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平安—— by笑佳人
笑佳人  发于:2024年04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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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后:“……”
冯籍、范钊等将领:“……”
萧缜跪到老爷子身边,为老爷子作?证道:“皇上,年初那段时间还好,后来臣祖父每晚回府,都得叫人按揉两三刻钟的?筋骨才行,您就恩准了吧!”
兴平帝双手扶起银丝愈多的?萧穆,道:“是朕疏忽了,这样?,你继续领着南营都指挥使的?职,平时营中琐事让萧缜去做,你就只?管上朝议事,如何??”
萧穆红着眼眶道:“光领俸禄不做事,老臣惭愧啊。”
兴平帝:“您老之才,几百几千的?年轻人加起来也比不上,朕需要?您老辅佐,您老安安心心地继续为朕效力便可。”
萧穆:“老臣,老臣领旨!”

观武结束, 在南营吃了一顿便饭,帝后、太子就要回城了,一众武将继续跟随护驾。
郭皇后依然将佟穗叫进了车驾。
只是郭皇后精神不济, 与佟穗说了会儿话便撑不住那股子疲惫, 怕佟穗无趣, 她把自己带来的一本书递给?佟穗, 这才躺进柔软舒适的锦被中睡了。
佟穗待郭皇后睡下, 又拿帕子擦擦手, 轻轻翻开了手里的《齐民要术》。
马车走的官路, 道路平坦, 车身规律地摇晃着?, 让郭皇后睡了一个时辰的好觉。
郭皇后一旦入睡后基本不会变换睡姿, 所以她只是睁开眼睛时,佟穗也没有察觉。
郭皇后缓了会儿才彻底清醒过来, 发现佟穗依然?保持着?她歇晌之前的跪坐姿势,双手捧着?书, 拧着?眉头, 好似专心?在读, 又好像在努力忍着?什么。
郭皇后看了看佟穗读过的页面的厚度, 笑道:“什么时辰了, 你居然?看了这么多?”
佟穗忙放下书,改成面朝郭皇后跪着?,宫女去服侍郭皇后梳头, 佟穗垂眸答道:“再有半个时辰能?进京吧。臣妇是翻了很多页,不过都是囫囵吞枣看的, 让娘娘见笑了。”
郭皇后:“为何囫囵吞枣?你对书中所讲没有兴趣?”
佟穗脸上?发热,解释道:“臣妇是农户出身, 很喜欢此?书,只是这位贾先生用词文绉绉的,再加上?好多字臣妇都不认得,只能?挑认识的字勉强理解,读起来实在难受。”
郭皇后笑了:“早知如此?,我该带本话本子给?你解闷。”
佟穗:“那我还?是更喜欢这本,幸好有娘娘推荐,不然?臣妇都不知道还?有专门写?农的书。”
郭皇后:“天底下有各种各样的人才,自然?也就有了与各行各业有关?的书,我少时喜欢读兵法,中年喜读四书五经,老年兴趣才杂了起来,翻到?什么有意思的书都想看看。”
佟穗:“娘娘春秋鼎盛,何以言老,臣妇外祖父六十?多了还?在医馆坐馆,每日忙得不亦乐乎。”
郭皇后:“那也得身子骨硬朗才行啊,罢了,不提我,倒是你,与萧缜成亲多久了?”
佟穗:“刚好两年半了。”
郭皇后:“之前你们忙于战事聚少离多,进京后已经太平了大半年,怎么还?没有好消息?”
佟穗见郭皇后看向自己的腹部,反应过来,红着?脸道:“臣妇不知,臣母特意请臣妇外祖父帮忙号过脉,也没瞧出什么,可能?子女缘分未到?吧。”
郭皇后:“皇上?都夸你外祖父医术高明,既然?他?说了没问题,确实就是缘分未到?了。你也不用急,我有位姨母也是成亲四五年后才有的身孕,你们夫妻都是身强体健之人,缘分到?了,必能?顺利诞育麟儿。”
佟穗:“谢娘娘吉言。”
进城之前,佟穗下了车。
兴平帝有政务要处理,让太子送郭皇后回西宫。
到?了西宫,郭皇后换了身常服,叫宫人们都退下,她单独与太子说话:“你觉得,三营如何?”
韩保道:“兵强马壮,冯籍、鲁恭、萧穆果然?都是练兵之才。”
郭皇后:“三营与御前军的这些将领,你觉得哪些是可以放心?用的,哪些需要提防?”
韩保思索片刻,道:“冯籍、鲁恭、范钊、罗霄都是父皇身边的老人,对咱们家忠心?耿耿,可以放心?用。齐恒在北地曾是反王头子,他?当年既然?生出过野心?,以后或许还?会造反作乱。赵良臣身为边将,手里握有兵权,赵瑾的话,不宜再让他?掌控禁军兵权。萧穆老了,萧缜素来恭谨,应该也是个忠臣良将。”
郭皇后:“冯籍鲁恭范钊罗霄确实都忠于你父皇,但你觉得,一旦你父皇不在了,他?们会继续忠于你吗?”
韩保脸色一变,眼中露出戾气来:“莫非母后知道了什么?”
郭皇后摇头:“他?们都很好,我是提醒你,你该对他?们恩威并重,利用他?们与你父亲的情义继续拉拢他?们效忠于你,既忠且畏惧你的威望,这样才能?长久得让他?们甘心?为你效力。”
韩保:“恩好说,如何立威?”
郭皇后:“帝王以文韬武略服人,你这两样都不太行,唯一可用的便是帝王权术,让他?们哪一家都不能?独大,譬如魏琦宋澜两个丞相,你两个都要用,却不能?明显偏帮哪一方。武将那边,三营都指挥与御前军统领你都要器重,却不能?让他?们四人关?系过笃。”
韩保点点头。
郭皇后:“赵瑾你说得对,赵良臣在边关?一日,就不能?让他?掌管京营军权。但齐恒你说错了,他?当年造反是因为朝廷不仁贪官残暴,他?明知施家大势已去依然?不肯投降,是因为他?重信守诺,你父亲对他?有恩,凭借这份恩情,只要你继续重用齐恒,他?与齐凌父子甚至比范钊还?要可靠。”
韩保:“原来如此?,怪不得父皇封他?为忠勇侯。”
郭皇后:“你真正要提防的是萧家。”
韩保被母后的话惊到?了,怎么会是萧家?
郭皇后:“萧家勇武超群的年轻将领太多了,纵使萧穆老了,萧家依然?有萧缜、佟穗这两个能?号令众将的帅才,且萧家素行仁义,在北地、洛城附近早收获了一批民心?。你父亲在,能?压住萧家,一旦你父亲走了,萧家便是对你威胁最大之人。”
韩保:“那咱们该怎么办?趁父亲在他?们还?不敢生反心?,先杀了他?们?”
郭皇后:“不可,天下未定?,边将兵权在握尚未完全臣服你父皇,南边更有两个朝廷虎视眈眈,这时除了萧家相当于自断臂膀,等将来天下一统,少了萧家你也能?坐稳江山时,你再找机会动手。记住,萧家在一日,你便要继续深交蓟州派的老将与齐恒,绝不可寒了他?们的心?。”
韩保:“我还?是担心?齐恒那边,齐云在萧家的南营,一直跟他?们同进同出……”
郭皇后:“齐恒父子愚忠,他?们宁可与齐云断绝关?系也不会无故背叛你们父子,齐云却是个滑头的,萧家得势,他?跟随萧家符合情义,萧家若有夺天下的胜算,他?自会跟着?萧家为齐家再挣一份从龙之功,而一旦萧家没有胜算,齐云定?会见风使舵,重新与父兄一心?。”
韩保恨声?道:“我最恨这样两头讨好的小人。”
郭皇后:“小人能?为我所用,便是自己人,君子若暗藏祸心?,那才是真的威胁。”
把老爷子送回国公府后,佟穗与萧缜便回房休息了。
关?上?内室的门,夫妻俩躺在床上?说话。
佟穗问:“祖父今日请辞,是为了避风头,还?是真的累到?了?”
她知道老爷子身边多了个专门给?他?舒展筋骨的长随,可佟穗没有亲自见过,不知道老爷子是真的不舒服,还?是演给?外人看的。
萧缜:“一半一半吧,风头要避,人也是真的老了。”
行军打仗时,赶完路就可以在大营或城池里连着?休息几日,而不是像这八个多月,老爷子几乎每天都得跑马赶路,人在南营更是为筹备军马、练兵操碎了心?。
现在南营的五万骑兵练出来了,一下子成了三营之首,可刚开始的时候,南营是三营最弱的,营地从无到?有地建,骡马一波一波断断续续地买,步兵们改成骑兵操练起来比纯步兵辛苦且危险百倍,士兵们心?中不满,都得祖孙俩想办法稳住军心?。
佟穗何尝不替自家委屈,让萧家训练骑兵,没练好那是辜负了圣恩,兴平帝是可以降罪的,练好了,又要因为练得太好而容易遭同僚嫉妒、帝王忌惮。
外人眼里萧家深受重用荣华富贵应有尽有,却不知萧家众人每一步都走得小心?谨慎如履薄冰。
就说范钊请萧家兄弟喝酒,爱喝不爱喝的且不算,萧家真敢跟范钊走得太近吗?走近了,范钊那是真性情,萧家该成了刻意攀附了。
“皇上?让祖父保留官职,还?把南营的差事都交给?你处理,看来还?是相信咱们的。”佟穗欣慰道。
如果兴平帝猜疑萧家,大可以趁此?机会准了老爷子的辞官,再给?萧缜调来一位顶头上?峰。
萧缜:“将来天下太平了,皇上?还?信咱们,那才叫真的信。”
大裕朝周边群狼环伺,现在杀功臣武将,那是傻。
九月下旬,郭皇后染了风寒,据说病得十?分严重,已经到?了卧床不起的地步。
佟穗等诰命夫人陆续递折子请求进宫探望。
郭皇后只见了几家,萧家这边,只有佟穗、林凝芳得以进了宫。
不过进去也就是在病床前陪着?说了几句话,郭皇后昏昏沉沉的,喝了药又睡了。
傍晚,佟穗把郭皇后的病情告诉了萧缜,心?情沉重道:“不知道娘娘能?不能?挺过来。”
萧缜:“自打娘娘病倒,皇上?眼瞧着?憔悴了,脾气也越发狂躁。”
兴平帝一直都不喜那些盘根错节的世家望族,以前世家给?朝廷找麻烦,有二相劝着?,兴平帝都能?忍,这次撞上?兴平帝忧心?皇后心?浮气躁,今日兴平帝竟然?直接下旨要抄南地一个士族的家,魏琦劝说都不管用,旨意已经发出去了。
又过了两日,就在郭皇后的病情稍有好转兴平帝终于重新露出笑容时,蓟州突然?送来一封八百里加急地战报。
盘踞晋、蓟北方的乌国突然?发兵抢劫边关?百姓家的秋粮,蓟州总兵冯端带兵去追杀时,突然?栽落马下,只来得及部署兵力防御乌国继续侵袭,人便没了。
冯端是冯籍的父亲,也是兴平帝最倚重的老将,惊闻冯端病故,兴平帝悲急交加,险些昏厥。
恢复意识,兴平帝交待了两件事:
第一,即刻调冯籍为蓟州总兵赶赴蓟州。
第二,不许任何人将此?事告知郭皇后。

第212章
兴平帝守了蓟州三十年, 在他心里,蓟州是比京师洛城更重要的地方,一旦蓟州失守, 乌国铁骑闯进来, 蓟州一带百姓面对?的将是屠村屠城之祸, 他也将成为辜负了蓟州百姓信任的罪将罪君。
若非朝廷这边还有一堆内务军务要管, 兴平帝都想自?己回蓟州去打乌国!
“皇上放心, 臣这次回蓟州, 定让乌军血债血偿!”
冯籍披麻戴孝, 跪在殿前叩首道, 说话时字字哽咽, 眼?角热泪滚落。
自?家老爷子明年就要七十了, 一家人都说好了到时候一起回去给老爷子庆寿……
同?在大殿的,有?太子韩保, 有?魏琦、宋澜二相,也有?匆匆被召进宫的鲁恭、萧穆、齐恒等其他武将。
鲁恭、范钊、罗霄与冯端老将军有?至少十几年的交情, 此时的悲痛并不比冯籍少, 提起偷袭抢粮的乌国都是咬牙切齿。赵瑾少时去蓟州游历, 得过冯老将军的提点, 这会儿眼?圈也是红的。
齐恒、萧穆、萧缜毕竟没见过冯端, 除了惋惜大裕朝少了一位名将,更多的都是对?乌国的痛恨。
一片悲痛中,魏琦看眼?兴平帝, 道:“皇上,老将军的仇我们肯定?要报的, 但现在新朝根基未稳,除非乌国率大军压境, 我军都不该主?动挑起战事,只是几次小范围的扰民抢粮,边军及时驱逐追杀小施惩戒便?可?。”
各地世家望族对?政令阳奉阴违,凉州、辽州、青州三个总兵拥兵自?重,南线四将随时都有?反水的可?能,更别提东陵、西梁此时肯定?都在暗中观望北地的形势。
而?北地百姓才刚刚过了九个月的太平日子,急需休养生息。
兴平帝:“朕比你更了解草原那帮蛮人,我们越是忍让,他们越是觉得咱们被内乱掣肘不敢出兵,跟着越发变本加厉,只有?狠狠打一仗把他们打怕了,他们才会被我们的兵力所慑,不敢再犯境扰民。”
魏琦:“可?马上就要十月了,北地天寒地冻,草原上常有?雪灾,绝非出兵的好时机啊。”
兴平帝:“朕知道,冯籍,你此次回去先安葬老将军,再征调粮草为明年开春讨伐乌国做准备,朕就是要让其他边国看看,朕有?晋、蓟精锐边军二十三万,又有?三十五万虎师禁军,无论谁来犯我大裕,朕都不会轻饶!”
冯籍:“臣领旨!”
兴平帝:“蓟州军不可?一日无帅,你这就动身吧。”
冯籍含泪叩首,与几位同?僚拱手道别后,大步离去。
他走了,兴平帝才靠坐到椅背上,纵容自?己露出哀容来。韩保、二相与武将们纷纷上前劝慰,兴平帝终在对?上萧穆发间?的银丝时,哽咽出声:“萧穆,朕已经失去了一条臂膀,你可?千万要保重身体,别像冯端那样早早弃朕而?去。”
萧穆含泪道:“皇上放心,冯老跟着您打了二三十年的仗,于国于民都有?大功,他心满意足累了便?先走了,臣才追随皇上两?年,攒了七十年的抱负都未得施展,只要皇上不弃,臣愿意再跟着您打十年的仗,直到您一统天下再也用不上臣为止。”
兴平帝紧紧握住他的手,又仿佛透过萧穆满头的银丝在看另一位老将军。
冯籍当日便?快马加鞭地赶赴蓟州了,冯夫人带着家眷收拾行囊,将于明日动身。
佟穗带着一份丧仪,单独来的冯府。
鲁、范等功臣武将之家都派了女眷前来吊唁。
冯籍有?妻有?妾,女儿大大小小的一共生了六个,儿子目前只有?三个,唯一成年的嫡子留在了蓟州跟着冯老将军戍卫边关,随着冯夫人进京的是两?个庶子,大的才十岁,小的刚五岁。
“夫人节哀。”
佟穗朝冯夫人道,“祖父知道您现在无心应酬,所以只叫我一人过来,略表心意。”
冯夫人落泪道:“谢他老人家体恤。”
后面还有?其他宾客,佟穗怜惜地看眼?冯夫人,这便?走开了。
小丫鬟将她带到了众夫人休息的偏厅。
鲁太夫人感慨道:“谁能想到啊,那么?老当益壮的一个大将军,说没就没了。”
范太夫人:“都怪那该死的乌国,他们若不来抢粮,冯老或许不会出事。”
老了就是老了,没事的时候都可?能因为一起一坐就没了,何况遇到边关敌情,一着急再在马背上颠簸几下,身体立即吃不消了。
佟穗垂眸坐在旁边,听着听着,她偏过头,悄悄用指腹抹过眼?角。
冯老将军才六十九,自?家老爷子都七十二了,若天下太平,老爷子或许可?以多享几年清福,可?战事眼?瞅着又要打起来了。
潘月柔瞥见了佟穗的小动作,想想萧穆的年纪,萧家现在的盛宠又能延续多久呢?
冯籍一走,而?且以后大概都要久驻蓟州了,东营都指挥使的职位就空了出来。
稍微冷静下来后,兴平帝先召来魏琦单独商议此事。
兴平帝:“朕原本想着,让冯籍多带带赵瑾,过个十几二十年冯籍老了,赵瑾正好能接管他的位置。如今冯籍去了蓟州,赵瑾……”
魏琦:“赵瑾过于年轻,且赵良臣已经握有?晋州边军的兵权,现在就把赵瑾推上来,纵使赵家对?皇上忠心耿耿,其他官员也会心思?浮动。”
兴平帝:“嗯,朕也是这么?想的,包括萧家那边,萧守义也是个可?用之才,可?惜萧缜祖孙俩已经接管了南营,不好再让萧守义去东营。朕想用齐恒,你觉得如何?”
魏琦思?索片刻,道:“齐恒与萧穆一样,都靠一家之力练出过几万精兵,能力毋庸置疑,且齐恒一路跟着皇上从朔州打到洛城,每逢战事必当身先士卒,其勇武中路军的将士们都亲眼?可?见。如今东营老兵正是中路军旧部,由齐恒接替冯籍的都指挥,也更容易让东营的将士们信服。臣唯一担心的是,齐恒对?皇上的忠心……”
兴平帝摆摆手:“齐恒是忠信之人,他自?归降朕后便?全心为朕效力,朕绝不会因为他做过反王就疑他。”
魏琦钦佩道:“皇上知人善任、用人不疑,真乃明君也。”
兴平帝:“齐恒去了东营,御前军的副都统领又空了出来,你觉得谁合适?”
魏琦:“皇上,您该让太子历练历练了。”
兴平帝:“你是说,让太子去御前军?”
魏琦:“是,而?且要让太子做正统领,由范钊辅佐他熟悉军中事务。”
兴平帝沉吟道:“无缘无故地给范钊降了一级,他那脾气,能不委屈?”
魏琦:“太子贵为半君,文武百官本就该忠于太子,而?御前军戍卫京城,轻易不会外调应战,正方便?太子练手,培养他在武官中的威望。等将来皇上御驾亲征了,太子掌管御前军,京城无忧,皇上在外面也能放心。”
兴平帝:“就怕太子当不起此重任。”
魏琦:“太子是您的孩子,您教他什么?本事他才能学会什么?本事,有?您亲自?在旁边指教,太子历练一段时间?自?然就会了。再有?范钊,他是您身边最得用的一把刀,将来您也一定?会将这把刀留给太子,那么?是时候让太子学着如何掌握这把刀了,万一刀有?破损或是太子不慎伤了手,您在,方能及时从中调和。”
兴平帝想想太子的脾气,再想想范钊,叹道:“你说得对?,他们俩啊,有?的磨呢。”
魏琦退下后,兴平帝先把范钊叫了过来。
兴平帝:“冯籍走了,朕身边这些武将,你说让谁接任东营都指挥使合适?”
范钊想了想,道:“臣去接,您来掌管御前军,反正都在京城,又有?齐恒替您处理那些琐事,您每日抽空问?问?就行了。”
兴平帝:“朕太忙了,没空再管御前军,朕倒是想让太子历练历练。”
范钊:“让太子接管御前军?”
兴平帝点头:“你觉得他行吗?”
范钊:“……一开始肯定?不太行,慢慢学吧,就怕齐恒那贼狮子欺负太子年少,不肯用心教太子带兵。”
兴平帝:“齐恒不是贼,他对?朕忠心耿耿,你不可?再说那种话。不过,朕担心他不敢指正太子的不足,思?来想去,还是想让你辅佐太子,你跟他情同?兄弟,相处起来没那么?多避讳。”
范钊:“那也行,可?臣教太子掌兵,东营那边谁去接管?”
兴平帝:“让齐恒去,朕相信他的为人,你不用担心那些有?的没的。”
范钊:“行吧,先让他试试,他敢有?二心,臣砍了他的脑袋做狮子头!”
最可?能反对?降职的范钊都同?意了,太子韩保得知父皇要让他接管御前军,更是喜不自?胜。
去西宫给郭皇后请安时,韩保也将这份喜意带了过来。
郭皇后背靠着锦垫,好奇问?:“何事如此高兴?”
韩保骄傲啊,嘴快道:“父皇让我接管御前军。”
郭皇后蹙眉:“为何?”
韩保刚要解释,忽然意识到再说下去就瞒不住冯端的事了,便?想找个借口搪塞过去。
这种正一品武官的调动,郭皇后岂会轻易叫儿子糊弄了,坚持要问?个清楚,一着急,人又咳嗽起来。
韩保不想母后病情加重,只好跪在地上,悲痛道:“娘,我说了您千万别着急,蓟州发来战报……冯端他,他老人家起急症没了。”
郭皇后拿来捂嘴的丝帕一松,落叶般轻轻飘落下去。
冯端,蓟州总兵,冯籍,讨伐乌国……
犹如牵一发而?动全身,短短的一刹那,与此相关的大小国事涨潮般涌进了郭皇后的脑海。
意识模糊之际,郭皇后听见儿子焦急的呼喊,一声一声地唤着母后。
当郭皇后悠悠转醒,已经是深夜了。
兴平帝和衣躺在她的身边,内殿点了一半的灯火,郭皇后清楚地看见了丈夫眼?角的皱纹眼?底的青黑。
郭皇后流着泪,伸手去触摸这个为国事操劳了大半生的男人。
她的丈夫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可?他过于刚正,只会打仗,不擅权术。
兴平帝睁开眼?睛,一边握住妻子的手,一边紧张道:“冯老寿数尽了,你先养好自?己的身子,莫要太难过。”
郭皇后看看丈夫的手,他的手好热。
“我是心疼你。”郭皇后泪眼?模糊,“我走了,你们父子俩怎么?办啊。”
兴平帝:“不会的,你说过要看我一统天下,风寒而?已,再吃几副药就没事了。”
察觉到妻子的手太凉,兴平帝坐起来,命宫人快去传太医!
郭皇后只觉得越来越冷,她用尽最后的力气,望着丈夫道:“你,你要好好的,长命百岁……”
百岁太难了,至少要活到江山稳固,活到为儿子清除一切威胁。
兴平二年九月,郭皇后病逝于西宫。

郭皇后病逝, 文武百官及外命妇都要进宫哭拜。
佟穗依然请鲁太夫人、范太夫人、冯夫人等长辈排在她前?面,与她同?辈的少夫人们都守礼地排在她身后。
灵柩停放于太极殿。
有仪官引领,外命妇们先到灵柩前哭跪一刻钟, 哭完再退到殿外一侧继续哭灵。
佟穗与郭皇后打交道的次数不多, 但每次郭皇后都待她十分和善, 这样一位于国于民?有功的皇后进京不足一年就病逝了, 佟穗很是?怜悯惋惜, 难过也?是?有的, 可让她像鲁太夫人等匍匐在地嚎啕大哭, 佟穗真没那么悲痛, 也?装不出来。
这点?贺氏比她跟林凝芳都强, 悲态丝毫不弱于鲁太夫人这些蓟州派老人以及洛城那些擅长做此类姿态的世家夫人们, 眼泪鼻涕一波一波地往下掉,人都快哭抽了。
佟穗与林凝芳就一边低头啜泣, 一边扶着托着贺氏,在众夫人里面并不打眼。
灵柩前?就这么哭过去了, 改到殿外跪着时, 别的夫人们恪守规矩不敢说话, 蓟州老人们却可以边哭边追忆郭皇后生前?的功绩与恩典。
鲁太夫人对冯夫人道:“娘娘入秋后就一直缠绵病榻, 这次是?听闻冯老将军走?了, 过于悲痛才去了的啊。”
冯夫人昨日才哭过自家老爷子,这会儿眼睛已?经肿成了核桃,额头触地道:“是?我们家老爷子走?的不是?时候, 连累了娘娘,娘娘心系我冯家, 深情厚意我冯家世世代代都会铭记在心,今生肝脑涂地, 来世结草衔环为报。”
范太夫人:“我的娘娘啊,在蓟州的时候待我情同?自家妯娌,我这没用之人都还好好地活着,佛祖菩萨为何早早就把娘娘接走?了啊。”
佟穗跪在后面,听着这一句一句的回忆,身上的不适好像也?淡了。
跪了整整一上午,礼官才宣布外命妇们可以出宫了。
佟穗跟着众人再叩首,起来时扶了林凝芳一把。
贺氏虽然年长,农妇出身的她身子骨硬朗着呢,林凝芳却是?体质柔弱的大家闺秀,在坚硬的石板上跪这么久,腿肯定早麻了。
出宫后,娘仨上了一辆车。
佟穗用清水打湿巾子,三人都擦了擦脸。
贺氏长叹一声,一边帮儿媳妇揉膝盖一边低声道:“皇家的规矩可真多,得亏现在凉快了,要是?大夏天,身子骨差点?的人都得跪没了。”
林凝芳:“母亲慎言,这话传到外面去,御史?定会告咱们的大不敬之罪。”
贺氏:“我懂我懂,这里不就咱们娘仨嘛。”
林凝芳:“类似这样的话,心里知道就好,最?好谁都不要说。”
贺氏连连点?头,专心给儿媳妇揉起膝盖来。
林凝芳劝了两次不管用,也?就随着贺氏去了。
午后,不用当差的老爷子先回府了,老爷子同?样跪了一上午,佟穗担心他的身体,带上柳初、颜明秀一起来国公?府这边探望。
萧穆刚坐进厅堂,正在跟贺氏、林凝芳、萧玉蝉说话,再来三个孙媳妇,他感慨的还是?生老病死。
年轻人说生死就只是?闲谈,老爷子的年纪摆在这儿,大家哪敢陪着聊?
萧玉蝉:“我看祖父就是?太闲了,前?年家里春种秋收您老都跟着干,三哥四哥累得回家就躺,祖父依然腰杆挺直,现在您不用去军营当差了,干脆继续种地吧,也?不用跑城外去,就把家里的小花园改成庄稼,够您一个人拾掇就成。”
佟穗:“祖父要是?嫌这边的花园小不够您舒展筋骨的,把我们那边的园子改成庄稼也?行。”
萧穆摆摆手:“行了,娘娘刚走?,你?们都敬重点?。”
柳初:“我们肯定心疼娘娘,可您老也?得爱惜身体,别老想着病啊死的,您自己不在乎,我们听了难受。”
颜明秀跟着点?头。
萧穆:“好,我不说了,你?们也?都回去休息吧,阿满你?力气大,扶我回房。”
其他人行礼告退了,佟穗扶住老爷子的左臂,本以为老爷子只是?找个借口要跟她单独聊聊,没想到老爷子还真的让她用了几分力气才站稳了。
佟穗登时酸了眼眶。
萧穆叹道:“到了这个岁数,不服老不行喽。”
佟穗:“跟年纪有什么关系,我跪了一上午照样腿酸。”
祖孙俩慢慢地来到了后院。
萧穆靠坐到次间的榻上,佟穗让阿福在堂屋守着,她亲自给老爷子倒茶,再站在榻前?给老爷子捏腿。
萧穆往里面挪了挪,躲开孙媳妇的手:“歇会儿就好了,还没老到这个地步,你?去搬把椅子坐过来,陪祖父说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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