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在信中狠狠诉说佛蒙达的艰难和苦衷,以及翡翠领的蛮横无理,这样就算翡翠领的安珀打下了佛蒙达,也必要受到来自教会和宫廷的斥责,甚至皇帝陛下一怒之下,将安珀的封地收回也不是不可能。
可是,书写信件的家臣悲观的想,等信件送到帝都,又有回复送回来,恐怕他们连坟墓里的骨头都快烂掉了。
即便如此,他还是按照科洛伯爵的要求,写好了向皇帝和交好的贵族和盟友的求救信,并请科洛伯爵加盖印鉴。
科洛伯爵亲自看过这些信,他的眼神望向前方的虚空,喃喃道:“还可以让一些人,知道翡翠领大举出兵佛蒙达,境内空虚的消息……”
————
“机会来了!”缺了一只耳朵的商人贾德森狂喜道,“机会来得这么快,可见连上天都在催促我们快些行动呢!”
他低声咒骂道:“翡翠领人抢走我的东西时,就该想到有一天也会被别人抢。哼哼,被这些连地皮都恨不得刮走的海盗抢,还不如……”
他话还没说完,听见身后有脚步声传来,赶忙止住了话头,换上一副谄媚的笑脸:“大人们这是要出发了吗?”
科瑞格部族的“大人物们”仿佛没看见他一样,从贾德森身边走过,他们迅速聚集起来,检修船体,整理绳索,检查武器和装备,准备向下一个藏宝地进发。
空气中弥漫着海水的气息,这正是他们熟悉的味道,这味道叫他们安心,因为凡是海水流经的地方,科瑞格人将战无不胜。
不必贾德森时时提醒,科瑞格部族的首领阿克塞尔也早就听说翡翠领的名字。听说那里的港口有许多有水晶和宝石建造的建筑,阳光能够肆意的穿透这些透明的水晶窗,住在那里就如同漫步在云端之上。
那里的领主居住的是纯金的城堡,城堡尖顶会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又有人说领主曾开启过神秘的宝藏,并从中得到了许多失传已久的技术,能够制作做和人一般高的镜子、柔软细腻的呢绒布和纯净的像雪一样的盐和糖,这让她的财富更加煊赫。
当然,不可忽视的是翡翠领的军事实力。阿克塞尔听说过翡翠领攻打菲拉赫的事迹,那里的士兵意志坚定,在骑士的铁蹄之下仍不退缩,最终使他们获得了这次战争的胜利。
阿克塞尔并不狂妄自大,虽然他认为没有哪里的士兵比得上他们科瑞格的勇士,但翡翠领的武器更精良,听说也有精通治愈法术的法师为翡翠领的领主效力,否则不能解释为什么那里的医院能治许多在别处无药可救的疾病。
在这样的考量下,科瑞格部族虽然眼红翡翠领的财富,却没有贸然行动。
但是,翡翠领出征佛蒙达,并且眼看着不能立即将佛蒙达打下来,他们的士兵将被拖在敌人的领地里,而自己的家园却兵力空虚。
阿克塞尔大喜,这样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叫他们遇到了!
如果错过这次,下一个这样的时机还不知道要等多久,于是阿克塞尔几乎是一收到这个消息,就动员了整个科瑞格部族,神赐下的财富就在那里,拿出你们的决心和勇气,去战斗、去争夺,谁抢到就是谁的!那些胆敢阻挡我们的人,都要伏在我们的脚下!
船只驶离了港口,向着南方进发,即便是狂风巨浪也阻挡不了这些眼睛发红、战意澎湃的战士。
————
翡翠领的军队在佛蒙达其他处推进都十分顺利,这儿的平民既没有抵抗的决心,也没有这个力气,早已在长期的饥饿中瘦骨嶙峋。而贵族们身为科洛伯爵的附庸,却也没有帮助他赢得战争的信心,逃的逃散的散。剩下还算忠心的那些人,也都退回佛蒙达城,想借助城池的坚固拖延战事,说不定就能等来救兵。
安珀的军队是在佛蒙达城外第一次受到阻碍的。
在这个时代,许多城堡和城池外都挖掘有护城河,一方面,挖掘出来的泥土正好用于建城时使用,另一方面,挖掘出来的河道又保护了城市,步兵进攻时要先想办法跨过护城河,这为攻击者创造了极大的阻碍。
护城河也不一定都有水——佛蒙达城的护城河在翡翠领的军队进攻前还是干涸的,有的护城河就是如此设计的,在平常放干,只在战时通过机关改换河道,注入河水。
翡翠领的指挥官们思考过河中有水和无水两种情况的战略对策,现在看来,应该是连通护城河的河流因为干旱缺水,改易河道也没有多大的意义,就让河道保持着这种干涸的状态。
但这不代表攻城的难度有所下降,曾经为佛蒙达设计过下水道的水利工程师威尔就很熟悉佛蒙达的护城河,他介绍道:“千万不能贸然进入干涸的河道,那里面藏着许多尖桩、陷阱和诱杀装置。进入河道以后,城上的人无论是泼下滚水、乱石还是射出箭矢,威力都大大增加,也使得我们的士兵在慌乱中容易触发河道中的陷阱。”
听到这番话的指挥官们陷入了深思,护城河的作用还远不止威尔所说的这些,至少三米深的河道使得城墙的高度抬高了,使用绳索和梯子攀上城墙需要更长的时间,这就意味着攻城的士兵要遭受更长时间的攻击,在攀爬这样一个既无处躲避,也没法进行有效防御的时期内,士兵是相当脆弱的。可见强攻一定会使他们的士兵付出不小的代价。
“先围城,等我们的攻城器械和后勤抵达。”
佛蒙达城深沟高垒的风格的确很适配这儿的领主科洛伯爵,毕竟乌龟就该住在乌龟壳里。
————
此时的佛蒙达城内,平民的生活陷入了恐慌与不安之中。他们每日都能听到军队的呐喊和战斗声,一开始还只是为城破担忧,希望领主科洛伯爵能尽快击退敌军,但很快就开始担心自己会成为战争的牺牲品。
自从干旱发生以来,粮价就一路上涨,手头拮据的平民家中只有很少的囤粮,城中封锁以后很快就吃完了,他们忍痛翻出了家中全部的积蓄,去找粮食商人买粮,却得到了所有粮食都被领主征走,粮库里如今一粒麦子也不剩的消息。
“没有粮食,那我们要怎么办啊!”许多平民在粮铺外哭嚎起来,城池被攻破固然有可能会死,可是没有粮食吃,他们一定活不下来啊!
有走投无路的平民找上城内的官员,请他叫领主想想他们这些平民,不要把粮食都拿走,只要领主肯卖,他们愿意出高价买!
官员们要么紧闭大门,要么冷漠地叫侍从将这些人拖走,甚至还威胁他们再这样胡闹下去,就让他们到城墙上守城,领地生死攸关的关键时刻,就不能暂且忍耐一下,挨过这段时间再说吗?守城的士兵才是最需要这些粮食的人!
明明佛蒙达城被围还没几天,城内连饮水都变得有些困难。
人们每天都能听到佛蒙达的官员向他们散播的好消息,又击退了一波进攻,敌人的投石车拿他们坚固高耸的城墙无可奈何,敌人试图挖地道入城的策略被他们识破,有援军快要到达,敌人即将腹背受敌等等。
可大家一开始的激动和振奋,都在难熬的饥饿中慢慢消磨尽了,战局要是真如他们所说的那样,领主为什么不拿出点粮食分给城内的平民,明明领主从商人那里征收的粮食足够全城人吃上许多天,现在却一点也看不见。
一个叫保尔斯的粮食商人始终咽不下这口气,领地被攻打,他们商人也愿意出自己的一份力,捐赠一些粮食,甚至去搬石头加固城墙也可以。可是领主一句话不说就把自己的粮食全都抢走,而且搜的干干净净,连他自己的口粮都没留下多少,这也太蛮不讲理了吧?面对他们是如此蛮横,对待敌人时,领主有这样的强势吗?
这时,保尔斯的肚子又开始咕噜咕噜的叫起来,仿佛也在抗议着这种不公。
门外传来了喧闹声,又有平民来请求购买粮食了,因为保尔斯是粮食商人中信誉较好的那一个,同样的价钱,他的麦子质量更好,少有发潮和霉坏,人们更信任保尔斯,而且还抱着他们这样的粮食商人可能还有一些余粮的希望,却不知道连保尔斯自己也空守着许多银奥雷,其实根本买不到一粒粮食。
“没有粮食!全都在领主那里!”保尔斯带着怨气地向门外喊道。可人们依然不肯走,各种哀求声不断的钻进保尔斯的脑袋里。
他深吸一口气,脑海里竟然浮现出这样的想法:这样的城还守什么,干脆让翡翠领人打进来算了!
这个念头一出现,就再也抑制不住。
又因为保尔斯是商人,见识比平民多,平民们害怕的那些城破后屠戮和抢劫的事,保尔斯认为都不会发生,菲拉赫被翡翠领的女公爵占领以后,就没听说有平民受害,相反,他们还跟着安珀女公爵过上了好日子,比原来富裕的多,早就把曾经的领主忘在脑后了,只认现在的安珀女公爵。
佛蒙达城能守住吗?保尔斯的态度很悲观,更何况,以科洛伯爵的这种守城法,就算能坚持到翡翠领退兵,城里的人也饿死的差不多了。
假如安珀女公爵一定会赢,如今他就身在城中,如果能做些什么,岂不是个很好的投名状?
想到这儿,保尔斯一把拉开大门,对外面的平民说道:“我家也没有粮食,不信的话就进来看看吧!”
人们果真进来了,保尔斯抱着一个面粉袋子说:“除了这些,我家里没有其他粮食了,如果你们能找到,就可以拿走。”
走投无路的人们真的在他家翻找起来,却一无所获。认清这个事实后,他们都坐在地上,放声大哭。如果连粮食商人家里都没有粮食了,那还能从哪儿得到食物呢?
保尔斯沉声道:“就在封锁城门那天之前,我刚运了一批粮食进城,足足有几十车,不仅是我,还有商人阿雷、罗伯逊、洛根,他们都有着许多粮食,但领主把这些粮食都搜刮走了,一点都没有给我们剩下!”
有人带着哭腔说道:“那不是非要等要翡翠领退兵,我们才能买到粮食?”
保尔斯声音悲愤:“哎,会有这么一天吗?我们登不上城墙,不知道战局。可是领主不肯把粮食分给我们,难道不是领主根本没有信心叫翡翠领人撤军,做好了长期闭城不出的准备,才这样大肆囤积粮食?”
人群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他们愤怒起来:“那些粮食只给权贵和士兵吃,就算城守住了,我们也饿死了!”
“我家孩子已经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在床上躺着。”
“买不到粮,也买不到水,要是下雨还有一口水喝,连雨也不下,是要送我们走上绝路了!”
有人喊了一句:“还不如开城投降,我们还有可能活下来!”
这时,保尔斯低声道:“我倒是知道领主的粮仓在哪,可惜我人单势孤,只怕打不过那些守粮仓的士兵……”
第106章 人防工程
佛蒙达城城墙上的气氛压抑而沉重,士兵们很少说话,只有严重的呼吸声和疲惫的脚步声在回荡。他们的眼神中透出深深的疲惫和困顿,尽管围城还没有几天。
翡翠领的军队可以不分白天黑夜的发起攻城,因为他们晚上也看得清东西,不像佛蒙达人离开火把以后几乎什么也看不见。这些进攻有时是佯攻,有时是实打实的,几次下来,守城士兵的精神和身体经过反复紧绷又松弛,已经快到了极限,曾经紧握兵器的手如今垂在身边,干裂的嘴唇不想再说出任何话语。
就在这时,城里出现了冲天的火光,有辨认出方位的军官惊恐地大喊道:“粮仓,是粮仓起火了!”
城墙上的士兵一下子乱了,粮仓怎么会失火,是有敌军突袭进城,还是城内叛乱?
就在这时,又听见一声地动山摇的巨响,有喊声从城墙一角传来:“城墙快塌了,翡翠领人要打进城了!”
这巨响又接二连三的出现了,站在城墙上的士兵看得很清楚,翡翠领的军队推来一架有着四个轮子的装置,主体是一根巨大的管子,粗壮而沉重,把地面都压得微微下陷,有人在这个装置后面进行操作,然后刺眼的亮光一闪,又是刚才熟悉的惊天动地的巨响,这一次,不堪重负的城墙彻底坍塌了一角,足够军队进入了。
看着潮水一样涌进城市的敌人,士兵彻底慌乱起来,他们下意识的将粮仓起火与翡翠领攻破城墙联系起来,接连高喊道:“城破了,翡翠领的军队烧了我们的粮仓!”“守不住了,快逃啊!”
这下彻底没人还有抵抗的勇气了,佛蒙达的士兵士气彻底溃散,他们脸上充满了恐惧和绝望,纷纷丢下自己手中的武器,脱掉沉重的铠甲,不顾一切的逃命去了。
城门处拥挤不堪,士兵们你推我搡,甚至踩着同伴的身体,又有听到消息的贵族,也争先恐后的往外跑,到处都是人群惊恐的叫喊、马儿的嘶鸣和呵斥挡路者的声音。
但很快,控制了佛蒙达城市主干道的翡翠领士兵就折返回来,将这些人通通扣押下来。
至此,佛蒙达易主。
————
过了正午,天有点变色了。海面上升起一层薄雾,但很淡,像烟一样飘忽不定。倏尔又起了风,将这些雾全吹散了。
田地里的农夫张望着远处,嘴里喃喃道:“怕不是要下雨了,快下场雨吧。”随即,他又低下头继续劳作,并没有预感到可怕的灾难即将降临。
此时的海面上,科瑞格部族的海盗们操控着船只驶来,船头的海风吹起他们蓬乱的头发,束腰外衣猎猎作响,海浪在船边起伏,发出沉闷的涛声。
阿克塞尔带着他的族人悄无声息的上了岸,谁也不会想到,他的目的地不是繁华的港口,而是兵分几路,先从沿海那些静谧的小村庄开始这次夺宝之旅。
就算领主带兵攻打佛蒙达去了,港口也依然会留守军队,而且是整装待发的水军,科瑞格人不想与这些士兵正面冲突,他们勇猛,却不代表着可以付出无谓的伤亡。
人数几乎上千的科瑞格人分成好几队,分别在不同的海边上岸,先给港口士兵传递许多村庄受袭的消息,逼着翡翠领分兵救援,又在追兵到来之前撤离,靠着神出鬼没的机动性将这些士兵耍的团团转,让士兵搞不清他们的目标到底是什么,最后再攻打港口,打翡翠领人一个措手不及。
即便翡翠领的水军深知港口的重要性,不愿意让港口兵力空虚,给人可乘之机,拒绝出兵援助其他村庄,那科瑞格的战士们依然可以从这些富裕的村庄中得到足够的补给,支持他们一路打到菲拉赫城也不在话下。
在这样的战术下,一群强健魁梧、有着浓密胡须和强壮肌肉的科瑞格人靠近了,他们带着与他们体格十分相衬的重型刀斧,出现在村庄边缘。
农夫挺起身来,惊骇地看着这样一群暴徒的身影,在直视上其中一人闪烁着贪婪与凶残的眼睛后,他当即丢下农具,撒腿朝村庄里跑去:“海盗来了!北面的海盗来了!快……”
他话还没说完,一个高大的科瑞格人追到他身后,劈头砍下,农夫立即伏倒在地上,鲜血浸透了后背的衣物,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利刃划破了村庄的宁静,尖叫声和哭喊声响彻整个村庄,血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
“海盗来了!快逃!”“海盗来劫掠我们村庄了!”
但是,这样的慌乱持续了一会,又有镇静的声音接二连三的响起。
“还记得领主派人教我们的吗?老人、孩子和女人,到村子的大地窖去!”“把弓箭拿出来,爬到房顶去!”“准头好的人,上村头的哨塔。”“报信!快!逃出去报信,骑我家的马!”
人群又动了起来,但这次不是杂乱的逃命,而是有秩序的跑动。
许多人钻进了村里的地窖,这不是个人修筑的,而是领主大人派工程队来建造的,空间很大,足以让整个村庄的人都藏在里头。
领主派来的人也不把这个叫做地窖,而叫做人防工程。在地窖尽头的大房间里,放着许多不易腐坏的食物、清洁的水源、以及一些可以用来包扎的干净布条,这里的东西由村庄安排人负责定期更换。在没霉坏之前就拿出来吃了,也没有浪费什么食物。
这是从去年开始领主号召各个村庄准备的,尤其是靠海的村庄,是必备的一项工程。
到村庄里指导人们种植作物的农事官会顺路检查这些准备是不是做的符合规定,要是地窖里经常空空如也,或是放置的食物和饮水早已变质,就要扣这个村庄的分数,减少他们明年可以拿到的良种配额。
老人们相互搀扶着,女人背着或抱着孩子,直到所有人都进了地窖,他们才关上封门,穿过狭窄的甬道,朝着最尽头的开阔房间走去。
有两个女人带着弓箭,身后背着的箭篓里满是箭矢,她们站在只容一人通行的狭窄通道处,比量了一下姿势。
“我半蹲着,你站在我身后,这样可以先后射出两箭,有更换箭矢的时间,就不怕敌人趁着这个机会冲过来了。”
另一个女人说:“这样好,任这些海盗人再多,也得一个个进来,我们就将他们射杀在通道里!”她握着弓的手微微颤抖,但站定的脚步没有一丝后退的意思。
地窖里点起了灯,光线依然昏暗,一众老幼紧紧的挤在一起,脸上仍然有着惊恐和不安,外面的声音并不能很清晰地传来,但每一个响动都敲打着他们紧绷的神经。
老人们不住的为正在与海盗们搏斗的年轻人祈祷,孩子们被吓得脸色苍白,在母亲的安抚下没有哭出声音,泪水却依然在眼眶里打转,小手紧紧的抓着母亲的衣服。
此时这里的人知道,在这些海盗发现这儿之前,他们能做的就是等待。
————
此时此刻,地面之上,科瑞格的强盗们如狼似虎地冲向村民们的家,劈开木柜,找出藏在最深处的钱币,塞到自己的口袋里,又砸开粮仓的门,将一袋袋粮食搬出来。
好哇,翡翠领人果然富裕得很,竟然有这么多存粮!科瑞格人觉得自己这一趟果然没有来错,连农民手里都这样宽裕,贵族该掌控着多少财宝?不过不管有多少财宝,都将是他们的了!
就在大肆劫掠之时,一只利箭划破空气,发出尖锐的声响,精准的命中了其中一个正在搬粮食的科瑞格人的咽喉。
强盗轰然倒地。其他科瑞格人都站住了,四处寻找着箭矢射来的方向,就在这时,又有两人中箭,痛苦的倒在地上,发出凄惨的叫声。
“找出这些暗处的老鼠!”阿克塞尔怒吼道。
“在那边的哨塔上有人!”有眼尖的海盗敏锐地发现了弓手,来不及思考村庄为什么会有哨塔这种防御工事,他们向着哨塔的方向涌去。
“取火石来,我要把这个害了我们部族兄弟的人烧死在哨塔上!”阿克塞尔怒气冲冲的说道。
哨塔之上,是一位叫做卡森的年轻人,他的箭术是村子里准头最好的,他亲手制作的长弓能够射得又远又准,在村庄内部的第一次射箭比赛中就射中了靶子中心的银环,此时卡森在狭窄的哨塔上不断移动着位置,每当他瞄准一个强盗,就有极为锐利的一箭射出,精准的命中目标。
强盗们朝着他的方向而来,越来越近,卡森默默计算着距离,最后一箭,他只有射出最后一箭的时间了,再不逃跑就会被围住,到时候无论如何都跑不掉了。
就在这时,又有几箭破空而来,命中几个海盗的后心,这次不是卡森,而是村庄的村民们,他们爬到房顶上,加入了这场战斗。虽然不是专业的弓手,但他们只要能射出箭,就总有命中的机会。
趁这个机会,卡森又多射出一箭,才一溜烟的从哨塔上跑下来,一头钻进了附近的树林里。
在这样一个不起眼的村庄遭受到了如此激烈的反抗,是阿克塞尔从未想到的。
难道这些人并不是村民,而是翡翠领埋伏在此的军队?可他们准备进攻村庄,完全没有告诉任何人啊!
冒着箭雨,科瑞格人确实击杀了一些村民,却也付出了不少人命作为代价,这就太不值当了。如果这时候有个盾牌在手,伤亡一定不会如此惨重。
而且他们也的确准备了盾牌,却没想到进攻村庄也会用的上,沉重的盾牌还放在停泊在岸边的船上。
“带上粮食,我们先撤回去!”阿克塞尔恨恨道。
“看一下证件。”
哈塞娜递上自己的工作证,上面不仅有相关的个人信息,还有一张手绘画像,尽管画像面积很小,却用写实的画风画出了哈塞娜的相貌特征。
那人比对了证件和本人,又递出一张纸:“比对指纹。”
哈塞娜按着一旁的印泥,将指纹留在纸上。
“核对无误,可以进去了。”
说完这一套流程,守卫加文才熟络得对哈塞娜说:“我记得今天不是你值班。”
“本来是格兰瑟姆,但她手受伤了,就换成了我。”
“做你们这行的,确实容易受伤,而且你们的手也金贵的很,千万要养好才行啊。”守卫加文说道。
哈塞娜笑了笑:“你说的对,但格兰瑟姆就是手上划了个小口子,印不了指纹了。”
看两个人之间的交流,可以看出他们之间已经很熟悉了,尽管如此,领主规定的核对流程一项也不能少。信息中只要有一项对不上,守卫加文就要拉响警报了。
哈塞娜仔细检查完各处,从沉闷的底舱出来,在离开前又和加文闲聊了几句:“你觉得什么时候会试航?真希望那天我在船上,如果刚好没排到我的班,我肯定会遗憾很久的。”
加文琢磨了一下:“我也盼着那一天呢!不过最早也得等到领主把佛蒙达打下来吧,现在大家的心思都在那边,没空理会别的。”
哈塞娜点了点头:“也对。”
今年才十八岁的哈塞娜,和前几年那个瘦小又畏缩的农奴女孩相比,简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个子长高了,骨架比原来更大,而且长了肉。刚到肩头的头发用一根发绳绑起来,显得干净利落,光是看头发,就知道一个人营养是否跟得上。做农奴时哈塞娜的头发干得像一把枯草,如今却柔顺光亮。
原来看人总有些躲闪的眼神如今变得坚定而果敢,仿佛再复杂难懂的问题,也要被这双眼睛的主人看透。
作为被安珀招募的第一批木匠学徒,哈塞娜当时学的很杂,农具、造纸厂机械、漂洗工具和纺织机都学着造,转正以后也顺理成章地留在了造纸厂,平时负责造纸厂各个机械的维护,也负责研究这些机械可改进的方向,工作可谓是稳定而又轻松。
但这样的生活过得久了,哈塞娜觉得不满足起来。她觉得关于机械这门学科还有许多知识,她根本就没有学到,又因为机械这门学科需要钻研,她试图自学和去专业学校旁听都很吃力。
正好安珀也十分重视机械,各个工厂的运转都离不开机器,每种机器又十分复杂,不是原本笼统学习的学徒们能研究明白的。所以她准备单独开设一个机械工程专业,入学门槛很高,而且进入以后就不能兼任其他工作。因为这门专业不仅要学习书本上的知识,也要进行实践操作,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
哈塞娜思考过后,觉得自己已经攒下了一笔不少的积蓄,短时间内不必担心生计问题,个人的进步反而是她更看中的。于是就辞去了原本的工作,努力考入了新开设的机械工程专业。
这其中还发生了一件让她虽然郁闷,越意外地有了好结果的事。
自从她不给家里捎钱以后,叔叔婶婶这一家子总是找上门来,想从她手里讨些生活费回去,说些“农庄里许多人都赎身了,从此不再做农奴,只有你的弟弟妹妹还是农奴,你怎么看得过去?”“农活实在是太累了,不买新的农具,家中只有你叔叔一个男人怎么干得过来”“你提携了米拉,米拉将来也会帮助你”这样的话。
哈塞娜只是表示自己做工第一年送回去的钱已经足够抵消把她养大的开销,她差点因为叔叔没了工作,现在这人怎么还好意思来向她讨钱呢?她坚决不会再拿出一个铜币。
话已经说的很明白,这些人还是不肯放弃。甚至有一次连弟弟妹妹都带来了,一大家子在自己工作的造纸厂外对着守卫控诉哈塞娜的不孝行为,这更让哈塞娜坚定了辞职的决心。
终于,当她告诉这一家人自己已经辞去了造纸厂的高薪工作,看到他们脸上错愕的表情时,那种从心底升起来的痛快,就像长久压在心上的石头终于被挪开,哈塞娜由内而外地感觉到轻松,眼角眉梢都散发着一种明亮的喜意。
在哈塞娜辞职去上学,没有收入以后,来自家人的骚扰频率显著降低。等她学业完成了大半,因为成绩优秀被选入领主看重的保密项目以后,叔叔再想找她,立刻就得到了严厉的警告,吓得他再也不敢出现在哈塞娜面前了。
从此哈塞娜的世界就清净了。
就在哈塞娜准备离开底舱时,耳边突然响起了一个旋律特别的音调。她神色一凛,快步走上甲板。
船上的大副向她走来:“哈塞娜工程师,船只检修情况如何?”
“检修完毕,一切正常!”哈塞娜两脚并拢,挺直腰板大声道。说完这句,她又忍不住问道:“今天就要试航了吗?”
“不是试航,战斗准备!”
————
阿克塞尔没有想到,他们部族的勇士遇到的第一场败仗,敌人竟然是一群农夫。
哪怕就在此时,也依然有不少人怀疑,藏在村庄里伏击他们的可能是翡翠领军队中的弓手,否则一群农民,有一两个会使弓箭的并不稀奇,也许他们曾是猎人,但每个村庄大部分居民都有自己的弓箭,甚至连女人都能娴熟地射出箭矢,这难道不匪夷所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