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年不弃—— by莫流云
莫流云  发于:2024年04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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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经年摸摸于恒的脑袋,“自已在家乖乖的,要想我。”
于恒乖巧点头,纪经年又摸摸他的脸,觉得真是舍不得,虽然就一周而已。
于恒执意要目送纪经年,纪经年没法和这个固执的小孩犟,只好赶紧走,好叫于恒赶紧上去。
于恒在满目萧然里目送纪经年走,他那矫情的秋悲突然又发作了。
有了纪经年,这个秋天似乎也没有那么难熬了,他最丧的秋天就这么过去了!
于恒很快就忘了秋悲,纪经年什么的了!
他忘带门禁卡了!
今天值班的小姑娘正在拜访快递,于恒知道先等了一会,有点冷就喊了几声,小姑娘丝毫不动。
又过了一会于恒冻透了,他开始在透明的玻璃门前又蹦又跳,妄图吸引小姑娘的注意力,并且取暖。
他现在心里很矛盾,既希望有人来解救冷风中的自已,又希望没人看到他这个傻样。
好在小姑娘很快就注意到他了,忙小跑着过来给于恒开门,开门的时候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小于先生,没冻坏吧,我给您买点感冒药上去啊!”
小姑娘诚惶诚恐,她上班不久,不过一上班就被特意嘱咐过,顶层住的一定要服务好,且不要议论住户家里的事情。
于恒想说没事,没想到还没开口,就打了个喷嚏。
小姑娘更加慌张了。
“我真的没事,你放心,我刚刚就是鼻子有点痒,放心啦!”于恒笑着安慰小姑娘,然后独自上楼。
下午就有阿姨过来做饭,他们总共有四个阿姨,都不驻家,两个做饭阿姨,两个打扫卫生的阿姨,一般是两两过来。
于恒觉得就他们两个人,用不上这么多阿姨,直到去了文女土处看到那边令他眼花缭乱数不过来的佣人,他知道,纪经年已经收敛了。
纪经年今天又请了个阿姨,专门驻家照顾于恒。
于恒抗议了,他又不是三岁小孩,三岁小孩也不用五个阿姨照顾啊!
结果自然是抗议无效,且险些被扭送到文女土处,最后只好妥协。
眼下驻家阿姨正在给于恒切水果,看到于恒回来笑着和他打招呼,“小于先生回来了?水果马上切好了,我一会给您送进书房。”
于恒有点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阿姨您不用叫我什么先生,叫我小于就好了。”
阿姨笑眯眯的,很是温和,像是一个慈祥的母亲那样。
这个阿姨是纪家用了好多年的阿姨,要不纪经年也不会放心叫她过来驻家。这个阿姨很会降低自已的存在感,不会叫于恒不舒服。
而且于恒对这样慈祥的奶奶样的女人很没抵抗力,会很听她们的话,比如文女土,比如邻居奶奶。
晚上纪经年和于恒视频,“纪叔叔晚上好啊!不对,你那边现在应该是白天才对!”
屏幕对面的纪经年看上去有点疲惫,但脸上还是挂着很温柔的笑。
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今天发生了什么,于恒自动省略了没带门禁卡那一段,省的纪叔叔会觉得他是个笨蛋。
最后于恒困得实在不行了,越聊声音越小,干脆手机一扔睡着了。
纪经年看着漆黑的屏幕,有点好笑,不过他没有挂断电话,一整个下午都在听着于恒绵长细微的呼吸声音在工作。
直到于恒的手机彻底没电了,视频电话自动挂断,纪经年才依依不舍的放下耳机。
觉得自已心里空落落的,他还真是……就离不开这小孩了!
他发消息给家里的阿姨叫她明天叫于恒起床,省的于恒手机没电死机,明天会上课迟到。

于恒发觉自已是有一点离不开纪经年的,就一点!
他烦躁的揉着脑袋,纪经年才走了五天而已,还有两天就回来了,他被学习和没有纪经年的生活磨的有点焦虑。
他攥着笔,觉得自已反应变慢,眼前的字一个个像是长了小翅膀一样四处乱飞。
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有时候学着学着就会有挫败感。
没有纪叔叔的安慰和劝哄,于恒真的觉得很憋闷。
他拿出手机,想给纪经年发消息,想到纪经年这会可能是在午休,他要是发个消息,纪经年就得爬起来哄他,纪叔叔最近已经很累了。
就在于恒犹豫不决之间阿姨来敲门了。
于恒赶忙从椅子上站起来给阿姨开门,阿姨每天都会在差不多这个时间来给他送水果。
一开门阿姨笑呵呵端着一盘用透明玻璃果盘盛着的红心火龙果,于恒谢过阿姨接了过来。
重新坐回桌边,于恒用小叉子提起一块火龙果,塞进嘴里,不甜,像是在嚼一块凝固的水,还是带子的那种。
于恒更加郁闷了,纪经年在家的时候都会事先尝一尝水果,不甜的是不会拿过来给于恒的。
阿姨是不会尝的。
他又吃了几块,这个火龙果生的真好,一口甜的都没有!
于恒开始疯狂想吃油炸食品,想喝可乐。
不行,要听纪叔叔的话,不能让他担心!
于恒重新握笔。
片刻后他烦躁揉头,又吃了一口火龙果。
心中对炸鸡的渴望又多了一分。
又片刻后,于恒悄咪咪溜出去,仔细在屋里溜达了一圈,确定了阿姨不在任何一个房间里活动,已经回到房间睡觉了。
于恒拿着手机回到书房,在飘窗上缩成小小一个,开始浏览某黄色软件。
他对炸鸡外卖什么的没有概念,之前吃的几次都是纪经年点好了给他的。在外卖软件上挑挑拣拣一会,决定执行就近原则。
选择了最近的一家,还大手一挥点了三瓶可乐,打算留起来以后偷偷喝。
付账的时候愣了一下,他的外卖支付途径什么时候变成一张卡了?
“8……这是纪经年的卡!?”于恒小声念着,猛然惊觉。
在心中暗说纪经年鸡贼,他点什么估计纪经年都会立刻收到信息。
果然就不该和纪经年交换手机密码!
等纪经年回来他一定也要查纪经年手机!
于恒穿着小棉袄下楼的时候值班的物业人员正在打瞌睡,他选择在门口的长椅上等外卖员。
要是送到楼下,物业会给他送到楼上的,在阿姨那里就露馅了。
于恒默默把付款途径给改了。
他戴着帽子,撑着双腿,漆黑的眸子紧盯着四面八方,生怕错过外卖员。
外卖员风驰电掣来了好几趟,可惜都是小蓝人,没有穿着黄马甲的。于恒有点失望。
他仰头看着光秃秃的树木,不知道哪飞来的几只不知道是什么鸟,还有那些绿的发黑的松树,虽说都修建整齐,可是难免萧条。
于恒重重吐出一口气,似乎是有哈气了。
秋天就这么过去了,冬天似乎马上就要来了。他看着阴沉沉的天空,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也许下一秒雪花就会飘下来。
他还是希望等纪经年回来再下雪。
他想和纪经年一起看雪。
转眼他和纪经年都快相识一年了,他不明白那天纪经年为什么会从天而降,以一种奇特的方式强行插入于恒的生活。
不过自从认识了纪经年,他的生活都是好的!
于恒回忆起和纪经年相处的一点一滴,不由自主的笑了。
又有小电车的声音,于恒登一下起来。
是黄马甲!
他有点激动,还有点紧张,像是乖小孩逃课那种感觉。
外卖员在楼前停下来,下车拿外卖,于恒已经三两步凑了过去。
“你好大哥!是3号楼十七层的外卖吗?”于恒声音清清朗朗,带着点欢快。
外卖员愣了一下,拿起单子对了一下,还有点反应不过来,下意识点点头。
“我姓于,把外卖给我吧!”
外卖员还是没反应过来,他还真没见过这个小区里有业主会自已下来取外卖,一时间觉得有点惊奇。
他把外卖递给于恒,于恒双手接过,“谢谢大哥!”
然后提着自已心爱的小炸鸡刷了门禁卡上楼了,都忍不住开始哼曲了。
物业人员并没有注意到他,阿姨也没有醒,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
于恒迫不及待拆开炸鸡的包装,炸鸡散发出香气,可乐触手冰凉,太令人满意的解压套餐了!
他找了一部动漫,边看边吃,一口炸鸡一口可乐,吃的无比开心。
觉得最近学习的压力都被这么一口一口吃掉了。
不能一边看剧一边吃东西,不知不觉就吃多了,于恒看着已经空了的炸鸡盒子,愣了一下。
他没想吃这么多的,他已经吃过晚饭了,还喝了汤,吃这么多可能真的会造成肠胃负担。
这会儿揉揉肚子,还真是觉得有点撑了。
他看着喝的剩了一瓶半的可乐,默默把剩下的藏在了书柜的角落。
弯腰的时候差点忍不住吐了。
他急忙站起来,捋捋自已的胃,这可是他辛辛苦苦吃进去的!
恶心的感觉一发不可收拾,于恒想着去找点东西压一压,站在冰箱前寻摸了一会,看到了一瓶冰镇的酸奶。
于恒拿起来,重新回到书房,刚撕开酸奶盖子,纪经年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他和纪经年视频的时间一般在他即将睡觉之前,他手忙脚乱检查了一下桌子上能不能看到炸鸡的残骸,确定没有之后,才接通视频电话。
屏幕对面纪经年眉头微蹙,“怎么这么久才接?”
于恒支吾着,“刚刚去拿酸奶来着。”
“你不是不爱喝酸奶吗?”纪经年问。
于恒犹豫了一下,他总不好说是因为炸鸡吃的想吐,所以拿酸奶压一压吧,那样纪经年会立刻炸毛的!
“就今天想喝啊!”于恒笑。
纪经年点点头,不忘嘱咐,“等暖一暖再喝,别刚从冰箱里拿出来就喝。”
“好的!”于恒保证的铿锵有力。
纪经年眼中弥漫起温柔的笑,“乖乖这次想要什么礼物?”
”什么都好!纪叔叔赶快回来就好!“
纪经年被他这话说的呦!恨不得现在就飞奔回去!

十二点左右,于恒独自一人躺在空荡荡的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平躺着会反胃,侧躺着觉得东西随时都会从喉管里涌出来,于恒尝试着趴一下,又立刻起来。
好险,险些吐出来。
辗转反侧多时,于恒终于是睡着了。
睡得并不踏实,身边冰冰凉凉的,没有人很不习惯。
胃里还是火烧一样的难受,于恒觉得自已在梦里已经难受的开始哼唧了。
要是纪经年在就好了,他一哼唧纪经年肯定会过来哄他。
纪经年在他也就不会这么难受了。
凌晨一点半,于恒坐起来,捋着自已胸腔到胃的地方,捋了几次,忍不住朝着屋里的卫生间冲了过去。
房子大有时候也并不很好,于恒还没等冲到马桶前,就哇一下吐在了卫生间的地上。
通往马桶的路已经被秽物堵住了,于恒忙扯过一旁的垃圾桶,抱着垃圾桶吐得昏天黑地。
于恒平静地看着垃圾桶里的东西,他都不知道自已能吃这么东西进去。
到底还是把辛辛苦苦吃的炸鸡吐了出来。
他之前也会吐,不算频繁,不过比正常人的频率高一些。
他是知道自已的身体不大好的。
明明不是什么富贵命,却身骄肉贵的,小时候总会吐,妈妈会觉得他麻烦,嫌他吵。长大一点他就偷偷吐,多难受都会自已忍着。
直到莫名去世的祖父,还有母亲生病时候,诊断单上那些与胃肠相关的专有名词,还有纪经年对他胃肠的过度紧张到偏执的程度。
他也终于意识到了。
自已可能确实没自已想象的那么健康。
他明白了纪经年对自已的保护和在意,但是他就是想叛逆一下,像是小孩故意去吸引大人注意力一样。
只是这次……他没料到……他竟然这么脆皮!
于恒用手盛着水往嘴里送,一遍遍漱口。
最后用水搓了一把脸,才平静的扭头开始收拾地上自已吐得东西。
打开换气之后,他用拖布在地上擦着,擦完又用洗脸巾在地上一遍遍擦,之后又用带着香味的湿纸巾擦了一遍。
他仔细嗅了嗅,确定没什么味道之后,才拖着疲惫的身体,重新回到了床上。
床头有个水杯,他举起来仰头灌了。
他躺在床上,想了一下,又腾得起来,换了一套睡衣才重新躺下。
第二次入睡很快。
凌晨三点,于恒二度被拧巴的胃给叫醒。
这次于恒有经验了,直接就往卫生间冲,准确的吐在了马桶里。
这次是连水带胃里剩下的那点东西全吐了出来,于恒摁着马桶,重新打开换气扇,然后去水池边开始洗脸。
于恒想,胃里的东西都吐出来了,他应该就不会再吐了!
真是报应!不听话的报应!
要是纪经年在,肯定会把他屁股抽开花的,不对……应该是捅。
于恒重新躺回床上,这次连起来再换睡衣的力气都没有了。
迷迷糊糊就睡了过去。
凌晨五点,于恒平静起身。
已经没有什么急迫感了,走到卫生间,蹲在马桶边,平静的等着排山倒海的呕吐感到来。
酸水和刚刚又喝进去的水被吐出来了。
于恒这次吐完了连水都不敢喝了。
于恒躺在床上,设了一个七点的闹钟,想着一会七点给导员打个电话请假。
他今天是不可能爬起来去上课了。
于恒觉得有点冷,身上却在发热,应该是低烧。
只是他现在眼皮都已经掀不起来了,已经没有力气去探索自已是不是发烧了。
七点,东边泛起鱼肚白。
于恒被闹钟吵醒,他闭着眼睛用指纹解锁,开始在通讯录开始找导员方昭的名字。
电话拨过去,没响两声对面就接了起来,于恒声音虚弱发飘,“方老师,我生病了,今天想和您请一天的假。”
他现在还在低烧,脑袋昏昏沉沉,呼出的都是热气,比昨晚吐时候情况还不如。
说完也不管老师同没同意,手一抖就把电话挂断了,他放下此刻格外沉重的手机,仰躺在床上,半昏迷半沉睡。

屏幕对面的纪经年攥着手机,目光沉沉盯着屏幕上的来电记录,呼吸逐渐加重。
他回拨过去,对面已经没人接了,他知道于恒的手机一向是静音的。
于恒的f到J之间没有好友,他迷迷糊糊把电话拨错了,拨给了纪经年。
纪经年愣了片刻,开始给家里的阿姨拨电话,阿姨倒是很快就接了起来。
纪经年没和阿姨寒暄,开门见山,“阿姨,麻烦您去敲一下小鱼的房门。”
“好的!”
他的声音很急,阿姨也没多问,立刻去主卧的方向敲门,期间电话一直都没有挂断。
“小于,你醒了吗?小于!”阿姨叫了两声,微微拔高了声音。
屋里的于恒听到了阿姨拍门和喊他的声音,他撑着沉重的身体想起来给阿姨开门,试了试,又实在觉得起不来。
他努力扬声对门口阿姨喊道,“阿姨我今天晚点起。
纪经年隐约能通过话筒听到于恒的声音,不知道是不是自已的心理作用,他觉得于恒的声音虚弱无比,还带着病弱时候的鼻音。
于恒已经不能说话了,他忙捂着嘴冲向卫生间。
他妈的!
明明胃里已经没东西了,怎么还是想吐!?
阿姨对着话筒,也有点着急,“小于的声音是听着有点虚弱,不知道怎么了!”
“您直接推门进去吧!”纪经年声音发沉,心头发慌。
这边打着电话,纪经年急慌慌摸出来另一部手机叫方助理定最近的航班了。
阿姨尝试开门,几次都打不开,阿姨更加着急了,“打不开啊!”
“您去我书房,书桌的抽屉里有房门钥匙。”纪经年道。
阿姨忙冲到他的书房,在抽屉里找到一堆钥匙,不知道哪一把是,就干脆都抓走了,到门口挨个试。
也是阿姨运气好第二把就试对了。
她进屋找了好几个方向才找到床,主卧很大,有个厕所,还有个衣帽间,为了美感装修的也很复杂。她之前没进来过。
发现床上没有于恒,侧头一看厕所的门敞着,于恒正在厕所的马桶前呕吐。
她吓得手机差点没拿稳,忙冲过去,“哎呀!小于啊这是怎么了?!”
纪经年举着手机的手慢慢收紧,指尖泛白,眉头皱的死紧。
方助理收到老板说要订机票的消息,敲门得到允许后冲进办公室,刚要问发生了什么,看到老板的脸色之后又默默退了出去。
订!订机票就订!
今天没有航班,她就联系给老板包机!
反正现在要满足老板的所有要求,要不老板可能会杀人!
阿姨把手机放在地上,忙去给于恒拍背。
之后又手忙脚乱给于恒拿水,期间纪经年一直在电话另一边听着,他很想知道于恒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他听到了于恒呕吐的声音,心被狠狠的揪住。
这个声音上辈子他听过很多次,很熟悉。
他记得到了最后的最后,每次于恒呕吐,他觉得自已没法呼吸,是真的没法呼吸。
他当时觉得自已能活活憋死自已,没几次就被于恒发现了,瘦弱的于恒在呕吐之余还会用特别虚弱的声音喊他,“呼吸!”
隔着屏幕纪经年觉得自已脑仁突突的在跳,头皮都已经开始发麻了,上辈子面对于恒生病时候那种无力感又重新笼罩在了他头上。
好半天阿姨才安顿好于恒,重新拿过手机,发现通话还在继续,惊讶了一下,“纪先生啊,小于吐了,还有点发烧。我刚扶着他躺下了,您看是叫医生来家里,还是……”
阿姨也很心虚,毕竟纪先生才走了四五天,把于恒交给她照顾是信任她,没想到就给人照顾的发烧了。
“我叫医生过去了,您一会给医生开门。他现在情况怎么样了?能接电话吗?”
阿姨没出声,过了一会,听筒里传来了一声虚弱沙哑的,“纪叔叔。”
纪经年被这一声喊得心肝脾肺齐齐一颤,好半天才平复下来,问了一句“难受吗?”
于恒想说不难受,还没等开口鼻子就发酸,眼眶里蓄满了泪水,“嗯。”
他闷闷嗯了一声,眼泪到底没控制住。
生病很少得到关心的小孩,在偶然得到关心的时候,积压数年的委屈一下如山洪一般爆发了。
“别哭,我叫医生过去了,让医生看看就不这么难受了。”纪经年哄他。
“嗯。”于恒眼泪从来没有这么汹涌过,已经到说不出话的那种程度了。
纪经年被屏幕对面的抽噎弄得心都快碎了,“乖,再有十几个小时纪叔叔就回来了。”
纪经年登机前半个小时接到了医生的电话,“王医生,情况怎么样?”
他现在是一种平静的发疯的状态,他可以接受任何可能,哪怕是于恒的病在二十一岁提前来到了,他也能面对,然后再陪着于恒走到生命的尽头。
纵然撕心裂肺,依旧义无反顾。
这次他会提前去求神拜佛,祈求看看还能不能有这样的轮回。
或者是祈求上苍,看看能不能让他独自在人间的时间短一点。
纪经年怕吗?
他要怕死了,他从听到于恒的呕吐开始,就手脚冰凉,一直到现在。
“已经输液了,是乱吃东西引起的肠胃炎。”医生似乎换了一个地方。
因为他刚刚询问完情况,于恒就怯怯的问他,可不可以不告诉纪经年。
他表面是答应了,背地里绝对不会背叛给他发工资的金主爸爸。
金主爸爸对这小孩的在乎程度真的不一般,电话秒接,日常询问,定期体检他都亲眼看着的。
“我问了,他昨晚除了家里做的饭还吃了一份炸鸡外卖,喝了一瓶半的可乐,睡觉前还喝了冰酸奶,这么吃谁也受不了。而且我估计炸鸡也不新鲜,刺激了肠胃,发烧起肠胃炎引起的。”医生简单陈述了一下情况。
“我先给他吊水了,等他不这么难受了,再去医院仔细检查一遍。”
纪经年始终沉默听着,他沉默的医生都开始感到压力了。
终于屏幕对面传来了催促登机的声音,纪经年才沉沉嗯了一声,“麻烦你在我回去之前一直在他身边盯着。”
医生应了。
“你和做饭阿姨商量一下他的食谱。”纪经年补充。
“您放心。”

深夜,纪经年风尘仆仆赶回来的时候于恒正在吊水,人已经睡过去了。
纪经年呼吸微乱,已经不复往日的光鲜从容,此刻有点狼狈,脸上还有胡茬。
医生是没见过这样的纪经年的,今年年初纪经年开始加大对纪氏下面医院胃肠方面的投资,他作为主任,与纪经年常有往来。
每次见面纪经年都是优雅从容,冷漠矜贵的。那张俊脸上,很少有别的神情。
那个小孩到底是有什么魅力?
他目光灼灼,紧张的上下打量于恒。
他的脸色不是苍白,而是蜡黄。于恒紧闭着双眼,只露了一个脑袋在外面,在两米的大床和厚重的被子衬托下显得更加弱小可怜。
不知道是不是纪经年的错觉,他觉得几天不见,于恒的双颊已经凹陷了。
他看了一下输液瓶里的液体,还有够滴十多分钟的,才招手示意医生出来。
医生开口说了现在的情况,“不烧了,吃了点粥,但是不多,期间又吐了一次,现在情况已经好多了。”
医生受了嘱咐,不敢离开于恒的身边,生怕他再出什么问题。
纪经年坐了十几个小时的红眼航班,他也熬了十几个小时。
此刻是红眼对红眼。
纪经年一口气并没有松下来,“没检查?”
医生也有点无奈,“他不大乐意去,我看他也很难受,就没强迫。”
纪经年知道,于恒生病了就不喜欢离开熟悉的环境。尤其是独自一人去面对一堆冰冷的仪器。
“辛苦您了,您先休息吧,我守着他,明天我带他去医院检查,麻烦你联系一下你老师和师爷,明天医院见。”
纪经年把医生送了出去,又重新回到于恒身边。
纪经年小心翼翼抚摸着于恒露在外面那只打着吊针的手,他的手一片冰凉,上面还有青紫,纪经年自已也没好多少,他在手上哈了一口气,搓搓自已的手,暖了点才伸过去给于恒捂手。
另一只手攥着输液管,想把输液管的液体暖一暖。
纪经年就这么望着于恒,不错眼的,生怕目光一晃于恒就会消失一样。
心里想着等于恒病好肯定要狠狠罚一下这小孩,要不他不会长记性!还敢乱吃东西!
可是盯了一会他又想,只要好了就行,罚他什么的就算了。
两种想法不停在纪经年脑中徘徊,直到输液结束,纪经年把针拔了之后去洗了个澡。
洗去一身风尘仆仆,刚要刮胡子,听到卧室里的于恒哼唧了几声,他忙放下剃须刀,冲了过去。
是于恒醒了,正在伸手去够桌子上的水杯。
纪经年忙过去,拿过水杯,扶着于恒动作温柔地喂了他半杯温水。
于恒眼眸中带着病态的湿润,仰头微微惊讶,“纪叔叔?”
随后翻身抱住了纪经年,纪经年忙把水杯放回床头柜上,回抱住他。
他轻轻抚摸着于恒的背,拉过被子把于恒裹住,觉得小孩身上还是有点烫。
“还难受吗?我再叫医生过来?”他柔声询问。
怀里的于恒摇摇头,又把头埋深了点,抱着纪经年的胳膊也更紧了,“你陪着我。”
“好。”纪经年抱着于恒躺下。
于恒头蹭到纪经年的下巴,觉得有点扎。奇奇怪怪的感觉,像是给自已麻木的身体找到了一个刺激源。
他疲惫的一下下蹭着纪经年的下巴,“纪叔叔没刮胡子?”
“很扎?那我去刮了?”纪经年也感觉于恒在他下巴上蹭来蹭去。
于恒疲惫的声音中带了点笑意,“没有,很舒服,我很喜欢……”
纪经年由着他蹭,身体感受到他身上的温度,黑暗里的眼中全是担心。
没一会于恒蹭的频率就放缓了,慢慢的就睡着了。
许是因为有纪经年的体温暖着于恒,没一会他就出汗了,烧也退了。
纪经年搂着他退烧了才微微放心,到底太累了,连轴转了二十几个小时,绷紧的神经一松懈下来,他也睡了过去。
两个就这么相拥着睡到了天亮,是纪经年先醒的,他是惊醒的。
被噩梦惊醒的,他猛地转身去看身边的于恒,把他手拉到自已手里,用脸蹭了蹭,他手上是比常人微烫的温度。
僵硬的纪经年渐渐被这样的温度暖了。
纪经年单手搂着于恒,一只手揉耳朵。
他又做那个于恒死在他眼前的梦了,不对,于恒没死在他眼前。
那天于恒像是有所感知一样,找了个借口支开他,说让他去找一个盒子。
那个盒子是于恒存在过的全部痕迹。
那天于恒精神不错,而且要求很强烈,久违的和他多说了几句话,说要给纪经年讲一讲盒子里的东西。
纪经年就那么被他骗了,乐颠颠回家拿盒子。
等拿到于恒口中的那个盒子回来的时候,他心脏忽然异常跳动,心慌的呼吸不上来。
他下意识跑向了急救室,没有往病房跑,说来也是神奇。
只是还是没赶上于恒的最后一面,只是听到了心电检测仪昭示着患者停止生命的长音。
那声音不大,于纪经年却震耳欲聋,他日后不能再听到那样的声音,以及类似的声音,每次听到都会应激发抖,呼吸急促不受控制。
那道声音,也无数次在梦里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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