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深处—— by姑娘别哭
姑娘别哭  发于:2024年04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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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卫已经闯入,娄擎却骂他们:“滚!滚!”衔蝉听到他们缓缓退出去,轻轻带上门。她又故作要喊人,被娄擎急急喝住。
“不要喊叫!”娄擎似乎是怕了,要衔蝉给他倒水喝。衔蝉照做,扶着他脖子猛灌很多水。衔蝉的目光透过他微敞的衣领看到他胸前细细密密的微微凸起的青色血管,担忧自己看不仔细,手一抖,水洒在他衣襟上,便张罗着给他换。
娄擎来之前不知是饮了酒还是怎样,脸愈发的红,人也没有力气,任由衔蝉摆弄他。衔蝉脱掉他的衣裳,看到他恐怖的身体,又不动声色帮他穿上衣服,而后坐在一边照料他。
娄擎似乎不敢被人看到他这副模样,这其中必定有其他衔蝉不知的隐情。
奇怪的是,待娄擎醒来,好像忘掉了一切。他抚着自己的脸道:“为何有些疼?”
衔蝉看他目光比从前清爽些,周身的房气也退一些,适才那一场大睡好像令他还了童。不知又在玩什么花样。
“我打你了。”衔蝉将自己红肿的手背给他看,等着娄擎处置她。
娄擎却不打不骂,摸着脸道:“舒服。”
他显然也将飞奴的事忘了,起身匆匆走了。下一日就是除夕,他这样匆匆不知要去哪里,一路经过一道道圆月拱门,最终消失了。
院子里一片寂静,衔蝉目送娄擎消失后,一转身,看到墙头依稀有个影子跳了一下,紧接着又一个影子跳动。她看了眼飞奴被关着的方向,拉着秋棠回屋,关好了门。
秋棠眼尖,指着外头屋顶方向,衔蝉摇头,要她不要声张。这院子里里里外外多少暗哨,能这样进来的人定然不是简单人物,但衔蝉知晓他们一定是奔着飞奴来的。
飞奴回到与花儿一墙之隔的黑漆漆的屋子里,听到花儿敲墙,片刻后听到窸窸窣窣的声响,他爬过去,看到花儿在最角落里挖了一个小洞,二人均凑过去,这样讲话有如耳语一般。
“老去风月楼的那个,是霍言山的父亲吗?”花儿问。
飞奴沉吟半晌,决定不再骗她,于是说道:“是。”
“是他在城里闹鬼吗?”花儿又问。
“是。”
“他也要杀那母子吗?”
“是。”
外面窗上有黑影一闪而过,花儿忙住了嘴。外头把守的小太监闷哼一声,被人接住了,轻轻放倒在地上。紧接着有撬锁的声响,而后走进飞奴的屋子。他们依稀是在比划,花儿挖的那个小洞里传来一阵与飞奴身上截然不同的味道,那味道似是柳絮混合泥土,闻之令人悠然。
隔壁闯入的人功夫了得,这一来一去竟不带声响,待他走了,花儿挪到小洞口,唤:飞奴,飞奴!
可是飞奴许久才幽幽转醒,对花儿说道:“别急,没死。”
“你身上到底是什么香?”花儿问他。
“索命的。”飞奴苦笑道,而后费力爬到墙边,轻声叮嘱花儿:“那狗皇帝眼下中了毒,一时半会儿反应不过来。我看他中的不止一种毒,还有一种许是常年累月不知不觉之间下的。是衔蝉吗?”
“我猜是的。”
飞奴嘿嘿笑了声:“狗皇帝大限将至了,明儿就是除夕了,他活不到初一。”
“不,你不知道,他有神医。”
“不重要,咱们柳条巷的人会杀死他的,且等着吧!”
二人又讲了许多话,飞奴这次没有隐瞒,将一切都告知了花儿。他此番前来就是为刺杀狗皇帝母子,而霍言山的父亲也带着三千死土埋伏在城外。他们身上的异香自花、虫、蛇、豹中提取,闻者会生幻想,听人摆布。
花儿知晓飞奴的和盘托出是霍老先生的意思,他既然来到京城,就是要成事,显然霍老先生要拉拢她。
飞奴还提起戒恶,他说:没猜错的话,那个戒恶和尚与霍家人有渊源。
这一晚的白府灯火通明,懈鹰将三巷的动静说给白栖岭听,他趴在屋顶上眼见着黑衣人在远处无声地跑,一直躲过侍卫跑进了三巷。
“这下知道那“贵客”的住处了吗?”
”不必查了。”柳公推门而入:“人找上门来了。”
日府外一顶小黑轿子踏雪而来,过院门,走门廊,最终落在白栖岭书房外。那贵客的脚底不能沾泥似的,被人半抬着进来。
柳公转身关上门,那贵客这才掀掉头顶的黑纱,而后扯掉脸上的假面,露出一张即便老了,却仍惊人的脸。
贵客是江南霍家的掌门人,江湖人称霍琳琅。
霍家在江南留下无数佳话,其中当属霍琳琅而立之年在宫中冲冠一怒为红颜,其中缘由众说纷纭,但总归逃不过霍玲琅的竹马青梅被招进言侍奉,在宫宴之上被当时的一个妃子百般羞辱,最终投了宫中那面静湖。
此时已年过古稀的霍琳琅早看不出当年英气,举手投足动作很轻,衣袖带起一缕幽香。
先是擅自作主寻了一把椅子坐,而后看向白栖岭问道:“与我儿可有几分相像?”
他没有自报家门,偏要这样问,白栖岭对他身份早有猜测,当下更是验证了。于是点头:相像。
“我儿败在二爷手下,按道理说我不该前来,但今日情势有变,不得不与二爷打个照面了。”
“霍老所说的情势有变,莫非指家妻被皇上抓走一事?”
“是,也不是。”
霍琳琅从衣袖中拿出一份密报交与白栖岭看,这应当是被拦截的一封,白栖岭看后即焚,问霍琳琅:“霍老需要我做什么?”
“其一:把那个戒恶和尚交给我;其二:借你炮火一用;其三:借霍灵山孙燕归的乞丐们一用。”
霍琳琅直呼花儿大名,意在告诉白栖岭:不必隐藏,你们的底细我清清楚楚。白栖岭是聪明人,此刻也明白了花儿为何要自投罗网。她大概意识到了若她被抓走,会打破面前这位老人的计划,他许是要慢慢筹划,但如今多方情势凑在一起,由不得他慢来了。花儿是在逼他出手!
“那霍老能给我们些什么呢?”
霍琳琅捋着美髯,微闭着眼睛道:“待我霍家大仇得报,这天下,交给谷家。”
霍家人是否可信还有待商榷,他开口就是天下,好像对这天下已是胸有成竹。白栖岭并未应他,只说:“戒恶既把性命托付给我们,我们自然不能交与您,哪怕您工位是旧相识;炮火,您只需说在何时,朝哪放,伤及无辜,不允;至于家妻的主,恕我直言,我做不了。”
白栖岭衣袖一摆,要柳公送客。他才不管面前的人是什么命门又或是几朝元老,霍家人的心思没人能猜到,他也不准备猜。
霍琳琅见白栖岭坚决,便问他:“这京城里多少布防,凭你们这些小打小闹就能撬开?你可知那暗道又有几条?城门上的暗哨有多少?埋伏多少死士?你只管把人给我,我把天下给你。”
白栖岭发觉这霍琳琅做“贵客”时看起来满身风骨,一旦脱下那层衣皮,便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霍家人”,一个发迹于鱼米之乡的满腹算计的权臣。
世人送他“琳琅”的称号,如今想来,真应了他的心思!
霍琳琅见白栖岭不为所动,则淡淡一笑:“如今你的夫人,怕是只有我霍家能救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几天前就要复更了,却得了乙流烧了四天,浑浑噩噩无法动笔,导致拖到了今天。真的很对不起大家了!
接下来两周每周会有4更,然后恢复日更到完结
大家可以等到完结一起看,抱歉这次因为我个人原因追更体验不好,给大家鞠躬

第99章 春闺梦里人(二十八)
“如今那三巷的院子里是何情形了?”白栖岭话锋一转, 假意打探起三巷来。
霍琳琅在此事上无意欺瞒,便一五一十与他说了。那院中关了一些人,都是狗皇帝这几日偷偷抓的人, 孙燕归自然也在其中。除却孙燕归外, 那成衣铺子的掌柜、街上的要饭花子、客栈的小二都在其列。这些人,好些的饿着, 坏些的上了刑,不日将死。
“果然。”白栖岭点头:“当今圣上果然城府颇深, 不声不响做下这许多事。”
草包做不了帝王。
霍琳琅手抄进衣袖, 催白栖岭:“如今耽搁不得了, 二爷不妨快些决断。”
“话已至此, 我也想与霍老要一件东西。”
“什么?”
“十年前,霍公子从七皇子娄褆手中借走一本书不曾归还。如今可能还了?”
霍琳琅闻言终于抬眸, 静静看着白栖岭。霍家人在生意场上与白栖岭多有交道,知晓此人不能小觑,加之他身份成谜,野心又未知, 更是对他多有提防。如今他提起那本书,更叫人意外。
“这些年霍家人颠沛流离, 一本旧书早不知去了哪里。”霍琳琅搪塞道。
“那只能送客了!”
白栖岭起身送客。霍琳琅又上了那顶小黑轿, 飘飘忽忽进了雪里。单就功夫来说,抬轿的二人绝对是世上顶尖的高手, 出了白府大门, 转眼就要消失,任谁都跟不上。
下一日就是除夕, 家家户户都挂起了灯笼。白栖岭特意安顿在年后走, 想与花儿一起过一个真正的年, 她却跳下马车故意被抓走了。
静谧的京城暗藏着杀机,这杀机一直蔓延进宫内。
此刻太后的寝宫灯火通明,宫人蹑手蹑脚,生怕吵到正在礼佛的主子,招致一顿毒打。老太监见惯了这等场面,私下与小徒儿说:但凡能在宫里活下来的主子,最终都会潜心礼佛。年轻时争名逐利犯下的罪孽,年老了要到佛祖面前忏悔。如今这位更是虔诚,如今日夜跪在佛前,不知要洗的是哪宗罪。
哪怕外面动静再大,太后连眼都不睁。
宫人来禀,皇上来探望太后了。太后也不做声,意思是要他候着。在她的面前摆着几根签,她随意抽一根,不出意外又是上上签。
娄擎不请自入,站在佛龛前看了会儿,而后道:“母后,儿臣这几日身子骨不舒服。适才宫人端上来的清粥,儿臣看着恶心,便命他们端去喂猫。也是坏事,不过是一碗粥,那猫喝了后先是如醉了一般在地上打晃,紧接着口吐白沫,最后爪子一蹬,死了。”
太后从佛龛前站起,娄擎上前扶她,用力捏紧她衣袖。
“你宫里出问题了?查了吗?”太后问。
“查是查了的,查不出什么来,随便抓几个杀了,眼下血还没刷干净。只是母后,儿臣宫里的人多是母后当年千挑万选出来的,儿臣不好大动干戈。”
“皇上这是何意?莫非怀疑到自己母后头上了?”太后讥笑一声:“这怕是一场离间计,皇上万万不可中了旁人的圈套。”
“儿子也是这样想。”娄擎接过宫人端来的炖盅,舀起一汤匙送到太后嘴边,太后别过头去:“哪里就要皇上动手了?这种事命奴才来就好。”
“母后还是吃吧,儿子不过在尽孝罢了。”娄擎的汤匙分毫不让,太后躲他,他追上去,最后索性突然捏住太后脸颊,强迫她张开嘴灌了进去。
宫人纷纷跪在一边大气不敢喘,唯有太后身边跟了三十余载的太监上前道:“皇上,太后这几日忧思难挡食不下咽,每餐只细嚼慢咽几口。还是由奴才来吧!”上前阻拦,却被娄擎一脚踢翻在地。
娄擎指着他骂:“朕伺候母后吃饭,岂容你推三阻四!来人,给我拖出去杖毙!”
“皇上息怒。”太后淡然开口,对那老太监摆手:“下去吧,我们母慈子孝,你等不必担心。都下去吧!”
“母后不许儿子杖毙他?”
“他不对,我自然会罚他,皇上何必动气呢,不值当的。”太后言毕,众人立马行动,倒显出娄擎在这里微不足道了。娄擎自然明白,却仍旧抖他的威风,把炖盅摔到地上,众人却似是意料之中,匆匆走了。这偌大的屋子只剩母子二人。
太后像当年为数不多的时候一样,起身到娄擎面前,帮他正衣冠、理发髻,一派慈母景象,起初娄擎还抵抗,半晌后终于颓然坐下去,任由太后哄他。
“儿啊,你说你宫中的人给你下毒,想到那些人是母后为你挑的,便将那下毒的罪名安到了母后头上。那你跟母后说说,你死了,对母后有何好处?你死了,又于谁有益?”太后轻声细语,站在那里轻拍娄擎的肩膀:“你再想想,若你与母后有了嫌隙,杀了母后,又有谁最快意?”
娄擎抿唇不语。从前每每这样的时刻,母后都犹如一只被剪了指甲的老猫,温柔慵懒,扒拉他这只将死的耗子,将母子之情衬托得十分诡异。
太后见他不言语,就对他说:“今日母后不瞒你了。如今京城这风浪都是江南霍家搞出来的。那霍家人去了滇地,学会了用蛊,在京城里装神弄鬼。目的就是为了将你拉下皇位。母亲该做的做了,然而那霍琳琅狡猾至极,我的人追他几日都追不到他影踪。皇上前两年偶得的高手或可派出一举杀了他。”
娄擎抬眼看她,那霍家人身上的香他是领教过的,在三巷衔蝉的屋子里,那个叫飞奴的头目身上散发出的屡屡味道,一直缠绕进他的心头。他浑身气血涌动,头脑却一点点被掏空,在他昏睡的时间里,恍若做了一场旷世的梦。那梦,真是离奇。
他被带回到儿时的后宫里,母后的寝宫里,他趴在门口看,父皇手中握着一把软鞭,用力挥向母后的脊背,口中逼问着她什么。娄擎依稀听出是在问:“她人呢!人呢!”
母后哭着喊冤枉,无论如何都不说。娄擎依稀听到她说:臣妾会照顾好这个遗孤,臣妾不会将此事说给任何人听。皇上,皇上。
娄擎年幼,不懂这是何意,这记得父皇暴戾,往后再见他就有几分瑟缩。
娄擎在梦中再次窥见儿时的情形,当他睁开眼后,许多事茅塞顿开。那霍家的香当真如此厉害!能教人想起深埋记忆深处的事!
此刻太后要他去剿杀霍琳琅,这分明是一个杀招。母后啊母后,要将自己的儿子推进地狱。
娄擎对霍琳琅的记忆无多。
他只记得儿时宫宴之上,霍琳琅与父皇母后闹了不愉快,匆匆告退,而后举家退守江南,这些年只匆匆露过几次面,其余事情皆由他的儿子霍言山代劳。霍家去往滇地后,便自封为王,自此朝廷对他彻底失却了管束。霍家不还朝,朝廷拿他无法,久了,娄擎便将那霍琳琅抛诸了脑后。
“母后,儿臣有一句不知当问不当问?”娄擎鼻腔里拱出这么一句话来,一双眼闪过不明神情,最终落在脖颈上的串珠上。
“你我母子连心,有何当讲不当讲,尽管问便是。”
“坊间都传母后不是儿子的亲生母亲,儿子这几日不知着了什么魔,做一些离奇的梦。梦里父亲鞭挞母后,问母后为何要将人害死。儿子在梦里怕极了。”娄擎突然像一个孩童一样跪在地上抱住太后的腰,带着哭腔道:“母后,儿子害怕,母后,这梦是真的吗?”
“梦,就只是梦。”太后拍着他后背:“母后待你如何你心中清楚,为了你登上皇位,母后受了多少委屈?你梦里梦到的你父皇鞭挞母后是真的。”太后说着说着潸然泪下:“你父皇他…他…他何止鞭挞母后啊…十八般刑具,都用在母后身上,母后命大,懂隐忍,才熬到今日…”
太后似是想起了伤心事啜泣了起来,娄擎听她哭着,也辨不出几分真假,但好歹表面被她安抚住了,最终为太后递上一块帕子,依稀是冰释前嫌,又变回母慈子孝。只是当他走出母后的寝宫后,回头冷冷看一眼那院子内的不冻水系,衣袖一甩,走了。
娄擎回到宫里,看到那宫人已将地上的血清理干净,小太监战战兢兢端上一盅高汤:“皇上,该喝汤了。”
“先让那只猫喝。”
娄擎要宫人抓来许多猫,银针试毒已然结不了他的心疑,他要眼睁睁看着猫喝下去,猫若无事,他便喝了;猫若有事,便推出一两人陪葬。那婴孩嫩骨熬成的汤,他如今像先帝一样离不开了。
待喝了汤,屏退左右,灭了灯,一个幽幽的影子站到了他面前。他与之耳语一番后方躺到床上。
又是梦。不,已分不清是梦是醒,这一次梦到他梦到母后将绣花针扎进一个女子的皮下。那女子死死抱着手中的襁褓,生怕自己的尖叫声吓到襁褓里的孩子,于是咬紧牙关一声不哼。
“是朕,是朕,那襁褓里的孩子是朕。”娄擎从梦中惊醒,大滴的汗珠落下来。
“是朕,是朕。”飞奴悄声给花儿诉说娄擎可能会做的梦,花儿闻言非常震惊:“所以你们给他种了梦?”
“是他自己原本就有所怀疑。”飞奴道:“霍家人擅用人心,知晓他母子二人的症结。”
花儿听到飞奴讲话的声音愈发弱了,便担忧地问他:“你可好?”
“好,好。”
“这次事了,若是活着,你会去哪?”花儿问他。
“为自己报仇。”飞奴这样说:“如今命不由我,但总有由我的一天,我要为我自己报仇。”
“你还没忘记那野猫的事。”
“忘不了。”
外面开始有响动,那被砸晕的小太监应是站起来了,揉着脑袋左顾右盼,最终决定瞒下这件事。可他头痛欲裂,压根站不住,再看看紧锁着的“牢门”,准备偷个懒。
他的脚步声去了,紧接着有蹑手蹑脚的动静,来拨弄花儿门外的锁。
花儿闻到熟悉的味道,还有那沉静的呼吸声,知晓是衔蝉,便挪至门边轻声唤她:“衔蝉。”
拨弄门锁的声响停下了,衔蝉的脸凑上前去,压低声音道:“花儿,果然是你?”
“是我。”花儿听出衔蝉有些急了,忙安抚她:“我自己进来的,你不听管我。但是衔蝉,照夜不见了。”
“他被抓来了吗?”
“不出意外也是在这里。”
“衔蝉。”飞奴轻声叩门,将衔蝉引到他门前,叮嘱她:“天亮后狗皇帝还会回来,他若在你屋里睡觉,你可以在他耳边喊:娘亲、娘亲。”
“我记得了。”
衔蝉冒死前来,又匆匆离去。这深宅大院这一晚这样不寻常,异样静谧。衔蝉先是叫秋棠出去探看,发觉少了很多人,又故意制造出响动,平日里来得快到侍卫却并未出现。她这才敢出来。
心中记挂着失踪的照夜,回到屋内一直在思索:照夜会被关在哪里呢?天已擦亮,衔蝉听到各屋开始有了动静,有人依照约定,将香灰倒在门廊下,一时之间各种香味弥散开来。小太监又开骂了,骂他们不长眼,整日找麻烦,待会儿主子照惯例来了又要怪罪了。
这时外面突然刮起了一阵飓风,将衔蝉的屋门吹开了。秋棠抱怨了一句忙去关门,二人费了好大力气用力推那门,此时屋顶瓦片被掀开,有人从屋顶被掀下来,秋棠惊得睁大眼睛,关上门后对衔蝉道:“怎么回事,这一阵妖风!”
衔蝉想起墨师傅曾说:天下大变之前多有异兆,这一年先是不停的雪,再是这妖风。
外面天地变黄,狂风卷着飞沙走石,一时之间一切都看不清了。众人都关紧了门窗,任由那妖风拍着门,将极寒送进屋子里,都速速回到床上裹紧了被子。办差的小太监也裹着披风回到脚房内,见那风没有停的迹象,索性烫几壶酒对饮起来。
衔蝉听到她的屋门开了,一个身影闪了进来。她从床上跳下去,看到消失的照夜。
秋棠见状,忙将照夜推进里屋,而她则守在了门外。
衔蝉心口剧烈起伏,含着泪水道:“花儿说你消失了,我还想去寻你。你不是也被抓进来了吗?”
“被抓的那人不是我。”照夜上前一步,握住衔蝉的手,将她带进怀里,唤她名字:“衔蝉,衔蝉。”
衔蝉用力抱紧他,哽咽一声:“我想你好苦啊!”
“衔蝉,你听我说。”照夜抱着衔蝉说道:“我知你这几年为何留在这里,如今机会就在眼前。在距你最近的那个拱门后头,第三棵树下,我埋了东西给你。风止了你去拿,别怕被人发现,那些侍卫已经被杀干净了。”
“你们杀的吗?”
“不,不是。这其中有很多事,待一切结束我会与你说!”照夜又再次抱紧衔蝉,颤抖的嘴唇落在她的额头:“衔蝉,如今情势吃紧,好在花儿和飞奴都在这里。我也能放心去了!”
“你去哪?”
“我…”照夜想与她做些什么,又怕她担忧,只是笑道:“别怕,我不会有任何事。你只管放心!”
外面飞沙走石,没有停歇之意,照夜不得不走,衔蝉见他好歹见他一面,心微微定下来,又觉得这非同寻常的除夕光景怕是真要出大事了!
那唱戏的不知为何,突然在自己屋内扯起了嗓子唱了起来,在呼嚎的北风中,他的嗓音格外凄厉,没有丝毫委婉的戏腔了。
不仅是他,风中弥散着一股奇怪的味道,被吹进了各个屋内,有人从床上坐起来,开始砸东西,口中嚷着一些奇怪的话。
这瘆人的氛围蔓延到了京城的各个角落,孩童开始在襁褓里不停地哭,而狗吠声一声又一声,直叫得嘶哑。老人一边寻东西抵门一边抱怨:“大过年的,怎的刮起这样的妖风!怕是要出事!”
客栈掌柜钱空命小二关紧门窗,自己则跑上楼去,守在一扇窗后,将窗纸捅个窟窿,眼贴上去向外看:那条御街之上,几十匹战马上驮着一个个巨人,顶风而去!

第100章 春闺梦里人(二十九)
“掌柜的, 窗破了!”外邦人对着钱空哇哇乱叫,这奇怪的大风要将人吹死了,他们坐在那喝酒都不得消停。
钱空和小二又急着去堵窗, 半晌忙出一身热汗来, 偏又赶上外头顶风冒雪来了几个人,身着黑色毛皮大氅, 进门时候低着头,将客栈里的光挡个严严实实。
脸上都或多或少带着疤, 巡视一周将目光落在钱空身上, 问他:“你是掌柜的?”
钱空下意识觉得这几人不好惹, 点头哈腰上前陪笑:“是, 是。”又招呼小二看茶。
为首的推开小二端上来的茶壶,问钱空:“我问你, 朝瑰公主可在你客栈前与人打了一架?”
钱空闻言看他们,这身量形态,依稀是鞑靼武士了。他小心翼翼道:“是,就在前头不远。”
“与谁打架的?打架那人可是白栖岭的夫人?”
钱空一看, 这分明是有备而来,就点头:“是, 是。”
“那夫人可在白府?”
“这…按道理说是在的。您几位要吃些什么?”
“热面。”
“妥嘞!”
钱空寻个辙子去了厨房, 要小二找个人给白栖岭送个信,原以为朝瑰死了, 鞑靼山高路远, 花儿与她打那一架过去了,如今发现事儿大了, 鞑靼找上门来了。那小二看到外面飞沙走石, 却也没惧怕, 头顶顶个锅以抵挡顽石,一咬牙出门了。不出片刻又回来了,铁青着脸,上下牙齿打架,哆嗦道:“掌柜的,出事了!”
原是这小二出了门,天刚擦亮,天地昏黄,大风吹得人东倒西歪,他半眯着眼睛赶路,一脚踢在什么东西上,低头一看,是一具尸体,小二吓坏了,再向前看,前头歪歪扭扭躺着几具尸体。
此刻小二指着前厅方向,对钱空道:“那几个人…要报官吗?”
“休要报官!这年头报官无非是自寻烦恼。”钱空叮嘱小二招呼好那些人,自己则出门去寻个送口信的小叫花子。果然在角落里寻到一个瑟瑟发抖的小丫头,钱空丢给她一件棉袄,两个馒头,问她:“那个呢?整日里跟你在一起的那个!”问的是小阿宋。
小丫头抹了把鼻涕,摇头:“不知去了哪里。”
钱空上前对她说:“你去白府送个信,就说朝瑰公主家里来人了,要二爷好生应对着。”见那小丫头可怜,怕被风刮走,遂教她:沿着墙根走,有瓦片刮下来就躲着点。
钱空做完这些方回到客栈,听那几个鞑靼叽里呱啦说话。他早些年跑江湖,能听懂几句鞑靼话,隐约听到他们说:杀了她、带人头走,还听到他们说:城外等着。钱空聪明,猜到了不止来了这几个,在城外应是驻扎了不少人。
他自己抱着一坛酒上前请那几个鞑靼喝,鞑靼人好饮酒,也有千杯不醉的魄力,见钱空热情,就与他拼起酒来。里头在拼酒,外头天还不见亮,这妖风将日头刮走了,月亮刮走了,大除夕的白天,街上一个人都没有。
河月街上也一样。
姑娘们清早对窗梳妆,看着外头的鬼天气叹气:原本除夕夜老爷们家中吃了年饭,是要来河月街上热闹一番的,今儿怕是要泡汤了。老爷没盼来,却盼来许多外乡人。
风月楼的老鸨看着外头叹气,隐约觉着下一年这生意是做不得了,年道要乱了似的。
那外乡人依稀是商队,从外头进来,进门也不说要酒喝,只是丢给老鸨一个银元宝,而后散坐在那里,不声不响听外头的动静。老鸨给姑娘们使眼色,要她们都上楼去,自己则开了门去看看别家是什么光景。这一看不得了,家家都有外乡的商队坐着,那些人是何时进的城,任谁都说不清了,神不知鬼不觉。
老鸨揪着路边一个跑腿的,要他去白府送个信,就说今日这风月街上刮歪风了。
京城的异动白栖岭又岂能不知?
柳公将收拢的消息一一讲给他听,二人都明白:若非天子或太后首肯,这些人是断然不会神不知鬼不觉进到京城的。
“那鞑靼来人,直接奔着你,可见朝瑰之死,也是那二位的一步棋。这会儿天将亮了,他们不会有大动作,就怕天黑后,这京城会乱成一锅粥。”柳公腿疾犯了,这大风天气又赶上了腰伤复发,人都站不直了,白发又添了几根,自嘲自己怕是命不久矣。
白栖岭不许他胡说,将他按坐在床头,叮嘱他喝了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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