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为了获得自由,难道她真的只能做出一副逐渐接受他的样子,顺从他讨好他,骗取他的信任,然后背叛他离开他吗?
埃里克有着如此尖锐的自我,异常激烈的感情,那样的欺骗和背叛无异于将他推上一条可怕的、甚至是毁灭的道路。
光是想一想那样的情景,她的心就颤抖起来。
她不想这样伤害他。她做不到。
苏冉跨不过自己心里那条底线,摆不出亲近的姿态,可又害怕过分的疏离会将他再次激怒,只能笨拙又艰难地维持着一个不冷不热的姿态。
不知道是因为她态度的稍许软化,还是因为她“默许”了他求婚的缘故,埃里克倒是再没有像之前那样失控过。
而且一夕之间,他忽然就忙碌了起来。
他会在早上留下食物和鲜花,有时一整个白天都不知所踪,偶尔还会在吃过晚饭后不见踪影,直到夜深她入睡前才会重新出现。
苏冉暗自揣测着他是不是开始干涉起歌剧院的事务,又或者是终于遇到了克莉丝汀,虽然想到后面这种可能性的发生,她发现自己并不如想象中的那么高兴,可她顾不上去纠结这些。
毕竟现在这样的发展,对于想要逃出去的她来讲简直是天赐良机,他不在地下的时间越长,她便有越多的时间可以搜寻出口。
苏冉大概知道埃里克每次离开时使用的密道的位置,但她一直不知道打开那道暗门的机关在哪。她还推测这里修建通向外界的通道应该不止一个,理想的情况是她可以发现另一条他平时不常用的密道,否则如果在逃跑时刚好撞上返回地下的埃里克……那画面美丽得她简直不敢想。
对于机关这方面的了解一片空白,苏冉只能按照之前看过的影视剧中的桥段去一块块探索着地砖,转转烛台和雕像,几天来倒是意外发现了几个陷阱的开关,密道却依旧一无所获。
又是毫无收获的一天。
苏冉看了看怀表,准备结束今天的搜索。
埃里克如果白天离开,基本会在下午四五点左右返回。她这几日一直非常小心,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让他发现她的企图。
无力地靠上墙壁,她有些心焦地扫视着地下这些已经检查过两三遍的装饰,手指下意识地转动起左手上的戒指。
墙壁上雕刻的人面像此刻似乎在对着她露出无声的嘲笑,这座舒适华丽的宫殿就如同一个披裹着华丽外衣的牢笼,让她倍感窒息。
苏冉深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用头使劲撞了撞脑后的墙壁,将那种绝望得想要放声大叫的冲动压回心底。
就这样闭眼待了一会儿,她才重新睁开了眼。
别气馁。你一定可以找到出去的路的。
她又给自己打了一遍气,这才站直身体,向壁炉前的扶椅走去。
刚走了两步,苏冉便听到身后的墙壁突然传来机关转动的响声。
她心中一惊,条件反射地提起裙子,三步并作两步几乎是跳到壁炉前的椅子上,同时一把抓起茶几上的书摊在腿上,在暗叹自己安全上垒的同时,眼睛装作不经意地扫向刚才那个暗门的位置。
此时暗门已经彻底打开,一股微弱的气流从里面吹来,带起一阵闷不透风的泥土味道。
大开的洞口前一片漆黑安静,并没有埃里克那道鬼魅般的身影。
苏冉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刚刚原来是她触发了机关。
可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那好不容易找到出口的兴奋如同一个刚吹起的肥皂泡,转瞬就破。
她苦笑着放下手中的书,重新来到暗门之前,向密道里张望。
这是一条并不宽敞的通道,只比她的肩膀宽上半条手臂的距离,能容一人通过。地下的烛光可以照亮洞内两三米的距离,再深的地方则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这深不可测的黑暗像深渊中的一只巨眼,冷冷地凝视着她。
苏冉本能地感到一丝畏惧和迟疑,她第一次觉察到过去这一个月生活的地方,其实是如此的诡谲和怪异,从这里逃出去,或许也没有她一开始想得那般容易。
她注视着那片纯粹的黑暗,直到低头看到密道门口的地上放着的两盏煤油灯时,才回过神来。
现在可不是该想东想西的时刻。
她摒去脑中的杂念,努力回想着刚才的动作,可无论重复几次,她都再也无法找到触发机关的方法。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苏冉看着怀表的时针从四慢慢向五移动,渐渐感到心慌起来。
从现在起的每一秒,埃里克都有可能返回地下。如果在他回来之前,她还找不到开关这扇门的方法……
他一旦察觉到她要逃走的意图,她根本不知道他会为了留下她做出什么事来!
冷汗已经浸湿内衫,苏冉扭过头,直直地看向那深不见底的洞口,心底有一个声音在不停地怂恿她,并且越来越响——
‘不如赌一把,现在就逃!’
埃里克提着灯,在歌剧院地下迷宫一样的暗道里穿行。
在幽暗的地下如果走上了错误的路线,稍有不慎,便会落入最为残酷骇人的陷阱。不过作为建筑师的他并不需要担心这样的问题,正确的路径早已烂熟于心。
毫无疑问,在这里,他才是主宰。
他归心似箭地迅速地绕过一条又一条迷惑人心的岔道,黑色的礼服同黑暗混为一体,只有头上白色的面具被氤氲暗淡的灯火照亮,同样被照得发亮的还有那双淡金色的眼眸。行走间他的视线不时落在胸前用左手托着的木盒上,眼睛里满是期待的欢愉。
拐过最后一个岔口,埃里克看到那本该是一片漆黑的尽头此刻被一团温暖的光亮所替代时,不禁停下了脚步。
他怔怔地看着通道尽头的那片光,感到全身的血液在这一刻都冷了下来。
大脑一片空白,一种巨大的恐慌从皮肤下的每一条血管迸裂而出。
他张开嘴想要呼吸,却听到自己的喉咙深处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呜咽。
——不。
不、不、不、不!
煤油灯跌碎在地上,灯光颤抖着消失在黑暗里。埃里克踉跄地抱着怀中的盒子,迈开步子,几乎是跑着冲出了密道。
地下的烛光从未如此刺眼,他有一瞬间短暂的盲视,在一片耀眼的白光中,世界只剩下嗡嗡的耳鸣声撕扯着耳膜,让他几欲抓狂。
白光迅速退去,周围的世界重新变得清晰可见,埃里克眨了眨眼,疯了一样地搜寻起那个让他牵肠挂肚的身影。
逡巡的视线在壁炉前猛地停住。
那个对他可以生杀予夺的姑娘正安静地靠在扶手椅里,从书页中抬起来头,对着他扬了扬嘴角。
“你回来了。”
苏冉不确定说那句话的时候,自己的声音究竟有没有在颤抖。她的心脏正不受控制地砰砰跳着,掌心渗出的汗液几乎让她抓不住手中握着的书本。
看到埃里克的出现,她十分庆幸自己刚刚没有一念之差地选择逃跑,这前后只有几分钟的时间差只会让她在密道里和他迎头撞个正着。
至少留下来,她现在还掌握着主动权,说不准还能挽回一点他对她所剩无几的信任。
苏冉松了一口气,心中稍稍镇定了一些,凝神向埃里克看去。
她还从没有见过他这般失魂落魄的样子。他眼底毫不遮掩的恐慌和茫然,让这个平日暴戾阴沉的男人此刻看起来像一个走失的幼童一样可怜无助。
在她的视线中,他紧紧抱着怀中的木盒,缓步走到她的身前,然后屈腿跪下。
“抱歉,暗门是我不小心打开的,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苏冉有些担心地看着面前情绪明显不太对劲的男人,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去,宽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不要胡思乱想,我向你保证,我绝对不会不告而别的。”
他无声地低着头,沉默着,渐渐的,肩膀一下一下地抽动起来。
他哭了?
苏冉先是一愣,紧接着手忙脚乱得完全不知怎么办才好。
“已经不重要了,苏。”埃里克说着慢慢抬起头。
苏冉这时才发现,他竟是在一直哧哧地笑着,眼中却满含泪水。
这笑中带泪的神态透出的隐隐疯狂,让她的心底一阵发冷。
“来看看我为你准备的礼物吧。”他止住笑,打开放在膝盖上的木盒,将盒子里的东西取出,拿在手里,喑哑的嗓音带着缠绵缱绻的温柔。
躺在他手心里的是一只银色的像手镯一样的铁环,却比普通的手镯在接口处多了一根细长的铁链。那垂下的链子很长,几乎铺满了整个盒子,在滑动时发出清脆的声响。
在意识到这是什么东西之后,苏冉如坠冰窟。
她再也不能冷静,猛地站起身来,带着鲜明的怒意惊叫道:
“埃里克,你疯了!”
“是的,我或许是真的疯了。”和这疯狂举动截然相反的,是他冷静异常的语气。他也站起身来,将她紧紧地困在他身前和椅子这方小小的天地之间,“我早就想这么做了。你永远都不知道我每天睡觉时在如何辗转反侧,每次离开你身边时有多么惶惶不安……你永远都不知道,在刚才那一瞬间,我几乎要死去……”
他的泪水静静地滚落,落在白色的面具之后,彻底消失不见。
“……我别无选择!”
苏冉看着神色重新归于冷淡的埃里克,突然感到一阵难言的心酸和悲悯。
明明应该是要憎恨他的,这样所有的事情便都简单了许多。可她却偏偏无法控制自己和他的感情再一次共鸣起来——他的痛苦、他的愤怒、他的恐惧、他的渴望……
她又一次触到了他那扭曲偏执可悲可叹的灵魂,眼眶里不住地簌簌为他落下泪水。
“苏,不要哭……我的心都要碎了……”埃里克低声说着,伸手抚上她的脸颊,轻柔地替她擦去眼泪,“你会爱上我的,那时候一切都会好的……来……让我为你戴上这个礼物吧。”
他执起她的左手,凑到嘴边轻轻吻了吻她的手背和她手上的戒指,抬手准备将那个铁环解开。
苏冉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眼底最后柔软的光芒消失,破釜沉舟的决意让她琥珀色的眸子蓦然深沉了几分。
她强硬地抽回自己的手,在埃里克反应过来之前,抬手扯掉他的面具,狠狠地扔到了地上。
作者有话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苗玲 2瓶
已被埃里克激烈感情榨干的作者躺尸中_(:з」∠)_
并向各位潜水小天使伸出了渴望被爱的抱抱的双手ヽ(;▽;)ノ?
第13章 13
埃里克惨叫一声,条件反射地抬手捂住自己的右脸,手中的锁链随着木盒的跌落哗啦啦地洒了一地。他退后几步,喘着粗气,透过指缝惊惧又难以置信地看向苏冉。
仿佛没有看到他的狼狈,苏冉的眸色不变。她伸出手,用一种温柔却坚定的力道,将他的手从他的脸上拉开。
起先他的右手还有些许挣扎,但当她把他的手合在双手掌心的时候,那只手便忽然失去了抵抗的力道。
“埃里克,我没害怕你过的脸。”她温和平静地注视着他,“从来都没有过。”
“你……”
“这不是谎言。”没有了面具的遮盖,她清楚地看到他脸上刚才留下的纵横的泪痕,将那半张可怖的脸切割得更加狰狞,“这当然不是一张漂亮完美的脸,有些人或许会觉得厌恶,有些人或许觉得恐惧……但我看到的你,却从来都不止是这里,”她用指尖点了点他的脸颊,然后又将手指对准他的心口,“更多的其实是这里。”
看到埃里克呆愣住的神情,她弯了弯嘴角,眼中多了些仿佛在注视孩童一样的无奈和包容:“难道你只用一张脸来定义自己的灵魂吗,埃里克?”
“……”
面对她犀利的逼问,埃里克默默无言,垂下的睫毛轻轻抖了抖。
苏冉叹了一口气,并不准备就这样放过他。
在离开之前,如果可以,她总想要竭尽努力为他做点什么,改变些什么。
她牵着他的手,拉着他走到墙角一面高大的镜子前,站定。
水银镜面被烛火照得明亮,埃里克对上镜子里自己的倒影,瞬间如同看见了什么洪水猛兽,只一眼便迅速地转过头去,喉咙里发出一声含糊痛苦的哀鸣。
“埃里克,不要害怕。”她一只手挽住他的手臂,另一只牵着他的手一点点收紧,和他一同面对着他心底最深的梦魇,“镜子里的这个人是位无可争议的旷世天才!他有着只属于神明的不朽歌声!世人对于美丑固然有着世俗的成见,可在我心里,比起你惊艳绝伦的才华,这半张脸不过是小小的缺憾而已——难道米洛的维纳斯*因为遗失了双臂就不再美丽了吗?转过脸来看看吧埃里克!这是你,虽不完美,但却是独一无二!”
她满含期待地望着他,然而这些鼓励的话语像是投入湖中的石子,沉底无声,没有激起半分波澜。
埃里克沉默着,一动不动,仿佛变成了一根盐柱*。
苏冉没有放弃,她耐心安静地等待着,依旧用力地紧紧握着他的手,就好像这样可以把所以的勇气都传递给他一样。
人有时往往最难面对的,是真实的自己。
终于,埃里克动了动。
他慢慢的、慢慢的,一点点转过头来。
他迟疑地抬起眼,又迅速落下,几次之后,像是终于积攒够了足够的勇气,和镜子里那一半正常一半扭曲的怪脸对视起来。
这是他第一次这样仔细端详着自己残缺畸形的右脸。
他一直深深地厌恶着这张脸,哪怕看到一秒都会让他从心底里感到抗拒和愤怒。他把它深深地藏在面具之后,时间久了,他有时都会自欺欺人地将它抛在脑后。
现在,他看着它,这个缠扰了他一生的阴影和诅咒。
它还是一样的丑陋,甚至比记忆中还要令他作呕。
埃里克不想再看,转眼去注视镜子里那两个并肩而立的身影。
穿着长裙的女人站在他的身边显得有些娇小,她的五官清秀美丽,眼神清澈而温暖,身上仿佛汇聚着这地下所有的光芒。
而他,面容扭曲,眼神阴暗,带着所有深沉丑陋的黑暗。
他们虽然站在一起,双手交握,可就像毫不搭配的色彩,毫不和谐的琶音。
一点都不相配。
可是她,撕开了他黑沉沉的世界,让光照了进来。
看到埃里克终于没有逃避地看向镜子里的自己,苏冉松了一口气,忍不住笑起来,她的脸上也还带着未干的泪水,让这个笑容看起来有点滑稽可笑:“这张脸是有点不太好看,但没什么可怕的,是不是?”
埃里克转过身面对她,不再看向镜面,也不再试图去遮掩自己的丑陋,他没有放开她的手,目光几乎将她烧穿:“可如果不是因为这张脸,你为什么要离开?”
——为什么不爱我?
他在心底默默地追问。
苏冉颓然吸了一口气,知道这一次她无法再回避这个问题的答案,但她似乎看到了一丝可以说服他的可能性。
“埃里克,我总不能一直留在这里,这对你不公平。我希望能过上自食其力的生活,找到一份工作,就算早起贪黑薪水微薄,但这样的生活可以让我觉得安全,而且快乐。”
“如果这就是你想要的,我可以给你钱!”埃里克几乎是想也不想地叫道,“最后你会成为我的妻子!……在爱上我之前,你可以把留在这里当成一份工作!”
她在心中叹息,犹豫着,还是把那句伤人的拒绝吞了回去,只是低声说:“抱歉我不能接受……爱情不是这样的,埃里克。”
他定定地看了她好一会儿,突然冷冷道:“……你不爱我。你也不愿爱我。”
感到谈话又转着圈回到了无法沟通的原点,苏冉有些烦躁地提高了音量:“埃里克,我们才相识一个月,根本不了解对方!我们住在一起,产生亲密感是很正常的事,你或许只是把这种感觉混淆成了爱情。”她想到原著里他对克莉丝汀最后的放手和成全,眼睛扫过地上那团铁链,憋了许久的怒意和恐惧再也控制不住地爆发了出来,她试着抽回自己的手,可他却死死抓住不放,“放开我,埃里克!有谁会想把自己爱的人锁起来?这和饲养一只宠物有什么区别?——这根本不是爱!”
“……不是爱?”他把她的手抓到胸前,按在心口,轻声反问着,如同春风细雨的耳语却比雷霆般的怒吼还要震颤心弦,“那你说什么才算是爱呢,我亲爱的苏?——让你离开,看着你站在另一个男人身边,对他讲话,对他笑,然后再爱上他——这就是爱吗?”
他因为自己描绘出的情景微笑起来,没有了面具,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的笑容,可那微微上扬的弧度却让她感到毛骨悚然。
“还记得你给我讲过的《歌剧魅影》的故事吗?我第一次听到这个故事时,就和故事里的那位魅影产生了极大的共鸣,我们太像了……有一瞬间我甚至觉得那仿佛就是在描绘我自己悲惨的命运。”
苏冉听到他忽然提起这件事,心脏顿时高悬起来。
“但现在,我不这么认为了。他爱上了一个肤浅的歌伶,并且愚蠢得没有在发现自己感情的时候立刻就将她带到身边。想一想吧,苏,如果他在一开始就将她带回地下,她之后便再也遇不到那位子爵了,不是吗?那位埃里克是个彻头彻尾的胆小鬼,或许还有些虚荣和贪婪——因为他在渴望爱情的同时,居然还想要用音乐博得世人的肯定!”
他说到这里停顿下来,讥讽地挑了挑眉。
“可我不一样,苏,我非常清楚地知道我想要什么。”他低下头深深地凝视着她,嘴角勾起的是一个带着幸福的胜利笑容,“只要将你留在这里,可不会有什么英俊的子爵——不会有任何人!你是我的。而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
他疯了。
他真的疯了。
苏冉绝望地想。
从这一刻起,她放弃了和他进行任何理智的沟通。
她垂下眼,彻底硬下心肠。
“我知道了。”她重新抬眼,收起多余的情绪,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你刚刚说我不愿爱你,这我可不认同。从现在开始,我愿意去了解你,去尝试接受你,但条件是你绝对不能用那个东西把我锁起来。这是我的底线。”
埃里克收起笑容,满是狐疑地盯着她,似乎不相信她这么快就改了主意。
“信任和尊重是爱情的前提。我知道你害怕我逃跑,或是怀疑我在欺骗你,所以我们来立誓好了:我绝对不会在你不在时从这地下逃跑,不会不告而别,我会敞开心扉,尝试了解你,接纳你;而你,绝不能在地下用非常规手段限制我的人身自由。”苏冉很认真地看着他,伸出小指,“在我们东方,用小指勾在一起立下的是最严肃的承诺,说谎破誓的人要切掉小指,并且永远在地狱沉沦*。”
她提出的诱惑太大,他最后还是勾上了她的小指。
当两个人的拇指按在一起的时候,苏冉的心里非常快地闪过一丝疼痛。
对不起,埃里克。
作者有话说:
*米洛的维纳斯就是著名的断臂维纳斯,1820年在希腊米洛岛上被发现,隔年当作礼物被献给了法国国王路易十八,之后国王将它赠送给了卢浮宫。
*盐柱梗来源于《圣经》,两座罪恶之城被毁灭时,亚拉伯罕和家人提前被天使告诫,让他们逃跑,但不能回头看,回头看的人会变成盐柱。
*拉钩起源于日本,据说是□□为表说话诚意,就把小指切下来送给客人(当然很多用面粉蜡烛造假的,哪有那么多小指切)。美国1860年左右开始也有拉钩立誓的说法,叫做pinky swear,誓词大意是毁约的人会沉沦到不好的地方去,这里两者综合了一下。
因为重新调整了一下大纲,这章比平日短了一点,下次更新保证又粗又长!
或许有小天使觉得有点墨迹?
这两位之间的第一个矛盾是「到底是不是在意脸」(本章已解决)
第二矛盾是失衡的感情。苏冉X埃里克目前是一个理性正常人的脑回路vs一个病娇偏执狂的恋爱脑。两人互相理解无能,导致陷入无法沟通的必然结局
稍稍啰嗦一下,害怕有小天使觉得我在水剧情,当然我更害怕的是笔力欠缺没写清楚quq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锦鲤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听到她这个提议,埃里克的心情简直可以用受宠若惊来形容。
他拿了纸牌温驯地坐到她身边,不停绕着她转的眼神总是让苏冉想起之前邻居家里养得那条听话又乖巧的大狗。
她不去看他的表情,检查了一副牌的张数和花色。
此时的扑克已和现代的版本没有什么差别,只是受限于印刷和造纸技术,拿在手里像是一打加厚的硬纸卡片,牌面没有后世光滑又有弹性的手感。
只有两个人可以玩的扑克游戏并不多,埃里克知道规则的桥牌需要四个人才可以进行。当然醉翁之意不在酒的苏冉在提出这个建议的时候,早已想好了要玩什么。
“我来教你一个新的玩法吧,据说在美利坚南部地区很流行,这个游戏叫做Texas Hold'em。”
德扑规则很简单,每个玩家手中发2张只有自己可以看到的底牌。牌局开始后,桌面上分3次发出3张、1张、1张共5张公共牌。经过四轮的加注、跟注或弃牌等操作后,进入摊牌阶段。摊牌时,每个玩家从手中的2张底牌和5张公共牌中,选出5张组合成最大的牌组,和其他人进行比较,最大者赢得底池。
作为一个拥有固定总牌数,固定排列组合的纸牌游戏,它的每一种牌型的概率其实都可以计算。然而刨除技巧性之外,牌桌上的运气、玩家之间的智力角逐和尔虞我诈,让它无可争议地成为最具魅力的扑克游戏之一。
埃里克在苏冉的解释下很快便学会了规则,聪颖如他很快便意识到这个游戏的博弈本质。在这里,每一次下注都是一场无言的交谈,想要胜出,每个人都需要让对手相信自己想要讲述的故事,引诱对方做出利于自己的抉择。
他对于这个游戏中两个人可能会出现的互相欺瞒从心底里感到不适。
他甚至止不住地开始怀疑她之前的誓言是不是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谎言。
“牌洗好了,我们还需要一些钱币当作筹码。”苏冉将洗好的牌放在两人中间,那枚金戒指在她葱白的指节上格外显眼,她对着不安的他笑了笑,闪闪发亮的眼睛里写满跃跃欲试,让人不忍拒绝,“埃里克,这只是一个游戏,来试试吧,会很好玩的!”
苏冉去盥洗室的时候,埃里克坐在管风琴前,脑中依旧在回味着刚才的牌局,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嘴边无意识地挂着一抹笑容。
这辈子他的身体还从没有在如此短的时间里装下过如此多的快乐,这完全崭新的体验,让他觉得自己被光明笼罩,整个人都飘飘然地浮在云端。
他的之前人生里从没有过朋友、伙伴、玩伴这类角色,和另一个人打牌娱乐,是他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更不要提坐在他对面的还是他心爱的姑娘。
埃里克一开始是打定主意绝不骗她的——好牌就加注,坏牌就弃牌——他痛恨着爱情中的任何隐藏欺骗,如同无法容忍眼中的沙粒,哪怕是在游戏中也不可以。
打了三四把,苏冉很快就摸清了他的风格。
“埃里克,你也太好预测了。”又一次轻松地赢了埃里克一手,苏冉抱怨起来,甚至不满地瞪了他一眼,“这种打法完全像你在故意让着我一样,认真点!”
那一抹带着点嗔怪的瞪视让埃里克的心脏触电般地乱了一下。他还从没有见过苏冉这样的表情,仿佛突然尝到了一颗从未吃过的糖果,这种感觉十分新奇,让他忍不住想要窥视更多。
为了看她说谎时滴溜溜转动的眼睛,牌运不好时故作镇定的虚张声势,还有赢牌时露出的狡黠又带着点洋洋得意的笑容,埃里克打牌打得越来越“认真”,一下子便找到了这个游戏真正的乐趣。
最终,他心满意足地将所有的筹码都输到了她的面前。
“哎呀,埃里克你今天运气不太好,我居然自己摸到了同花。”五张同花在概率上是只有0.19%会出现的牌型,她在现代和朋友打了那么多盘都没有摸出过这么厉害的组合。
苏冉笑眯眯地看着面前堆成小山高的金币,数出了五个捏在手里,“真是太难得了,我要留五个金币纪念一下。”
看着她开心的笑脸,埃里克眼神柔软地将所有金币都推到她的眼前:“你可以把这些都收起来。”
“……不用了。”苏冉下意识地收紧掌心,眨了一下眼,笑意不改,“在地下要这么多金路易又没有用。时间不早,我先去洗漱。”
埃里克如愿以偿地将那些鲜活生动的各色表情,一一小心地装进脑中珍藏,细细品味着。
他盯着琴架上摆着的用红色墨水书写的《胜利的唐璜》,懊恼地发现自己再也找不到前两天那种灵感迸发的状态——他的唐璜是可以焚烧一切的深渊烈火,只燃烧在他持久不息的痛苦之上。
可他的心中现在只有欢乐!
那曾经如同诅咒只会不断折磨着他的爱情,此刻也能在他心中滋养出欢快动人的旋律,丘比特终于垂青了他,对他露出了善意的微笑。
埃里克将唐璜的谱子推到一边,转身拿出了一张空白崭新的乐谱。
他凝神沉思了一会儿,在纸页最上方的空白处龙飞凤舞地写下了“Se Reunir”(欢聚)这两个字。
就在他酝酿着刚准备落笔写下第一条旋律时,盥洗室里忽然传来一声闷响,紧接着是苏冉痛苦的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