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子是全新的，叠得四四方方，朝上的一面，绣的是一枝芳菲草。
陆悠悠认得这图案，是因为芳菲草是游戏里一样稀有的材料，只有灵族能在自家族类属地里通过种植技能获得。
老人的手摸索着，摸到了芳菲草，忽然，就微微地颤抖了起来。“他……”她的声音也在发颤，“他还是要你带这样东西来？他还是要和我说……别守着他了，去找个别的人吗？”
“是的，是他要我带这样东西来。”陆悠悠心底叹息着，抬起手按在老人的手背上，“可是这一次啊，他说，他有两句不一样的话要我带给你。”
床上老人微微仰起了脖子，又无力地倒下去，可她侧靠的脸上，一对眸子里闪起了不一样的光。
陆悠悠想起了在地府里，老村长的眼睛里也有这样的光。
——芳菲草啊，是灵族才能有的东西。全三界，灵族是公认的悬壶圣手，我们这些不懂事的小老百姓啊，就觉得，这是样起死回生的圣物。有圣物保佑啊，就能事事顺遂。
——可是啊，这世上哪有什么事事顺遂。
陆悠悠想到老村长说这个的时候，也和眼前的老婆婆一样，拿手指轻轻地摩挲着，就像这是样千金难得的东西，多用一点点力便会坏了似的。
——那时到底年少啊，我走的时候和她说，等我回来。没想到边疆一行，就永远地留在了那里。
老村长唏嘘着，却并不很伤感。
——这些年我一直托人带这样东西给她，我说，东西还你了，不要再等了，可是每次啊，她收下了当夜就烧了，就又回到我手里了啊……
——这次你去，和她说，别烧了，都这把年纪了，我等她。这次啊，换我等她。和她说，我等着她带着这样东西来……见我。
陆悠悠知道这些话的分量。要不是在阳间的人寿数将尽，在地底下的，不会托人上来带这么几句。
掌心里的帕子在抖，露出的一角上，芳菲草绚烂。
枝叶间，小小的一个“生”字，一丝一缕都是当年少女的心。这颗心，在人生最后的阶段，想来也是想听到那些话的吧……
陆悠悠深深地吸了口气：“婆婆啊，你的阿生，这次让我带来的话是——”
“哎哎哎！”“哐”的一声，茅草屋的门被重重地推开了，“哎，你懂不懂规矩啊？事情没做，就想传话啊？”
床上老人的手颤了颤。
陆悠悠安抚地拍了拍她，侧头看向外面。
青衣妇人顶着一后背的阳光，脸却在阴影里，眉目模糊间，只看得到她一对柳叶眉挑得老高。
“事情？”陆悠悠问她，“什么事情？”
“干嘛？想混赖啊？”青衣妇人一叉腰，大喝，“我和你说，这些年她吃的喝的，可都是我们供着的。你们不是那谁让来的么？怎么？让做点事就推三阻四的啊？”
“是做了事，你们才供养她？”陆悠悠一边问着，一边暗中试了试。老村长托她带的那些话，只要到了嘴边，便会被静音，连试了几次，都是这样的结果。陆悠悠心里明白，这个任务是必须完成现在这个妇人的要求后，才能继续的了。
青衣妇人在那边趾高气昂，针对着陆悠悠的问话，从鼻子里往外喷出了一口气：“那也要看你做多少事了！”她哼道：“做得多，就养得长些罗。”
“说吧，要我做什么？”
青衣妇人眼珠子转了转：“瞧你这模样也做不了什么体力活，算了，我吃亏些，你就去帮我抓几只兔子吧。进来时候，村口的田可瞧见了？就那里面！这两日啊，庄稼都快收成了，偏生遭了兔子。那小东西糟践啊，吃了还啃，啃了还扒……”
陆悠悠懒得听她废话，打断道：“要几只？”
“自然是越多越好。”青衣妇人的眼珠子又转了转，“一只兔子抵一日吃食，你自己算着看吧。”
哈，一只兔子换一日吃食？
陆悠悠是研究过游戏物价的。
兔子在游戏里算得是样实用的东西，就算不是玩家用，卖给NPC商贩，兔皮也值个1金，兔骨兔肉又值个1金，合起来两金，买白面馒头，可以买200个。
200个馒头，一天？
瞧老太太那样儿，一天怕是两个白面馒头都不一定吃得上！
陆悠悠心底冷笑，也不争辩，抬起手在床上老人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婆婆，你等我，我一会儿就回来。”
老人猛地一把攥紧了她的手：“姑娘，我用不到了，我……我只想知道阿生说了什么。你……你……早些回来。”
“好。”陆悠悠把帕子放到老人的手里，蜷起她的手指帮她抓牢了，又把她的手挪进被子里，掖了掖被角。
最后，站起来，转身。
“怎么抓兔子？”陆悠悠开口问青衣妇人。
“哎哟喂——”青衣妇人的眼睛整个都瞪大了，一副“世上怎么有这么好笑的事”的表情，拉长了调子大声反问，“你问我啊？是你做事还是我做事啊？”
陆悠悠抬脚就走。
再待下去，她怕任务没完成，NPC要先被自己给打死了。
从篱笆小院离开，七兜八转，又上了主道。
陆悠悠站在大道中央，拉开了小地图。
更夫那天说，这是个小地方，但其实，生死村算得是五脏俱全。铁、布、饰、酒、药，对应游戏里五大成产技能：打铁、缝纫、炼金、烹饪和炼丹，在村子内里四下分布；渔、猎、农，对应游戏里三大采集技能：捕鱼、打猎和种植，三个技能NPC都在外围，或田间或河边或山腰。
兔子么，要找人问怎么抓的话，第一人选绝对是猎人。陆悠悠寻了条路直接往山腰走。
山不高，没花什么力气就走到了。
和“猎”字标识重合的，是一座半开敞的小茅屋，屋内壁上挂了无数各式工具，有弓箭、有捕网、有满布铁齿的陷阱。茅屋前，站了一个裸着半边肩膀、裹着一张兽皮，一看就很“猎人”的猎人。
猎人老远就看到了陆悠悠，不待她说出来意，就先一步开了口：“是来问怎么抓兔子的吧？”
陆悠悠被他问得很是意外：“你怎么知道？”
“这有什么？我们村子里，但凡有眼生的过来寻我，都是问怎么抓兔子的。”
“曾经有很多人来过？”
“以前多。”猎人朝陆悠悠身上望了一眼，“都是些和你穿得一样的人。阿芳婆年轻的时候，隔三差五地就会来一波。后来，她年纪大了，反倒来瞧她的人变少了，再后来啊，她走不动了，也没人来看她了。大家都说，怕是没有人会再来罗，没想到，又来了一个你。”
这是因为鬼族凋零，没有人满级出地府，老村长找不到人上来带话吧。
陆悠悠心里别别扭扭的，虽然知道只是游戏，可还是有点不好受——屋子里的那个老人实在是太让人共情了，只要想想她一个人独居破屋，缺衣少食，一日日的，望眼欲穿，只等一个人的消息，却一直等不到……陆悠悠就有种窒息的感觉。
她忍不住叹息：“很长时间没有人来，那阿芳婆她……”
“唉——”猎人长长叹出一口气，“她现在跟着兄弟一支的后代住。一辈子没出嫁的姑娘，寄人篱下啊。以前，自家兄弟在，人也年轻，又是心灵手巧的，一手绣活儿，村子里都是排着号儿地等的。后来，兄弟去了，自己老了，做不动活儿了。小一辈结婚了，生了娃，娃大了，又娶媳妇。一代代的，一代不如一代罗……说起来，她家那些底子，还是她年轻时候攒下来的。唉……”猎人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你既寻到这里来，当是已经去过她家的了，也该看得出她现在是个什么境况。”
陆悠悠沉默着点了点头。
“唉，别人家的事，不好多说不好多管啊。还好有你们，有你来走这一趟，阿芳婆算是能过几天好日子罗。哎哎——不说了，不说了！刚你不是说要抓兔子么？来，我教，你学，学会了赶紧着去堵张家娘子的嘴！”
“好！”陆悠悠重重地击了一下掌，“是该堵了她的嘴！这位大伯，来——教！”
“你这个女娃娃倒是有意思。”猎人大笑，“比前些时来的那些有意思多了，对我的胃口！来，女娃娃，看到那边壁上挂着的东西了么？”
猎人指身后的茅屋：“把那个，给我拿来——”

陆悠悠顺着猎人指的方向看, 那一处——
是一具黑黝黝的铁器。两个半圆相合，对准着的位置上，齿牙交错。“捕兽夹？”这玩意儿现实里没用过, 拍戏的时候倒是在道具里见到过, 陆悠悠只看一眼, 就认了出来。
“是, 就是捕兽夹。”猎人示意陆悠悠过去拿，“田里的兔子精得很, 都贴着稻杆儿跑, 人进去, 它们就蹿得没影儿了, 拿箭射吧，又都被稻穗挡着，瞧也瞧不准, 也就这玩意儿啊，能逮着它们！”
陆悠悠走过去，从墙上把铁夹给拿了下来。
“哎？女娃娃, 你这手劲儿不小啊！”猎人吃惊，“我这玩意儿，分量不轻, 没办法，不重压不住兔子啊——早些时来的那些人，一上手，个个都要换个劲道呢，你倒顺啊，着手的就起来了。”
“不算什么。”陆悠悠答。是不算什么，那些年练功, 手臂上可都是直接往上绑铅袋的。这点分量么，小意思。她轻轻松松地就拿了下来，又认认真真地摆正放到猎人的跟前，最后，还冲着猎人拱了一拱手：“先谢过大伯。”
“女娃娃是个懂礼数的。”猎人郎朗一笑，“不过我话说在前头啊，这是我吃饭的家伙，可不能送给你，我只教你怎么用。”猎人说着，“卡”一下把捕兽夹给拉开成了一个整圆，展示给陆悠悠看：“这里，关窍。还有这里。动的时候要当心手，别兔子没抓到，先夹了自己。行了，你演示一遍给我看。”
陆悠悠接过铁夹，先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猎人的步骤，再下手，一通操作先把铁夹调到了捕兽状态，又松了，调回到两个半圆，松松地，还是摆成了刚刚拿过来时的样子。
猎人一挑眉：“有天赋啊。一点没错！”
“叮”的一声，系统提示：
【系统】恭喜少侠幽烟一缕，习得“初级陷阱”使用方法，奖励：经验，1000，金子10两。
原来这就相当于生产技能的“技能书”了，在NPC这里学习过，就相当于学会了一份采集类的技能。问题是，学会了怎么使用“初级陷阱”，没这个“陷阱”，要怎么办呢？
陆悠悠滴溜溜的目光往地下的捕兽夹上移了过去。
“哎哎哎——”猎人叫起来，一边叫着，一边用脚把捕兽夹给拨到了自己的身后，“别动歪脑筋啊！我这里有图纸。”他在身上摸了摸，摸出张牛皮纸：“喏，拿去铁匠铺，让老铁头帮你照着打几副。”
【系统】恭喜少侠幽烟一缕，获得“10级道具：初级陷阱，打造技能书”。
【系统】少侠幽烟一缕，生死村“猎人”，请您去铁匠铺找“老铁头”，打造“初级陷阱”。请选择，是否接受任务？
陆悠悠：“……”
这画风转的啊！原本好好的一个“阴阳两隔，锦帕传情”的凄美故事，生生地变成了……生活技能指引？
“女娃娃还犹豫什么？”猎人凑过来，神神秘秘的，“我和你说啊，老铁头可是个有几十年手艺的老师傅了。他也算得是个神人，在来我们村子以前，可是曾经遍历过五湖四海的。你过去找他，嘴巴甜着点儿，说不定他就肯教你那么一手两手的，那你可就能在这三界里混口饭吃罗！”
好吧，还真就是个生活技能指引任务。
陆悠悠一脸无语地按下“接受”。
猎人眉开眼笑：“这就对罗。老铁头在铁匠铺，离着外边的田地近，刚好打好了夹子，你也可以直接去捉兔子了！”
陆悠悠顺着山路下山，沿着村中的大道一路往前，果然在接近村口的地方找到了铁匠铺。
铺子里，一个六十来岁年纪的老人正在打铁，一手握锤，一手钳着根烧红了的铁条，上衣没穿，只围了一条围兜。
一看，就是典型的打铁匠，应该就是猎人嘴里的“老铁头”了。猎人说，见到这位“老铁头”，嘴要甜着点儿。这挺好理解的，老人么，都喜欢喜庆点儿的年轻人，陆悠悠自觉自己的笑容还是挺甜美的，挂着笑跨进门，先恭恭敬敬地打了个招呼：“铁师傅好。”
老头没吱声，但也没否认。
陆悠悠赶紧送上猎人给的图纸，外加一顶高帽：“铁师傅，我这边有张图纸，听说十里八乡您手艺最好，特特寻了来，麻烦您帮我造个几样。”
“哦，打东西啊？”老铁头“当当”地砸铁，头也没抬，“小娃娃做人不实诚，这十里八乡的你还知道些谁啊？”
陆悠悠：“……”
“哼！”老铁头冷哼着，把自己左手里的铁条给浸到了水缸里，“呲啦”一声，一阵烟气直冲，他这才抬头斜了陆悠悠一眼，一张口，老气横秋，“别学老猎那些个虚头巴脑的东西！”骂完了，往陆悠悠手里的图纸瞄了一眼：“他也就会给我找事儿！这玩意儿还用得着我来打？没那个空！喂——小娃娃，你自己去学了自己做！喏，那边，火炉、钳子、锤子和水缸，边上有铁，先去练个手。”
练什么手呀？打个10级的小装备，还需要练手？
陆悠悠点开自己手里的技能书，直接学了。
【系统】恭喜少侠幽烟一缕，习得“10级道具：初级陷阱”打造技能。
“哈，原来是学过些的。”老铁头从水里往外撩铁条的动作一顿，歪过头来打量陆悠悠，上上下下地看了她好一会儿，又冷哼，“好高骛远！”
好不好高、骛不骛远的，手下见真章啊。
陆悠悠笑嘻嘻的，问老头：“铁师傅，您这儿有精铁卖吧？”
“造你这玩意儿的精铁有的是。”
“那来两块？哎，算了，还是来五块吧。兔子这玩意儿啊，还不定是放了夹子就能抓住的，我要多造几个多放放。”
“哼！那田里兔子都快比稻子多了，捉不到不是人蠢就是工具差！”
“工具差？”陆悠悠瞄了一眼自己的技能面板，“打造”技能下方，新学的“10级道具：初级陷阱”的按钮是绿色的，只要是绿色，都能造，难道说……
她问老铁头：“每个人造出来的东西还不一样的？”
“废话！”老铁头一夹子把铁条给从水缸里夹出来，轻若无物地架上一边长桌，“夺”的一声轻响，几乎和放个杯子发出的声音差不多，他自己冷哼着，说道，“我打的和你打的，会一样么！”
“那是，那是。”陆悠悠往老头子肌肉虬结的双臂上扫了眼，不说“有几十年手艺”什么的了，就你是操着“铁匠”人设的NPC，我是玩家，就肯定不一样么。陆悠悠觉得有必要再努力一把：“所以那什么……不是想请您帮忙来着么？”
“这破玩意儿，没忙帮！”老铁头一低头，提起锤子又开始打自己的铁，“就一句话送你，多练练！从0级的开始练。”
多练练？还从0级的开始练？
这话的意思是……多涨涨熟练度？要是熟练度的话，还练个什么呀！陆悠悠一摊手：“来，先给我铁。”
老铁头这儿的铁要花钱买，10级的精铁10金一块。0级的精铁居然也有得卖，一块1两银子。陆悠悠看看自己的钱袋，奈何桥一役之后，这里曾经到达过6000两金，后来在黑无常那儿买了些暗器，就不是个整的数字了，但也都是金子，回想之前，在没经过奈何桥一役的时候，钱袋里，倒是银子铜板的都有数量。看来啊，系统设置，是让人在这里花银子买0级精铁练熟练度，再花刚从猎人任务那儿得的10两金子，买10级精铁做一个捕兔夹。
这也太抠门了！一个夹子逮兔子，逮到什么时候去呀！哎？等等……
一个夹子？
既然给玩家的最低可能是一个夹子，那就意味着，那小院子里青衣妇人那儿，也就一只兔子就能过关了？还说什么“越多越好”，这游戏里的NPC，都当玩家人傻钱多啊！
陆悠悠一豪横，“吧唧”，从老铁头那里买了两块10级的精铁。
“呵——不听老人言啊！”老铁头摇了摇头，“当当当当”的，继续敲自己的铁。
这是说她不买0级的精铁练手呢。可我就是不需要练啊。陆悠悠也不回嘴，笑眯眯地把老头儿的店铺往后面拉。小地方的NPC身上也没啥好东西，除了两种级别的精铁，也就只有0级10级的技能书了，技能书都是武器的，剑啊、匕首啊、扇子啊啥啥的。
陆悠悠没仔细看，一股脑儿选了全选，一键全都给买了下来。
“哗哗”的，她拿了一手的技能书。
老头又摇头，这次他连一个眼神也懒得给陆悠悠了，在那边自言自语：“钱多也不是这样用的，贪多嚼不烂！”
“不烂不烂。”陆悠悠把技能书往背包里收，“那不是我有收集癖么——”
老头儿大概不能理解“收集癖”是个什么东西，冷着个脸，只管“当当当当”。行吧，看他这样儿，不把她赶出去大概已经是系统限制了，也不指望他“肯教你那么一手两手”的了，自己来吧！陆悠悠揣着精铁往铺子的另一边走。
这间屋子是个拷贝复制的布置，铺子的那半边，和老铁头身前一样，也架了一张工具台；台前一座火炉，已经烧得火热；台侧一口水缸，缸里水满；台上钳子锤子工具齐全。只差材料了。
陆悠悠挑了一块精铁摆上桌，按下“10级道具：初级陷阱”的按钮。
一个搜素框跳出来，在当前界面上四处转了转，一二三四地开始标注数字。钳子炉子锤子水缸一一被标完之后，一圈绿色在界面上四处转了转，又给10级的精铁注了个阿拉伯数字的“1”：
【系统】检测完毕。工具齐备，材料齐备。少侠，您可以启动打造程序。
“启动呗。”
随着陆悠悠脑子里一个念头转过，当前界面一变，变成了上帝视角。上帝视角里，陆悠悠看到了“自己”，“自己”的手上还多出了根进度条，粗粗的一条直线，大部分地方是灰色，只有一小部分是绿色，长短不一地间隔分布。
陆悠悠有点摸不着头脑——这是个什么意思？
“叮”的一声，系统提示：
【系统】检测到玩家技能熟练度为：100，低等级物品打造，进入自动模式。
哦，自动啊，那可省事了。陆悠悠抱起手，就像看戏一样地看“自己”。只见，画面里，“她”一本正经地给自己围围兜、戴手套，接着就拿起了钳子夹起了铁，送进了火炉里。炉火熊熊，陆悠悠都能看到“自己”的头发被烤得往后飘起来。牛啊，这游戏，打个铁像真的一样。她“吧唧”，调出截图功能给自己来了一张。
进度条在走，“陆悠悠”也在忙，火红的铁条被从炉子里拿出来之后，她就开始锤击。“当”，一下，和进度条上的绿色吻合，“当”又是一下，再次和绿色叠在一起。原来刚刚进度条上的灰色绿色是这么个意思。这不就是内嵌“劲乐团”嘛！没必要、没必要，搞这个，还不如那火花四溅的效果好呢。陆悠悠“吧唧”一下，又给自己照了一张。
照完了，进度条也走到头了。
上帝视角结束。
【系统】恭喜少侠幽烟一缕，打造完成，获得“10级道具：初级陷阱”一个。
打造完成度：100。
打造熟练度增加：0（玩家熟练度满级）。
成品品质：100。
看，果然是完美么！
陆悠悠一低头，这造型——和在猎人那儿看到的是完全地一模一样么！外形整圆，拿圆规画也不可能比这个更圆了，铁齿契合，每一根都是一一对应，兔子要么不来，来了还有跑的地儿？
100分哎！还有比100分更好的了么？
陆悠悠瞄了一眼老铁头，老铁头完全没看她，她又瞄了一眼，老铁头还是不理她。陆悠悠一生气，“吧唧”，又买了一块10级的铁。
——我打三个捕兔夹，带两个走留一个在这里，我倒要看看，你发现我打出来的是满分100，还能不能整天挂着张“教务主任”的脸，张口闭口就教训人！
怀着这个悄咪咪的小心思，陆悠悠手快脚快地打完了两个捕兔夹子。三个都是100的评分，也不用挑了，她随便拿了一个，随手一摆，想了想，又拿起来，好好地摆在桌子正中央，还把钳子和锤子挪过来，把两个小玩意儿头相交尾相离，摆成了个箭头的模样，就指着她的完成品。
——这样好啊，这样一眼就能看到啊！
陆悠悠一边心底偷笑，一边和老铁头打招呼：“铁师傅，我打好了，谢谢你借我炉子用！”
老铁头头也没抬，挥了挥手。
陆悠悠提着自己剩下的那两圈捕兔夹，一蹦蹦出了门。
其实，道具这种东西，不放在身上，是很有可能会被系统回收的。可她就是心情好，回收也是在铁匠铺子里回收的，说不定系统还要犹豫一下呢，哎哟，这会不会是NPC自己打的呀？哈哈，打出个100分的，总也要有人看到吧，甭管是NPC还是系统，这也算是显摆过了！
想想这个，陆悠悠就脚步轻快。
连带看着那边的稻田也近。
实际上，确实也不远，猎人说得没错，铁匠铺果然离村口近，一出门，就能看见来时的那一大片黄灿灿了。陆悠悠没几步就走到了，站在田埂上低头研究了一把。捉兔子啊……捉兔子应该往里面进一进吧？这田埂上，人来人往的，容易惊着。
她提着捕兔夹，往稻田深处走了走，摆下一个安装好。
继续往前走，还没等她摆下第二个呢，系统提示就来了：
【系统】您的陷阱被触发。坐标：[生死村 1021，3641]。
陆悠悠：“……”
这兔子来得也忒快了！
低下头看看手里，打都打好了，没有不放的道理，再说了，给那恶毒女人一只兔子，再抓的这一只……剥皮兔，麻辣兔头，炭烤兔腿，葱姜辣子爆兔肉，不香吗？
想到吃的，陆悠悠就听到自己肚子里“咕噜”了一声。
——葱油饼撑不住了。
看来要快点儿了，快点把老村长交代的任务给完成罗，然后啊——这村子里可是还有烹饪NPC的！
陆悠悠安置好第二个捕兔夹，往回走。果然，之前那个夹子上，有一只兔子在蹦跶，兔子被夹住了一条腿，只剩下三条，在那边拼命地扒地。
可惜了，这只兔子是要送去给那个恶毒女人的，要不是任务在身，真是连一根毛也不想给她送去呢。陆悠悠摇头叹息，蹲下来，松开夹子，拎着兔子的两只耳朵把它提了起来。兔子才刚一离地，地面上一阵白光闪过。
陆悠悠低头一看，只看到了捕兔夹最后一丝虚影。汗……这陷阱类的道具，居然还是个一次性用品？万一有个谁实心眼，还真照着那青衣妇人的意思，来一个多多益善，那不是要倾家荡产了么？
啧，啧啧——
这个满布奸人的世界啊！
再见到篱笆小院里的青衣妇人时，陆悠悠觉得这女人一边脸上印了个“毒”字、另一边脸上印了个“贪”，额头上还有条横幅：“我是恶人”。
没有人想和“恶人”多做纠缠，陆悠悠也是。她直接递了兔子过去：“喏！”
“哎哟喂！”青衣妇人一闪身，让开了，大叫道，“怎么才一只？去了那么半天，还以为能搬一车来呢！就算没个一车，你两只手总不好空着一只过来吧？哎哎，我还没说你可以进去呢！一只兔子你就想去和那老太婆说话，是瞧着我好欺负是不？”
“您哪可能是好欺负的呢？”陆悠悠扯起了嘴角皮笑肉不笑，“不过现在兔子就一只，爱收不收。你收，我要进去，你不收，我也要进去！”
“你！”
“你什么你。”陆悠悠手一松又一送，把兔子往青衣妇人的脸上一甩，拍拍手，越过她，径直往院子的里边走。
青衣妇人想伸手拦她，那边兔子又兜头砸了过来，只好先往后退了一步。兔子没砸上她的脸，“吧唧”一下撞上了她的胸。三只脚的兔子没绑绳子，一旦脱困，“啪啪啪”地三脚起落，全都踹在她的正胸膛上。“哎哟！”青衣妇人捂着胸，又退了一步。再低头时，兔子已经落了地，“啪啪啪”的，三条小短腿一起发力，“啪嗒啪嗒”，眨眼间就跳出了几尺远。
不抓兔子，就连这一只也要飞了！
青衣妇人没空多想，半伏腰，先追兔子去了。
陆悠悠乘着这个空档，推开了破茅屋的门。空气中细尘浮动，床上的人“哗”地一下转过头来：“姑……姑娘，是你回来了吗？”
上一次，这位老人动作迟缓，转一个头，都像是要用尽很长时间积攒下来的力气一样，可这一次，她的头转动得如此之迅速，就像她根本只是一个只有一点点行动上的不便、精神却是一直在线的普通老人一样。
可陆悠悠知道，她不是。
这位老人，她只是花上了她全部的力道，她生命中最后的、全部的力道，在等她。等她告诉她，她这一辈子最心心念念的人，在她最后的时刻，会带一句怎么不一样的话给她……
陆悠悠在床前蹲下来。
老人的手从被子里探出来，她的掌心里，还握着陆悠悠上次带过来的绣着芳菲草的棉帕。
帕子被抓久了，有了一丝丝折痕。
老人躺着看不见，陆悠悠就伸出手，帮她把那些折痕一一抚平。老人的手又开始颤抖，陆悠悠把自己的手垫在这只手下，握住了，扶稳了，她不敢去看老人的脸，就盯着自己托住的这只手和手里的一方棉帕，娓娓地，把老村长的话复述出来：“阿婆，你的阿生托我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