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萧野最多招呼了几位老夫人,其?他时?候都在看他亲自娶回来的?新娘子。
夜幕降临,范钊等人还想灌萧野喝酒,被萧缜萧延萧涉挡住了,到底是亲兄弟,不会让外人坏了自家兄弟的?新婚夜。
饶是如此,萧野被长随扶往小两口的?院子时?,还是吐了两场。
到了地方,萧野先在前院冲了一个澡,仔仔细细地刷了牙漱了口,还特意?剥了半个石榴去酒味儿,这?才穿另一套红色礼服去了后院的?新房。
颜明秀带了两个陪嫁大丫鬟,瞧见?游廊上的?人影,一个在外候着,一个去里?面知会颜明秀。
颜明秀先想到了上次白马寺见?面时?萧野“抓”到的?那?只蜜蜂,什么钻到他心里?去了,分明就不是个正经?人。
只怪他长得太俊,叫她恼不起来,反倒心慌意?乱的?。
“你们都退下吧。”
萧野进屋后,先把?两个丫鬟打发走?了。
颜明秀垂首坐在床上,眼帘都不敢抬。
萧野站在屏风旁看了她一会儿,再提把?绣凳摆在她面前,面对面地坐下去。
颜明秀更紧张了,歪头看向一侧,凝脂般柔腻的?脸颊脖颈被喜帐映照得一片绯红。
萧野上下打量着,笑道:“该不会自我走?后,你一直都在这?里?坐着吧?”
颜明秀瞥他一眼,小声道:“才没有?。”
萧野:“蜜蜂的?事?,生气没?”
颜明秀垂眸,不吭声了。
萧野:“一回家二嫂就去二哥面前告了我一状,我可被我二哥揍惨了,就差扒了我的?衣裳让我去你家门前负荆请罪。”
颜明秀看向他搭在膝盖上的?手:“真的?假的??”
萧野:“真的?,二哥还在我背后刺字了,你猜他刺了什么?”
如果说?挨揍的?事?还有?些可信,刺字就纯属胡扯了,颜明秀终于瞪了他一眼,侧转过去不想再听。
萧野:“猜不出来?那?我告诉你吧,他刺的?是‘此处无?蜂’。”
颜明秀双肩一颤,笑出声来。
萧野看着她笑,看着一边的?梨涡变深又变浅,最后半边脸都酡红一片。
萧野:“知道我那?天?为何要说?蜜蜂吗?”
颜明秀摇摇头。
萧野:“因为二嫂见?过你后,跟我夸你长得比蜜还甜,都比蜜甜了,肯定招蜜蜂啊。”
颜明秀只觉得自己的?脸要烧起来了,再也承受不住他如火的?视线,往床角那?边挪了挪。
萧野搬着绣凳跟着她挪。
颜明秀受不了他,抬起双手捂住脸。
萧野:“这?就羞了?以后还得被我看一辈子,难道你天?天?都要捂脸?”
颜明秀:“你别说?了。”
萧野:“洞房花烛,不说?话,做什么?”
颜明秀:“……”
萧野:“罢了,既然你着急,我也不忍了。”
颜明秀马上道:“我没急!你,你继续说?吧。”
萧野:“也行,那?就跟你聊聊我二嫂,你别看她长得正经?,其?实经?常诓我。”
颜明秀好奇问:“她怎么诓你了?”
萧野:“就说?你这?事?,人怎么可能比蜜还甜,我小时?候吃过蜂蜜,甜得牙疼,你真甜成那?样,我可不敢亲。”
颜明秀:“……”
她想离开这?边,才起个腰就被对面那?人一拉一揽,转眼坐在了他腿上。
颜明秀紧张得闭上眼睛,双手本能地去推他肩膀。
萧野先在离得最近的?新娘子脖子上重?重?地亲了一口。
颜明秀推他的?胳膊都在抖。
萧野一口亲完,来到她耳边,戏谑道:“虽然不甜,还挺香的?。”
颜明秀哪里?招架得了,乖乖不动,基本任他为所欲为了。
绣凳太小,萧野将她抱去床上,颜明秀软绵绵地倒了下去,萧野一只手稳稳地撑在旁边,一只手抓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我哥就是傻子,我说?蜜蜂钻我心里?去了,他去背上找,当然找不到。”
颜明秀又羞又笑。
萧野:“你摸到没?”
颜明秀咬唇,无?中生有?的?蜜蜂,他还一直拿来逗弄人。
萧野:“准是藏起来了,你再去其?他地方找找。”
颜明秀:“……”
婚宴第二天, 萧家众人都来了国公府这边,看萧野带着颜明秀给老爷子敬茶。
佟穗三妯娌也喝了颜明秀敬的嫂子茶,再分别送了新娘子一份见面礼, 送什么礼三妯娌提前商量过, 价钱都是差不多的。
贺氏给颜明秀金簪的时候, 感慨道:“要我说啊, 咱们家的小媳妇们属明秀最有?福气, 阿满她们三个进门时哪有这样的好东西, 到?明秀, 大家出手?就是金啊玉的, 放三年前我做梦都梦不到我会有?这么阔气的一天。”
颜明秀垂眸笑。
萧玉蝉嗔道:“娘说那些旧事做什么, 生?怕四嫂不知道咱家之前的穷日子是吧?”
贺氏:“我就随便说两句, 人明秀嫁过来是图老四长?得俊,才不介意咱们是半路发的家。”
萧野:“难得二婶还有?夸我的时候, 我这真是沾了新媳妇的光了。”
颜明秀的小脸就又被自家夫君闹红了。
萧延:“跟四弟有?屁的关?系,这婚事能成都是二嫂跟凝芳的功劳, 不然四弟连跟弟妹相看的机会都没有?。”
萧野拉了下新婚妻子的袖子, 待脸颊红红的颜明秀抬了头, 萧野再指着?萧延道:“你刚来, 我再给你介绍一遍, 这是三哥,脸可能难记,以后你只要听谁说话喜欢带屁, 那肯定是三哥。”
萧延:“……”
颜明秀:“……”
老爷子萧穆:“行了,一个比一个不正经, 不嫌磕碜是吧?”
吃过早饭,老爷子带着?儿孙去南营当差了。萧野成亲用的是中秋官假, 接下来他还可以再休三日婚假。新婚燕尔的,秋光也好,萧野陪颜明秀在国公府这边坐了两刻钟,夫妻俩就去逛园子了。
佟穗与柳初倒没急着?走。
贺氏好奇打?听道:“老四这婚事,酒席一共花了多少银子?”
两府虽然分家了,各有?各的账,但这次萧野成亲,老爷子从他手?里拨了三千两给侯府,包括聘金聘礼与筹备婚宴的花销都从这里出。此外,老爷子还拨了三千两到?国公府的公账上,专门留着?给将?来萧涉娶媳妇用,二房各一个孙子婚事办得隆重,很公平。
佟穗:“我还没看细账,光酒肉菜三项估摸着?就有?一千两。”
贺氏暗暗咂舌:“够我在乡下花一辈子的了,结果放这边一天婚宴就给吃没了?”
林凝芳:“这还是咱们亲友不多,只摆了二十几桌,换成姻亲遍洛城的世家,酒席花销还要再多几千两。”
贺氏:“老爷子有?钱,是因为去年打?仗挣了足够多的军功皇上赏的,那些世家的钱都是哪来的?现在老爷子是正一品的武官,一年俸禄才一千八百两银子,世家当官的再多,光靠俸禄也支撑不了一场婚宴就是大几千两的花销啊。”
林凝芳笑笑,道:“世家都是传了上百年的大族,祖辈们一代代积攒下来的财富自然非普通富户可比。”
怕贺氏去外面乱说,林凝芳并没有?讲太细。
而佟穗还在卫县的时候就听林凝芳讲过,世家豪族,名下动辄千百顷田地,一百顷良田便是一万亩,因为有?功名不必缴纳田赋,哪怕给佃户五成的田产,剩下五成折合成银子,一万亩田地也能赚五千两,再加上手?头的大量商铺、从底下人手?里收上来的各种孝敬,世家豪族又何?愁银子不够花?
萧野陪颜明秀回?门的那日,佟穗忙完晨练、读书,距离晌午还有?半个时辰,就让嬷嬷把自家这个月的账本拿了过来,坐在书房里慢慢翻看。
侯府现在有?六十多个下人,光下人们的月例与吃穿就是固定一笔银子,佟穗因去年赚了大量的军功银子,再加上夫妻俩现在每个月共有?两百两银子的月俸,才不至于再为这笔固定的花销心疼。
佟穗看得慢,什么猪肉价、鱼肉价、粗布钱、细布钱,她都一项一项细细看过,有?时候还会往前翻翻,将?这个月的菜肉价跟上个月的比比。
她心平气和的,管账嬷嬷额头渐渐出了一层汗。
采办的婆子都是从她这里拿钱,管账嬷嬷知道自家女主子是上过战场的厉害人物,她来萧家伺候的时日又短,还不敢记假账从中盈利,可她管得了自己,管不了那些直接去采办的婆子们。就拿猪肉来说,普通猪肉可能三十五文一斤,上等的四十文,买的人如果会讲价,又可以压低一点,这时候采办婆子就可以靠自己的口才赚些差价,管账嬷嬷如何?管呢?
盯得太紧,采办婆子们心中有?怨气,反而于办差不力。
管账嬷嬷很怕自家夫人要明察秋毫,让她难办。
佟穗没看那些,人至察则无徒,这个道理?她还是懂的。
下午,佟穗用半个时辰读书半个时辰练字,再与两位妯娌说说话,便换上一套细布衣裳,带着?阿福出门了。
清化坊离北市才三里地,天气又好,主仆俩步行过去的。
洛城的南市最繁华,足足占了两个坊,北市只占一坊,却也各种铺子应有?尽有?,十分热闹。
绸缎庄、首饰铺、茶楼、酒肆、肉铺鱼肆,佟穗挨个逛了一遍,时而花上几文钱,跟各铺子伙计打?听一些事。
路过周家的医馆,佟穗也去里面坐了会儿。
周景春最先看到?外孙女,急着?问:“你是哪里不舒服吗?”
佟穗笑道:“没有?,看书看累了,出来走走,经过这边来瞧瞧您。”
周景春:“想我了就去坊里等着?,医馆里都是病人,你还是少来吧,免得被过了病气。”
祖孙俩在里面说话的,佟穗问:“外祖父,医馆收到?的诊金去掉药材伙计工钱各种开支后,能赚多少?”
周景春:“咱们家医馆小,只我跟你舅舅表哥三个坐馆郎中,一个月能赚十两吧。”
佟穗:“那如果你们三个都是我花钱请来的,你们仨的工钱每个月得多少?”
周景春笑笑:“给你算亲情价,三人一共六两好了。”
越是厉害的郎中聘价越高,光周景春一人,真正的聘价至少也要五两。
佟穗:“所以医馆纯赚的也就是四两。”
周景春点头:“可以这么说,想多赚也行,诊金收贵点,不过那样?很多百姓就看不起病了。”
周家的医馆,无论在卫县还是洛城,诊金都是最实惠的。
佟穗:“那您开医馆,需要交多少商税?”
周景春一听,终于明白外孙女在琢磨什么了,这丫头,自从跟了老爷子在军营做事,好奇的东西也越来越杂。
正好有?空,周景春就给外孙女细细讲了起来:“医馆也好,其?他商铺也好,刚买铺子或是租赁铺子时要给市坊司一笔铺面税,每一百两取一两税钱。交完这笔税,以后再半年收一次商税,按照二十取一的算法,比如说一年赚了三十两,就要交一两五的税钱。”
佟穗:“现在的田税也是二十取一,这么说田税跟商税是差不多的。”
周景春:“律法规定是一样?的,可田地收成是官府能够称量出来的,经商收入却不一样?。像咱们家的医馆,咱们老实,按实上报一个月赚了四两,可遇到?那种滑头的,他在账本上做手?脚,说自己只赚了一两,官府能如何??根本没法查。”
佟穗沉默片刻,又问:“前几年你们在卫县开医馆,田税都涨到?十取四了,商税有?变吗?”
周景春:“那倒没有?,一直都是二十取一,顶多贪官们巧设名目或是勾结地痞流氓来多收一些钱。”
佟穗:“奇怪,朝廷那么缺银子,为何?不加收商税?”
周景春摸着?胡子笑:“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你得去问……”
周献突然在外面敲了敲门:“祖父,魏相来了。”
佟穗:“……”
周景春给她解释道:“魏相有?肩颈上的老毛病,咱们南下行军时他就在我这里扎了几次针,进京后他每个月也仍会来个一两次,赶巧这次被你撞上了。”
说完,他去外面迎接魏琦。
佟穗坐着?没动,此时她只是一个医馆郎中的外孙女,魏琦也只是一个来就诊的病人,外祖父去迎很正常,她出去了,容易被其?他病人注意,把私事传成大事。
稍顷,周景春领了魏琦进来。
魏琦一身布衣,进门时正抬着?一只手?捏左边肩膀,姿势可谓不雅,突然瞧见坐在里面的佟穗,魏琦动作一顿,面上露出一丝尴尬来,转瞬又恢复如常。
佟穗离席,行礼道:“我来探望外祖父,没想到?还能有?幸得遇魏相。”
魏琦苦笑:“这有?何?幸的,我巴不得不用来周老这里。”
佟穗忙道:“是我失言了。”
周景春:“我要为相爷针灸,阿满你先出去?”
这是一个诊间,里面有?两个铺位,中间设有?挡帘。
在魏琦略带疲惫的目光中,佟穗扯过挡帘,背对?着?这一侧坐在另一个铺位旁边的板凳上,轻声道:“你们忙,我正好有?些事想请教魏相。”
魏琦:“……”
周景春无奈地摇摇头,一边准备针灸的针,一边跟魏琦解释自家外孙女着?了什么魔:“你说她,一个小姑娘,还好奇起这些事情来了。”
魏琦本来有?点埋怨佟穗过于不拘小节,听完周景春的话,他却欣慰起来,隔着?帘子道:“夫人以小见大,天下官员若有?这份敏锐该多好。”
佟穗:“那么相爷可以为我解惑吗?为何?前朝朝廷不停增加田税,商人比农户更?有?钱,商税却不曾变过?”
魏琦:“其?实前朝武宗皇帝励精图治期间,林相有?提议过增加商税,可此提议才出,立即遭到?了文武百官的反对?,地方?更?是闹出过小贩殴打?税官的惨案,武宗、林相为了朝局安稳,只好放弃了商税改革。”
佟穗:“这是为国库增收的好法子,文武官员为何?反对??”
魏琦冷笑:“因为商人精明,年年都会给官老爷们孝敬银子,甚至大量考生?才中了秀才举人,商贾们便用金银去资助他们了,有?了这层关?系,秀才举人们当了官后,自会想办法还了这份人情,时间一长?,天下官员尤其?是文官,早就与商贾站在了一条船上,增加商税损了商贾们的利益,也就是损了文官们的利益。”
佟穗再度沉默。
周景春专心地给魏琦扎着?针,趁这空隙问:“相爷案牍劳累,光靠针灸治标不治本,还是要锻炼起来啊。”
魏琦:“……”
一是忙二是懒,五禽戏的招式也太难,练两下就忘了。
佟穗又问:“魏相,那你看,现在咱们大裕朝能改革商税吗?”
魏琦瞥眼外面,长?叹道:“天下未定,顾不上啊。”
就算将?来顾得上,也不是所有?皇帝都敢得罪天下文官的。
第210章
涉及到当今朝政, 佟穗不宜跟魏琦深问太多,再加上魏琦在针灸,佟穗解了刚刚的疑惑便告辞了。
她出去时, 周景春展开魏琦的外袍将相爷清瘦的上半身挡了起来, 免了魏琦的?尴尬。
“乡下长大的姑娘, 礼数不周, 相爷多担待。”
关上门, 周景春继续帮魏琦扎针, 一边替外孙女赔罪。
魏琦:“正因为夫人是布衣出身, 深谙民间疾苦, 才会想?到这些问题, 倘若商税可以增加, 前朝朝廷何?必再三盘剥贫苦百姓。”
周景春:“老夫不懂那些,只?知道官场上清官越多百姓的?日子就过?得越舒服, 相爷就是这样?的?清官,为了多替皇上分忧, 多替天下百姓做主, 您也得坚持着把五禽戏练起来, 不然您病倒了, 官场就又少了一位好官。”
魏琦:“……”
佟穗走出医馆时,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魏琦在皇城办差,下值后在马车里换了常服直接来北市就行了,而萧家祖孙几个在城南三十来里的?南营当差, 就算跟魏琦同时下值,骑马跑回城还要?耗费至少两刻钟。
主仆俩才走到清化坊东南角的?路口, 就见南边跑来几匹马,正是萧家祖孙。
萧穆行在最前面, 勒住缰绳问:“阿满去哪了?”
佟穗笑道:“去北市逛了一圈,刚回来。”
萧穆看眼后面的?二孙,朝其他几个道:“咱们先回去。”
识趣不识趣的?都跟着老爷子走了,阿福也机灵地选择从清化坊的?西?门进,而不是大家常走的?南门。
萧缜催马来到佟穗身边,低头问:“是你上来,还是我陪你走回去?”
这会儿正是文武官员们回府的?时间,佟穗才不想?跟萧缜同乘一匹马再被?人撞见。
萧缜翻身下马,左手牵着缰绳,右手去握她的?手。
佟穗将手背到后面,再瞪他一眼。
萧缜往后看看,笑道:“去北市,怎么没买东西??”
佟穗:“我是为了打?听一些事才去的?。”
因为家里办婚宴花的?银子多,才好奇那些商铺一个月大概能有?多少进项,有?的?伙计收了银子就肯告诉大概数目,有?的?伙计嘴巴严不肯透露东家的?秘密,逛了一圈,还是外祖父讲的?最细。佟穗知道进项后,又对商税一事起了兴趣。
萧缜:“你这人,家里做枪你就能把淬火这种木匠活都学了,现在看个账本?也能琢磨到国库财政上。”
佟穗:“我是不舒服,有?钱的?若肯老实交税,前朝就不会一个劲儿地从农户手里抠银子。”
凭什么放着有?钱有?地的?大户富户不去动,偏盯着穷苦百姓。
萧缜朝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再指指旁边的?坊墙,道:“这里住着的?都是达官贵人,你这话被?他们听见,咱们夫妻就该成这坊里的?异类了。”
佟穗抿唇。
萧缜:“想?想?皇上赏咱们两家的?两百顷地,每年按照二十取一收税,也要?交一千两银子。现在咱们是免田赋的?,如果哪天皇上说国库缺银子了,让功臣、世家们都交税,咱们为这两百顷地一下子就要?交出去一千两银子,你舍得?”
佟穗:“有?何?不舍的?,能交一千就意味着能赚两万两,就算拿出去一半给佃户也有?一万两,最开始的?田地便是皇上赏赐的?,交税是为国效力,再正常不过?。”
萧缜:“咱们家现在人少,且都节俭惯了,除了婚宴没有?太大花销,交了税依然有?存的?。像那种世代富贵的?人家,动辄几十上百个主子,从小都养成了挥金如土的?奢侈做派,一年万千两可能都不够花,一旦家族没有?新的?能人挣俸禄赏赐,就只?能靠祖产度日,这个时候你还想?从他们手里抠银子,他们必然宁死不从。”
佟穗沉默地走了几步,看看他,问:“你会变成那样?的?家主吗?”
萧缜:“不会,家里有?一万两进项,我能允许族人一年花去五千两,家里有?一百两的?进项,他们可以花五十两。所以那些宁可纵容一群废物贪吃享乐也要?跟朝廷国策对着干的?,都该……”
他没有?说出来,佟穗却?从他眼里看出那层意思了。
知道他并没有?因为自己变成侯爷就站到了鱼肉百姓的?权贵那边,佟穗的?心情恢复了轻快。
萧缜拍拍马背:“在北市逛了那么久,坐会儿吧。”
佟穗:“我骑马,你呢?”
萧缜晃了晃手里的?缰绳。
佟穗:“就不怕被?人瞧见,有?损你侯爷的?威风?”
萧缜:“只?要?你高兴,我给你当骡子骑都行。”
佟穗:“……”
九月初,兴平帝要?分别去三营观武,检阅三营的?练兵情况。
每营的?观武都将持续一日,按照东营、西?营、南营的?顺序来,兴平帝观武的?时候,三营的?高阶军官都将陪同。
兴平帝邀请郭皇后陪他一起去,因为他知道将门出身的?郭皇后一直都很?重视军队。
郭皇后虽然身体大不如年轻时候,却?也喜欢去军营看看,只?是兴平帝身边都是男人,就她一个皇后,连个能从容聊天的?伴都没有?。
所以,郭皇后叫上了佟穗,大裕朝的?开国功臣之一。
天未亮,佟穗就跟着老爷子、萧缜一起在皇城端门外候着了。
冯籍、鲁恭、范钊、齐恒、罗霄、赵瑾这几个熟悉的?功臣武将都在。
其中冯籍、鲁恭、范钊、罗霄都是从蓟州就开始跟随兴平帝的?心腹武将,赵瑾是晋州总兵赵良臣的?次子,兴平帝南下时赵良臣又给山河舆图又给五千骑兵又给儿子的?,再加上赵瑾立过?颇多战功,兴平帝对赵瑾这个年轻将领也很?器重。
齐恒与?萧穆都是半路效忠兴平帝的?,萧家这边的?战功自不必说,齐恒、齐凌父子也都是猛将,除了数次攻城先登之功,齐恒在兴平帝对付长安的?十万援军时也杀敌无数,战功几乎不输冯籍、范钊,兴平帝封他为忠勇侯,乃是实至名归。
范钊领的?是正一品御前军统领,齐恒便是从一品的?御前军副统领。
只?是这些武将再骁勇,此时都是一家一个,萧家一来却?是祖孙俩,还有?一个同样?战功赫赫的?安国夫人孙媳妇。
萧穆最年长,冯籍、鲁恭见了他也得行礼。
四个年长的?站在一块儿,范钊瞅瞅佟穗,疑惑道:“你怎么也来了?”
佟穗道:“奉娘娘口谕,特来陪娘娘观武。”
范钊了然,再看向萧缜,问:“听说前阵子你给你家夫人牵马进的?清化坊?”
萧缜笑:“这等小事居然还传开了。”
范钊:“这可不是小事,你贵为侯爷都肯在夫人面前当个牵马的?,消息一传开,别家夫人便会拿你为例要?求她们的?男人当牛做马,长此以往,我等爷们如何?振夫纲?罗霄你说是不是?”
罗霄:“……我只?羡慕萧兄夫妻恩爱,没想?那么多。”
范钊:“得,差点忘了,你也是个宠媳妇的?。”
前面紧闭的?宫门突然缓缓打?开了。
范钊立即站好,朝前望去。
兴平帝、郭皇后以及太子韩保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行过?礼后,郭皇后朝佟穗道:“我现在骑不了太久的?马,阿满随我同车吧。”
佟穗谢恩应下。
皇后的?车驾奢华气派,里面竟然还有?一张铺了锦褥的?床榻,宫女服侍郭皇后靠好,再把佟穗请了进来。
佟穗脱了鞋,跪坐在榻前的?缎面团垫上。
车里渐渐多了一丝药味儿,那是从郭皇后身上散开来的?,趁郭皇后与?自己说话时,佟穗悄然观察了一下,发现郭皇后比上次见面更清瘦了,脸上涂了一层胭脂,饶是如此也难掩憔悴。
她忧心郭皇后的?凤体,郭皇后则羡慕佟穗白里透红的?好气色,柔声问:“最近还在练箭吗?”
佟穗点头:“业精于勤荒于嬉,臣妇不敢疏忽。”
郭皇后笑道:“是该如此,哪怕以后不用上战场,练练箭跑跑马对身体也有?好处。除了练箭,平时都在家里做什么?我听冯夫人说,你这孩子很?少出门走动。”
佟穗羞惭道:“不瞒娘娘,臣妇生在偏僻山沟,因为前些年的?战乱只?断断续续读了几年书,好些字都还不认识,去别人家里做客也常恐有?失言失礼之处,进京后便为自己请了位先生,想?把以前没机会学的?学问补一补,再把字练好。”
郭皇后赞许道:“不错,你是个女将才,皇上封你安国夫人便是期许你将来能继续为朝廷效力,书读得越多眼界便越开阔,于你自己有?利,于朝廷也有?利。至于夫人间的?应酬,有?空你就去坐坐,没空也不用放在心上,无非喝茶赏花闲聊罢了,错过?了也没什么损失。”
佟穗笑道:“娘娘真是和善。”
郭皇后:“那是我喜欢你,换个人,大概只?会说我严厉。”
二十多里路就在这样?的?闲聊中过?去了,到了东营,佟穗扶郭皇后下车再上马,之后只?要?兴平帝没在郭皇后身边,佟穗都寸步不离地守着郭皇后悉心照顾,甚至突然起风吹来一片沙土,佟穗都能及时将郭皇后护在身后。
东营、西?营都是步兵,目前都扩招至了十五万。
最后一天去的?萧家掌管的?南营,只?有?骑兵五万,但论?战力,五万骑兵运用得当,能抵二十五万步军。
可萧家练兵之初,只?有?五万步军,营地都是现选地方现建的?,战马更是这八个多月几匹十匹慢慢采购凑齐的?,在缺少大量战马的?情况下把五万步兵都训练成骑兵,萧穆萧缜祖孙俩不知耗费了多少心血。
南营的?营地几乎就是一片山野,兴平帝一行人站在一片矮山上,看着五万骑兵分列驰骋于平地、山间,时而纵马越过?高高的?栅栏,时而拉弓射箭,展现骑射功夫。
骡马所过?之处,团团尘埃如烟。
兴平帝龙颜大悦,握着萧穆的?手腕道:“有?这五万骑兵,朕北可驰援边军抵御草原外敌,南可直下东陵,利如神兵天降,萧穆,你为朕立了大功啊!”
萧穆道:“皇上让老臣领南营时,老臣不甚惶恐,时常去与?镇国公?、成国公?请教骑兵练兵之法,甚至为此叨扰皇上数次,总算没有?辜负皇上所托。”
兴平帝笑道:“我们只?是动动嘴,兵都是你练出来的?,朕要?重重地赏你。”
萧穆闻言,单膝跪了下去:“老臣确实有?一事相求,还请皇上应允。”
帝后与?众人都看了过?来,好奇这位素来谦逊恭谨的?老将会求什么。
萧穆苦笑道:“老臣年迈,数月以来每日早晚骑马奔波三十里实属煎熬,今日练成骑兵交给皇上检阅,老臣紧绷的?这口气终于可以松下来了,还请皇上准许老臣辞官养老。今后若有?战事,老臣定当请缨出征,如今太平,往返军营的?日常差事还是交给年轻人吧,老臣真的?坚持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