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入住村民家每月都要交钱,她今天问过老知青,才知道该交多少?
“不用,你干妈给我钱了,把这儿当成自己家,你想住多久都行。”
“……”
苏鸢怔了怔,眼眸微涩,心也跟着酸酸胀胀。
午休过后,还要回地里继续干农活。路上碰到沈晴,两人又聊了起来。
沈晴住在姜家隔壁的王家,住宿条件远不如姜家。
“真羡慕你,能住那么好的房子,不像我们,还要跟别人挤一张火炕,一点隐私都没有。”
在白云村,会接收知青入住的人家,几乎都是生活条件不太好的,需要那五元伙食费补贴家用。
其他人不太愿意招个外地人住进家里。
苏鸢也很庆幸自己的好运,有一个天底下最好的干妈。
不知不觉间,他们来到苞米地,放眼望去一片绿色,绿得人发晕。
沈晴指着不远处,用胳膊肘怼了怼她,“哎?那不是姜松吗?他好像在帮你拔草?”
苏鸢随着她的手指看过去,只见男人背对着他们弯腰拔草,那速度飞快,不到一分钟,一小片地方已经拔完了。
在沈晴含笑的注视下,苏鸢走向他,柔声开口:“姜哥,你快歇歇吧,我自己干就行。”
姜松闻声转过身,黝黑的脸露出憨厚一笑,“没事,我妈说你刚来这里,需要适应一段时间,让我多帮帮你,这点活儿不累。”
“真的谢谢你们。”
一天之内,太多感动叠加在一起,苏鸢不禁眼圈发红,但她希望自食其力,不能永远依靠别人。
于是,她再三劝说,终于把姜松劝走了。
“这个姜同志真善良,他有没有对象啊?”
目送人离开,沈晴手指轻拽衣角,试探道。
苏鸢是在男孩堆里长大的,在这之前身边只有文燕一个女性朋友,有些拐弯抹角的话听不太懂,便认真回答道:“我没问过,不太清楚。”
“要不……你帮我问问行吗?我想跟他处对象。”
“??”
这一刻,苏鸢惊到了。
“你不是说想找个军人当对象吗?”
上午才说完,怎么到下午就变卦了?
沈晴红着脸解释,“人都是会变的,比起没边际的幻想,摸得着的东西才实在。”
苏鸢想了想,觉得也在理,便应道:“那好吧,我帮你问问。”
之后,两人没再闲聊,继续干活。
接下来几天,他们都是在拔草、喂猪,这种简单农活中度过的。
但苏鸢知道,这只是暂时的,等过段时间秋收,村里领导不会再体谅你是不是新来的知青,想要挣工分,就必须同别人干一样的活儿。
想到不远的将来,她略微头疼。不禁感叹,如果能在村里找到一份可以发挥所长的工作,该多好!
这天晌午。
大家刚收工,村委办的大喇叭里突然传出村长的声音,他召集所有人来场院开会,不能不到。
劳累了小半天,有村民皱起眉犯嘀咕:“一天天竟事儿,他又要干嘛?”
“谁知道呢,没准跟大联欢有关。”
“你不提我倒忘了这茬,不知道今年能有几个报名的?”
大家七嘴八舌朝场院走,苏鸢也在其中。
她默默疑惑,大联欢是什么?
十多分钟后,除了走不动的老人,其他人都聚集在场院,伸长脖子往台阶方向瞅,等着领导发话。
白云村的村长叫陈满福,五十多岁,没啥官架子,笑起来像画上的财神爷。
“今天我叫大家来,是有件好事要说!这不,眼瞅着到十一了嘛,上级领导决定从村里挑几个年轻人,与隔壁村一起编个舞蹈或合唱,参加今年的军民大联欢。如果每家有报名的,就去村委办登记,我希望你们能踊跃报名哈!”
他话音刚落,便有人扬声问:“今年还是没工分吗?”
猜到会有这类问题,陈满福淡定回答:“重在参与,没工分。不过,我可提醒你们,机会难得,咱村二丫当初就是报名参加大联欢,被上面相中去了文工团,也许下一个被相中的就是你家孩子。”
“村长,可拉倒吧!那都是五年前的事了,最近四年你看咱村哪个姑娘小伙被相中了?不只咱村,隔壁村也没有啊,你竟忽悠我们!”
被无情戳破真相,陈满福呵呵一笑,略显尴尬,“没准今年就能有呢,有希望总比没有强。”
可惜,没人再听他的,还没等他把话说完,众人已经渐渐散去,弄得他一点村长威严都没有。
苏鸢决定随大流,也跟着离开。忽然,她被沈晴挽住胳膊央求:“苏知青,你陪我去村委办报名吧,我想参加军民大联欢。”
“你想去文工团?”
“不是,我想瞧瞧兵哥哥。”
“那姜松呢?”
苏鸢一头雾水,实在弄不懂她的想法。
“我只好奇而已,心里还是喜欢姜松的,可是他对我很冷淡,这让我挺郁闷。”
“可能他脸皮薄吧,所以一直没找对象。”
场院距离村委办不远,走几步路就到了,村干部小王看到他们,脸上露出喜色,“你们都是来报名的?”
苏鸢摇头:“我不是,她是。”
小王有些失望,“你咋不参加啊?长得这么漂亮,没准能找个军人对象呢。”
沈晴笑着接话,“她对象就是一名军人,不需要再找了。”
“呦,原来是军嫂啊~那更应该参加呀!军民大联欢需要你,你们是最无私的人。”
说着,小王不仅把沈晴的名字写上去了,连苏鸢也没放过。
莫名其妙被报名,苏鸢睁大双眸,连忙阻止,“您把我的名字划掉吧,我五音不全,四肢僵硬,还晕观众,真的参加不了!”
只听过晕车晕船,头一次听说晕观众的……
小王合上本子,表示不信。
反正军民一家亲,村里能有军嫂参加,算是超额完成任务了。
见劝说不动,苏鸢只能暂时放弃。走出村委办,沈晴小声问:“你真的五音不全、四肢僵硬?”
“嗯,从小到大,一点才艺都不会。”
苏鸢踢着路上的小石子,心情颇为沮丧。
见她这副模样,沈晴颇为自责,“都怪我,早知道不让你陪了。”
“没关系,我会想到办法让村里取消的。”
至于什么办法,苏鸢暂时还没想到。
隔天周日,可以休息一天。
两人约好去镇上,苏鸢想修钢笔,沈晴到邮局取包裹。
正好姜松要去镇上中学接妹妹回家,顺便稍他们一段。
坐在晃晃悠悠的马车上,沈晴时不时瞄一眼前方,偷偷问苏鸢:“你不觉得姜松很好看吗?黑黑壮壮,特别健康。”
苏鸢也跟着看过去,真没觉得。
在部队大院,像姜松这种长相的男人很常见,她反而喜欢长得白的,最好是单眼皮,嘴唇再薄一点儿。
穿上一身绿军装,那才叫好看!
就在此时,一道十分具象的身影出现在脑海中,吓了她一跳。
苏鸢赶紧收起思绪,不再乱想。
前方不远处,有一条长长的铁轨,刚好有火车将在这里经过。马车被迫停下来,“当当当”的信号音在此时响彻耳边。
在马车旁停了一辆自行车也在等火车,骑车人闲来无事转过头,先是看了看苏鸢和沈晴,然后笑嘻嘻地问向姜松,“这是咱村新来的知青?你们打算去哪儿啊?”
面对此人,姜松皱紧眉头,咬牙切齿道:“去哪儿跟你没关系,最好别招惹我。”
“嘿?!你咋说话呢?你们姜家可真能记仇!”
两人怒目圆睁,一时之间气氛剑拔弩张。
就在这时,火车缓缓驶来,发出“轰隆轰隆”的声音,由远及近,连地面都跟着震动,震到人心里。
苏鸢默默打量着骑车人,年纪不大,一身白衫黑裤,像个知青。就是不知道,姜松为什么讨厌他?
随着火车驶过,道口栏杆渐渐升起,姜松没再理会那人,驾着马车继续前行。
对方见状,只敢小声骂骂咧咧,紧接着,蹬动自行车扬长而去。
沈晴憋不住,小心翼翼地问:“姜同志,他是谁啊?你俩有仇吗?”
姜松因赶车没回头,过了半晌才回答:“他叫方德胜,不是个好人,你们以后离他远点儿。”
“嗯嗯,我肯定离他远远的!”
沈晴忙点头,很怕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苏鸢搜索几天前的记忆,发现姜松从没跟她提过关于方德胜或是方家的八卦。心想:这两人的关系,也许没表面看到的那么简单?
很快,他们到达镇上,她和沈晴在供销社门前下车,姜松则去学校找妹妹。
为了参加军民大联欢,沈晴打算买一双白鞋,以前的白鞋有些发黄了,穿到舞台上不好看。
苏鸢什么都没买,只陪她逛。
除了白鞋,沈晴还买了头花、雪花膏、一斤水果糖,花起钱来毫不手软。
买完东西后,两人出门右转,找到一家修钢笔的摊位,苏鸢拿出坏掉的钢笔递给维修师傅。
对方只瞧一眼,便说道:“你拿回去吧,我这儿没有能换的笔尖。”
出乎意料的结果,让苏鸢一愣,忙拿回钢笔问:“那您知道哪里能换吗?”
“这牌子的钢笔只能去市里修,像咱们这种小地方修不了。”
“好吧,谢谢您。”
苏鸢怀着失落的心情,把钢笔装回挎包里。
沈晴见状,眼珠儿一转,劝慰道:“你别太难过,等十一大联欢,咱们去青山市表演节目,顺便把钢笔修好呗。”
从白云村到青山市的客车,每周只有一趟,出门必须要有村里开的介绍信。
马上就要秋收了,想请假没那么容易,苏鸢认真想了想,决定还是参加那个大联欢吧。
不然,想把钢笔修好,可能要等到入冬了……
在回村之前,他们又来到邮局。
周末,这里人很多,需要排队才能领到包裹。沈晴站在队伍其中,回想着刚刚在铁轨旁的那一幕,忍不住笑。
“不知道为啥,姜松那张脸总在我脑子里出现,刚才他那凶巴巴的样子可真男人!”
“……”
听了这话,苏鸢的脑海中也不自觉地浮现一张俊脸,她连忙挥掉,并转移话题:“今天领的包裹,是你在下乡前寄的吗?”
“对,我妈怕我冷,走街串巷换了不少棉花回来,絮了一床厚厚的被子和褥子。又怕我拿不动,这才邮寄过来。”
沈晴父母都是国营大厂的工人,家庭条件不错,哪怕家里孩子多也没厚此薄彼。提到父母给予的爱,她脸上尽是骄傲和幸福。
苏鸢见了不禁猜想,自己亲生父母会是什么样的人?
此时,在京市。
张兰娟苦着脸坐在沙发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文燕刚好从外面回来,看到这幅画面,好奇走过来问:“妈,您怎么了?谁又惹您生气了?”
如见到救星般,张兰娟立马坐直了问:“燕子,我想吃西城的核桃酥,你能不能帮我买回来?”
说着就要掏钱,却被文燕及时阻止了,“妈,我还有重要事要做,真没空。不如您让小雪去买吧,反正她闲着也是闲着,肯定会帮您跑腿的。”
提到赵小雪,张兰娟的脸色更不好了。
“那孩子不知道在忙什么?整天不见人影。家务活也不干,全都由我干,真是欠了她的。”
如果是以前,苏鸢会把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还会跑到西城给她买最爱的核桃酥,如今一切都没了。
见其一脸埋怨,文燕笑了,“妈,亲生母女哪有隔夜仇,我劝您还是慢慢适应吧,不然还能怎么办?”
张兰娟哪能听不出她的幸灾乐祸,不由得心中一梗,有股气上不来,憋得很。
时间匆匆而过,转眼已是半个月后。
除了苏鸢和沈晴,村里还有一名叫杨晓红的姑娘参加大联欢。
其他人为了挣工分,都不愿意报名。
隔壁村是四个人,比他们村多了一个。排练地点定在隔壁村的村委办,从白云村走路要半个多小时。
比起繁重的农活,这几步路不算什么。
杨晓红领着他们,抄小路七拐八拐到达目的地。村委办里,已有四位姑娘等在那里。
其中一位姑娘看见苏鸢,激动出声,“苏同志,咱们终于又见面了!”
苏鸢定睛一看,原来是冯书苗。火车上的缘分让两人一见如故,再次相遇就像多年不见的好友,十分亲昵。
这时,村里的妇女主任扬声道:“大家静一静!距离国庆节没几天了,咱们先把节目定下来!”
合唱还是舞蹈,由大家投票决定。
比起跳舞,合唱比较容易些,几乎所有人都选择大合唱。为了不拖后腿,苏鸢举起右手,自爆道:“领导,我五音不全,可能会拖累大家。”
妇女主任转头看向她,蹙眉问:“你是那位军嫂?”
苏鸢眨了眨眼睛,十分心虚得“嗯”了一声。
“那没事,五音不全不算大毛病,到时候干嘎巴嘴就行,观众席离舞台那么远,谁也看不出来。”
“……”
领导都这么说了,苏鸢抿了抿唇,没再发表意见。
最后,大合唱的曲目定为《洪湖水浪打浪》。
这首歌,苏鸢很熟悉,以前坐在钢琴前练习过无数次,还和傅墨白一起弹奏过。
熟悉的旋律响起,她只张嘴没出声,很怕扰乱别人的正常发挥……
就这样,时间一天天过去。每隔三五天,就会进行一次练习。有时候,他们还私底下聚在一起,练歌聊天,互相交流各村的八卦新闻。
某日,练完大合唱,大家坐在村委办门前的大榕树下吃冰棍。
苏鸢问向杨晓红,“你认识方德胜吗?那人怎么样?”
杨晓红听了脸色一变,“怎么?他骚扰你了?”
“没有,只是听别人提过他。”
“那就好……”
杨晓红长舒一口气,叮嘱她:“你以后见着他千万别招惹,他不是啥好人。”
“方德胜是不是做过什么坏事?”
杨晓红沉默一瞬,把苏鸢拉到一边,小声说道:“告诉你可以,但你不能跟别人提起是我说的。”
“好,我不说。”
两人对视,彼此信任。
接下来,是一个让人难过的故事。
在六年前,村里最漂亮的姑娘叫作姜雪,是姜松的堂姐,当时上门求娶的人特别多。
可姜雪最大的心愿是考进文工团,当一名优秀的女兵。
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她却跟方德胜处上了对象,这让所有人大跌眼镜,尤其是姜家人,完全接受不了。
那时候,方德胜就是个无所事事的二流子,除了家庭条件不错,一无是处。
许是全部心思放在了搞对象上,姜雪不再提考文工团的事。次年的军民大联欢,姜雪没报名,方二丫却成功入选文工团,这对姜雪打击不小,整日闷闷不乐的。
没过多久,村里传出方德胜和某寡妇有私情,姜雪得知后大闹一通,一时想不开自杀了。
姜雪父母受不了打击,天天去方家闹,村干部劝说无效,最后查明寡妇这事只是谣言,反而给姜雪扣了个小心眼的帽子。
气得姜家父母大病一场,搬去隔壁村再也没回来。
到现在,方姜两家仍然势不两立,算是结了死仇。
还有,不是所有村民都信这个调查结果,以至于方德胜今年都二十六岁了,连个媳妇都娶不着。
苏鸢听完整个故事的始末,心情颇为复杂。她终于明白,去镇上那天,姜松怒容之下的隐忍。
如果换作是她,可能打死对方的心都有。
“那个方二丫和方德胜是什么关系?”
“亲兄妹。自从方二丫离开后,五年没回村,方家人也不埋怨,好像一直有书信往来。”
苏鸢轻拧眉心,莫名觉得这其中有某种联系,却一时捋不清。
傍晚,回到姜家。
姜松正坐在院子里,辅导他妹写功课。他没念过几年书,对很多题也是两眼一抹黑。
可为了维护兄长威严,只能不懂装懂。
“哥,你到底会不会啊?都十分钟了,你还没把这道题解出来。”
姜原撅着嘴,对其十分不满。
姜松摸了摸鼻子,尴尬一笑,余光瞄到苏鸢,立马起身求助道:“苏同志,你回来得正好!快帮我瞧瞧这题咋做,太难了。”
苏鸢笑着走向他们,坐在姜原身边。
夜风中,飘着茉莉的花香。
她拿过书本,柔声问:“哪道题不会?”
姜原是个颜控,望着她那张极其漂亮的脸蛋,不复刚才的娇蛮,乖顺得不行。
忙指着一页题,说:“姐,这些我全不会,你能都讲讲吗?”
“??”
看向那些题,苏鸢忍不住问:“你上课时没认真听吗?”
为在漂亮姐姐心中留个好印象,姜原赶紧解释,“我们数学老师突然生病了,暂时没人教课,大家都自学呢,我不会很正常。”
苏鸢默了默,轻声安慰:“以后有不会的题,你可以直接问我,我随时都有空。”
见她人美心善,什么都会。
姜原忽然眼珠儿一转,提议道:“姐,你这么聪明,不如来我们班当数学老师吧!”
“对,招数学老师和语文老师。”
姜原如实回答,并怂恿道:“不如你去试试吧,万一能当上,以后就不用干农活挣工分了。”
这句话直入内心,说到了点子上。苏鸢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跃跃欲试。
姜松在一旁听到他们的对话,表示这主意不错。
第二天,镇上中学。
姜原领着苏鸢直接去了校长办公室。
别看姜原年龄不大,胆子倒挺大,横冲直撞,哪都敢去。
第一次找工作,苏鸢跟在她身后,内心有些忐忑。
几分钟后,敲响办公室的门板,来开门的正是校长。他戴着一副黑框眼镜,气质儒雅,面对他们一脸疑惑。
“您好,请问本校是招数学老师吗?我想应聘。”
“你们请进吧。”
这年月,不是谁都能当中学老师,也不是谁都愿意当老师。
校长打量着苏鸢,询问一些基本情况,例如年龄、学历、家庭背景。
苏鸢挺直脊背一一作答,大方得体。
听说她曾在京市日报上发表过多篇文章,校长眼里闪过惊诧,多了几分欣赏。
“苏同志,我看你年龄不大,你觉得自己能教好这些孩子吗?”
苏鸢垂眸沉思一瞬,再抬起眼眸时,坚定地回答道:“我想我可以。”
校长慈爱一笑,拿出两份卷子想考考她。
两个小时后,苏鸢从办公室里走出来,掌心微潮,紧绷的神经终于得以放松。
一切尘埃落定,她只要回去等通知就行。
姜原对她刚刚的表现赞不绝口,已经开始幻想她当自己老师的样子了。
“姐,等通知只是个流程而已,你千万别担心。”
“好,我不担心。”
苏鸢对她笑了笑,心态很平稳。
姜原还要留校继续读书,苏鸢和姜松踏上了回村的路。
坐在颠簸的马车上,姜松怕她心里担忧,出声安慰道:“如果当不成老师,我问问咱村有没有文化人干的活儿?好像张会计快生了,估计村委办要找个会算账的人顶替她,你数学那么好,一定能行。”
苏鸢听了,忙拒绝他的好意。
“咱村有文化的人不只我一个,那位置不可能空着,你还是别问了,就算不挣工分,我也能养活自己。”
姜松知道她平时很爱写写画画,还经常给报社投稿,想了想,便没再说什么。
马车晃晃悠悠来到村口,有人发现他们,立马兴奋地扬声道:“松子,你干嘛去了?跟你说个大新闻,老方家的二丫回来了!那模样,变得老漂亮了!”
听到“方家”二字,姜松和煦的笑脸上闪过戾色。苏鸢轻挑细眉,也很意外。
接下来不用问,就有好事者把方二丫归来的前因后果,讲述一遍。
人是今早坐着吉普车回来的,大包小裹带了不少好东西。名字也不叫方二丫了,改叫方柔,一听就像城里人,那小脸儿擦得特别白,要不是方德胜跟在她身边,大家都没认出来。
姜松听完脸色发沉,一言不发跟苏鸢离开村口。
等他们回到姜家,姜父正蹲在窗户下面抽旱烟,叶琴边洗衣服边叹气,空气中隐隐散发着苦涩。
苏鸢走向她,从兜里掏出一颗大白兔奶糖,剥开纸皮递到叶琴嘴边,笑着说:“姨,我买了好多,您先吃一颗。”
吃了糖,心就甜了。
这是小时候,傅墨白告诉她的。
果然,叶琴吃了糖,下一秒笑了。
“鸢鸢,谢谢你,这糖真好吃。”
这时,姜父掐灭烟进了屋,姜松紧跟其后。叶琴见状,再次叹气。
姜家人从没提过方姜两家的矛盾,苏鸢只能装作不知道,不好多问。
在这种低气压下,日子一天天过去。
周末这天,叶洁拎着三斤猪肉来了。
她说马上是秋收,天天吃素干不动农活,特意多买些肉,给大家改善伙食。
叶琴接过肉,淡淡一笑,虽然嘴上没说什么,可叶洁却瞧出了不对劲儿。
“咋没精打采的,家里出啥事了?”
当年那件事挺轰动,亲戚朋友都知道,叶琴也就没瞒着。
“方二丫回来了,你没看方家那嚣张样儿,瞅着就来气!”
叶洁露出一抹了然,好奇地问:“她回来探亲吗?”
“听说处的对象是军官,那人调到这边,她也跟着过来了。”
有些八卦新闻,会有人主动送上门讲给她听,叶琴不想听都不行。
“害,咱们不提她了,鸢鸢在屋里写文章呢,最近总念叨你,你快去见见她吧。”
“好,我这就去。”
想着还有正事,叶洁没再逗留,很快敲响了苏鸢的房门。
听到声音,苏鸢小跑来开门,在看见叶洁的那一刻,眼底尽是喜色。
连忙把人让进屋,又倒了一茶缸白开水,语气轻快地问:“干妈,您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你别忙了,咱们坐下说说话。”
叶洁坐到椅子上,打量着周遭,见屋子收拾得整洁明亮,心里尽是赞赏。
放好茶缸,苏鸢坐在床边,与其面对面聊起近况。
听说她要参加军民大联欢,叶洁惊讶不已,“没想到你适应能力这么强,不错,好样的!”
被如此夸赞,苏鸢腼腆一笑。
心想:自己不过是赶鸭子上架,没办法罢了。
“鸢鸢,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苏艳宁的小叔子查到了。他目前住在你们这个镇上,爱人在中学教书,姜原应该能认识她。”
“不是说他在青市工作吗?怎么会在镇上?”
苏鸢睁大双眸,激动得不行。
叶洁解释道:“几年前,他在总厂犯了错误,所以被调到镇上分厂。看来老天爷都心疼你,想让你快点查清真相。但是,姜原那孩子太单纯,我怕她应付不了,还得找个知根知底的人帮咱们才行。”
“干妈,有件事我还没跟您说,前些天我去镇上中学面试当老师,校长让我等消息,如果这事儿能成,我可以想办法接近他们。”
叶洁先是一怔,随即哈哈大笑,“我的好闺女,你可以呀!以你的聪明才智,这事儿肯定成!”
说着,她猛拍桌子站起身,要去弄只鸡回来,打算晚饭多加个菜庆祝一下。
吓得苏鸢赶紧阻止,“千万别,万一没录用我,这鸡不是白吃了嘛?到时候我多没面子啊。”
叶洁停住脚步,细细琢磨一下,觉得也是这么回事,这才断了买鸡的念头。
因为她的到来,姜家气氛缓和不少。晚饭做的蒸肉,肥而不腻特别香,每个人都多吃了一碗饭。
接下来的日子,苏鸢一直处于忐忑之中。
如今去当老师,多了一层含义,她每天早晨都会站在村口翘首以盼。
终于,在某个清晨,让她等来了邮递员。
“您好,请问有我的信吗?”
她报上名字,略有紧张。
邮递员熟练翻找,拿出两封信递给她。苏鸢接过来查看,见其中一封是镇上中学寄来的,心脏忍不住狂跳。
拆开信封,里面是一张录用通知,国庆节之后报道。她没成为数学老师,反而变成了语文老师。
结果是好的,苏鸢算是如愿以偿。
除了这封,还有一封信是从京市寄来的,寄信人——文燕。
回到姜家,她拆开信。厚厚五页纸,记录了这段时间,京市大院发生的一些琐事。
苏父和苏家几兄弟依然很忙,赵小雪也每天不见人影,有邻居偶遇她在黑市出没,文燕说她胆大包天,万一出事只会连累家人。
张兰娟脚伤已经好了,并承包大大小小各种家务事,要比以前忙碌许多。每次看到她黑着脸,文燕就很开心。
信的最后,还提到了傅墨白。
他在几天前,回到京市,有消息称他将留在京市军区不走了,大院的单身姑娘们在得知后,都高兴坏了,纷纷托媒人去说亲。
毕竟在整个军区,像傅墨白这种年轻有为的天才军官是难得一见的。
具体他会和哪家姑娘相亲还不清楚。
苏鸢盯着最后一个段落,好半晌才回神。
心想:他不是要调到西南军区吗?怎么又留在京市了?
不过,她没思索太久,便把信收进了信封。
再过三天,就是十月一日。
为了能把节目表演得更好,最近大家天天练习,苏鸢曾试过出声唱歌,结果依然跑调。
她乖乖闭上嘴巴,没再添乱。
去青市的前一天,村里领导请来方二丫作最后指导。
这是苏鸢第一次见到她,与想象中的差不多,身材窈窕纤细,骨子里透着舞者才有的柔美。一身军装穿在身,精神抖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