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深处—— by姑娘别哭
姑娘别哭  发于:2024年04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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慌什么!
她身边没有人能诉说,衔蝉在的时候她能与衔蝉唠叨一番,让衔蝉给她解题。
柳公见她魂不守舍,就提点她:“从前有过这般光景么?”
“什么光景?”
“胡思乱想的光景?”
老人不好把话讲透,好歹是女儿家,讲透了小姑娘要不自在,反倒谷翦,大大方方问她:“思春了?”
“什么思春了!”花儿想跟大将军辩白两句,可大将军甩袖一句:“谁人不思春!”
花儿站在那直跺脚,也想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最终扭头跑了。再回去看白栖岭就不肯进门,站在门口支使旁人给他端水擦伤。白栖岭见她跟做错事一般,就觉着好玩。
他到底比她懂一些,在她迷茫的时候早想清楚了怎么回事,说白了就是春心动了。白栖岭其人从不拖泥带水,动了就动了,有何可怕!卧在床上琢磨着待她进门好好与她说一说,要她知晓那情动不过是人之常情。可她呢,小耗子脑袋一缩,回洞里了。
白栖岭咳一声,问门口的花儿:“往后也不进来了?”
“不进了!”
“往后也见我就跑?”
“对!打明儿起安排别人伺候你,你这个活阎王我伺候不了。再说了,在谷家军就没有废人。照夜哥哥受伤那么重,眼下也下床了。白二爷您算来也有几日了,也该下床了。”花儿故意气他,见他不做声就接着说道:“我反正打明儿起就要去巡逻了,您自己安好吧!”
说完了不走,等着白栖岭搭言,但白栖岭却没动静了。那送水的小兵端着盆出来,花儿悄声问他:“怎么没动静?睡了?”
小兵点头:“睡了睡了。”
花儿腹诽:果然身子骨完了,说睡就睡,比阿婆睡得还快。于是蹑手蹑脚进去,看看小兵把他照顾好没。一盏小油灯快烧干了,灯油吧嗒嗒落下。掌灯蹲在他床边,掀起被子看他伤口,小兵照顾得细致,每一处都涂了药。放心把被子掖回去,起身要走,被白栖岭拉住手腕。
“不是不进来?”他说。
“你不是睡了?果然老奸巨猾。”
花儿放下油灯,一屁股坐在他床边。他的手没撤走,她也没赶他走。外头风一吹,灯影晃来晃去,把两人的心晃得乱七八糟。白栖岭握着她手动一动,将她又向身前带了带。
花儿心扑腾扑腾地跳,她说不清自己怎么回事,怎么这会儿想脚底抹油一溜烟儿跑了。过去再怕白栖岭,都没想跑过,怎么眼下看他比那野兽还瘆人呢!
退回到上一年,若有人这样握着她手腕,她八成要挠他咬他跟他拼命,如今她没有这样的斗志了。她侧过身体看白栖岭,他正端靠在床头,垂着眼眸看她。
简窗露月,不及他白府半分奢逸,但那月光怎就那么顺眼,就连将灭的灯芯儿都开始噼里啪啦地凑热闹。花儿不知在想什么,哪怕在如此昏暗的屋内,白栖岭仍可察觉到她在脸红,不,许是他自己。
这么下去可不是办法,白二爷可没有这畏缩的毛病,松开手到她腋下,用力一提,就把她连扯带拽到床上。花儿惊醒过来,用力推他,小声咒他,他权当没听见,胳膊一收一紧,她就坐在了他身上。
凶狠的目光追着她,追急了,花儿心一横,抬眼瞪他:“白老二!”她自己都不知她叫这一声有多娇俏,白栖岭心中一酥,眼神也就柔了,手臂一和,要她再叫一声。
接着就亲了一口她的小脸。
要说白栖岭恶名在外,那恶名也包括他数不清的外室、妾室,说那女子抬进他府里,下一日就被折腾没命了。命大的赏个宅子,往后他想起就去亵玩。多少女子谈白二爷色变,以为白二爷的“二爷”是个有毒的东西,殊不知那白二爷连亲姑娘脸都亲不对。
那哪里是亲,是咬。
花儿心尖儿颤了,人早就傻了三分,又听白栖岭道:“我那时说要跟你搭伙过日子,不是笑谈。我想通了,我心里有你,你心里也有我…”
“你哪里来的泼皮无赖!我心里怎么就有你了!”花儿拍打他肩膀,小声斥骂他:“打头一回见你就知晓你不是好人!却不成想你在这等事上还是个浑人!”
白栖岭才不管那些个,囫囵个堵住她嘴,手臂又更用力,不懂之人的三分蛮力也能要人命。花儿被他禁锢在怀里,尝到生平第一个唇齿之亲。
那也非唇齿之心,是啃咬。
白栖岭由着自己性子来,牙齿咬住她嘴唇,将她的斥骂悉数吞了,她呼吸越急,他越急,死扣着她后脑不许她动,不知哪一下,舌尖碰到细软的口壁,白二爷那装着万两黄金家国天下的脑子突然空了。
脑子空了,舌可是好用了,专挑着那软嫩的地方去,花儿躲不及避不了,慌乱之时欲用口舌驱赶他,却听白栖岭急喘了声。
他的手臂愈发地紧,相交之处有异物平地而起,紧紧抵着她。花儿慌了,想逃,刚挪移一下就被白栖岭死死按住。
“别动。”他说。白栖岭上道了,那一瞬间头脑空白,再清明以后什么都懂了。他以他“无恶不作”的好脑子揣摩花儿的一举一动,微挺一下,听她呼吸急了一分。
别的男女相看两欢,至少要互相换个帕子、再鸿雁传书一些时日,好容易见了面,只敢拉拉小手。花儿就算不懂,但这套花样她多少听说过。怎么到了她这,前头那些都省去了?
更何况眼前人还逼她:“说你心里有我。”
“这种事也能逼迫!”花儿坐在那一动不敢动,她只要一动,白栖岭就收紧手臂向下按她,这时候他不叫嚷着伤口疼了,哪怕都疼出了汗珠儿他也忍着。白二爷简直发现了人间另一大乐趣:又疼又痒,堪堪磨人,别有一番风味。
他笑花儿胆小,比小耗子还不如,不敢看他也不敢应战。花儿问他应什么战?他说我咬你一口,你应当咬回去。花儿愣了半晌,才察觉到这人在使坏。可她又偏偏要在他面前争强好胜,于是捧住他的脸咬了回去。
她咬住他下唇,颇用了点力,听到他哧哧笑:“就这等本事!”
花儿又去咬他,却咬住他适时递出的舌。
白栖岭无师自通了,他知晓哪里好,她的贝齿咬住他舌尖最好,他勾缠着她到自己疆域最好。他甚至像一个无赖公子哥一般,知晓蹭一蹭顶一顶,听到她慌乱的呼吸声,就愈发地好。
花儿觉得自己鬼迷心窍了,她甚至想不通怎么就到了这一步,怎么就好上了白栖岭这一口?他多凶啊,哪里都凶,咬她的舌儿不够还要咬她脖颈,还学野兽发出呼噜响,贴着她耳朵说:“吃了你得了!”
那灯油滋啦最后一声,灭了,屋内只有那点月光了。外头有人问:“孙燕归呢?大将军传!”
花儿如遭一棒猛然清醒,要下到床上去,白栖岭却按着她不许她动,对她说:“你别觉得我轻慢你,不至于。在这个世道里,活一天赚一天,我不想等了。你也别问我究竟怎么就让你入了心,我自己也说不清。我心里既有了你,就不会愧对你。”
“别说了。”花儿道:“谁要管明天死活,我也说不清自己的心意,但刚刚那会儿,我不抵触。”
“那你明天还来?”
“不来!”
花儿拍打他肩膀,逃也似地跑了出去。脚磕到门槛上,差点摔一跤。
她走了,白栖岭的劲儿卸了,浑身又疼了起来。可他却躺在那里,哧哧笑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一定要注意身体,换季别着凉,如果有不舒服一定要及时就医嗷。
明天还是定时22:00

第54章 额远河硝烟(十四)
花儿进门的时候谷翦正在看一张图, 见到她就指着那张图:“你来看。”
花儿如今会看舆图,上面的字她亦基本认得,那条蜿蜒长河是额远河, 而河边一座小山, 是鞑靼人钟爱的狼头山。舆图上有一个红点,谷翦指着那个红点说道:“有密报, 少将军在这里。你最认路,我派一队精兵给你, 你去迎少将军归来, 可好?”
“何时开拔?”
“明日一早。”
“得令!”
花儿领命喜滋滋出了谷翦的屋子, 迎面碰上柳公, 好生显摆了一番。柳公问她为何如此高兴?
“去迎少将军此等重要的差事交给我,可见大将军信任我!”小姑娘一张脸通红, 微仰的脖子带着说不出的喜气。柳公许久没见过花儿这般了,自打燕琢城破,她失去了至亲至友起,就不太笑了。哪怕笑, 也只是扯一下嘴角,像眼前这样, 真是这些日子的头一遭了。
老人家自然懂一些, 人生百态,这里失去、那里补回, 都不会一直亏空。花儿心空了, 白二爷回来补上一点,也把往日的她拽回来一些。柳公提醒她:“不跟二爷告别?”
“跟他告什么别!”花儿脸一扭, 转身跑了。回到自己那间小屋子, 点了灯开始看舆图。那狼头山她从前没去过, 但年少时跟照夜他们到过山脚下。花儿依稀记得那狼头山脚下开着大片的野花,但照夜不许她们摘,说那些花都有毒。这趟最难的就是要绕过燕琢城,摸到额远河的河边。那么,少将军怎么去那里了呢?
她百思不得其解,躺在那准备养精蓄锐之时,白栖岭突然跳进她的头脑中。她不知自己怎么会想起他,摇摇头,他还在。
白栖岭其人凶恶,连骨带筋都凶。花儿想起他啃咬她嘴唇,又用他的“坏东西”蹭她,还有他咻咻的喘息声,脸就烫了起来。
这下真真知晓了“思春”为何物,也知晓衔蝉从前跟她欲语还休的那些究竟是什么,定也是诸如此类,腿软酥麻,百爪挠心。
花儿睡不着,索性爬起来,趿拉着鞋去找罪魁祸首。她站在窗外听了会儿,里头除了翻身带来的被褥摩擦声,再无别的声响。忍不住打个喷嚏,忙用手捂住鼻子。
正在床上烙饼的白栖岭闻响坐起来道:“孙燕归,你哪学的趴墙头!”
花儿脖子一缩,想逃,转念一想:我跑什么!我又没做错事!于是乎光明正大走进去,顺手将门带上,站在白栖岭床边,对他显摆:“明日我要带队开拔了。”
“去哪?”
“机密。”
白栖岭被她逗笑了,还机密,她前脚走柳公后脚就来告诉他了。柳公替谷翦问他的意思,大体是顾念着他这一遭受了这许多罪,伤还未养好就把花儿派走,于他而言相对残忍。白栖岭则答:她是斥候,她不去探路谁去?她自己愿意去就去!
即便话是这样说,但人其实是挂心了的。她自己还那样小,虽经历那许多事,但江湖官场的肮脏她只见皮毛。人还未全乎,就一脚踏进这兵营里,整日在这里摸爬滚打命悬一线。
是以他睡不着,翻来覆去,在床上烙饼。白栖岭怕她飞不起来,又怕她飞起来太险,总之都是两难。他这等性情,竟也有了要他两难的事两难的人。
“开拔后你当心,活着回来,我还等着娶你过门呢!”白栖岭嬉笑一句,他只是这样说罢了,懈鹰再过两日就到,待一切处理妥当,他也该走了。他甚至不知自己走的时候花儿能否赶回来。怎么跟苦命鸳鸯似的!
“谁要嫁你!”花儿一屁股坐在他床边,指尖点在他眉心上,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白二爷脸上做文章了:“不就是亲亲摸摸么!跟你亲亲摸摸就要嫁你?做梦!”
“只亲了,没摸,你可以补上,我也可以。”白栖岭吊着那双杀人眼,死乞白赖这么一句,噎得花儿不知下一句该如何接。
她不接话,他就抓过她的手,揉揉捏捏。这不是一般女子的纤纤玉手,手心有茧,手背有划痕,想来要吃多少苦。去年冬天他说要她做白府的门面,送去那许多手脂她还没用几日,就赶上诸多事。如今随谷家军上山,风餐露宿,更别提照顾自己的手。
白栖岭将她的手拉到脸颊边,新生的胡茬蹭一蹭,发出粗粝的声响。花儿心一痒,就被他顺势拉进了被子里。二人就这么不明不白裹缠到一起。
花儿也不讲话,她知晓他的伤都在哪,于是刻意避着。嘴唇是如何碰到一起的,都说不清。许是都在头脑中临摹数次,这一次不比前一次慌乱,却更是急迫。唇齿相依之间,白栖岭的手不知该去哪,死命握着她肩膀,直到她疼得哼一声。
白栖岭放开手,她又拉过去,放在自己肩膀上,轻声道:“轻点捏,要碎了。”
白栖岭当然知晓她要碎了,她那么小,于是力气都用到唇齿间。埋首到她肩头,闻到她发间泉水一样的香气,这香气盈盈绕绕就到他心口,再直直向下。隔着裤料抵着她。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巡逻的哨兵脚步声就在窗外,他们不敢造出响动,就嘴唇贴着嘴唇,在黑暗中看着彼此。
“活着回来,孙燕归。”白栖岭道:“回来后让二爷好好亲亲摸摸。”
“白老二!”花儿哪里能想到曾经那样的白二爷如今张口都是这样的话,偏他那话又似长了手一般在她身上乱窜。
尽管如此,她还是想起了正事,在自己身上摸索出从孙老爷身上摸出的那块东西来。将当日与孙老爷搏杀的事大致跟白栖岭说了,而后将那东西按在他手心里,叮嘱他:“我不知这是什么,也研究过几回。我看着像把钥匙,或什么图,但它只有这一点,也拼不出什么来。我想着你们斗了那许久,或许这东西于你有益。”
白栖岭就着月光看了眼,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做何用,但他与花儿的想法一样,将死之人藏在身上,势必有大用。
“那算命的后来怎么样了?”白栖岭问她。
“关着呢!整日装神弄鬼,今日还说大将军是未来的皇上呢!这等杀头的话也敢说!”花儿想了想:“那算命的也是个奇人,至今不知他究竟有几张脸。下跪求饶倒是很快,满口胡言也是令人头疼。”
“先不管他。”白栖岭复搂住花儿,这一具细瘦的小身板硌得他肉疼。于是叮嘱她:“多吃些、养好些。你这等身子骨,我都不知该从哪下手。”
花儿堵着他嘴,又凑上去咬他好几口,一骨碌翻下床,学说书先生的语气道:“男色误国~呀!”嘴上笑闹,心中也有不舍,对白栖岭道:“我听说懈鹰要到了,懈鹰到了,就能把你折腾回京城了。如果你不急就等我两天,我一定会赶回来看你。如果你急,那你便走,不必记挂我。”
花儿什么都懂,白栖岭说的“活一天赚一天”,她眼下亦是这样想的。
走的时候并没回头,哪还管那月亮挂在哪半边天,心都乱了。
第二日一早就开拔,二十人精锐,由花儿带着。有人不服气,还未出山寨就嘟囔:“谁能想到在家里老娘管着,参军了孙燕归管着!”都随谷家军打了数年仗,到头来却被安排了这么一个小头目。
花儿闻言跑过去,对他说道:“大将军要我带队自然有他的道理,我也觉得自己不配,但临危授命,既然上路了,就莫再搞那些男女有别了!”
“孙燕归,你连名头都没有。”
“名头算什么?脑袋转身就掉,名头能管饭吗?”花儿叉着腰问。她这一问,倒是问倒了诸人,一时之间都不讲话了。
“出发!”花儿学谷翦,手一摆,带着大家开拔。她不懂行军打仗,只是一个小小的斥候,她唯一的作用就是带着他们安全穿过燕琢城外的山,绕道狼头山去,接应少将军回来,不论生死。
她带着他们在山林里穿梭,那张舆图一直在她头脑中不听地动,有人担忧会否走错,她抬头看看日头通过树叶照进的光,再看看燕琢城方向,摇头:“没错!走!”
“也不知少将军是死是活。”有人道:“这么些天了,就一封写得不清不楚的密报。”
“是死是活,都得接回去。少将军待咱们不薄!既入谷家军,生死同命!”
再后来,他们就开始说一些无关痛痒的话。花儿听到其中一人说有一年打仗,回到京城受赏后媒婆在家门口排了长队,他却选了一个相貌最平常的。为何是那人呢?因着他从前一穷二白之时那姑娘也总对他和善。他没选错,姑娘是好姑娘,可惜现在要守活寡了。
当兵打仗之人开始口无遮拦起来,他们担忧花儿介怀,就道:“孙燕归,你打头里走,别听我们说话,脏了你耳朵。”
花儿就大踏步向前走,与他们拉开距离,但她的耳力实在是好,隐约听到一些虎狼之词,譬如“妾身君抱惯、尺寸细思量”,还有“婉转郎膝上,何处不可怜”,这恰恰应了二人昨日的景,花儿的心都乱了。快跑几步大喊:“快些!”
这只是她一生行军打仗的伊始,彼时她是一个小小的斥候,因着听闻那些污言浪语而慌不择路。人都是好人,常年征战在外见不到心上人,嘴上动点功夫,聊以自/慰。
在她带队风尘仆仆奔向谷为先的第二日,谷为先已经被困山中七日。
少将军谷为先,几岁起就坐于父亲的马背上征战四方,自然从不惧怕死亡。那一日混战之中他见霍言山掳走伤重的白栖岭,毫不犹豫追了出去。
他所带的人不多,跑小路欲追上去以拦截霍言山,却被突然出现的山匪阻断,他进入一场恶仗之中。谷为先有伤在身,不便恋战,即便如此仍与部下杀出一条血路,只是战歇之时天已黑透,部下所剩无几,他们爬到树上躲避野兽。夜晚之时,树下有响动,他见着两个穿僧袍的僧人急匆匆走过。他是知晓那灵庵早被山匪屠了的,那赶路的僧人自然不是真正的僧人了。
他们悄悄跟着那二人,奇怪的是,他们并非要去往霍灵山某处,而是一直向里走,大有要离开霍灵山之意。直觉告诉他这二人不简单,于是命其中一个部下回去送信,而他带着其余人一边留记号一边追了上去。
他留的记号被花儿看到了。
那是刮掉一小块树皮后又在其上画了一个箭头,那箭头的确指向狼头山。
谷为先追着那二人一路走,绕过燕琢城,朝额远河方向。谷为先跟照夜在这附近不知走过多少回,他大体知晓或许那人是要去狼头山。那狼头山里究竟藏着什么呢?那片高悬的月亮照着眼前的山河,大片的光亮以及大片的噬影,风吹动出松涛。
是宝物。
他突发奇想:一定是宝物。霍灵山匪追随的一定是钱财、女人、粮食,粮食和女人随时可抢,唯有那宝物,可望不可及。
部下请示他:要不要抓了审?
“不,我们跟上去。”
这已不是谷为先生平第一次只身过险关,他意识到前路凶险,但他无所畏惧。绕过燕琢城,经过白栖岭被烧毁的驿站,谷为先找到一旁钉马掌的人,请他帮忙送一封信,而后便跟着一头扎进狼头山,前头的人始终未发现他们。
进到狼头山后,那二人不走了。起初先是坐在那里等了大半日,在傍晚时候他们似乎在抬头辩天象,而后才起身继续走。
谷为先亦抬头看天象,并将一景一物记牢,而后追了上去。他并不知他派回的部下遇到山匪被杀了,是以别人以为他消失了。关于他消失的猜测有许多:被灭口、被劫掠,也有人说被太子的人带回了京城。幸而谷翦对那些传言始终不信,并派人在林间巡回,终于发现他留下的记号,也幸而白栖岭驿站的人几经生死,把信送到。
谷为先随那二人在密林之中穿梭,他们时而停下辨天象,时而继续开拔。
最终,他们停在了一个地方。
那地方乍看寻常,再看便发觉了不同,被光照着的草与其他地方颜色不同。那二人蹲下身去,在地上摸索半晌,最终扒开一个洞口,二人跳了下去。
片刻后,谷为先也学他们,走了进去。
那是一条阴暗潮湿的地下河,他们不敢掌灯,不敢贸然前进,最终决定退回去。可退回去,刀光剑影等着他们,凶残的山匪将他们的人杀了挂在了树上。
谷为先带人与那十几个山匪缠斗,斗,在将死之际终于杀出一条血路。可他的部下都死光了。
少将军并未过多悲恸,而是找了个地方苟活。他知晓怎么照顾自己,单手就能处理伤口,又知晓如何觅得吃食,山间月影孤寂,但繁星璀璨,他睁开眼睛一颗一颗数。他在耐心等待一个杀出去再杀回来的时机,他甚至知晓他命不该绝,绝不会死在这名不见经传的狼头山里。
他藏在那,有结伴的山匪寻过来,他便用尽力气飞身上去杀了他们,到后来,他的眼中已满布杀意。
花儿到来之时,谷为先正沉浸在奇怪的幻觉之中,以至于他看到花儿等人,还以为是哪个仇家来杀他,胡乱挥舞起手中的长刀。别人慌忙把花儿拉走,大喊:少将军!
花儿看他似是有些魔障,用阿婆教她的法子上前甩了一个巴掌,那清脆的响声将谷为先拉回到人世,也吓傻了旁人。
谷为先胡乱抹着脸上斗大的汗珠,剧烈地喘气,半晌才说道:“你们来了!”
“对,来接少将军。”
“这里有一条暗河,你们去请大将军派人来。那暗河下定有玄机。”谷为先不肯走,花儿就走到身后,对一个人使眼色,那人紧着摇头:不敢,这可是少将军。花儿眼一瞪,亮出谷翦给她的令牌,那人勉为其难将谷为先敲晕了。
“孙燕归你胆儿太大了!等少将军清醒了有咱们好果子吃!”他们一边抬着谷为先向回走一边埋怨花儿,又说花儿随意亮令牌十分危险。花儿从腰间拿出那腰牌递到那人眼前,那哪里是令牌!
无人不叹她胆大,花儿却道:“大将军要咱们来接少将军,切勿节外生枝。再看少将军受的伤以及其他人都不见了,可见若去了必是一场恶仗。”然花儿也好奇那地下河究竟藏着什么,究竟是什么东西值得谷为先一路追到这里来,她怕贻误了先机,就派二人先行去送信,要大将军定夺。
谷为先清醒后果然指着花儿:“孙燕归!你胆大包天!”
花儿不理会他,反而问他:“少将军,伤口疼不疼?”
谷为先才意识到自己受了许多大大小小的伤,遂道:“疼。”
“疼您就别喊了,越喊越疼。”花儿怕他担忧,紧接着把派人先行回去禀告的事说了,谷为先才放下心来。
“白栖岭是死是活?”谷为先问花儿。
“命大,如今在大营。”
谷为先长舒一口气:“那一日没能救他,我至今心里难受。”
“你与他又不熟。”花儿道。
“也有过命的交情。”
花儿不懂了,那白栖岭要么与人有血海深仇要么与人有过命之交,他在外头浪荡那许多年,究竟在干些什么呢!可若问他,他总一笑了之。有时他们讳莫如深,她也不会细问,但生平第一回 对白栖岭好奇,想知道他那些不能为外人道的时日究竟是如何过来的。
谷为先的伤慢慢有了红肿,他开始发起高热。有经验的人从山上找来草药嚼了糊在他身上,他们脚底生风,不敢再停。
待他们回到大营,看到校场中间摆着的木箱,花儿知晓懈鹰到了,白栖岭八成要走了。她去复命,见到白栖岭坐在谷翦的屋内。几日不见,他伤势大好,果然是命硬,这一次又叫他熬了过来。
见她进门,几人停止交谈,谷翦并未问谷为先的伤势,而是对花儿说道:“许多事你兴许能猜到一二,如今也不必避讳你。行军打仗粮草先行,朝廷给谷家军的粮草是远不足的,这些年明里暗里是由白二爷支应。”
“是以你白二爷也不宽裕。”白栖岭在一边插一句话,柳公被他逗笑了。
“与我何干?”花儿问他们。
“白二爷想请我保个媒。”谷翦的威仪上来了,声若洪钟:“你可愿?”
“不愿!”
花儿想不通白栖岭为何如此执着叫人保媒,上一回是那缺心眼的媒婆,这回是赫赫有名的大将军,下一回怕是要请皇帝老儿了!白栖岭对她这一声不愿倒也不意外,他本就觉得时机未到,可两位老人非要凑热闹,赶鸭子上架。这下好,又是误会一场。
花儿气哼哼向外走,白栖岭起身拱手跟在她身后,她也没处可去,最终回身瞪着白栖岭:“你…”
“误会。”
“什么误会?”
“我没请大将军保媒,大将军上赶着的。我若要娶你,我用别人保什么媒,抢了就走了!还用那许多废话!”
抢了就走属实是白栖岭做派,这点花儿信他,于是哼一声,脚尖磕着地上的泥土,闷闷不乐。
“哪天走啊?”她问。
“明儿一早。”
花儿一听明儿一早,就看他一眼,转身走了。她是去他的屋子,这一路带着那些当兵打仗的去寻人,她那副好耳朵可是没少听那些乱七八糟的,她也懂一些了,想在白栖岭身上试试。
他后脚随她进门,她就锁上了门,在漆黑的屋内脱掉自己身上的铠甲,那甲衣落地发出的声响就连白栖岭都吓一跳。他忙问:“做什么?”
“办事!”
白栖岭觉着自己够匪气了,却碰上一个更匪气的。她解自己衣扣的动作丝毫不迟疑,露出半个肩头之时白栖岭先服软了,他说:“祖宗,你办什么事?你给我穿上!”
“就办那“我坐你膝头,你量我腰身”的事!”花儿也不知晓自己记得对不对,胡乱说了一句,却也要了白栖岭的老命。他被她推坐在床上,真的坐上了他的膝头。
白栖岭按着她的手对她说:“玩闹归玩闹,你太小了。”
“过年就十八。”
“我说的不是这个。”白栖岭摸着她细细的肩骨,还有她细细的手腕:“是这个,还有这个。我怕你折了断了,你且再长长。”
“你能吃人怎么着!”花儿不服气,拉着他的手要他量她腰身。哪里用量,一把就能握得过来,他甚至不敢用力。却也用力将她带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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