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早有积怨,怎么偏偏此时才出走?总得有个理由。
周邈环视众人,无论张良、韩信还是英布,都无异议。
也出力道:“等商定之后,我就连夜驭使神兽,沿驰道全速神行返回咸阳,亲自向陛下报备此事。
以免咸阳接到急报,真以为武宁候叛逃了。”
#灭东胡的大事儿,没始皇陛下拿主意心里不踏实啊!#
“再有半道设伏,多半要用到火.药包,正好回去支取一些来。”
有仙使亲自回咸阳奏禀,就再稳妥不过了。
于是众人开始商议部署,细化策略。
——李左车佯叛,投奔东胡,而后设法将东胡大军引到
持虎符向九原的蒙恬大军,游走草原的章邯调兵,速速奔袭来援。
再以虎符调动代郡、上谷郡及雁门郡的郡尉所率兵力,参与设伏围剿。
仙使连夜神行回咸阳,向始皇帝禀报计划,并带来设伏所需火.药包。
最后,张良还提出:“为防事情有变,还需与武宁候保持通信。”
大事当前,周邈也不惧熬夜了:“钢铁神兽夜间神行,无声无息,我可以每夜都去一趟,传递信息。”
机器人有夜视功能,只要关了灯光,就能来去之间,无声无息。
届时李左车派人潜出东胡大营,送出情报即可。
韩信也补充了一点:“为防东胡分化秦军,脱离武宁侯掌控,军令不能通达,需得再加一个副将策应。”
这个副将,无须多么聪明,听话、勇武、有威望即可,到时能号令进攻即可。
在场堪做副将者,也就英布,勉强再加个项小籍……
项籍当即站出来:“我去我去!我会依计而行,见机行事的!”
项籍虽是小将,但勇武,又是仙使座下童子,是足以当副将之职的。
英布没有争功之意,“臣需护卫仙使,项郎君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
于是就此定下。
周邈当晚便带上英布及五个护卫武士——为返回时腾位置,全速返回咸阳。
仙使亲自返回咸阳,必是军情紧急。守城将士禀报后,又当即放下吊桥,放人进城。
章台宫中,始皇陛下已经披衣等候着了。
“陛下陛下!眼下是灭东胡的大好时机,我们定计……”
之后的发展,便无需赘述。
因周邈回了一趟回咸阳,代郡的开工暨赐福大典推迟至午后。
大典过后,李左车与冯毋择当众争执。
并在仙使离去后,怒而率领手下三万秦军,叛逃出境……
而在同时,周邈支取带回来,第一次动用的秘密武器:黄火.药包,重达两石。
以及负责保管、埋药和点火的专职匠人。
已经在选定的几个埋伏地点上,开始勘探钻孔……
周邈先亲自去传
信蒙恬和章邯,之后就一边忙于举行大典,一边去代郡及左右邻郡,共三郡调兵。
也亏得钢铁神兽时速两百公里,堪比高铁。
才能在如此短时间内,就策划出一场闪电战的‘灭国之战’。
时下战争的发生,至少都是以月计。而从李左车叛投之日,到东胡大军南下入代郡,前后不过区区七日。
东胡王或许也正是考虑到己方的闪电之势,大秦必然应对不及,可以打一个措手不及。
才有大大的信心,果断挥军南下。
又在周邈举行完在右北平郡的第五场大典后当晚,去草原带回了消息:
事情有变,东胡大军十万都将南下!或将分前中后三军!
接到情报,张良等人迅速将计划微调。
于是灭东胡之战的计谋,最终成型。
而此战最终也大胜。
——东胡王为项籍所杀。
除中军战死两名、前军战死一名,先锋军李左车枭首一名的部落军首领外,剩下五支部落军首领皆被俘,受缚咸阳。
至于投降的普通东胡军,则暂押当地,暂时充为隶臣。
若之后他们首领舍得用牛马羊来赎人,就跟着回草原。
若不舍得,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恐怕就得继续为隶臣,靠做工挣衣食了。
周邈属于是在举行万里长城开工暨赐福大典途中,抽空顺便,协助打了一场灭东胡的大战。
在辽东郡结束了六场大典中的最后一场。
特意又回到战场,参与善后事宜。
说是参与善后,也只是在蒙恬组织善后时,在冯毋择该班役夫收工后,借了钢铁神兽。
连夜挖掘出两个万人葬大坑,埋葬阵亡的大秦士伍。
袍泽同葬,入土为安,也是抚慰之意。
显而易见,即便事先埋伏,打了东胡大军出其不意,然而总有正面遭遇时,短兵相接之下,就难免伤亡。
围剿东胡三万后军的两万精骑,战力碾压,又还算幸运,阵亡仅百余。
项籍和代郡郡尉各率军两万,合围东胡中军四万——即使已被山体埋了半数,在山谷中遭遇厮杀时,阵亡也有
伤亡最大的战场,是李左车、雁门郡、上谷郡郡尉各率军一万,围攻三万东胡前军。
虽然赢了,却也是一场真刀真枪拼杀的持久战,最终伤亡近半数。
大秦固然是虎狼之军,但郡中的郡尉辖下兵力,到底不能和新锐精骑、咸阳周边大军相比。
而这种战争,不过是拿勇气和血肉之躯去拼而已。
“此战分段围剿东胡大军,胜在闪电般迅速。但相应地,除代郡及左右邻郡外,也来不及调军更多。”
韩信摆事实讲道理,试图开解明显不忍伤亡的仙使。
“而但凡两军交战,就难免伤亡。能以不足两万的伤亡,大胜东胡十万大军,已是大胜。”
周邈当然知道,以军事家或统治者的视角来看,这当然是一场漂亮的大胜仗。
足以载诸史册,后人或许还会用作范例,分析得失、学习战略。
但此时此刻,站在横陈遍野的阵亡士伍尸身面前。
他实在无法因这场大胜,而庆祝狂欢。
哪怕早在定计东胡时,就已经明白避免不了伤亡。
“……”周邈狠狠闭眼,又重新睁开。
“阵亡东胡人,堆一起一把火烧了吧,以防开春后尸身的腐烂,会引发疫病。”
“至于阵亡的大秦士伍,竭力核实身份,以便给其亲眷下发抚恤。
然后同葬坑中,入土为安。”
钢铁神兽挖掘出的两个大坑,长宽五十丈。
足以让近两万阵亡的大秦士伍,不那么局促地葬于其中。
“我则驭使神兽切割几块石碑。”
想起李左车似乎写过一部兵法,应该有一定的文学文字造诣。
“再让武宁候写一篇墓志铭,届时镌刻碑上,再在背面刻上阵亡士伍的名字,以作缅怀祭奠。”
有文字文学造诣者,此行之中有张良,甚至有韩信,何况还有随行礼官姬舒。
但周邈觉得,由李左车来写,会更合适。
周邈找到受伤的李左车。
他在战场拼杀时,被砍伤左臂,此时已经包扎好。
得知仙使来意,李左车沉默片刻,神情复杂难言。
“是,臣应当写一篇墓志铭,以祭阵亡士卒。”
这是他第一次带兵征战,一万士卒最终只剩下五千之数。
在此刻之前,他还是自豪的,因为此战大胜!
但在此时,决定由他亲自为阵亡士卒撰写墓志铭时,兴奋的头脑开始冷却。
同时悲意漫了上来。
李左车黑夜点灯,铺陈纸墨。
连夜写出一篇《祭与东胡战阵亡之军》,辞藻不算华丽,贵在情真。
在清晨时分,由仙使周邈驭使神兽,镌刻于石碑正面。
此后历经千年风吹日晒,在字迹被时间磨灭之前,又被拓印,流传后世。
而与这篇墓志铭一道流传的,还有墓碑背面密密麻麻的阵亡士伍姓名。
“相比姓名流传后世,对他们来说最实在的,还是家中亲眷能领到抚恤。
亲眷若有能力前来祭奠,能找得着地儿。”
周邈埋葬了阵亡士伍,并让起吊工业机器人,竖起高达四丈的石碑。
“阵亡两万秦军的赔偿,每人一头壮牛、两头肥羊!”
周邈回到咸阳时,受缚被俘的五名东胡部落军首领,也几乎前后脚到达。
一如北羌部侵犯后被俘的流程,直接商讨赔偿和赎金。
周邈难得积极地参与了对东胡的讨价还价之中。
“这些赔偿,大秦朝廷绝不截留、吞占,都会比照阵亡名单,一家一家发放到位!”
第131章 与东胡一战,在周邈这里就结束了
幸存的五支东胡部落军首领,四名首领阵亡后部落中话语权顺延的‘代首领’。
东胡王部的东胡王被项籍枭首,而东胡太子被俘。
合计十名俘虏,将东胡十支最大的部落一网打尽了。
眼下受缚咸阳,可谓是大秦为刀俎,他们为鱼肉。
“镌刻碑上的两万阵亡名单原件,就在这里,有一个算一个必须赔偿!”
周邈掏出一本厚重的阵亡名册,态度强硬。
东胡太子带领九名首领和代首领,被绳索绑缚,跪于章台宫大殿之中。
东胡太子不曾学过术算,只是结绳计数的水平,心算能力自也为零。
一时算不出两万阵亡秦军,每人赔偿一头壮牛、两只肥羊,就是两万头牛和四万只羊,具体有多少。
只是还未认清形势,就习惯性地倨傲道:
“三个秦人男奴才值一头羊!一个阵亡秦卒,怎么就值一头牛、两只羊了?”
周邈被东胡太子一句话,整个气到怒笑。
当即就撑扶椅子把手,打算起身去踹上那东胡太子一脚!
“乃公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还不等周邈动作成形,刘季已经两步上前,跳起一脚,就踹在受缚的东胡太子后心!
“竟敢在大秦章台宫炫耀,尔等东胡蛮夷掳掠大秦黔首作奴隶,市易廉价!想来是嫌命长了,乃公助你一脚之力!”
说着,刘季又一脚又一脚,狠狠补在已经扑倒的东胡太子身上!
紧随刘季之后,作为武将的王贲也上前助力:“乃翁也来助你一脚之力!”
周邈落后了一步,咬牙切齿:“虽我大秦将士性命宝贵,非是牛羊可以衡量,但你竟然敢如此贬低阵亡将士,说他们不值!”
“是真活得不耐烦了!”
刘季、王贲,又有几个气性大的博士,也都加入殴打东胡太子之列。
都不能代周邈出气,终究是亲自上前,也跟着狠狠地踹了东胡太子两脚!
才稍解愤怒。
“啊!无礼!”
“啊!”
随着砰砰闷响,拳脚加身的东胡太子起初尚且痛呼,愤怒,咒骂……
半刻钟后,便只余闷响,再不闻东胡太子声音了。
一同受缚跪地的首领和代首领们,吓得面如土色,惊惧不已!
太子他,他、他是被大秦群臣,给殴杀了??
上首的嬴政居高临下,冷静地看着东胡太子被殴打,不曾出言制止。
直到东胡太子瘫如烂泥,再无动静。
刘季和王贲等人也总算解气停脚,稍稍散开。
嬴政:“东胡太子应该无碍,那便继续磋商议和。”
东胡首领众:无碍?只有进气没出气了啊!
但他们也被吓得不敢喘气儿了,这样就能把自个儿藏起来,就没人注意到他了!
但到底是在草原上,与夜狼群共舞的部族,危险直觉练得就极为灵敏。
立即附和:“对对!无碍无碍!继续磋商!”
前面有北羌部练手,于战后议和一事上,李斯已是熟手。
“方才我大秦仙使所提:阵亡秦军两万,每人赔偿一头壮牛、两只肥羊,以作抚恤,可有异议?”
“……”
章台宫中,短暂地静了一下。
大秦君臣盯着殿中的东胡俘虏。
“没有没有!”
“没有异议!没有异议!”……
瘫软如泥的东胡太子不顶用了,九名首领代首领,只把头摇得几乎出现残影。
两万头牛、四万只羊,均摊分一分,这些赔偿还是拿得出来的。
“博士部来人,记下这一条。”李斯向本次廷议中,博士部的方位吩咐道。
刘季指了一个博士,对方立即开始速记。
李斯继续:“东胡士兵被俘者,五万余人。若赎回,则价为一人一匹良马。可有异议?”
“……”
清醒着的东胡首领们心中疯狂盘算家底,并估算自己部落有多少兵士被俘,又是否能赎得起。
最终决定,若是赎不起,就只赎部落中的亲兵、勇士,寻常卒子便不赎了。
“没有异议。”
“没有没有!”……
大秦并未
针对他们虚报赎金,与之前北羌部赎人是一样的价格。
速记起草协议的博士奋笔疾书时,李斯接着说:“东胡大小贵族,赎金五至五十匹良马不等。可有异议?”
“没有没有!”
“合理合理!”……
各自部落随军被俘的贵族不多,少则三五人,多则也就十来人而已。
“各位首领自身,赎身价为五百匹良马,代首领赎金价为四百匹良马。至于东胡太子……”
李斯稍作停顿。
王贲就近弯腰探了探东胡太子的鼻息,进气都没有了。
向上首的嬴政禀道:“陛下,东胡太子没qi……没有大碍。”
陛下刚才说了东胡太子没有大碍,那有也得没有,必然是安然无恙的!
李斯顺畅地话接上句:“赎金价为一千匹良马,想来都无异议了?”
“无异议,无异议!”……
直接就代替东胡太子回答了。
面部朝下扑倒的太子,后背半天都没有起伏,显然是被殴杀了!
虽然是太子自己嘴贱失言,但难保他们不会也步其后尘啊!
谁敢有异议?
根本不敢有一点!
作为同乡好友的萧何,转眼去看最先当殿殴打东胡太子的刘季。
二人视线对撞,对方目光狡黠,全无惶恐。
萧何便也隐晦地回以一笑。
东胡太子倨傲嚣张,当着廷议的文武百官之面,驳斥仙使,贬低大秦将士,不殴不足以彰显血性!
再则,东胡太子身亡,也不耽搁向东胡索要一千匹良马的赎金。
即使是一具尸身,东胡诸首领也得捏着鼻子给赎回去!
最后,东胡王已死,东胡太子当然也得死!
这样一来,名正言顺的王储死亡,东胡诸部就会彻底陷入内斗之中。
草原上乱起来,大秦边境才能安稳。
“启禀始皇帝陛下,我东胡北方三部,从来是占着最贫瘠、寒冷的草原,且此次南下也是受东胡王胁迫,甚至作为探路的前军。”
“桩桩件件,都没把我们当回事!”
周邈认出
是东胡前军幸存的两名首领之一,诚恳又悲愤地开口陈情。
“我们的牛羊马匹,或许不能全数赎回部落士兵,但我们愿将所有畜产都献给始皇帝陛下!只求陛下能允许我们归附大秦,世代为大秦效忠!”
北方三部的另一名首领和代首领,亦是纷纷附和,恳求归附大秦。
北方三部:就算将会作为大秦的一柄尖刀,四处征战,可又与先前又什么不同呢?
笑死!那跟着大秦吃香喝辣不好吗?
东胡北方三部表示归降,殿中大秦君臣并不意外。
月氏王子和翎侯们的乐不思蜀,并非特例。
但凡见过大秦的驰道,入过咸阳城,心生向往不过是自然而然的事。
就在此时,同样不似南方三部频繁劫掠大秦的中部三部之一,最贫穷也最没野心的一名首领。
一脸的懊恼:可恶!被抢先了!
赶紧也殷勤道:“始皇帝陛下,我部也恳求归降大秦!”
“我部不仅献上所有畜产,还愿为大秦放牧、训马,以繁衍更多牛羊良马!”
反正如果交了赎金,也不剩多少牛羊马匹,那全献给大秦又有何区别?
还能换一个归降大秦,跟着享福的机会,不要太划算!
又等一会儿,再无人开口。
如此,清醒的九名部落首领,四名选择举族归降大秦。
嬴政应允:“可。”
“分为两支,一支内迁至雁门、代郡、上谷和渔阳北境一带,一支内迁至辽西、辽东一带。”
“若是勤于畜牧耕种,亦公平视为大秦黔首。”
“拜谢始皇帝陛下!我部必定勤恳农牧!”
“拜谢始皇帝陛下!”……
嬴政勉励:“善。”
至于不曾归降的其余五部——或许还加上东胡王部,嬴政也不曾有异色,神态如旧。
李斯则和朝臣们继续与剩下的五名首领、代首领,具体商议赎金数额。
“我部自赎首领,八名被俘大小贵族,一千兵士。至于剩下的三千名兵士,实在是无力赎回啊……”
李斯懒得敷衍应付,直接令人起草并算明具体赎金:
“那么,抚恤阵亡大秦将士者,壮牛两千头、肥羊四千只;赎回贵族者,良马三百匹;赎回兵士者,良马一千匹。
合计:壮牛两千,肥羊四千,良马千三百匹!”
至于被放弃赎回的三千被俘兵士,无论是充作官府隶臣,还是来日编户为民。都是为大秦干活,总不会亏了去,
另外四名首领最后的协议,也大差不差。
赔偿阵亡大秦将士的抚恤金不算,合计出最终结果:大秦一共得良马近万匹!
四支归降部落的老少人口,以及所有的牛羊马匹。
还有东胡兵士近三万。
周邈:虽然不太zzzq,但战争财确实好挣!
议和协议的签订很快,当场起草,当殿签署。
在一天之内,就把这事处理妥当了。
“……之后便等东胡诸部的赎金——牛羊良马入境后,一手交赎金一手交人了。”
今日这场收获满满的廷议散去,老丞相王绾感慨道。
周邈眼珠转来转去,最终开口:“陛下,刚才我说真的,那些赔偿给阵亡将士的抚恤金,我想要一家一家发放到位,绝不侵吞截留……”
嬴政神色寻常,全无意外:“仙使之言,岂是戏言?大秦尚且不曾国贫至此,还要去截留侵吞那些牛羊。”
李斯接话补充:“若是良马,朝廷还需易换,将马匹换来用作组建精骑。可是牛羊而已,都发给阵亡将士的亲眷罢。”
又发一笔横财的大秦,已经不在乎那几万头牛羊。
嬴政:“便以仙使名义,经‘抚恤堂’下发抚恤金。”
猜到周邈会有的犹豫,又道:“以仙使之名,更易将牛羊抚恤发到阵亡将士亲眷手中,减少贪腐。”
李斯:“何况有东胡支付的这笔牛羊抚恤,朝廷便可省下一笔了。”
虽然阵亡将士的抚恤之事,目前其实做得很少。但此次抚恤丰厚,总不是坏事。
不截留侵吞,但也可以省下一笔抚恤。
周邈心情复杂,但也无话可说。
虽然‘无碍’的东胡太子之前说话难听,可事实就是,如今的人命确实不值钱。
一个青壮,或许还不值一头肥羊。
一名士伍阵亡,其亲眷能得一头壮牛、两头肥羊抚恤。
人性复杂,说不定有些人家还万分羡慕呢。
以一个男丁性命,换一头牛、两只羊,是何等划算的买卖啊!
周邈:唉。
各部的赔偿协议一经签订,与东胡一战,在周邈这里就结束了。
一些收尾事宜,边疆有蒙恬、章邯,朝堂有王绾李斯等朝臣。
【……是日廷议,东胡王储恶语,季、贲与众,殴之。
……四部归降,畜产丁口,尽献于秦。
六部赎归,计良马万匹。牛羊数万,以偿亡军。
因功,恬赐伦侯忠武侯,邯、左车爵增赐食邑一千,籍爵升少上造,余者皆有赏。
——摘自《秦书》】!
此后十个月,都将是常态施工期。
以后周邈只需每月月初,出一趟外差,进行一轮六场、为期一旬的赐福大典。
每月剩余两旬的时间,就能自由支配了。
首轮大典期间,还顺便打了一场灭东胡之战。尤其是后半程,近一旬的时间,都是白天赶路举行大典,夜晚往返联络通信。
夜里睡觉,都是窝在行驶中的挖掘机器人的挖斗里!
如今回到了咸阳,有关东胡的后续事宜也已经议定。
终于放松下来,周邈回到六英宫后,直接一整个睡死!
一场酣眠大觉过去,仍旧觉得亏待了自己。
于是继续吃了睡、睡了吃,间或躺平玩乐,狠狠地补偿自己!
贪图安逸,玩物丧志,懒惰享乐……总之这种不做正事的休假状态,一直持续到出差去举行第二轮赐福大典。
出差惯例,先骑行快马,沿直道北出咸阳,到达九原郡,找到扶苏……
“扶苏,钢铁神兽借我一用!”
扶苏:……
周邈:“扶苏,你用脸嘟嘟囔囔什么呢?”
他能看懂的!
扶苏(面无表情):……
若非扶苏公子长得赳赳武夫,但是老好人,情绪稳定。
某人也不敢如此有恃无恐。
周邈(有恃无恐):谁让扶苏脾气好呢,就爱逗老实人!
“放心放心!”周邈终于良心发现:“这次就借五天!”
“等我西去,完成西域东郡及草原上的两场大典,还有扶苏你们自己这班的大典后,我就把钢铁神兽还给你。”
“剩下半程,我去借武信侯那班的。”
这次工期稍显紧张,不能总借扶苏他们的工业机器人。
总逮着扶苏一只羊薅,薅秃了可怎么办。
差点秃了的扶苏:“如此极好。”
早晨夜晚的,也能少赶会儿工。
周邈借到赶路的钢铁神兽,带着老一班的人——英布、韩信、项籍和方岩与武士们,直接沿着长城路线西去。
从西域东郡开始本轮大典。
前后数十场大典下来,周邈早已经没有最初的那股紧张和郑重,甚至是腻烦了!
“也难得每轮大典,姬舒你都能写出一篇颂文。”
随行礼官姬舒,倘万年亦不变的君子端肃:“仙使赐福,天下大幸,著文颂之,当始终如一。”
周邈已经看穿姬舒:“说实话。”
姬舒(面无波澜):“公务罢了。”
周邈拍拍礼官姬舒的肩膀,感同身受地点头:“明白。”
哪有那么多篇的诗辞颂文灵感啊,到了最后,就成了制式公文,纯纯应付工作罢了!
个鬼班谁会喜欢上啊摔!.jpg
显而易见,周邈也腻烦了出差做任务。
但成熟就是厌恶工作、忍受工作,完成工作!
结束西域东郡的第二轮大典。
周邈在该班三万多役夫,以及不减反增的上万普通观礼者注视之中,走下高台,飘然消隐。
其中的普通观礼者,包括郡中大秦黔首,西域列国国民,呼揭和匈奴等部牧民。
他们非但不曾腻烦,还把每次大典,都当成了一场朝拜,人数也有愈来愈多的趋势。
周邈(嘴巴张开又闭上):随他们去罢!
大典结束后,按惯例下榻郡城哈密县的官舍。
眼下已经春二月,被授予使臣符节的燕,几日后就要动身出使‘西域’了。
临行前,正好来与路过此地的仙使告别。
“出使的诸多准备,可是都已经妥当了?”
周邈现在有一种送自家姐姐出远门的感觉。
虽之前燕也远在西域,但人仍在大秦疆土之内,到底与出国远行感觉不一样。
被问的燕全无不耐烦,将所做的准备一样样说来:“……如此,驼马及护卫队,诸事俱已就绪。”
“所谓穷家富路……”周邈看向方岩,后者默契地递上一个匣子。
打开后,匣子里是浑圆的琉璃珠,七彩绚丽,流光溢彩。
“想来黄金、布匹你是没少带的,但为防万一,把这些琉璃珠也带上。”
燕虽远在西域,
却也知道岁首新年大朝贺时,仙使给陛下的献礼中便有一斗七彩琉璃珠。
此时亲眼看见,就发现果真是绚丽多彩,粒粒不同,独一无二。
在这西域,一粒琉璃宝珠,怕是能抵黄金百斤。
“这琉璃宝珠价值连城!臣不能……”
不待燕拒绝,周邈已经把盖子重新合上,不容拒绝地推给对方。
“你们此去山高路远,途中万事皆有可能,藏一粒琉璃珠也能有备无患。”
虽然使团护卫近百,但防不胜防,万一还是被劫道了呢?
又万一金布不够使呢?换了琉璃珠也能兑换金钱。
“何况琉璃珠本身并不值钱,只因其美丽稀有,才有些价值,尽管收下。”
周邈又真诚祝愿:“愿你此去万事顺遂,建功立勋。”
“承仙使吉言。”
燕收下了一匣子二十粒七彩琉璃宝珠,声音如常。
然而垂下的眼睑,遮住眼底的潮湿热意。
之后方岩与霞也是一番叮嘱、祝福,不舍告别。
第二日,辞别即将西行的燕,周邈一行向东。
继续赶路,继续举行大典,给役夫们发下当月工餐口粮。
在路途中,周邈经过了驻扎在草原上,组织建设第二个工坊——毛纺织工坊的吕娥姁。
二十出头的吕娥姁眉眼舒展,神采飞扬,犹如旷野上自由自在奔驰的骏马。
#这样的吕姐姐看着真好啊!#
虽然证明刘季确有所长,但吕姐姐果然还是独美时最美了!
周邈看着笑出一口大白牙的吕娥姁,“娥姁,你晒黑了。”
吕娥姁眼含促狭:“哈哈哈!不怕,养养就回来了!仙使先前不也晒得黢黑?”
周邈:……这真是黑历史了。
周邈还遇见了仍旧率领精骑的章邯,在长城沿线草原上游走,驱赶防范匈奴劫掠长城役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