻信郑自在?万一他是个坏人,又将你卖了怎么办?”
“我做过几年营妓,什么人什么事没见过?”赤棠轻蔑笑道,“这些年我每日见的都是坏人,还怕什么坏人?”
言洵微微摇头,也不再问了。赤棠又说道:“回到赌坊之后,郑自在对我的龟甲十分感兴趣,平日总是兜圈子打听,有一晚对月饮酒,他喝多说了实话,说这片龟甲能打开秦家的宝藏,又问我是不是秦家后人。”
“胡大人与秦老王爷交好,秦妃留下一个女儿的事胡府上下皆知,秦家宝藏的传言更是四处流传。眼看郑自在痴迷此事,我便将计就计,假冒七公主的贴身婢女,要郑自在帮我找到五位小姐。”赤棠转作悲声,“我想过她们境遇不会好,但只要人在,咱们主仆总能活下去!但我没想到,她们居然凄惨至此,被那五个恶人活生生逼死在黔州!”
“所以你假借公主之意,让郑自在替胡家女儿报了仇?”白璧成发问。
赤棠点头:“我向他许诺,说事成之后他就是秦家的功臣,宝藏开启后自然有丰厚领赏。郑自在深信不疑,因为龟甲兵符的确是真的!”
“说到这里我也好奇,”白璧成道,“秦家军的龟甲兵符你是如何得来的?”
“胡府被抄那日,府里乱成一团,这兵符是我捡的,”赤棠道,“我并不知它的用处,只想留着作念想。到了牢中,龟甲被搜身的婆子搜了出来,我推说是亡母留下的安神之物,那婆子好心,便叫我留着了。”
好巧,白璧成暗想,这桩五人案处处都巧极。
他正在思忖,却听裕王问道:“你只是胡家婢女,与七公主毫无干系,又是如何知道七公主在清平侯府?”
“我瞎编的。”赤棠无所谓地笑笑,“五个恶人死后,郑自在成天催问我,说七公主什么时候才论功行赏分财宝,我被他逼得没办法,恰巧白侯和姓陆的司狱跑到赌坊来约芥子局。我偷听到舒泽安找郑自在摊牌,说白侯花五千两买芥子局的客人名单,要郑自在给一万两,他便闭嘴不提与五个死鬼同局一事。郑自在被勒索后,更是催逼我去寻宝,我痛恨白侯盯得紧,于是便随口瞎说,说七公主在他府上。”
她说到这里,公堂之外又是一片议论,人人都说赤棠非只是巧,简直是神了!还有人说,这是天意要叫七公主回宫,这才借赤棠指认出来!
“你能编出公主在侯府,如何能说出她的名姓?”裕王狐疑道,“本朝皇子公主得封号前,只以排序相称,你如何知道七公主用的化名?”
“我不知道七公主的名字,我只知道侯爷身边有个叫含山的游医,是在南谯县偶遇的。”赤棠轻笑,“至于我为什么知道,那就要问侯府的好管家车轩!他可是吉祥赌坊的常客,每次来总要抱怨含山姑娘,说侯爷中毒要靠她来医……”
她刚讲到侯爷中毒,别人还没怎样,陶子贡先吓了一跳,连忙喝道:“原来你是信口攀诬!你可知该当何罪?来人!先拖下去打二十板子!”
“且慢!”裕王却道,“陶大人,这案子水落石出了,与七公主毫无关系!既是如此,案子交由你细审,本王就带七公主回府了。”
“是!是!”陶子贡连忙行礼道,“刁民乱咬,惊动了王爷和两位殿下,实在是下官无能,有罪有罪。”
“此事与陶大人无关,非但如此,还要感谢陶大人帮本王找到了七公主,”裕王微笑道,“咱们骨肉团聚,也有陶大人的一份功劳。”
得到裕王嘉许,陶子贡眉飞色舞,连声谦谢,裕王走下大案,道:“言洵,含山,你们跟本王来。”
他说罢大步向前,一眼也不看白璧成。
当着这么多人,含山只能跟着裕王走,她偷眼看向白璧成,白璧成却低眉垂眼站着,仿佛不知道含山就要走了。
“他知道这一别意味什么?”含山心想,“王叔必然要送我回宫,这一走,也许再见不到他了。”
一股难言的惆怅堵在心口,让含山想起妙景山庄里十分恼火的傅柳,是的,白璧成终日谨慎,为了保住兄嫂性命什么委屈都能受,就连身中奇毒也不在意,更不要说为了含山拼命了。
含山露出一丝苦笑,也不再看白璧成,只同言洵跟着裕王走出公堂。人群分开一条路让他们走过,发出一阵切切的议论,嘉南站起身来,望了眼落寞独立的白璧成,不由走了过去。
“侯爷,五人被杀案已经了结,多谢侯爷费心,查出言年为何被害。”
她说着行了一礼。白璧成连忙还礼,待要说两句客气话,又实在懒怠开口,因而只是笑一笑。
“陶大人还要在公堂审案,咱们也别碍事了。”嘉南又道,“侯爷,请移步回府吧。”
她说得没错,五人案大致明了,再待下去毫无益处。白璧成说声“郡主先请”,伴着她走出公堂,他们走出衙门,看热闹的人群却不肯散,要看郑自在与赤棠落得什么结果。
门口照旧拥堵,马车过不来,嘉南便陪着白璧成往外走,边走边问道:“侯爷,七公主在府上一事,您的确不知吗?”
她在公堂上几番回护,白璧成本该据实以告,但眼下局势混乱,白璧成不敢说真话。
“我哪能想到呢?”他苦笑道,“她会些针灸之法,能压制我的咳喘症,我才带在身边。”
嘉南听他这样说,立即松了口气。
“侯爷不知道就好,所谓不知者无罪,我自会同父王说清,请他转述隐情,求圣上莫要怪罪侯爷。”
“那就多谢郡主了。”白璧成作个揖道,“含山殿下还有随身物品留在侯府,在下收拾妥帖想送到王府,不知会不会打扰到王爷。”
送东西打发下人就是,嘉南暗想,他为何要亲自送来?
然而一转念,嘉南又明白了,刚刚父王待白璧成十分冷淡,白璧成肯定惧怕父王生气,想要登门谢罪,若是如此,最好能成全他的心意。
想到这里,嘉南便热情道:“父王带着两位殿下回去,必然要商量家务事,侯爷今晚求见是要吃闭门羹的,不如说有事找我,到时候我会带侯爷去见父王。”
“好,”白璧成又行一礼,“那就多谢郡主了。”
他俩说着话走到街口,郡主的马车已到,白璧成恭送嘉南上了车,待马车远去,他转回身来,看见站在不远处的楚行舟。
“侯爷!”楚行舟走来抱一抱拳,“含山殿下被带回王府了,侯爷不会坐视不理吧?”

白璧成打眼看到楚行舟,没等他说话,便见陆长留带着风十里从斜刺里奔来。
“侯爷!你没事就好!”陆长留跑得一头是汗,“含山呢?她是不是被裕王带走了?侯爷,我刚刚想带含山走,可是她,她不听我的!”
“这事不怪你,”白璧成安慰道,“含山想做的事,谁也拦不住。”
然而陆长留心乱如麻,仍旧担心道:“想想刚见到含山时,她的穿戴还不如韩溱溱的丫鬟!谁能想到她是当朝公主呢?这,这……,也不知圣上可愿相信侯爷并不知情!”
“圣上是明理之人,自然明察秋毫。”白璧成劝道,“长留,五人案一直是你在查,现下陶大人当堂细审,你不能不在。别的事以后再说,你快回公堂去吧。”
陆长留虽不放心,但被白璧成连番劝说,只得一步三回头地走了。等他消失在人群之中,白璧成方才回过身来,望望一脸凝重的风十里,问:“给傅将军的话可带到了?”
“带到了,”风十里道,“傅将军都准备好了。”
“好,”白璧成吩咐道,“你先回侯府收拾,我同楚师傅有些话讲,稍候我们在侯府会合。”
风十里不放心,犹豫着不动。
“看来我叫不动你了。”白璧成忽然笑一笑。他笑容和煦如春风,风十里却感觉到沙场点兵的凛冽,他想也没想便抱拳行礼道:“标下这就回去。”
说罢了,也不等白璧成再发话,他已回身走了。楚行舟看到这里,不由生出向往之色,道:“侯爷,风十里可是您的旧部?白衣甲忠心护主,天下无人能及,可见还是侯爷治军有方!”
“楚师傅不必谦虚,说到忠心,秦家军不遑多让。”白璧成说着看向楚行舟,“黔州城里有多少秦家旧人?可有二百人?是否到了裕王府左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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