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名著同人)蚌中之珠—— by鬼枫离音
鬼枫离音  发于:2024年04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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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林:我和他们俩不一样,我感兴趣的人都会直接上的(微笑)
作者:上面这句话没有双关,真的!
非常感谢大家的关心(合掌)眼睛多休息少看屏幕之后感觉稳定些了,推荐常看屏幕的小天使们在旁边放个加湿器,亲测有效。注意到有些上学的小可爱周末才会出现,这是住校的情况吗?请原谅无知又好奇的作者,之前没住过校,上课还会在位屉里玩手机(千万别学qu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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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让苏冉感到十分不适的姿势。
在意识到对她做出这种动作的人是道林, 而不是其他什么人之后,她就觉得面前之人彻底陌生了起来。
苏冉望着那双闪亮如水晶却再也不见清澈的眼睛,感觉到那抹蓝紫色之下似乎蛰伏着某种蠢蠢欲动的危险, 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脚跟却抵上了身后的柱子。
她认识的道林,不应该是这样的。
道林感到自己刚托起她脸颊的手指间一空, 脸上迅速浮现出了一种令人揪心的受伤表情,漂亮俊秀的眉峰扬起不解的弧度:“……苏?”
这一瞬间, 苏冉又看到了她所熟悉的、那种完全不受世俗玷污的纯真无邪,心中刚刚升起的警惕和抵触之情在这一刻骤然平缓了一些。
这种时而陌生又时而熟悉的感觉,让她一时不知道自己应该要拿出什么样的姿态面对他。
道林缓缓垂下手, 睫毛抖动着,小心翼翼地注视着她,眼中的光如同在狂风中颤抖的烛火, 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苏冉在这样的凝视下莫名其妙地就生出一种淡淡的负罪感来。
既然剧情是可以被改变的,在没有足够的了解之前, 她确实不应该用原著中的认知去对待她眼前的人。
她想了想,放柔了语气, 轻轻握了握道林一直没有松开她的手,语气中带着满满的关怀和安慰:“对于西比尔·文的事情,我很抱歉……这些日子你还好吗?”
听到那个名字, 道林的眼底飞快闪过了一丝冰冷的不耐, 但他很好地掩去了这个冷酷的神情。
他上前一步,微微低下那俊美得不像人类的脸庞, 拉近了和苏冉之间的距离, 将她困在自己身前和她身后的立柱之间。
“不……我很不好, 但这一切同西比尔·文无关。”
道林身上有着某种显而易见的脆弱姿态, 这让苏冉彻底忽略了两人此时不同寻常的亲密距离,她因着他的话严肃起了脸色:“到底出了什么事?道林,我很担心。”
看到苏冉毫不掩饰的担心,他几不可察地弯了弯嘴角,低头的动作中带着某种谦逊又低微的味道,就像是骄傲的骑士折腰于他的君主之前,显得格外动人。
“苏,你还记得你曾问过我的那个问题吗?”
苏冉愣了愣,完全没有想到道林会忽然提起这件事。
她想到之前见过的亨利勋爵,眸中的神色一点点认真起来:“当然。”
“就在前不久,我觉得我似乎找到了答案。”道林皱起眉头,他露出一种混合着天真和困惑的神情,如同一只迷途的羔羊,显得如此无害又惹人怜惜,“这还要感谢我的朋友,亨利勋爵。”
苏冉用尽力气才把那声冷哼压了回去,她回握着道林慢慢握紧她的手,用眼神鼓励着他,耐心地继续听他讲下去。
“他曾经发表过一番赞美青春的奇怪言论,还向我发出了青春短暂的骇人警告。”因着回忆,道林瞳孔的颜色愈来愈深,“他鼓励我在拥有青春的时候就去感受它,把宝贵的生命内在活出来,无所畏惧,不断寻找新的感受,接受巨大的诱惑……那番话在当时就打动了我。”
道林回想起那个在画室略微闷热潮湿带着油画颜料和金莲花味道的午后,亨利勋爵口中描述的恐怖未来真切地浮现在他的脑际:终有一天,他的面容会干枯起皱,身材会破相变形,他会变得丑陋可怕,粗燥不堪。
只要一想到这里,他就觉得眼前蒙上了一层泪水,心如刀割,让他每一根细小的神经都颤抖起来。
那个时候他看着眼前的画像,开始深深嫉妒起画中那个可以永远年轻其美不灭的自己。
巴西尔为他画的肖像让他第一次认识到,一旦失去了美丽的容貌,他就失去了一切。
要是反过来就好了。
他暗暗祈祷。
要是他可以永远年轻,变老的是画像该多好。
为了这个目的,他什么都愿意给。他愿意献出他的一切。
包括灵魂。
而恶魔,听到了他的愿望。
在他们分别的这近两个月的时间里,他过上了一种与之前截然不同他从未想象过的生活:亨利勋爵的话激起了他血液里某种狂热的东西,他享受着天性的召唤,诚实地服从于自己的欲望。
有一段时间,他的世界里只剩下享乐,他全然忘记了周遭的现实,甚至是她。
直到他在某个夜晚游荡出门,在接近伦敦东区的一个荒唐的小剧院里,他在舞台上看见了西比尔·文。
当他看到那个饰演朱丽叶的十七岁美丽少女时,一种奇妙而剧烈的感情毫无征兆地击中了他。
这种感情竟让他在时隔多日之后,突然想起了那位曾经出现在他生命里的异国小姐,想起了自己曾经对她产生过的那些疯狂又隐秘的念头。
他在第二天便火速向莫雷特庄园送去了拜访的卡片,却在几天后得知了苏小姐早在两周前便离开伦敦的消息,在他试着进一步询问苏小姐的联系方式时,得到了莫里亚蒂先生礼貌又强硬的拒绝。
他心中不甘又毫无办法,在一面试图打探苏小姐消息的同时,一面怀着一种微妙的心情夜夜去看西比尔·文的演出。
他也说不清是在对方身上追寻着苏的影子,还是被对方身上那种圣洁的气质所吸引。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西比尔是一位天才的演员。他看她演朱丽叶,演伊摩琴①,看她穿各式各样的服装,演过不同年龄的角色,他对她小小躯体里承载的灵魂肃然起敬。
他受到了西比尔的吸引,而她几乎是马上就爱上了他。
他原本以为自己对西比尔的感情是深刻且长久的,可是在她演砸的那个晚上,他才意识到,如果西比尔演不好戏,那她对他的吸引力就一点都没有了。
他喜爱她欣赏她是因为她有天分,有才智,实现了诗人的梦想,赋予了艺术的实体;当她把这一切都丢掉的时候,他觉得她既浅薄又愚蠢,就是一个空有漂亮脸蛋的三流戏子,他觉得曾经受到她吸引的自己一定是疯了。
那天晚上他对西比尔·文说了许多冷漠无情的话。他决定再也不见她。
在那一夜,道林从没有如此清晰地意识到,无论对方是谁,和苏有多相像,她们都不可能代替她,也不可能让他再次产生那种无与伦比独一无二的吸引。
也是在同一夜,西比尔·文服毒自杀,他发现了自己的画像开始变形,嘴角露出了一丝凶相。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许下的愿望成真了。
道林看着一脸专注倾听他讲述的苏冉,喉结不自觉地滑动了一下。
曾经的他,并不知道要怎么处理自己心中的渴望。
现在的他知道,摆脱诱惑的唯一方法,就是向诱惑投降。
倘若抵制,灵魂就会生病,病因就是渴望自己不允许的东西②。
“苏,我在一开始并不认为那些理论有什么不对。”道林伸出手,方才困惑的神情逐渐转变为一种庄严肃穆的深邃,“可是,当今天,就像是受到命运的指引再一次在巴黎见到你……我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动摇。”
他捧起了苏冉的脸颊。这一次她没有拒绝。
“晚饭时我想起了我刚到伦敦时的那些日子,我想起了我们之间美好短暂的几次相处,想起了你对我说过的那些话,那时的我还不明白。但现在,我突然察觉到亨利勋爵那些关于人生、关于爱情、关于享乐的理论虽然迷人悦耳,却荒谬有毒。”
听着这番话,苏冉感到一种深沉的发自内心的欣喜和激动。
如果道林自己有了反省,是不是意味着他不会继续在那条自我毁灭的道路上堕落下去?
她克制着不让自己流露出太过开心的表情:“我不知道亨利勋爵到底同你说了什么,但我很高兴我的意见帮助了你,也很高兴能让你在面对人生的选择时有了更为谨慎的思考。”
她停顿了一下,才半开玩笑地扬起嘴角:“说实话,道林,之前的你……让我有一种非常陌生的感觉。”
道林慢慢眨了眨眼,声音蓦地低沉温柔了下去:“苏,我有一个请求。”
感觉到眼前的道林渐渐又和她记忆中那位淳朴自然,纯净无比的青年重叠在一起,苏冉的内心不自觉地柔软下来,她仰起头笑着问他:“嗯?你说?”
“可以,让我在你身边吗?”他深深地凝望着她,饱含深情又如梦似幻的语气像是修普诺斯③在沉睡中的低喃。
黑暗中的木地板在此时似乎因为老化发出一丝轻响。
苏冉微微睁大眼,不知道要怎样理解道林这句突如其来的话。
她是应该字面地去理解?还是把它当成一句委婉的……告白?
“苏,你的信赖使我忠贞,你的信心使我从善,在你身边,我对亨利勋爵的一切教诲感到遗憾,嗤之以鼻。”他用手指摩挲起她的脸颊。
这一刻道林仿佛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让苏冉无法移开视线,大脑中好像也浮起了一层薄雾,完全陷入了一种迷惘而迟缓的状态。
世界里仿佛只剩下了那双漂亮的透着点紫的蓝眸。
“苏,让我在你身边。”
道林说着低下头,他的鼻尖轻轻碰上她的。
“我不能没有你……”
最后一个音节消失在他猩红的嘴角。
道林捧着苏冉的脸直接吻上了去。
一切发生的太快了。
苏冉感到嘴唇上传来温热柔软的触感,她的大脑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她被亲吻的这一个事实。
在一个眨眼间,她感到眼前黑影一闪,脸侧擦过一阵疾风,带着一种她记忆中熟悉的香气。
下一秒,伴随着一阵闷哼,道林已经被狠狠撂翻在地。
一双戴着黑色皮手套的手死死地卡在他的脖子上。
作者有话说:
①伊摩琴出自莎士比亚的《辛白林》,伊摩琴是辛白林(不列颠国王)的唯一的女儿,在剧中有服下了辛白林继后毒药的情节。西比尔扮演的朱丽叶和伊摩琴都有服毒假死的经历,作者觉得是王尔德故意在此影射她自己最后服毒自杀的悲剧。
②取自《道林格雷的画像》原著。
不是故意卡在这里的!我要用最好的状态写某人的回归(握拳
每次写埃里克都觉得自己要被掏空quq
你们喜欢的扯头发(?)终于要来了2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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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10
梅格跟着芭蕾舞团其他的年轻学员们从阁楼下来准备去寻找自己的好朋友克莉丝汀·戴耶的时候, 就算是已经习惯了舞团女孩们之间有事没事叽叽喳喳乱嚼舌根的状态,却还是被她们一到楼下就咋咋唬唬的嬉笑声弄得不厌其烦。
梅格·吉里今年十七岁,是歌剧院芭蕾舞团的几位领舞之一, 也是剧院领座员兼舞团管理者吉里太太的小女儿。她的身材娇小玲珑, 有着一头金发和一双茶色的眼睛,笑起来甜美可人, 性格也同样十分柔和腼腆。
她和原来同是芭蕾舞领舞,现今却因着《欢聚》一炮而红的女高音克莉丝汀·戴耶是最好的朋友。
这几个月来, 从一开始在后台闹得人心惶惶的歌剧院幽灵,到经理办公室神秘出现的钦定克莉丝汀为女主角的剧本,再到原本的首席女高音卡洛塔·朱蒂仙在台上排练时意外受伤……种种事件叠加在一起, 又因为剧院经理们的闪烁其词,还有克莉丝汀·戴耶那位神秘得几乎像根本不存在的歌唱老师,各种版本的流言蜚语直上云霄。
就算登台以后的克莉丝汀·戴耶唱得再好, 剧院里的大部分人现在每每提起这个名字总会交换几个微妙又意味深长的眼神,之前在舞团同戴耶走得近的姑娘们大都也因为这些风言风语和几分嫉妒眼红的心理同她拉开了距离。
随着克莉丝汀声名鹊起的, 却是她在剧院里与日俱增的孤立,一时间她身边的朋友只剩下梅格一人。梅格是吉里太太的女儿, 剧院里的人多多少少还顾忌着吉里太太的面子,待她同往日一样,要不然梅格或许也要因为亲近克莉丝汀这条“罪状”, 而被舞团里的人排挤孤立。
往常休息室和化妆师的走廊里也会有不少达官贵人绅士名流的影子, 但梅格很少听到女孩们如此不掩兴奋的声音。落在后面的她站在旋梯的最后几节台阶上向骚动的源头望去,一眼就看到了那一位在人群中仿佛发着光的英俊青年。
他实在太漂亮了。
饶是在剧院中待了六七年见过不少英俊男子的梅格, 也不得不承认在看到对方的脸时感到了一种直撼心灵的冲击, 并迅速理解了周围女孩们激动的心情。
不过还没有等梅格仔细打量那一位男子的五官时, 他在女孩们涌过去的那一刻马上牵起身旁女伴的手, 带着她转身拐上一旁的楼梯离开了。
梅格不禁有些好奇那样一位先生身边女伴的样子,可惜在她转眼看去的时候只来得及看到对方一个侧脸,不过也足够让她看清对方竟然是一个轮廓迥然不同的异国小姐。
最近巴黎城里因为万国博览会刮起了一阵东方热潮,梅格也只在别人口中听说过东方人都是黑发黑眸,她自己倒是还没亲眼见过。
刚刚的那位小姐,十有八/九就是来自东方吧?
梅格这样暗暗猜测着,穿过狭长的过道,绕过了两对躲在阴影私密处拥抱亲吻的情人,步伐轻盈地顺着石质的台阶走向位于歌剧院地下的祈祷室。
这间修建在地下二层的小小祈祷室根本无人问津,毕竟没有人会想着在纸醉金迷的剧院里寻求灵魂的平静,只有克莉丝汀因为时常思念祭奠父亲而来此祈祷。
最近在每一次演出结束后,克莉丝汀总是会第一时间来到祈祷室,把自己静静地关在这里待上很久。
从富丽堂皇的歌剧院地上走入地下,温度一下便骤降了几度,仿佛进入了另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这里灯火昏暗,空气湿冷,阴暗的角落满是灰尘和蛛丝,墙上石砖渗出水珠,连巨大的石雕都显得阴森诡异。
剧院地下的阴冷之气大抵要归功于坐落在地下十多米处的那座地下湖。
巴黎歌剧院的地下有一座人工修建的暗湖,并不是什么鲜为人知的秘密,这是查尔斯·加尼叶1860年对歌剧院进行的精妙的设计,也是这个设计让他打败了自己的导师,在全国范围的竞标中一举拿下了巴黎歌剧院的项目。
由于塞纳河一个古老之流的不断汇入,这块土地曾经是一片沼泽,地下水位一直居高不下。暗湖在整座歌剧院最轻的舞台下方挖掘,不仅可以引导周围渗入的积水,同时还让建筑物的重量向低处分散,起到平稳整座建筑的作用,据说Grange-Batelière的支流最后也不断汇入这座湖里①。
梅格搓了搓赤/裸在外的手臂上因为骤然冷下来的空气而起的鸡皮疙瘩,忽然听到前面空旷幽暗的走廊中似乎传来了一阵飘渺梦幻的歌声,美妙得像是插着翅膀从天堂中缓缓降落人间。
“克莉丝汀?”她轻轻地叫起来,加快脚步,“是你吗?”
等梅格走进祈祷室的时候,她看到穿着一袭白裙的克莉丝汀跪坐在天使像前,出神地仰头望着墙面上华丽的彩绘,脸上带着一抹恬静幸福的微笑。
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宽大的蜡烛架上白烛燃烧的细微声响,而方才那阵歌声就像是只存在于她脑中的幻觉。
梅格不由地想起克莉丝汀三个月前突然提起的音乐天使,说她的父亲临死前曾经许下诺言,会派给她一位音乐天使。更让梅格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克莉丝汀告诉她这位天使就是最近教导她的歌唱老师。
“克莉丝汀,你真的相信是你父亲死去的灵魂在教导你吗?”
“否则还能是谁呢,梅格?”
她们针对这位音乐天使有过一次短暂的交流,梅格觉得听起来难以置信,可克莉丝汀却深信不疑。
所以当剧院里开始悄悄流传是那位剧院幽灵在教导克莉丝汀的时候,梅格一直小心地不让这个流言传到她的耳朵里。
不过回想起刚才那阵歌声,一时间梅格也不确定到底自己是受到克莉丝汀影响而产生的臆想,还是真的有这样一位天使存在。紧接着,她使劲摇了摇头逐出了这个荒谬的想法,走到克莉丝汀身边,亲昵地抱住了对方的肩膀:
“克莉丝汀,你又躲到这里来了。”
克莉丝汀仿佛从遥远的梦境中回过神,对着自己的好友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梅格。”
“今晚你唱得依旧那么完美,我真为你感到骄傲!”梅格开心地牵起她的手,却在感受到她手指冰凉的温度时担心地皱了皱眉,“你的休息室外面一定又挤满了人。我真不明白,为什么你不去见一见你的崇拜者们,一定要在演出后跑到这里来呢?”
克莉丝汀又转过头,重新凝望起眼前的天使像,嘴角又翘起一个满足幸福的笑容:“你还记得我和你提过的那位音乐天使吗?……每当我独自来到这里为我父亲点起一根蜡烛,有一个声音会从上面飘下,有时又会在我的梦里……我知道他一直在我身边。”
克莉丝汀说到这里忽然轻轻地吟唱起来,眼中放出一种明亮又憧憬的光芒。
“现在,就在我唱歌的时候我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存在,就在这里,就藏在这间房间的某处,他会轻柔地呼唤我的名字。”
克莉丝汀神态中流露出的某种狂热的成分让梅格感到心惊,她觉察到手中握着的手指愈发冰凉,情不自禁地转移起了话题:“克莉丝汀,现在的你自己每晚就是音乐天使呀,你一定是入戏太深了……今天我可不能让你继续躲在这里,听我说,今晚的后台可热闹了!在来找你的路上,我在休息室的走廊里看见了一位长相异常俊美的男人——别露出这种表情,你知道我和舞团里那些女孩不一样。那位先生简直像是从画里直接走出来一样,我根本无法用语言形容他的英俊。”
她说着强硬地拉着克莉丝汀站起身。
“希望我们回去的时候能见到他……哦对了,还有那位小姐!”
克莉丝汀无奈地笑了笑,心中虽然恋恋不舍,但仍随着对方的动作站起身。
她知道这几个月以来梅格一直很担心她,她并不想让自己唯一的朋友太过担心,于是从善如流地顺着对方的话问道:“什么小姐?”
“那位先生的女伴。”梅格牵着克莉丝汀的手走到门口,听到克莉丝汀的问题停了下来,回过头神秘兮兮地对着她挤了挤眼睛:“她竟然是一位黑发黑眼的东方小姐,我打赌你也从没见过东方人呢……”
在梅格话音还没落下的瞬间,祈祷室里吹进了一阵湿冷的气流,在祭坛前燃烧的烛火随着这阵冷风疯狂地抖动起来,好似一位隐形的幽灵刚才从房间中穿过,又好似看不见的神明突然发起了怒火,乱晃的光影让这神圣安详的房间突然显得诡秘阴森起来。
梅格和克莉丝汀同时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惊惧和不安,她们握紧了互相交握着的双手。
静默了两秒钟,梅格放低声音小心翼翼地问道:“克莉丝汀,我们先上去吧?”
克莉丝汀点了点头,在被梅格拉着离开穿过那道半圆形的拱门时,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重归平静的祈祷室。
她抿了抿嘴唇,心头忽然涌上一种莫名其妙的失落感——
就好像那位一直注视着她的天使,在刚才那阵冷风中彻底飞走了一样。
埃里克大步行走在幽暗狭长的密道里,身后翻滚的黑色斗篷就像他此时波涛汹涌的心情。
他离开祈祷室,爬上楼梯,直接拐上毗邻着化妆室和休息室的那条暗道,透过一个个暗孔搜索着刚才梅格·吉里提到的芭蕾舞团的舞女们,一面侧耳在嘈杂混乱的谈笑声里如大海捞针般搜寻着自己想要知道的消息。
一位东方小姐。
会是她吗?
只要一想到这种可能性,他那颗因为长久沉溺在黑暗中而麻木的心就剧烈地颤抖起来。
从那一天之后过了多久呢?
三个月零三天。
两千三百零三个小时。
在她转身离开弃他而去之后的每一分每一秒,他的胸膛虽然依旧起伏,心脏也依旧跳动,可是埃里克再也感受不到自己在活着这件事了。
曾经的他觉得自己从降生开始,在这世间生存行走就堪比一场活着的炼狱。
可直到她离开之后,他才体会到,什么是真正的地狱。
或许正是因为偷偷知道了天堂的样子,才会觉得原来习以为常的冰冷黑暗孤身一人竟是那么让人难以忍受!痛苦得让人发狂!
……太痛了。
有多少次,他像是在宣泄着心中那持久剧烈、根本无法缓解的疼痛,嘶吼着,将地下精心的布置砸得稀巴烂,然后茫然地走进属于她的房间,看着周围一切还保留着她离开那晚时的样子,幻想着下一秒她会掀起那道暗红华丽的帷幕,走进来对他露出一抹如常的微笑。
他太痛了。
有多少个夜晚,他躺在棺材中睁着干涩的眼睛,感到自己的身体或许已经腐烂,此时还尚且存在思考、怀念的意识其实只是一抹苟延残喘的破碎游魂。
他太痛了。
痛得他觉得自己随时都会死去。
她留下的那封信,和那一对耳钉被他小心地放在贴着心脏最近的口袋里。
每当他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他就用右手轻轻抚上自己的心口,温柔地抚摸着她留下来的东西,感受着手掌下心脏微微的搏动,像是祈祷般默念着她信中的那句话:
「埃里克,我以我的生命起誓,我一定会回来找你,在那之前,我祈求你的耐心等待。」
即使她在最后欺骗了他,他还是选择相信她。
他不记得那样暗无天日的日子过了多久。
有可能是几天。
也有可能是几个星期。
某一晚他终于安然睡去,第二天醒来时,他再也感觉不到那种撕心裂肺痛不欲生的心痛感了。
他突然就明白了自己应该做什么。
他早就该想到的。
他要为她打造一个独一无二华美而坚固的牢笼。
他会耐心地等她回来。
接下来的日子里,他不光找到这几年合作的铁匠打造出了符合自己心意的笼子,他还找到了自己心目中理想的女主角——
他极为满意那如夜莺般清澈婉转的歌声,也极为满意对方纯洁澄澈饱含感情的灵魂。
最重要的是,克莉丝汀·戴耶有一头漂亮的接近黑色的长发。
没有谁比她更适合出演那用他心尖的痛苦和爱意浇灌出来的作品。
温顺单纯的少女以为他是她死去父亲派来的音乐天使,他轻易地得到了对方的信任,建立起了一种亲密的关系。天真的女孩无私奉献出了自己的灵魂,把它献给了一直藏在黑暗中那个恍若天使的声音。
两个月的时间,克莉丝汀·戴耶的歌声在他的指导下发生了脱胎换骨的变化,她唱出了他理想中完美和谐的歌声。
不久之前,在他的精心安排之下,他终于如愿以偿地将自己的歌剧同克莉丝汀·戴耶一起送上了巴黎歌剧院的舞台,让整个巴黎为之匍匐颤抖,心醉神迷。
《欢聚》。
听见了吗,他心爱的苏。
这是他能想象出的两个人最美妙的“欢聚”。
就像歌剧中唱的那样。
这一次她再也不会离开了。
因为这一辈子他都会把她关在属于他的笼子里。
埃里克最后在靠近楼梯口几位靠着墙壁闲聊舞女的嘴里听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
“要是能和那样一位英俊的男人共度良宵,哪怕只有一晚我都觉得值了。”
“你想得倒是美!那样的俊哥能看得上我们?恐怕早已千帆阅尽,没看身旁的女伴都是个东方人了吗?”
“你们说他们上楼跑到布景机关的夹层去干什么?”其中一个女孩充满暗示不怀好意地低笑起来,“那上面现在应该什么人都没有呢。”
接下来谈话的走向已经变得低俗不堪,听到这里的埃里克毫不犹豫地转身,飞快地转上去往楼上的密道。
而刚才几个人的交谈让他重新想起梅格·吉里早前说过的话,顿时觉得一阵滚烫的血气猛地冲上头顶,胸膛里滚过一阵刀绞般的剧痛。
一位东方小姐。
还有,跟在她身边的另一个男人。
一个英俊到用语言都难以形容的男人。
一时间,他竟然不知道是不是该希望那位小姐是他日日夜夜期盼的魂牵梦绕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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