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为弟弟剧透头疼中—— by木兰竹
木兰竹  发于:2024年04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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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现在被二哥拉着,不管结果,二话不说先撸着袖子开干。真是身心俱疲。
杜如晦笑道:“李二说得对,我们问心无愧即可。”
他攥起拳头扬了扬:“和你们成为朋友真是再正确不过的事!我辈就该指点朝堂江山,做一番大事!”
房乔心情也很澎湃。
虽然他知道这不应该,不掺和此事才更好。但青年人太容易冲动,他也难以免俗。
“希望此事能做成。”长孙无忌发表不出意见,只能祝福了,“我和父亲写信,求求他如果有机会,在自身安全的前提下为高公和宇文公说说好话。”
李世民狠狠拍了一下长孙无忌的肩膀:“你还说别指望你?说不定我们最后,就靠着你这封信了!”
长孙无忌有些高兴:“嗯……我努力求求父亲,你们可别对我抱太大希望。”
李世民道:“任何一点点希望都弥足珍贵。谢了,长孙四郎!不愧是我的好兄弟!”
李世民给了长孙无忌一个兄弟拥抱。
长孙无忌脸颊绯红:“行了行了。”
李世民又给了房乔和杜如晦拥抱,不顾他的拥抱在这两位已经弱冠的友人那里,就像是儿子抱父亲。
房乔和杜如晦皆忍俊不禁。
“弟弟!”李世民张开手臂。
李玄霸往房乔身后绕。
李世民道:“帮我逮住他!他怎么能不合群!”
杜如晦立刻按住了李玄霸的肩膀,对李玄霸不怀好意地笑了笑。
“弟弟!”李世民扑了过来,把李玄霸脑袋抱在怀里,揉散了李玄霸的小揪揪。
李玄霸骂道:“哥,你有病啊!”
李世民叉腰大笑:“哈哈哈哈,谁让你老是一副老成冷淡模样,不像是八岁,像是八十岁似的。”
其余三人皆跟着大笑,把李玄霸气得直跺脚,要去扯李世民的小揪揪。
李世民以长孙无忌为“盾牌”,一边躲避弟弟的追打,一边扮鬼脸挑衅弟弟。
房乔和杜如晦在一旁兜着手微笑看着年幼的友人打闹。
这种混杂着友人和长辈的心态,真是令人心情复杂啊。
李世民和李玄霸送了信就跑,信上还写着阅后即焚,搞得好像在密谋什么似的。
两个真的在密谋的老头相视无语。
宇文弼忍不住道:“我二人看上去是无能到需要孩童来出谋划策的模样吗?”
高颎淡淡道:“就当他们是一片孝心。”
宇文弼道:“我知道他们一片孝心,但……”
但就是尴尬无语。
他们在朝堂当了几十年的官,先后伺候两朝君王,哪不懂如何与君王相处?
两人之前没有谨小慎微,只是因为断定自己身为对大隋和皇帝忠心耿耿的老臣,皇帝再不喜自己,顶多就是一个外放或者免官。
谁能想到,他们身为朝中高官连朝堂情况都不能点评一二,居然能因言获罪?
他们从未想到,陛下还能因“诽谤朝政”来杀人的。
这罪名用来杀平民百姓就罢了,杀朝中大官,这是昏君的行为。
甚至史书中的昏君在杀进谏的官员时,都会另找一个罪名,比如“谋反”。
先帝也曾误杀忠臣,但他都是用的“图谋不轨”的罪名。
“谋反”罪是历代君王手中排除异己的屠刀,因为“谋反”与否,只是君王自己说了算。君王想杀任何人,都可以往这方面靠。
可这位皇帝在李大德的“谶纬”中,居然连这把屠刀都不肯用,直接用“诽谤朝政”滥杀朝臣。
他连名声都不顾了,简直就是另一个天元皇帝。
不,他连天元皇帝还不如呢。天元皇帝虽然昏庸暴虐,但乐运抬着棺材入朝堂痛骂天元皇帝,给天元皇帝列了八项罪名时,天元皇帝还能在内吏的劝说下不仅没有杀乐运,还赏赐了乐运。
知道杨广的本性后,他们就会摸着杨广的底线进谏。
虽然他们无法视而不见,进谏的危险也不可能完全去除,但他们不是自寻死路之人。
他们还想看到弟子口中的盛世,想验证自己心中的猜测。
比如,与李玄霸这位天生神异之人一同诞生的李世民,是不是会有如他们心中所猜测的那样的成就。
“罢了,好歹是一片孝心。”高颎道,“肯定是大雄多做无用之事,大德跟着胡闹。”
宇文弼道:“没错。”
两人抱怨两位弟子,但脸上欣慰又得意的笑容怎么也止不住。
弟子如此尊敬并看重他们,他们怎么可能不欣慰得意?
“两个孩子都如此担心我们了,我们可不能让他们失望。”
“不过又一个天元帝。天元帝我们都能挺过来。”
高颎和宇文弼不是不知道如何应付昏君,只是因为他们没想到杨广是昏君而已。
两人的计划其实与李世民、李玄霸等五人的献策本质一样,都是将献策包装成歌功颂德。
他们先去找太子哭诉,说如果因为不赈灾而产生民乱,平乱所花费的钱粮会比赈灾多。而且民乱一生,陛下震怒,不知道朝中会有多少无辜大臣人头落地。
太子叹息:“是啊,这可如何是好?”
高颎道:“若陛下不想开官仓,以助长百姓懒惰,让百姓依赖朝廷,何不以为先帝先后祈福为名,捐赠钱粮给寺庙,让寺庙向天下百姓施舍善粥?陛下十分孝顺,一定会同意。”
太子道:“这……我试试。高公、宇文公可还有什么进谏?”
高颎和宇文弼将自己的进言交给太子,又道:“我二人已经淡出朝堂,本不该管此事。但即使已经半致仕,若当个睁眼瞎,就是对陛下不忠。”
太子严肃道:“我会将两位的话带到父皇耳中。两位公的忠心,我相信陛下一定分辨。”
高颎和宇文弼又联系了自己熟悉的人。
他们对自己熟悉的人说,陛下继位之后天下一直太平无事,百姓安居乐业,可见陛下一定会成为超越先帝的明君。这是陛下第一次遇到如此大的水灾,陛下心里一定很不是滋味。但天灾年年都有,天下是否动荡,只看君王是否贤明。陛下是一位贤明的君王,所以大可不必担心天灾会生出民乱。
高颎和宇文弼在警惕杨广之后,扯掉了遮掩眼睛那层纱,很快就分辨出身边哪些人是杨广的探子。
他们私下的话与太子传递的书信一同到了杨广那里。
杨广本来对两人又进谏很不满。看了太子的劝说之后,他心中稍稍平静。
或许太子说得对。以两人性格,如果两人看到了朝堂的问题还装聋作哑,那才是真的对自己不忠诚,对自己心有怨言,该杀。
他又得到了探子打听来的二人私下言论。
“高颎和宇文弼迂腐,正因迂腐,所以他们一旦被陛下的能力折服,就会真心敬佩陛下。”宇文述道,“他们现在无心进入朝堂,闭门谢客深居简出,一门心思为陛下编书。看来陛下能高枕无忧了。”
宇文述为高颎和宇文弼说好话,自然不是他良心发现。
李玄霸借着宇文士及的关系,向宇文述进献了大量香皂和还未发售的护肤品,至于其他奇珍异宝,那都是装香皂和护肤品的箱子和箱子夹层里的充填物,是顺带的。
宇文述贪财,但他是一个很好的贪官。只要钱给够,宇文述是真做事。
得了李玄霸的进献,宇文述便在杨广心情好的时候,为高颎和宇文弼说了几句好话。
高颎和宇文弼已经注定不可能回到朝堂高位,将来再惹到皇帝的可能性很小,所以宇文述放心大胆为这两人说话。
杨广相信宇文述的话。
“他们若是早些醒悟,现在也不至于去编书。”杨广冷哼,“怎么?现在讨好朕,是想回朕的身边,为朕做事了?”
宇文述想着李玄霸的书信,道:“以他们二人的执拗,估计不是想回朝堂,只是心里有什么就说什么罢了。我想他们二人甚至没发觉自己被陛下放逐了。他们是真心想做学问,也真心认为编书这件事是陛下给他们的重担,是信任重用他们,他们说不定还为这件事对陛下感恩戴德。”
杨广疑惑:“宇文弼就罢了,高颎从丞相被打发去编书,居然还要感谢朕?”
宇文述道:“高颎这个年纪本来就该致仕了。他当了两朝丞相,或许对丞相一职已经不是多看重。以臣之观察,如高颎这样已经不在乎权势的半只脚入土的老人,对身后名更看重。编书就是一件能获得身后名的大事,他怎么会不感激陛下?”
杨广仔细想了想,被宇文述说服了。
“没错,朕贬了他,他还得感谢朕!”杨广开怀大笑,“看在他感谢朕的份上,以前他眼瞎支持杨勇的事,朕不和他计较了。”
宇文述道:“高颎现在应该已经知道陛下远远比杨勇贤明。”
杨广又仔细看了一遍太子所写的书信,越看越得意。
这可不是吗?高颎一直都在夸他呢。高颎甚至认为父皇的大隋在他手中已经更强盛。他已经比父皇强了!
“罢了,虽然不能滋生百姓不劳而获的懒惰心态,但朕比父皇仁慈,这次就同意太子赈济……”杨广顿了顿,道,“不,是朕原本就打算赈济。朕要广开官仓赈济灾民,然后带突厥可汗去看朕的粮草有多充足!”
宇文述跪下道:“陛下圣明!”他有些狐疑,陛下怎么会突然拐到突厥上?
长孙晟反复看着儿子写的信,待快背下后,才把信烧掉。
“傻孩子,有些事,你连父亲都不应该说。你这是背叛了你的朋友啊。”长孙晟按压着太阳穴,有些头疼。
他自然知道长孙无忌没有背叛友人的想法,只是太信任自己这个父亲。
还有可能,长孙无忌根本就没有意识到他们这场友人聚会代表着什么!
原来李二郎和李三郎私底下对陛下有警惕轻视之心,陛下对李二郎和李三郎的宠爱,真是错付了。
长孙晟刚这么想,又叹气:“也不是错付,是各取其好。”
李二郎和李三郎讨好陛下,和他与宇文述等人讨好陛下有区别吗?
同样,李二郎和李三郎私下对陛下的警惕,和自己等人也没有区别。
若不是知道陛下的本性,他们怎么能成为陛下的宠臣?
只是无忌啊,你怎么这么天真?
若不是李二郎已经是自己的准女婿……
长孙晟心头一凛。若李二郎不是自己的准女婿,他就会告密吗?
不,他不会。
因为李二郎和李三郎如此年幼,又是陛下的亲戚,他向陛下告两个八岁孩童的状,这只会被当作一个笑话。
年纪,是李二郎和李三郎目前最大的保护。
这两个孩童是否知道这件事?
长孙晟再次感到这两个孩子的深不可测。
“这是好事。”长孙晟思索了许久,释然地笑了,“不过无忌需要被敲打。他若想彻底融入李二郎和李三郎建立的这个小群体,成为李二郎和李三郎的至交好友,如此鲁莽的事,不可再做了。”
长孙晟写信给长孙无忌,详细教导长孙无忌在此事的不妥之处,让长孙无忌向友人们道歉。
他送完信后,等着陛下召见。
长孙晟刚看到信后,就在陛下那里委婉进言,突厥还不够听话,甚至因为大隋刚刚换了一个年轻的皇帝心思有些浮动。
他们听闻陛下刚登基就平叛,还刚建造了东京和运河,可能国力空虚。陛下最好给他们展现一下大隋的国力。
长孙晟知道皇帝好大喜功,喜欢炫耀排场。所以陛下一定会以为他是在顺从自己的心意,劝他厚待突厥可汗。
但他着重提了粮草和兵马。待太子的书信到了之后,陛下若看到官仓的粮草,或许会联想起他所说的话,将开仓赈济一事,与震慑突厥联系起来。
“我只能做到这么多了。如果事能成,那李三郎……李玄霸对陛下的心思也猜得太准了。”
长孙晟想着李玄霸的模样,居然对一个孩童起了警惕之心。
一个比自己这样的陛下宠臣还能看透陛下的心思的孩童,他将来会是大隋的贤臣,还是成为比宇文述更大的奸臣?
长孙晟又想起自己那位正直爽朗的准女婿。
他有些好奇,如果李玄霸走向了谄媚奸邪小人的路,李世民会和弟弟决裂吗?
“阿嚏。”换季了,李玄霸又得了一场小风寒。
李世民这次没得病。他叹气道:“阿玄啊,你什么时候换季才会不得病?”
李玄霸嗓子难受,用心声道:【或许下辈子。】
李世民赶紧道:“可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你现在还小,等你再长大些,身体肯定就会变好。来,喝药。”
李玄霸像是瞪着仇人一样瞪着苦药。
李世民催促:“快喝!”
李玄霸闭着眼,痛苦地将汤药一饮而尽。
如果他还有下一世,一定会从唐太宗黑转变成坚定不移的中药黑。
等收拾好药碗,李世民才坐到李玄霸身旁说正事:“长孙四郎被他父亲骂了一顿。他来向我们道歉,说不该把聚会的事告诉父亲,父亲已经斥责他的不谨慎。你正在睡觉,我没让他进来吵你。”
李玄霸灌下一杯蜜水冲淡嘴里的怪味:【哦豁,惨了,长孙将军已经知道我俩对陛下有异心。】
李世民黑线:“我觉得还没有到有异心这么严重的程度吧!”
李玄霸道:【无所谓,既然他选择了让长孙无忌告诉我们实情,就说明他站在我们这边,不用太警惕他。】
李玄霸其实被这个消息吓了一跳,冷汗都冒出来了。长孙无忌这“失误”,很可能真的坑到他们。
长孙晟的反应,让李玄霸松了口气。看来长孙晟不仅对杨广看得很透彻,对自己和二哥也将杨广看得透彻一事,还报以欣慰和支持的态度。
姜还是老的辣。无论是两位老师对皇帝探子的反运用,还是长孙晟的敏锐,都给李玄霸又上了堂大课。
或许等长孙晟病重的时候,自己可以给他剧透一番,安安他的心,让他能够安详地离去。
虽然你嫡长子把你的继室和幼子幼女赶出门,并导致了你继室的早逝,但你的女儿当了皇后,儿子当了丞相。你可以放心闭眼了。
李世民捧着蜜水问道:“阿玄,你在想什么?怎么笑容这么阴险?”
李玄霸条件反射回答:【哦,我在想在长孙晟病危时告诉他长孙安业流放,长孙无忌自缢,他会不会被气活……】
正在喝蜜水的李世民:“噗!!!!!”

李玄霸只剩下咳嗽, 不需要喝药的时候,李世民生病了。
他晚上做噩梦,惊醒几次, 第二日就开始流鼻涕。
李玄霸将苦药递给李世民, 李世民看着弟弟的眼神十分幽怨。
李玄霸毫不心虚地与哥哥对视。
瞅什么瞅?和我无关!
李世民默默喝药, 默默憋屈。
李玄霸好奇:【你不问更详细的内容吗?】
李世民喝完苦药,一副人生看淡的沧桑表情:“我还小,等我长大些, 再来承担这些重负吧。”
李玄霸同意:【我早就说过了,叫你别问,等你长大了再告诉你。】
李世民想把鼻涕擦在弟弟身上!
“我问什么了?!”李世民对弟弟的颠倒黑白表示强烈愤怒, “我什么都没问!”
李玄霸想了想,发出一连串咳嗽敷衍过去。
李世民只病了三日就恢复了元气。
李玄霸则仍旧在咳嗽, 连晚上都会咳醒。
但御医和孙医师都说李玄霸这副身体吃多了药也不好, 只是一点咳嗽,最好靠自己撑过去。如果实在是咳得厉害了,就吃几片用蜂蜜腌制的枇杷叶润润喉咙。
夜咳太耗费精力,李玄霸便向老师们请了假,白日里不咳的时候就补觉。
李世民还是要上课的。李玄霸的夜咳影响不到他。
兄弟二人虽然还是住一个院子, 但在他们八岁生辰时就分床睡了,各有一个小屋子, 可以按照自己喜欢的方式布置。
李世民有些担心李玄霸晚上没他照顾睡不好。
但这是李玄霸坚持要求分床睡的,因为二哥的睡相随着他开始疯狂窜个子,变得十分的不老实。
他们这个年龄正是长个子的时候, 腿偶尔会抽筋, 晚上做梦时也会疯狂乱动。
李玄霸还算安静, 顶多翻身勤了点。
李世民就厉害了。他有一次在梦中打了一套长拳, 生生把李玄霸给捶醒了。
李玄霸不敢置信地坐起来,借着月光看哥哥在床上先练拳,再双腿来回踢蹬奔跑,最后腿脚结合,一边跑一边乱打一边说梦话“杀”。
你要杀谁啊?!是不是你还要来一个“吾好梦中杀人”?!
正在长个子的小孩睡相真可怕。
窦夫人得知此事后,大笑着给两人分了房间。
他们的房间是挨着的,书房仍旧公用,房间之间还有一道小门直接相连,不需要先出门再进门。
那之后,李玄霸终于睡上了好觉。
不过睡午觉的时候,两人还是习惯性地在书房榻上一起将就一下。白天李世民睡眠浅,睡相还算老实。
或许小小的唐太宗不是“吾好梦中杀人”,而是“吾好夜中杀人”。
当两个孩子刚分床睡时,窦夫人有些担心两个孩子是否能睡得习惯。
李世民也抱怨,他已经习惯醒来时先看看弟弟有没有盖好被子。如果他习惯性地往旁边一摸,结果什么都没摸到,肯定会惊醒。
听到哥哥说的话,李玄霸有一点感动,但还是坚决不肯和睡相变差的哥哥一起睡。
当晚,十分担心的窦夫人前来看两个孩子是不是不习惯。两人都睡得特别香。特别是李世民,一个人睡在了床的正中间,那四仰八叉仰面酣睡的模样,别提多惬意。
窦夫人心情复杂。结果就只有她担心得睡不着吗?
特别是二郎!你看你睡得多沉!捏你鼻子都不醒!
窦夫人没来由的有些难过。在看到两个孩子虽然分房睡了,但还是一如既往亲密,她才好受一些。
高颎、宇文弼和虞世南将李世民的课减少了一些,让他早些回家教弟弟。
李世民蹦蹦跳跳上完课就立刻回家,给李玄霸补课。
自从学习了骑射之后,李世民的心就有些定不住,不像五六岁那样能安静看书,学习文化课的态度敷衍了一些。
只有当李玄霸生病的时候,李世民又变回了那个能静下心来读书的乖巧学生。
“因为我现在不仅是学生,还是你的老师。”李世民卷起书本,模仿高颎授课的神态,“好好学,别偷懒。”
李玄霸乖乖听课。
性子随着年龄增大而变皮了的李智云趴在李玄霸的背上,脑袋从李玄霸的肩膀上探出来,也乖乖听课。
李世民吐槽:“你这不能算乖吧?”
李智云道:“小五就是乖!”
李玄霸道:“趴趴小五难道不乖?”
李世民翻白眼。如果小五变成了李元吉那样的小混球,肯定都是阿玄的错。
李玄霸的咳嗽彻底好了的时候,杨广已经来到榆林,准备回洛阳。
同时,杨广给东京洛阳改了个名字,从此以后就叫“东都”了。
朝中不知道“东京”和“东都”有什么区别,大概是因为皇帝喜欢吧。
皇帝不仅把“东京”改成了“东都”,还改了许多称呼,比如把州改成郡,把度量衡改回汉制等。或许他是以这种方式来彰显自己要让大隋像大汉一样强盛的决心。
李玄霸能重新上课时,水灾已经结束。灾民们结束了流浪,回到遍地狼藉的故乡,从淤泥中重建家园。
杨广没有通过佛寺,直接以皇帝施恩的名义给灾民们发了赈济粮。
他还特意派兵将灾民接到榆林,然后当着启民可汗等突厥贵族的面给这些灾民赐予食物。
食物很多,灾民吃不完还能拿走,纷纷跪谢皇帝天恩。
突厥贵族惊讶大隋的富庶,恭维皇帝的仁慈。
他们说,若是在草原上遇到了灾祸,吃不饱的牧民直接就会被抛弃。牧民的价值还不如牛羊。也只有中原王朝这么富庶,才会把珍贵的粮食赐予没有价值的贱民。
突厥贵族虽是恭维,但也是说的大实话。
杨广对左右感叹道:“突厥可汗真是太残暴了。大隋的百姓当庆幸他们是朕的百姓。”
左右大臣纷纷赞同。
高颎虽不在朝廷中枢,他在朝中交友无数,皇帝北巡的事还是会很快传到他的耳中。
比如皇帝要求把灾民送到他面前,由他亲自赐予粮食;
比如皇帝又和巡幸江都时一样让沿路进贡精美的食物,雁门太守丘和进献食物精美便升官,马邑太守杨廓让皇帝不满意就被皇帝免官,沿路官员争相比拼进献食物的奢美程度;
比如皇帝让宇文恺造观风行殿和行城,行殿和行城就是陆地上的“龙舟”,连马都难以拉动,需要许多人一同拉动才能在陆地上行走;
比如皇帝走到榆林的时候心血来潮想要修长城,于是征发百万丁夫,西起榆林东至紫河,二十天内修完了一条长城;
比如皇帝终于来到了太原,觉得这里很好,立刻要求建造晋阳宫;
比如皇帝又想去大臣张衡家看看,但不想绕远路,所以征发太原百姓加急新修了一条九十里驰道直通张衡家……
至于用过分奢侈的排场款待陪同入关的启民可汗什么的,都是小事了。
这些都是八月二十三日,皇帝到达东都洛阳之前,所下令做的事。而皇帝四月底五月初才离开京城,开始北巡。
在皇帝回到东都洛阳的宫殿时,长城和驰道已经修完,只剩晋阳宫正在加班加点地修建,应该很快就能完工了。
高颎得到这些消息时面如土色。
他现在万分确定了,他一定是死在这次皇帝北巡途中。
因为如果他跟随皇帝北巡,肯定一路上劝谏都不会停。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当他得知了皇帝所做的事时,连长城和驰道都已经修好了。
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他们的劝谏就成了抱怨。明知道皇帝不会听,这奏章,他们都懒得上了。
高颎都有些破罐子破摔地好奇了,现在杨广所做的事他都觉得匪夷所思了,接下来杨广还能做到何种程度?
百姓刚从乱世过来,刚经历了先帝治下短暂的和平时代,所以对苦难的忍耐力很强。
先帝的统治也不算多温和,但对比乱世,百姓还是幸福许多。百姓肯定不愿意回到乱世。
可这样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大隋的二世而亡与秦朝的二世的二代而亡不同。秦朝建立的时候就先天不足,摇摇欲坠,遇到一个荒诞暴虐的昏君立刻就坠入了深渊。
先帝已经给杨广打造了一个盛世雏形,这是王朝的上升期啊。杨广要怎么做,才能与秦二世肩并肩?
李玄霸得知这些事后,也对大隋百姓的忍耐度和能干程度感叹不已。
杨广能一边巡游一边让百姓修驰道,丝毫不耽误巡游进度;建长城也是临时下令,等巡游结束长城就修完。
对比秦始皇修驰道和长城的速度,一定是大隋的生产力有了长足进步,才能造就如此可怕的“大隋速度”。
只看大隋上架和完成大型工程的效率,杨广被列为“千古一帝”备选真是实至名归。
李世民、房乔、杜如晦和长孙无忌听了李玄霸的感慨,都为李玄霸竖起大拇指。
阴阳怪气,李三郎真的很有一套。
他们几人中,除了长孙无忌傻乎乎的,杜如晦是唯一还对皇帝抱有希望的人。
毕竟皇帝才登基四年,改元三年。将来会变成什么样,杜如晦认为还不能就此断定。
在他看来,皇帝的一些决策的目的是很正确的,只是实施的过程实在是太粗暴。或许这是皇帝刚登基,处理政务还不娴熟的缘故。
杜如晦虽是京兆杜氏,但不是主脉,对朝堂消息了解不多。现在他从李世民和李玄霸这里得到了第一手消息,对皇帝的滤镜彻底破碎。
他开始考虑,当什么备选官员,等什么选官,不如回家啃老隐居得了。
朝堂中许多人与杜如晦一样有些灰心丧气。连高颎和宇文弼都退居二线了,皇帝想做的事没人敢阻止。
仁善的太子殿下也不敢。
高颎原本对太子很有好感。他以为若是太子杨昭能够成功继位,一定能将大隋延续下去。
可惜太子的身体不好,恐怕没有杨广活得长。
但现在杨昭装聋作哑的模样,让高颎失望了。
他知道太子的难处,不愿意惹皇帝忌惮。但哪怕做做样子,只递一道诏书表明一下态度也行啊。
至少太子这样做了,群臣和百姓心里会有一个盼头,认为至少太子还是宽厚的,只是基于他只是太子、儿子,所以不好劝谏太过。
如果太子实在是太怕让皇帝忌惮,可以不用所有事都劝谏,只拿一件事劝谏,比如修长城的时间要求不要那么苛刻都行啊。
可太子什么都没做。
他连赈济都是灾民到了大兴城门口,才在高颎和宇文弼的请求下向皇帝进谏。
太子对人是很宽厚仁善,但他太小心谨慎了。
这或许是对的。
太子首先要保住自己的地位和性命,当了皇帝之后才能施展抱负。如果惹皇帝不喜,太子就算品行再高尚才能再突出都没有意义。
高颎理智上知道太子的选择是正确的,但他仍旧难免失望。
每当他想起如今的太子,就忍不住挼李世民的脑袋。
李世民虽然不明白为何老师突然挼他的脑袋,但他察觉到老师很不开心,便乖乖让老师挼了。
高颎看着李世民孝顺师长的模样,心里又是高兴又是酸涩。
李世民什么都好,就是年龄太小了。
北巡不仅让高颎对杨广和杨昭彻底失望,也让高颎对李玄霸再次刮目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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