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之母(穿书)—— by天行有道
天行有道  发于:2024年04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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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办法,咱们只能走一步算一步。”连乔沉静的说道。这世上的每一条路都不好走,可她不也走到如今这一步了吗?孙柔青只是怀孕,并未生下来,因此胜负也不知道,未来或许还会有更大的变数。
约莫黄昏时,吴映蓉给她带来最新的消息,“陛下已经下旨,将淑妃迁回合欢殿,依旧许她宫人使唤,看来至少在这个孩子生下来之前,陛下暂时还不会动她。”
“皇嗣为大,陛下这般安排也是情理之中,只是咱们可就麻烦了。”连乔长长的吐了口气,“孙柔青的运气真好,多出一个孩子,本宫反倒不知该怎么办了。”
映蓉沉默了一霎,轻声说道:“当初连家落难,姐姐凭借皇嗣扳回一局,淑妃或许也会效仿如此。幸好在陛下心中,姐姐的地位仍是无可取代的。”
“果真么?陛下喜新,却也念旧,淑妃未必没有胜算。”连乔轻轻嗤道,仅凭楚源没将孙柔青立刻赐死,就知道孙柔青在他心底至少还有点位置。即便只是不忍,那一点怜悯之情也尽够孙柔青发挥的了。
此事多思无益,急也是急不来的,连乔只能耐着性子将其撇开,转而问道:“前日我让你去昭阳殿看一看顾氏,她如今怎样了?”
“还不是老样子,整日里就知道作诗,看上去好好的一个人,不知怎的发起疯病会这样厉害!”映蓉叹道。
经过抱琴那番指证,顾笙箫照说便已是清白的,可惜她如今人不人鬼不鬼,皇帝恐怕也难再看她一眼。连乔不禁有些惋惜,要是顾笙箫尚且神智健全,尚可以借她对抗孙氏,如今却只有连乔一人孤军奋战了。
映蓉望着她,微微的笑道:“姐姐,你还有我呢。咱们姐妹联手,定能度过难关的。”
孙柔青一手按着肚子,一手拨开梁柱上结着的蛛网,皱眉道:“本宫才几日没回,合欢殿就破落成这幅鬼样,你们也不知清扫一下?”
侍女弄箫跟在她身后,惴惴不安的看着她,“先前娘娘被贬,婢子们也被发落到了各处,如今都是临时派回来的。”
孙柔青当然知道赶不及,不过随口一说罢了,不过这个弄箫也够没眼色,顺嘴自责两句便是,东拉西扯的做什么,到底不如前头那个——想到叛主的抱琴,孙柔青眼中又重新变得阴沉起来。
满处里尘灰呛得慌,要打扫起来也颇费功夫,孙柔青且不催着,只看了看身上那件松垮垮的淡紫绸裙,上头沾了霉绿斑斓的污印,还有不少油渍。在冷宫虽只住了短短几日,孙淑妃想起来仍留有余悸,那样肮脏难堪的时日,仿佛连死都是一种解脱——孙柔青简直一刻也不愿意回想。
眼下要紧的是换下这身旧衣,孙柔青掻了搔草草梳起的乱发,里头仿佛还有虱子爬似的,她随口说道:“去给本宫找件清洁衣裳出来。”
弄箫答应着,忙忙的打开箱笼找寻,里头那几件值钱的,早被合欢殿的下人搜□□净,剩下的只是些半新不旧。
情势如此,孙柔青不得不随遇而安,她起身将那身旧衣脱下,由着弄箫挑出一件尚算整洁的给她换上。
靠近她身侧时,弄箫只闻见一股难闻的霉味,几乎便想作呕,好歹忍住了,盯着孙柔青平坦的腹部说道:“娘娘可真是吉日天相,有了这个孩子,陛下以后一定会常来咱们合欢殿的。”
她知道主子最乐意听奉承话,依照素日的脾气,就算不骂她油嘴滑舌,脸上也会露出笑颜。
但今日孙柔青却一反常态。听到弄箫的阿谀之语,她非但不笑,反倒异样的沉默下来。
弄箫心中莫名有些不安,胆怯的问道:“婢子说错什么了么,娘娘莫非不高兴这个孩子?”
“你没错,本宫只是欢喜过头了。”孙柔青勉强笑道,眼里却蒙上一层阴翳,“这是陛下的孩子,本宫自然喜欢。”?

第109章 冷相待
皇帝虽未剥落孙柔青的罪名,却已吩咐内务府按妃位份例好生相待,至少在她平安产子的这段期限内,她仍是名正言顺的淑妃。
孙柔青第二日就妆饰一新来长乐宫请安。
众妃见她入门,神色不免都有些闪躲。先前孙家被贬,淑妃获罪,众人可都是将她当笑话看的,谁能想到仅在不足十日的功夫,孙柔青就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彻底的扬眉吐气了。等到孩子生下来,指不定还会给她怎样的体面。
杨盼儿尤觉无地自容,深恨自己没有先见之明,早知孙柔青还能东山再起,她也不会傻乎乎的帮着贵妃作践孙氏——贵妃也没要她帮忙呢!
见孙柔青往右首走来,杨盼儿只得整理出一副谄媚的笑,她别的不懂,变脸却是惯技。
孙柔青看也不看她,笔直的坐回原位。
穆氏望着座下笑道:“淑妃,你如今怀有身孕是大喜,但切莫因此生出骄矜之心,修身养性方为做人之根本,若一味恣意骄奢,反倒有违嫔妃之本分。”
比起当初连乔怀孕时似模似样的恭喜,穆氏这话分明是借机敲打,警告她罪名尚未摘除,随时可能被打回原形。
孙柔青听了虽略有不满,但毕竟不比从前有孙家做靠山,可以任性妄为,只得勉强欠了欠身,“嫔妾知道了。”
穆氏这才笑意温煦的面向众人,“连淑妃都能怀上龙裔,你们也须多多努力才是,唯有子孙昌盛,才是咱们大兴朝之福。”
连乔暗道穆氏还真是一句话都不愿饶过,字里行间揪着淑妃的软肋不放,但见孙柔青傅了粉的俏脸上透出一层青色来,便知她心情不爽到极点。
杨盼儿心怀鬼胎,想着自己在孙家落魄时狠狠地踩过淑妃,这会子便想挽回点好感,忙一脸阿谀的看着她,“人都说肚尖生男肚圆生女,淑妃姐姐这一胎肚子尖尖,想来是位皇子呢!”
尹婕妤顶看不起她这副墙头草的鬼样,嗤笑道:“淑妃娘娘怀胎才一个多月,能瞧得出什么,贤妃不会是指淑妃娘娘发福了吧?”
“你……”杨盼儿脸色大变,忙朝着孙柔青道:“淑妃姐姐,嫔妾不是这个意思。”
但是孙柔青脸上已毫无喜容。
连乔暗叹,看来尹婕妤至少比杨盼儿聪明一些,知道一条路走到黑。照杨盼儿这反复无常的做派,只怕两边都会被她得罪干净。
大家同为宫中姊妹,孙柔青既有身孕,连乔不恭喜一句似乎说不过去。她想了想便笑道:“本宫却也希望淑妃妹妹能诞下一位小皇子,如此本宫的弘儿便能有人作伴了。”
孙柔青的脸色似乎微白,强笑道:“嫔妾但愿如此。”
畩澕獨傢连乔不禁有些奇怪,莫非孙柔青在冷宫修行一场,心态变得平稳了?否则照她素日嚣张蛮横的个性,此时便该狠狠怼上一通才对。
但是她似乎愿意息事宁人。
宫里姊妹难得聚在一起拉拉家常,唯有请安是最热闹的时刻,穆氏的絮叨还没完,孙柔青就借口身子不适起身回宫,穆氏也没留她。
冷宫里的日子毕竟不好过,孙柔青似乎畏寒,六月里还穿着夹衣,越显得身姿袅袅如弱柳一般。
穆氏望着她清癯的背影,轻声说道:“淑妃的性子似乎也学得沉稳了。”
尹婕妤嘟囔道:“沉稳什么呀!要真沉稳,也不会不听完娘娘的训示就兀自离去。”
穆氏微微一笑,并不指责她的心直口快。
杨盼儿的面色却有些不自然,臀部跟放在火炕上似的,动来动去。她终是按捺不住起身,“皇贵妃姐姐,嫔妾也有些身子不爽,想先行告退。”
穆氏颔首,“去吧。”
尹婕妤见她匆匆出门,不屑的努了努嘴,“这没骨头的东西,一定上赶着巴结淑妃去了!”
同时向连乔投来同情的一瞥,似乎感叹她识人不明。
连乔并没觉得什么可难受的,杨盼儿的秉性她早就了解得一清二楚,连做跟班都觉得不够格,又怎会因她的倒戈而失落呢?
幸好留下的还是些聪明人。穆氏环顾座下,露出欣慰的笑,最终将视线固定在连乔身上,微微正色说道:“连贵妃,淑妃这一胎来得突然,咱们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依你之见该如何?”
这是真将她看做心腹爱将呢。连乔可没傻到被人当枪使,她依旧维持着平淡的面容,“臣妾虽侥幸为陛下诞育一双儿女,但宫内毕竟算不得热闹,臣妾想,无论淑妃这一胎生下来是皇子还是公主,陛下都会高兴的。”
意思是一切以皇帝的喜恶为先,绝不会因私人恩怨就对孙柔青下手。
穆氏不免有些失望,还以为连乔能为她分忧呢,没想到依旧顾虑着皇帝——可见这女人太爱男人也不是好事,一旦真心有了寄托,就处处掣肘了。
她无奈笑道:“宫里最近是有些冷清,本宫也希望能多几分热闹。”
连乔不受煽惑,穆氏也只好置身事外,往好了想,一山不容二虎,淑妃的孩子生下来,与连乔的孩子必然势不两立,到时自己或能就中取势。穆氏这般想着,心中略宽。
孙柔青的待遇虽有好转,皇帝却并未因这个孩子对她多几分眷顾,鲜少踏足合欢殿,唯有怡元殿仍是常来常往。
“孙妹妹怀着身孕辛苦,陛下理当多多探望才是。”连乔叠坐在床头,一边给皇帝按摩两边太阳,一边轻声说道。
她能这样心平气和的与皇帝谈论后宫子嗣问题,不知皇帝会不会欣赏她态度豁达。
楚源阖着眼,声音是闷沉的,仿佛从喉咙里勉为其难发出来一般,“朕只愿她不要走郭氏的老路便好。”
看来郭昭容之前的假孕事件让皇帝起了戒心,连带着对孙柔青也心生反感。连乔微微笑道:“郭氏那是一时糊涂,淑妃妹妹毕竟算得聪明人,况且多位太医都已验过,陛下总不至于连他们都不信吧?即便淑妃真有如此胆量,几个月后总得交差,她也搪塞不过去。”
楚源嗯了一声,眉眼间却流露出一丝嫌恶,“若非太医向朕回禀,道淑妃情志郁结,不利于养胎,朕总想着还是禁足为好。”
禁足固然是一种惩罚,可也算得保护,连乔虽不会主动对孙柔青出手,但别人若想作怪,她也未必会拦着。从某种方面而言,倒是现在这种自由的状态更好些。只是孙柔青这回迥异往常,居然十分安分,也没有依仗身孕到处显摆,倒让连乔颇以为怪。
她轻轻笑道:“太后娘娘的病好不容易缓和了些,陛下还是善待淑妃为益,淑妃再有错,她腹中也是您的亲生子,陛下不能不爱惜自己的子息。”
楚源睁开眼,轻拉起她的手道:“阿乔,你实话告诉朕,淑妃这次闹出身孕的事,你心里是否不大好受?”
连乔眼眸微低,再抬起时已有点点泪光,她努力让自己的笑容看上去轻松适意,“臣妾固然会因淑妃之事有所嫉妒,但陛下并非臣妾一人之夫婿,陛下也不可能仅与臣妾一人孕育子息,但只要是陛下您的孩子,臣妾都会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关心呵护,不容有失。”
楚源拢住她的秀发,将她拉入自己怀中,感叹道:“难为你这样懂事。你放心,无论淑妃的孩子生下来是男是女,咱们的孩子,永远都是朕最最爱惜的孩子。”
两人正柔情蜜意的絮语,就见崔眉匆匆进来,伏地道:“陛下,合欢殿来报,淑妃娘娘腹中绞痛不止,想请您过去瞧瞧。”
楚源上过一次当,哪能再上第二次?他淡淡道:“朕已经歇下,懒得折腾,让太医过去看看便是。”
说罢,却见崔眉站着不动,楚源顿时眉立,“杵着做什么?还不快去!”
原来真不过去呀?崔眉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忙应了声喏,快步退出。
楚源将纱帐放下,拉着连乔共卧,简单说道:“咱们睡吧。”
看到皇帝这样赌气般的行为,连乔虽心中好笑,总得表示一番关切,“淑妃妹妹在冷宫吃了不少苦,身上难免七病八痛的,陛下也不知道体谅。”
“病了自然该请太医,朕又不通歧黄之术。”楚源皱眉道,“崔眉服侍朕多年,如今却也越来越不懂事了,这样的小事也拿来打扰朕。”
“皇嗣为大,淑妃虽为戴罪之身,崔公公到底不敢轻慢。”连乔笑道。
一语提醒了皇帝,“朕只是许她安然待产,可没说赦免她的罪责,等这个孩子生下来,该发落的朕一样会发落。”
连乔听着他那硬邦邦的声调,心中只是不以为然:皇帝现在说得好听,谁知道将来又是什么样?他向来是善变的。等孙柔青平安生下一位皇子,皇帝对她的态度难保不会发生一百八十度的逆转,那也不是不可能的。?

第110章 多作怪
有孕的嫔妃多数娇气些,连乔也没十分在意,这一夜与皇帝皆睡得很沉,谁知次早崔眉又来禀报,说孙淑妃并非仰仗身孕邀宠,而是实实在在的出了毛病。
楚源立刻着靴下床,叱道:“既这样怎么不早来回禀?”
“不是陛下您让别打扰的么?”崔眉声音委屈,可见做好人难,做皇帝的近侍更难,除了挨骂就没半点好处。
楚源无言,只得匆匆从他手里接过穿戴,准备前去合欢殿看望孙氏——孙柔青腹内毕竟是他的孩子。
连乔心内虽然惊骇,面上却比皇帝镇定些,安慰道:“陛下莫急,臣妾和您一道过去瞧瞧。”
两人乘着步辇来到合欢殿,就看到低头的宫人们来来往往,手里捧着湿巾面盆,隐约还有淡淡的血腥味。
楚源的脸色不禁白了些,大步踏入槛内,问道:“如何了?”
徐、杜两位太医正在方桌旁斟酌药方,见到皇帝连忙行礼,说道:“淑妃娘娘昨夜腹中绞痛不断,还有些见红,微臣们着实费了一番精神。”
孕妇见红可非小事,楚源眉间更显隐忧,“那淑妃的孩子有没有保住?”
徐太医忙道:“陛下放心,淑妃娘娘出血不算严重,眼下已然止住,只需好好静养几日,想来应该无碍。”
楚源这才松了一口气,“有劳大人了。”
因徐茂庭为太医院之首,又是孙太后特意吩咐过来照看的,楚源对他也颇为礼遇。
不一时,穆氏等人也赶了来,照例的询问过一遍,这才转向可怜的孙淑妃。
孙柔青病容惨淡躺在床上,身下盖着一床薄被,也没人胆敢掀开,说不定里头还有血迹,恐怕污了皇帝龙目。
众人勉强问了几句,见她答话亦是有气无力的,可见受的罪不小。
自从孙淑妃有孕,杨盼儿重新厚颜巴结起她来,也不怕遭人嫌弃,当下便望着连乔道:“听说昨夜淑妃姐姐喊痛要求见陛下,是贵妃拦住了不让人通传,不知有没有这回事?”
她眼里闪烁着幸灾乐祸的光芒。
连乔都不知她听的是哪个变了样的版本,也懒得与她争辩,反正此事全在于皇帝的态度,她纵想挑拨,也须过了楚源那关。
杨盼儿只当她心虚才不敢正面回答,愈发追问不休。
楚源不耐烦的喝道:“都住嘴!淑妃病的这般,你还只顾些有的没的,若再扰攘不休,朕便命人将你掌嘴二十!”
杨盼儿果然怕了,悄悄闪到一边去。
看来皇帝也被愧疚之心所折磨,才将气撒在杨盼儿头上,连乔冷淡的想着。她昨夜可是劝过了,是皇帝自己不愿过来的,所以连乔并不觉得对不起人。
穆氏关切的问道:“淑妃好好的怎么会见红,可是冷宫里遗下的后症么?”
太医们还不及作答,弄箫就悲愤跪下,“正为此事要请陛下与皇贵妃娘娘做主,主子她虽在冷宫里遭了些罪,太医们皆说无碍,昨夜之所以突发急症,是有人故意暗害所致。”
她仇恨的望了眼连乔,依旧跪着说道:“皇贵妃大约不知,有身子的人碰不得寒凉之物,可娘娘最近的饮食之中,却多有茭白、瓠子、苋菜等等,主子素性粗枝大叶,咱们也都是懵懵懂懂的,若非太医问起,大约咱们还被蒙在鼓里。还有,咱们主子的体质有异,沾不得菊花,可昨日花房偏偏送来一盆绿菊,若非如此,主子大概也不会发作得这样厉害。”
她将孙柔青半截袖子挽起,只见臂上密密麻麻起了许多红色的小疙瘩,如同疹子一般。众妃顿觉一阵恶寒,忙转过头去。
“这御膳房和花房可都是由连贵妃掌管的……”穆氏犹疑着看向皇帝,“陛下您看……”
连乔自认不曾做过这些事,但眼下证据确凿,孙柔青的惨状也不是装出来的,她只能先服个软再说,“臣妾一时失察,还望陛下降罪。”
杨盼儿潜在角落里,幽灵一般的出声,“臣妾看不见得,贵妃娘娘平日里多谨慎妥帖的人,怎么到淑妃就疏忽大意起来,恐怕是见不得淑妃平安生产吧!”
她冷不丁嗤了一声。
宫里永远不缺搅浑水的人,连乔没有动怒,只是脸色更加冷漠。
幸好皇帝有自己的见解,他静静道:“朕也相信阿乔,不会做出谋害皇嗣之事。”
皇帝都这般说了,众妃纵有蠢蠢欲动的,也只好先按捺下火上浇油的心思。
穆氏想了想,“臣妾瞧着贵妃妹妹也不似有心,想来总是那两处的人办事不利,只是淑妃遭此大罪,若不给她个说法,恐怕淑妃妹妹难免多心。”
这话正给了楚源台阶下,他便松了口气道:“既如此,在淑妃生产前这段时日里,连贵妃就不必过来合欢殿了,至于花房和御膳房这两处的管制也先放下,待淑妃平安生产后再行安排。”
他捏了捏连乔的手,温然道:“正好,你也能歇息些日子。”
连乔见皇帝这样为自己着想,除了赞同还能说些什么?她莞尔道:“臣妾谢过陛下体恤之恩。”
淑妃此事闹得虽大,皇帝见她渡过险境,心也就放下来,径自携着连乔的手离去。穆氏等人也随在身后,只有杨盼儿感念姐妹之情,大发慈悲的陪伴在孙柔青身侧——她都快被自己感动哭了。
紫玉听闻连乔被迫交出权柄,不由得十分惊讶,且忿忿不平,“她们怎么这样?淑妃出事与娘娘您有何关系,况且淑妃的孩子不还是好端端的么?”
“不用着急,本宫看未必是坏事。淑妃还有好几个月才临产,这期间若出什么差池,本宫这个协理六宫的贵妃必然少不了干系,倒不如趁此机会先把自己撇干净。”连乔悠闲的说道。
以往她对楚源颇多腹诽,但这回的处置却深得她心。怀孩子的女人就像脆弱的瓷器,谁要是从她身边经过,一旦瓷器破裂,保不齐就会被栽赃到头上,有了皇帝的口谕,连乔正好可以远离孙柔青这个定时炸-弹。
紫玉嘀咕道:“淑妃也是,都到这个地步了,还这样不安分,谁知道她那病是真是假,没准只是为了唬咱们罢了。”
“这个你不必疑心,徐太医不至于陪她一起说谎。”连乔说道。事实上她也有些诧异,孙淑妃气色败坏,不像是用脂粉营造出来的,想必内里受到极大损伤,但仅仅为了对付连乔,用得着这样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么?何况连乔几乎毫发无损。
杨涟来请脉时,连乔便有意的向他求证一番。
杨涟沉吟道:“微臣留意过淑妃的脉案,都是对症的,可见昨夜的动静并非淑妃娘娘作假。微臣适才也去合欢殿见过淑妃,她手臂上的红疹倒还无妨,抹些药膏便能消去,至于那些寒凉之食,却实打实的吃进肚里,所以体质才虚寒至极,以致见红。”
连乔沉默了。孙柔青下手这样狠,不是一句疏忽就能解释的,御膳房要料理各宫的膳食,还可说一句忙中出错;可宫里人人皆知孙淑妃最厌菊花,那丛绿菊除了是她自己摆在床边的,别无其他解释。
“她为何要这么做呢?”连乔觉得十分费解,自言自语道。就算孙柔青怕她谋害腹中孩子,先下手为强用来避祸,也不用真伤了自己身子。
“会不会淑妃本就不想要这个孩子?”杨涟脑子里灵光一现。
连乔无语的看他一眼。孙柔青又不是个傻子,已经被打入冷宫的人,没有这个孩子该如何翻身呢?
杨涟只得讪讪低头。
连乔发觉这宫里的每一个人似乎都有秘密,她不但读不懂男人,现在连女人也读不懂了。
从八月中秋一直到九九重阳,宫里循例要举办赏菊宴,孙淑妃便顺理成章的懒于出宫。正好太医也说她胎气不甚稳固,最需静养。
只有杨盼儿仍时不时的过来串门,孙柔青虽嫌弃此人嘴脸可恶,但如今她在宫里已是孤立无援,自然能抓住一个是一个。
九月的夜已经寒意迫人,孙柔青立在门廊下,尽管系了一件披风,手脚还是忍不住颤颤,只有脸上的神情焦灼难安,仿佛七窍里冒着火似的。
弄箫倒了杯热气蒸腾的煎蜜水来,以为她在等人,劝道:“娘娘,您早些歇息吧,陛下大概今夜不会过来了。”
孙柔青睨她一眼,弄箫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皇帝何止今日不来,几乎就没来过呢。
孙柔青向来脾气不好,此刻却不想与她多费唇舌,只道:“你且去睡吧,本宫想站在这里吹吹风。”?

第111章 人命薄
孙柔青自从怀孕之后,性子越发古怪,甚至有些孤僻,行动也不需许多人服侍。弄箫想着,与其这时候没眼色献殷勤,不如就听了她的,于是躬身施礼,“那奴婢先进去躺会儿,等会儿起来值夜,娘娘您也早些安寝罢。”
孙柔青心神不定的点头,待弄箫的身影消失在回廊上,才重新将目光投向院落的一角。
那死人说好要来的,莫非这会子想打退堂鼓?孙柔青低低咒骂一声。
月色浅淡,星光稀薄,间或有一两阵微风吹过,墙上的斑驳树影蝎蝎螫螫的动起来,使人疑心来了匪贼。
但孙柔青苦等的那“贼人”却迟迟不至。
她怀孕已有四个多月,身躯渐渐沉重,站久了,两条腿便如灌铅一般,正待进去歇一歇,就闻墙角传来窸窣响动,一个鬼鬼祟祟的黑影子从墙头艰难的翻下来,还碰了一地灰。
看模样大约是个小太监。
小太监也顾不上揩抹身上的泥巴,急急地走过来埋怨,“你也是!三更半夜的把我叫出来做什么,若非太后体贴,特意让我在宫中留宿一夜,你以为咱们这样容易见面?”
果然是打扮成太监服色的楚清,他虽然喜好偷香窃玉,但这样杀头的大事,不到万不得已他绝对不愿做的。
顾不上看孙柔青冰冷的脸色,楚清便欲拉她的手进去,“咱们到房里说话。”
“用不着,”孙柔青甩开他的手,“你不知道这宫里的眼睛有多少,越是掩人耳目,只怕越惹人疑心,倒不如堂堂正正站在这里说话。即便有人瞧见,也只当你是在本宫身边伺候的内侍监罢了。”
楚清一想有理,虽则被当成太监有辱斯文,但眼下顾不了许多,他迫切需要知道孙柔青找他来的目的。
“这么说,若非我特意请你,你似乎还不愿过来?”孙柔青冷冷的看着他。
“表妹这是什么话?你我既为兄妹,白日里大可光明正大见面,何必这样偷偷摸摸的?”楚清陪笑道。
这混账行子这会子却将自己撇得一干二净,孙柔青心中气急,只恨恨的瞪着他。
楚清犹自假意劝她,“你如今有了皇兄的骨肉,便该安分守己才是,若因我惹出祸事来,反倒不值许多了。”
天下男人尽是装模做样的,有色心没色胆。孙柔青索性撕破脸皮,“你现在说得轻巧,那一夜你我之间的事,便全都不作数了?”
楚清面露尴尬之色,干咳了两声道:“表妹,当时我见你因孙家之事一蹶不起,一时怜悯才想助你振作,并非存心,那件事你还是忘了吧!”
他这话本是不假,那时孙家被人告倒,孙柔青终日以泪洗面,楚清念及小时的情分,才想着过去安慰几句,不知怎的便安慰到床上去了。他过后也颇自悔,深怨自己孟浪把持不住——他虽然在京中名声不好,却从未想过勾搭达官贵妇,更别提生长深宫的皇妃,那可是要杀头的。他还有几十年好活,大可以好好享受一番,何必冒这掉脑袋的风险?
是以后来他便有意避开与孙柔青见面,就连今夜的约会本来也不想赴的。奈何那封信笺上说得委委屈屈,孙柔青又以性命相威胁,楚清一时心软便又来了。
孙柔青见他绝口不提两人情分,只劝她侍奉皇帝为要,心内一阵气苦,面上反倒冷笑出声,“我倒是想忘,可有人偏偏不让我忘记,你不妨猜猜,我这肚里是谁的孩子?”
她将微微浮肿的手掌贴在腹上。
楚清目瞪口呆的望着那处,简直不能相信自己双耳听到的,仅仅一夜露水夫妻,原来会埋下这样的祸根。他犹疑道:“你确定没弄错么?”
“你以为天底下的女人都是傻子,会不知道肚中孩儿的父亲是谁?”孙柔青嗤道,声音里有一种绝望悲凉之感,“我倒宁愿这孩子是陛下的,省得成日提心吊胆,可偏偏这孽种的父亲是你,你叫我还能有什么法子?”
楚清迟疑着抚上女人的肚皮,此时心里的感受却十分奇异,这些年游荡花丛都是片叶不沾身,哪怕有了家室,那位嫡妻却不曾为他生下一男半女,想不到突然他便要做父亲了。
“你打算怎么办?”楚清轻轻说道,语气却不自觉的软下来。
“还能怎么办,当然是尽快将这麻烦除去!最好是你从外头寻一剂落胎药过来,神不知鬼不觉的将这孽种解决了,咱们两人都能安生。”孙柔青气恼的望着微微隆起的腹部,她先时故意吃了那么多寒凉之食,谁知自己的身子糟蹋够了,这野种却分外坚固,始终不肯下来,否则孙柔青也不会走投无路,只能找楚清设法。
楚清听她一口一个孽种,只觉十分刺耳,怎么说那也是他的孩子!体谅孙柔青心情焦躁,他也只得罢了,柔声劝慰道:“你别急,此事只有你知我知,谅无第三人知晓,咱们可以慢慢想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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