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我们的一处小型造景区。”工作人员一边介绍着，一边往那里走，走到门前，她微微探了探身，大概是按动了什么按钮，那边门后滑出一台小型运送机器人，机器人高举托盘，托盘上摆了一溜的黑色腕表状机械，她取了其中的一台，举起来向所有待选的人示意，“各位，一会儿请佩戴这台临时监测仪。”说完这句，她手指一落，开启开关，监测仪上绿灯亮起，她点了点这灯：“绿灯表示请继续，如果变红了，那很遗憾，这意味着，您被淘汰了。”
人群里有人变了脸：“为什么需要身体状况监测仪？”这人显然知道那边一溜东西是什么，紧张得声音都有一点变尖了：“一会儿不会是有什么危险吧？”
“怎么可能？我们只是来试镜的……”人群里有人不以为然。可还没等这人说完，那边工作人员接口了：“危险，只是一种感觉。有些人觉得不危险的，换了一些人，可能会觉得惊心动魄。”
陆悠悠：“……”
这回答简直就和完全的肯定没什么区别了。那边提问的妹子瞬间不知所措起来。往边上看看，不止这一个妹子，其他的人也都或多或少地露出了疑虑。
陆悠悠忍不住有点好笑，一个试镜的复选而已，弄得像是要闯龙潭虎穴一样！
但是，没有一个人往那边走。
她也就先站在了原地没有动，探头往那边门里看了看。从这个位置，看不全门后，但只这么一点，也能看出那边是一个非常大的空间，远超想象的大，都够得上一个超大型的摄影棚了，一瞥间，她看到了无数全息影像分隔，每一道接天接地的全息半透明分割虚拟墙都切分开了空间，每一处空间都是截然不同的地貌，沙漠、废墟、高楼……一眼过去，像是个微型的小世界。
这眼看完，还是没有人动。
这就尴尬了。僵在这儿不是个事儿啊。陆悠悠觉得，现在的第一，大概只好由她来勉为其难地做一做了，不过在那之前……她微侧了侧头，问夏蓉：“怎么样？走不走？”
“走！”夏蓉和那边那些人不一样，她是兴奋得分了神，被陆悠悠一问，整个人像打了鸡血一样，唯恐天下不乱地摩拳擦掌，“走走走，这次好玩。哎，悠悠啊，你说，我们这儿有小二十个人呢，都是‘杀手’的话，我们这些，是同伴呢，还是对手？”
如果是对手，那么互相之间，照着“杀手”的角色特性，就是可以互相攻击的。这事儿不用点明，很快就有人想到。瞬间，又绿了几张脸。
陆悠悠扶额。
她一把拽过夏蓉，附到她的耳边：“蓉啊，这不是大逃杀，这是试镜！”
“哦，哦！”夏蓉一副醒觉的样子。
陆悠悠没松手：“别忘了，我们是杀手！”她话说一半，藏了一半，那一半是：“你要真是杀手，事还没办，先给自己树了一堆敌，早就在这道上儿混不下去了！”
夏蓉只是太亢奋，人不笨，不需要后半句，也反应过来了。她四下里看看，已经有好几个人在这一刻端起了冷峻来，朝她望的视线也暗潮汹涌地带上了一点防备一点嗜血。这是都入戏了。她转了转眼珠子，抬手一撩自己的波浪长发，也冷下了脸来。“走！”她高跟靴子在地板上重重一跺，当先往那边角门走了过去。
工作人员站在那里，迎接陆悠悠和她。两台监测仪被拿起来，一人发了一台。“祝你们好运。”看着陆悠悠和她往手腕上绑监测仪的时候，工作人员还说了一句祝福语，语气前所未有地诚恳。
陆悠悠：“……”
这地方，怕不是人人都是戏精吧？她心里想着，脚下往前，跨进了门里去。
门里又是另一番景象。
四下都是直通到顶的全息虚拟墙, 到了这里看，又和门外不一样。门外看这里，感觉是在“看”一个小世界, 进到了里面, 你就是“身处”在了小世界中。往前看，是末世废墟，隐约有火在烧；往左看，是荒漠一片，黄沙遍地；往右看, 林木森森，郁郁葱葱；往远看，有高高的楼宇，隔着几层虚拟墙, 那楼模模糊糊的，能看到塌了半边参差不平的断口。
陆悠悠这这边观察四周，身后, 陆陆续续有人进来。
“人员到齐。”随着一声电子音, “砰”的一声，她们进来的门再一次合上。这扇门之前的移动还是无声无息的，突然间发出这么大的声音，在场的有一大半都转头去看。就在这个刹那，“哗”的一下光影变化, 四周的虚拟墙瞬间变色——没有给任何渐变的过渡，原本可透光的墙体一下子从上到下全都变成了荧石白，就像是凭空竖起了四堵墙, 把她们所在的这块区域圈成了一个方格。
一阵小小的骚动。
陆悠悠也条件反射地肌肉一紧。
“各位好。相信各位已经很清楚你们接下来的任务。”电子音再度响起, 这次的声音刻板得毫无人气, 冰冷冷的，“现在，你们可以选择自己需要的器械。”
器械？还要用到器械？
陆悠悠心头一阵疑问划过，还没来得及细想，耳朵边已经传来了一阵的“咔咔”声。像是古旧的机关被开启了，屋顶位置现出无数细长的黑色的洞口，“咔”，又是一声，那些洞口里吊下黑乎乎的网面来，是铁丝横竖交织出的方格网。每一张网的大小不一，但上面都绑着东西。
“本次试镜前，我们要求各位参选人员提供了自己能够使用的器械列表，我们对此做了整理和准备。各位，你们现在可以前往属于你的装备库，选择一样或几样随身携带，在后续过程中，你们也可以通过你们手腕上的监测仪随时调用调换其余部分。”
监测仪？陆悠悠低头看手腕。像是接受到了她的目光，手腕上黑乎乎的机器闪动了一下，红光闪现，化成了一道射线落到了远处，正正地指向了一张从屋顶上吊落的铁丝网。“这是属于您的部分。”机器发出声音，“请前往选取。”
空间里“选取”、“选取”的声音重叠，无数红色的射线交织，每个人手腕上都有一道射线外指。电子提示音几乎是同时响起，又在差不多时间结束，在这个瞬间，所有的声音一起消失了，整个空间笼罩在了一种绝对的寂静里。
所有人都在下意识地看自己的射线所向，然后，又一起移向了其中最宏伟的一张。
陆悠悠头皮一麻，在这一刻，她感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注意。
好像……是夸张了点儿……
陆悠悠抬头看。不得不夸一句，准备得真是挺充分的，她上次列出来给于岚的东西，虽然没全在那张铁丝网上，但也差得不多了。看上面，密密麻麻，排了好几行好几列，最高的都需要她跳着去够啊！
“不需要您跳着去够。”监测仪看来还挺智能，“您只需要和我说明需要取用哪一样，我这边有电子讯号联通，可以直接控制电子扣解锁。”
现在不是解不解锁的问题啊！现在是她好像有些木秀于林，过于出风头了。
看看周边就知道了，边上其他人的，没一个有她这么多东西不说，还有一些根本连“器械”也算不上，她甚至都看到了彩绸，就那种舞蹈时增加美感的彩色绸带。也不知道现在这些绸带对一个“杀手”来说有什么用，套住人的脖子来一招锁喉还是干脆使美人计？
周边眼神交汇。
陆悠悠感受得到，刚刚的“注意”，正在渐渐地演变成“敌意”，并且，隐隐然地有达成共识的趋势。
这个情况真是没有想到。当初还以为会是单独面试，想着会不会需要现场展示一下，所以报了一堆，哪儿想得到居然是现在这样一个局面，一群人一起被放进了同一个场景里！陆悠悠心底暗叹，穿越到这个几千年后的世界，过程中，她大概是中了一个名为“焦点”的诅咒。
算了，都已经这样了，顺其自然吧。
陆悠悠无视掉身边的注视，大大方方地走向前。器械网上东西很多，连红缨枪都有，不过一会儿是个什么情况都不知道，自然是不可能选样长兵器带着的，她目光一转，看向了短兵器。铁网上没有峨眉刺，也是，这种兵器，大概在这个时代已经失传了，而且说实话，峨眉刺她更多的练的是套路，游戏里对付对付普通人没事，放到现实里，面对未知的可能的实战，那还是匕首更顺手些。
陆悠悠决定了，就用匕首。
匕首有鞘，拿到手里，分量不是很轻，拔出鞘一看，看不出材质，但两边都是钝的、没有开过锋，是把纯粹的道具。作为道具来说，这柄匕首很不错了，比起上辈子那种木制的要好得多，握起来有手感，最是能适合她的发挥。
陆悠悠归刀入鞘。她身上这身衣服设计有袖中兜，翻腕一推，匕首就被收了进去。
“看来，准备得很花心思啊。”边上忽然有人说话。
这人走近，陆悠悠就察觉了，是之前那个对她着装嘲讽过的大方口妹子。现在这是又来叽叽歪歪？陆悠悠淡淡地一挑眼，看了过去。大方口妹子手里提着的是一根一臂长手指粗的小棍，有点像上辈子很出名的电视剧《我和僵尸有个约会》里马小玲常用的武器，这样东西配她一身皮衣，倒是很有些飒爽的意思。大方口妹子显然对自己也很自信，端着一脸冷意对着陆悠悠：“可惜啊，准备了那么多，到头来，也就用了样最普通的。”她眼波流转，在陆悠悠跟前的铁网上瞥了眼，不屑道：“真是死性不改，只会哗众取宠。教你一句，这行里，这样行不通。今天，那个人——不会是你的！”
陆悠悠：“……”
这算什么，对着她演上了？而且还……话里有话？
大方口妹子微扬下巴，眼神下压，红唇微微动了动，似乎还没完，还准备着再加一句什么。可她话还没来得及出口，就被空气中一阵“呲呲”的古怪声响打断了。
那声音骤然而起，来得突然，几乎是完全同步地，陆悠悠感觉到自己的身上好几处肌肤同时一热。眉心、心脏、咽喉、太阳穴、后脑……
都是要害！
她是习武惯了的，下意识反应，身体往侧边一让。眼角余光里红光晃了晃，又如影随形地追过来，只一闪烁，就又落回到那些位置。四下里，其他人这时候才动起来，陆悠悠一眼看过去，到处都是红色的光点，不止是她，对面的大方口妹子，还有身边的其他人，所有人的这几个位置都被锁定了红色的光点！
这场景，太像上辈子的警匪片了，她们这群人，就像是一群悍匪，被警方包围了，而这些红点，就是□□瞄准的警示。
人群里开始有人惊呼：“什……什么东西！”
“不用惊慌。这只是提醒。”电子音适时地响起，“这是一个人的致命点，在接下去的任务过程中，如果你身上的这些位置被击中，你将被判定为：死亡。”
“死……亡？”
“是的，死亡。”电子音回答，“一旦被判定死亡，你这次的任务同步结束。”
陆悠悠皱起了眉。
这次试镜要求是扮演一个“杀手”，杀手的任务是去斩杀敌对方的首领，如果任务结束，岂不就意味着……你也不用继续往下试了？毕竟，“死了”的杀手，大概也就只能表现一下自己演死人的功力了。可这样一来的话，这次试镜到底是考一个人的表演能力，还是考一个人的“存活”能力啊？
和陆悠悠一样想法的不止一个，人群中又有人叫起来：“这是什么意思？我们是来参加试镜的，不是来打军事比赛的！”
红色光点“刷”一下，全都集中到了开口说话的这人身上。电子音不带一丝感情地威胁：“这是第一次警告。请记住，你有你的身份和任务！”被指的妹子脸都憋红了，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吓的。陆悠悠往她攥紧的手里边看看——一条彩色绸带——原来把绸带当器械提交上去的，就是这位妹子啊，看她的表现，怕是还没开始就要淘汰了。
“各位是否选择完毕？选择完毕的话，我们进入正式场景。”电子音是不管这里发生了什么的，冰冷冷地继续，它甚至连这句问话都像只是走个流程，也不等有人回答，就自顾自地放出了“滴”的一声提醒。随着这声“滴”声响，原本四面围成一圈的荧石白的“墙”上，出现了一个门洞。
“祝你们好运。”电子音像之前的工作人员那样，说出了同样的一句话。
和之前不同的是，这一次门洞的那一边，黑漆漆的，什么东西也看不到。陆悠悠微蹙眉头，她的位置离那边的门洞太远了，需要走近一些才好观察。“过去看看。”她心里想着，抬起脚，往那个方向走。
才刚走出两步，耳边有风声作响，“呼”的一声，有什么东西，正对着她的后脑勺，砸了过来。
陆悠悠头也没回。
竖手回挡, “当”的一声，匕首在长袖底下架住了对方打过来的东西，引着对方的力道一抹一转, “呲呲”摩擦声起，那样打过来的东西被她生生地带得向外偏了方向。再微侧一侧身，身后那人的武器擦着她的肩膀不受控制地下落，黑色、长条, 果然和她猜的一样——是细棍，大方口妹子手里握着的东西！
陆悠悠一声冷笑，手下不停，匕首从袖中滑出, 带着鞘地往后一送, 匕首手柄端部直接指向了身后妹子的咽喉。大方口妹子一个停步，“哗”的一声, 细棍擦着空气下落，没能及时收住，又划着弧度地从她自己的身侧滑了过去。
这个时候，惊呼声才从各处响起。其中, 以夏蓉的声音最响。一句“悠悠, 小……”喊到一半，陆悠悠那边已经迅雷不及掩耳地反制住了对方，夏蓉最后一个字被生生地卡在了喉咙口：“心、心……心！”惯性刹不住，她接连口吃了好几下，才算是把这句示警给喊齐了。
“没事。”陆悠悠回转身，先冲着夏蓉安抚性地笑了一笑, 然后才是目光一抬, 朝向了大方口妹子。
两两相对, 大方口第一反应先视线躲闪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解释什么呢，就被冲过来的夏蓉重重地推了一把。“你干嘛！”夏蓉在刚刚那一刻，整颗心都跳到了嗓子眼，这会子终于是把憋住的一口气给缓过来了，只觉得心还在狂跳，血直往脑子里冲，脱口就是大骂：“疯了啊？”眼看着她还要上前继续，陆悠悠一伸手，拦住了她。
大方口被推得一个踉跄，很快站稳了。也许是夏蓉这一推把她推离了匕首指喉的威胁，也许是跌了一下反而让她想清楚了当下的局面干脆破罐破摔了，她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刚刚的畏缩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子勇狠。“真可惜，任务只有一个对象……”她两手扶了扶自己的衣领，把皮衣拉挺括了，眼神里调整出了狠厉，嘴巴里往外轻哼，“没能干掉你，对手还是那么多呢。”
这是依照规则，继续还在“戏里”！
夏蓉愣了一下，大怒：“你抢个角——”
“抢个任务！”陆悠悠赶在夏蓉后面的话出口前，截住了她。
现在，她们都是在试镜复选的过程中，虽说现在情况突发，但她们所有人在进来前就已经被告知，大家都是“杀手”的身份，大方口做事既小人又恶心，但她做的，是在角色的特性范围内的，反倒是夏蓉，要是拿现实去质问，那就是“出了戏”了。这场考核，最后的评判会是什么样的标准，她们谁也不知道，但不管怎么样，为了眼前这么一个人，去触可能的“犯规”，怎么算怎么不合算。陆悠悠心里想得清楚，手下用一用力，把夏蓉拉了回来。
大方口目光闪烁，缓缓地舒出一口气。
眼前这局面好啊。没打“死”人，她都开始准备对面不依不饶了，她甚至都想过了，要是对面那个“哗众取宠”要报复，她就演个“拼死一搏”。试镜么，最重要的是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现在周边不知道多少眼睛也好、追踪摄像也好，肯定都对准了她，刚刚她出手偷袭那一下，绝对是把焦点从之前那个“一整网的器械”抢到了自己的身上。虽说判断失误，对面那个“哗众取宠”居然好像真的挺能打的，一匕首指到她喉咙她都没看清楚是怎么做到的，但那又怎么样呢，拍个戏而已，又不是真的上战场，她只要落到足够的表现机会就好。而且看现在对面那意思，是准备息事宁人了？那更好，那接下去她还能有更多发挥的机会！
“咳、咳咳——”夏蓉大咳起来。她其实是明白陆悠悠的意思的，可这口气才刚吐出来，又被噎了一下，实在是有些被呛到，一时间咳得脸都红了。陆悠悠伸手帮她顺气，眼角余光里瞥见了对面——对面大方口在看她们，可她看过来的眼神，一点儿过意不去都没有，还好像有点沾沾自得，视线掠过夏蓉的时候，完全没有一丝丝的停顿，就像是眼前这个人现在这样跟她一点关系也没有。
这也太冷血了！
陆悠悠冷下了脸，也一语双关：“你也太狠了点儿。”
“狠？”大方口抬眼皮看了眼陆悠悠。不错么，这么快就反应过来，知道搭戏了？真是不怎么想给对方这样的机会呢，可没办法，刚刚没“杀”成，现在被抢掉点戏份就也只能被动接受了。既然大家都是“杀手”，那就继续杀手对话吧，她冷哼一声：“做我们这行的，怎么，你还见过不‘狠’的？”
“有道理。”陆悠悠点头。
大方口觉得差不多了，眼前这一幕她已经赚到了足够的戏份，也该结束了。她轻飘飘地继续放话出去：“任务还在继续。做事吧！只看最后，我们之中谁会是成功的那一个！”
这是准备走了？陆悠悠冷笑。“等等。”她开口。
“等等？”大方口皱起了眉头，她有点不耐烦了，“等什么？”
“走之前，看样东西呗。”陆悠悠露出了笑。
“什么东西？”大方口脱口问。一句话出口，她就觉得不对劲，具体是哪里不对她也说不上来，只觉得自己身上忽然一阵凉飕飕的。好像、好像是对面那个“哗众取宠”……她在笑，明明是在笑的，可那笑就像是浮在了皮肤的表面，没有动到后面的一丝肌肤，还有眼睛……那双眼睛里一点笑意也没有，反而好像有什么冰凉凉的东西正在从里面往外透，看着她的时候，还有种猎人看着自己的猎物的感觉！
大方口打了个寒噤，这次不是演的，她喉咙口的肌肉都痉挛起来了，嘴巴里一口唾沫不受控制地滑下去，把声音都给噎得断断续续的：“我……我不想看！”
“不想看啊？”陆悠悠又笑了笑，慢条斯理地把匕首从袖管里掏了出来，慢条斯理地一字一句，“那就由不得你了！”话说完，她把手里的匕首一举。那边大方口早就绷紧了神经，“啊”地一声大叫，就把手里的细棍子给举了起来。
陆悠悠匕首往前一探，大方口细棍一撩，就来格挡。
放这个时代，大方口的动作不算慢了，但这种程度的，对陆悠悠来说，连对招也算不上。大方口的动作早在她意料之中，她想也没想，匕首往下一压，“当”的一声，把细棒砸开，另一只手顺势捉住棒身，反向一折一拉。大方口“啊”的一声惨叫，细棒脱手，陆悠悠动作不停，反手把夺过来的细棒往地下一扔，“啪”的一声，像是伴奏，刚刚好配合上了她一手绕到后面压住脖颈、另一手匕首前指停留在眉心三分远处的动作。
“嘶——”边上一阵抽气声四起。
大方口更是被吓懵了。这会子陆悠悠整个人都贴到了她身边，聚焦太近，反而一片模糊看不清脸，只能看到眼前一柄匕首，足足过了好几秒钟，大方口才辨认出眼前的这柄匕首，是带着鞘的。一身冷汗，外带一股子“劫后余生”，大方口的脚都软了，还没缓过劲来呢，身边那人又靠近了，这一次，直接把脸贴上了她的脸，吐气撩起的风就吹在她耳廓上，声音冷得像冰，在问她问题：“看到了吗？”
“看到……看到什么？”大方口都快哭了。
“狠。”陆悠悠松开了扣住大方口脖子的手，改为拍了拍她的肩，“你说得没错，做我们这行的，确实没有不狠的。”
大方口：“……”
“啊，对。”陆悠悠站直了，往后退出一步，“想让你看的，已经看过了。还有样要还给你的，也一并还了吧。”
“还……还什么东西？”大方口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脚下开始往后退。她退一步、陆悠悠进一步，不管她怎么退，陆悠悠手里的匕首永远都不离她的眉心，几步后，大方口崩溃了。“你……你要怎么样？”她大喊起来，“我刚刚打你，我收力了，我没准备真的打伤你，真的！”
“恩，是真的。”陆悠悠歪头笑了一下，“所以你现在为你刚刚的善意庆幸吧。”“嗒”一声，陆悠悠按下簧扣，屈指一弹，匕首从鞘中弹出。距离很近，她没收力，刀柄撞上大方口眉心时，发出了钝钝的一声“啪”。
“啊！”大方口又是一声惨叫，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额头。
“不会有你刚刚那下落到我身上那样疼。”陆悠悠收匕首回袖管，冷冷道，“不过，算了。毕竟，和个死人，就不需要计较那么多了。”说完这句，她回身，勾起夏蓉的手臂，大踏步离开。
一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后，这边格子空间里的人都还没有回过神来。
远远的，监控室里，也是一片寂静。
大屏幕定格在陆悠悠刀柄撞头的那一刻。这个动作看起来很儿戏，可这个瞬间，她流露出来的杀意是真实的，真实到让人战栗。
许久，有人发问：“你送了一批名单过来，其实，真正看中的只是她一个吧？”
另一个声音懒洋洋的：“现在说这个还太早。”
“早？”
“你不是想看看和我搭的感觉吗？”人声里，夹杂着一声外套抛落椅背的声音，说话的人，似乎站了起来，“也该看过了之后，再下结论。”
脚步声远去, 监控室里开始恢复正常，各处屏幕滚动，只主屏依然定格。
忙碌中，有人跑到主屏前, 俯身询问坐在屏前的人：“孔导, 这个人怎么处理？”
孔筹抬了抬眼。大屏放的是特写, 只在匕首的端部露出了另一个人一点点的额头, 他一眼瞟过，淡淡发话：“按规则做。”
“孔导。”过来讨主意的人有点迟疑，“顾雅是之前内部遴选时，拟定的三位重点观察者之一，是现在……就淘汰吗？”
“一个角色只需要一个最适合的。”孔筹点点屏幕, “有时候不得不承认, 黎时的眼光还是很精准毒辣的。这个用匕首的，我有印象, 是叫……陆悠悠？”
“是, 孔导。”
“给我她的追踪图像。实时、全程。”
“是！”
陆悠悠拉着夏蓉跨过了虚拟墙上的门洞。
“公告，请注意——”广播声在上空扬起，“跃鱼娱乐, 顾雅，OUT！”
“哈！”夏蓉笑起来, “悠悠你做得漂亮！那女人，肯定没想到自己会是第一个。”
“我可是只听到了一个公司名称一个人名。这么确定就是刚刚那个？”陆悠悠问，“认识的？”
“算不上认识，今天第一次打交道。”夏蓉回答, “只不过这个人在圈子里有点名气。看她今天做出来的事儿, 以前传闻里那些, 很有可能不是空穴来风。”
“原来还是个有故事的。”陆悠悠笑起来。
“故事可太多了。”夏蓉眼珠子一转，“这地方可说不完那些鸡零狗碎。给个总结吧，三个词：小肚鸡肠、睚眦必报、不择手段。”
陆悠悠汗：“我怎么觉得你这三个词的顺序有点故意？”
“哦？是吗？”夏蓉一本正经的，抬起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这是提醒。”
陆悠悠：“……”
“当然了，今天嘛，是不用太放在心上了。”夏蓉语气一转，变得轻快起来，“现在第一位的，是考虑考虑下一步？”她说着，往前面的方向指了指。
前面什么情况，在跨进这个区格的时候，陆悠悠就注意到了。
这一块区域果然像她们在门那边看到的一样，是黑的，没有灯光、没有照明。但进到这里了，能看到远处，远处的地上有星星点点的蓝色光点，每隔一段距离出现一星，互相连接着，组成了一道道路指引。
那个，应该就是出路了。但这个“远处”到底有多“远”，陆悠悠有些不太确定。这个时代的全息技术太成熟了，很容易就可以打造出虚假的“广袤”，她现在看到的距离，很有可能只是视神经传递给她的错觉，但不管怎么样，有一点她可以确定——从她站的位置到第一星蓝点亮起的地方，并不很近，而且，在这一段范围内，全黑。
“全黑的？”陆悠悠想了想，她不太清楚这个时代的夜视技术是不是也进化到了纤毫毕现的程度，只好问夏蓉，“这种环境下，我们的表现也能被看得清清楚楚？”
夏蓉思考了一下：“那个，这样说吧……就你刚刚和顾雅后面那下，在这种环境下，大概是能看得出两团光影亲亲密密脸贴脸的，至于有没有亲上去，就要看角度了，通常情况下需要发挥想象。”
陆悠悠：“……”
“所以弄这么一块，我也想不出来是为了什么。”夏蓉无所谓地耸耸肩，“走着看看呗。”
“总觉得没那么简单。没有光线，看不清表情，连动作也只是光团的话，想看的就未必是我们的‘人’了。”
“小心一点呗。”
“恩。”陆悠悠点头，“对了，这里的场景如果不是可以随意变换的话，那么前面，应该是森林。”
“森林？”
“之前虚拟墙还是透明的时候，我观察过三面方向。现在我们的位置在刚刚那块区域的右手边，当时显示的影像，这一块是树，很多的树，一棵一棵、密密麻麻、重重叠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