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港—— by喜福
喜福  发于:2024年04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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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还在街头陪她吃东西,手机上已经订好明天的包厢了。
唐月舒回来是先住的江清也房子,回来得突然,唐月舒只来得及安排好自己在法国的工作室,没联系人收拾自己的房子。
虽然这两年也有人定期上门打扫。
唐月舒果然没有让江清也失望,回国第二天上酒楼吃饭时,她还挺庆幸自己订了包间,也没喊人来。
在回国之前,唐月舒的胃口差得离谱,已经很久没吃这么香了,现在难得有饿的感觉。
江清也光顾着看对方吃了,她不知道唐月舒之前吃不下东西的事,只看到唐月舒确实瘦了。
国外确实不能久待,硬生生给孩子饿瘦了。
江大小姐着手约下一顿的饭店。
回国之后的生活比唐月舒想象中还要忙碌许多,忙碌到她甚至没什么时间去叙旧。
但圈子里没什么消息是可以完全瞒住的。
尽管唐月舒回去的消息并没有声张,只告知了几个比较亲近的朋友,就连唐烁衍也没告知。
他这个人太墙头草了,唐月舒懒得理他。
即便如此,唐月舒回国的消息,在十月份左右就传遍了。
她在京市又不是只在家里窝着不出门,有一个人见过她,自然就会有两个。
消息瞒不住的,也没必要瞒。
邀约开始不间断出现。
老唐的暴怒虽迟但到,但他通过别人的手机联系唐月舒时,唐月舒只平静说了一句话:“爸,您以后拿自己手机联系我就行,我将您从黑名单拉出来了。”
“……”
一句话让亲爹哑火。
全家上下都知道,唐月舒是个狠人,让她嫁人当富太太,不乐意,直接出国两年,留学创业一条龙,现在再不济也是个经济独立人士。
唐月舒也是能伸能屈的主儿,回来之后,之前拉黑的亲戚长辈一个个拉了回来。
人嘛,生活嘛。
过几个月就是春节了,今年应该还可以收点红包。
唐月舒也算是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一遭,她说话不像两年前那样带刺儿,但说话就是疏离到让人觉得不适。
老唐沉默片刻,问了一句:“什么时候回家?”
回家啊,唐月舒看了眼自己的行程,随后道:“再迟点吧,最近比较忙,没空和您吵架,您等一段时间,我忙完就回去。”
“……”
老唐这时候还以为唐月舒忙着她自己那个服装品牌或者直播什么的,他说:“你搞的那个工作室能赚多少,还不如回来赚零花钱。”
唐家几代下来的事业,有钱是真的,老唐看不上唐月舒的那点事业也合理。
不过之前有人给老唐出馊主意,教他怎么让女儿低头,大概意思是让他用点手段将唐月舒的工作室搞黄,她不就乖乖回来了嘛。
那人被老唐骂了一顿:“你有病是不是?她搞得好好的我给她整黄了?我就算不是她老子也不至于是她仇人,你安的什么心!”
只能说,唐月舒这两年的叛逆还在老唐的底线之上。
不过没多久,老唐还是彻底破防了。
唐月舒提前回国不是因为别的,因为她亲妈的娘家。
她和亲妈娘家人其实是有联系方式的,只不过平时走动得确实少,尤其是在她爹妈离婚之后,两家人那时候已经没什么生意上的往来,加上后来外祖父母相继离世,她妈找到真爱定居国外,往来就更少了。
唐月舒对舅舅家两个孩子的印象都x不算太深刻。
杜敬枫打的那通电话,开始的招呼语也疏离:“请问是唐月舒吗?我是杜敬枫。”
唐月舒不知道她那位好长时间没联系的母亲是什么意思。
她们母女俩上一次联系不过是过年时礼节性发过去一些祝福,大概从小就敏锐察觉到母亲不是很喜欢自己,唐月舒和杜女士的母女关系只能保持在礼节层面。
她这几年倒是能理解了,没人规定父母一定就会爱孩子,就算是爱,爱的方式也可能是错的,更何况她其实不算是爱情的结晶,更像是合作的成果。
老唐和杜女士最大的问题是乱生孩子,但唐月舒已经过了抱怨这个的年纪。
杜女士将自己在杜氏集团的股份赠予唐月舒。
这是几年来唐月舒第一次见到她妈。
杜女士是自己一个人回国的,甚至没带上现在的丈夫和孩子,她将股份全部转给了大女儿,没给自己也没给小女儿留。
份额并不算小,杜氏的股份很值钱,起码这对唐月舒来说绝对算得上是一笔巨额的资产。
举个不恰当的例子,能让她从穷光蛋一下子变成富翁。
唐月舒和自己的母亲现在见面只剩下很浅淡的感情,她甚至不知该怎么问杜女士。
她是什么意思?
父母子女一场,爱不爱的问题她始终捉摸不透。
杜女士这几年不怎么关心她这个女儿,但在杜氏的股份说给她就给她了。
即便是这次见面,杜女士也是很疏离的,她也许知道唐月舒这两年离家出走的事,但她没关心一句大女儿过得好不好,股份转让的手续办得差不多,她就走了。
唐月舒甚至只和她吃了两顿饭。
其中一顿是在杜家吃的,和舅舅一家一起。
比起杜女士,唐月舒那位舅妈显然更关心她一点。
第二顿,唐月舒斟酌之后问了一句,杜女士这几年过得好不好。
大概是想起了现在的丈夫和孩子,杜女士脸上浮现了一些幸福的神态,她保养得很好,现在看起来更像是唐月舒的姐姐。
这一刻,唐月舒便明白,回答不重要了。
在杜女士前往机场时,她和唐月舒说了一句话:“月舒,我是希望你能过得好的。”
不知是不是从唐月舒身上看到了自己年轻时候的影子,杜女士不管爱不爱,至少她很慷慨。
唐月舒在舅舅和表哥的帮助下入职杜氏,空降管理层。
自己名下的工作室交由他人打理。
进了杜氏之后,唐月舒很忙碌,因为她得学习和工作同时进行。
忙碌起来,她想起前男友的次数也少。
时间果然是最好的良药。
直到有一天,她接到了一通特殊的来电,在一个个平平无奇的周末午后。
“你好,请问是唐月舒唐小姐吗?”对面是一道很优雅的女声,听得出来年纪应该在中年。
唐月舒并未多想:“我是,请问您是?”
对面道:“我是林川的母亲。”
这句话让唐月舒猝不及防,她顿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到对面继续道:“很抱歉直接通过你工作室的渠道获取你的联系方式,关于你和林川,我作为他的母亲有些话想和你说一下。”
唐月舒其实没主动去关注林川的消息,也不知他的近况。
“唐小姐,说来惭愧,我和林川的父亲其实没想过他会在这个年纪喜欢上一个在巴黎留学的女孩,他从小就有主见,我们也默认他会选一位门当户对的女孩,抱歉我们并非是对普通家庭有偏见,只是处在我们这种家庭,从利益出发,确实大多数人都是这样选择的……”
“我通过网络稍微了解过你,你是一个很优秀的女孩,有才华也有担当,我原本想了解一下你的家境,但林川说这样对你而言是一种冒犯。”
这位自称是林川母亲的女士说林川目前处于停职状态,他在林氏的工作全部停了,由他的堂哥和堂姐在接手,他的爷爷和股东那边想借此让他低头,好好考虑自己和林氏的未来。
他们说,林氏不需要一个脑子里装着女人就转不动的掌权人。
而林川目前在忙自己林氏以外的投资。
“我和他父亲并非彼此的初恋,但这一路走来也是相敬如宾,他父亲是个不错的人,我们认为人生其实并不会非谁不可,也没想过我们的儿子在感情上会这么犟,他同我们说,你们的感情远不到谈婚论嫁的时候,他年长你几岁,你的未来还有很多种可能,不一定就是他,但他做的事处处都在考虑你们的未来,当然这是他的选择……”
手机那头的声音一顿,唐月舒觉得这大概到了一个比较经典的环节。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这位女士说:“不过如果可以,我希望你们能坚定一下对彼此的选择。”
“抱歉,我知道这样说或许很冒昧,但我这个儿子应该不会和你说他自己现在的处境,我作为母亲,私心希望他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唐月舒听完了这番话,沉默片刻,道:“伯母,他没和你们说过吗,我们已经分手了。”
话音落下,手机那头也沉默了。
半晌那边“哎呀”了一声,之后不知用粤语说了句什么,像是语气词。
“实在不好意思,打扰你了,希望没有影响你的心情。”林川的母亲是一位很有礼貌的人,给唐月舒打这通电话并没有端着长辈的架子。
她确实为私自打扰唐月舒而觉得抱歉。
这通电话结束,唐月舒看着手机发了一会儿呆,显然,思绪有点乱。

她的生活一如既往地忙碌。
杜家和唐家比起来并没有差很多,尤其是唐月舒的表哥接手之后,集团的发展前景看着很是光明。
唐月舒是跟在他身边学习的。
在让她进公司这一点, 杜敬枫并不避讳唐月舒, 之前京市这边关于她要订婚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杜家这边不可能一点消息也没收到。
这个外甥女在唐家长大,千娇百宠长大不说,家里对女儿的培养确实和杜家不同,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想法, 唐月舒的舅舅对儿女的培养区别于其他人和上一代。
他的一双儿女都算是人中龙凤。
唐月舒的培养方向与之不同,未来当富太太也是一个生活方式, 起码不会吃苦。
除了唐家挑选的人不是很让人满意之外,其他没什么好说的。
他们打算给她添一笔嫁妆来着。
结果没多久就听说小姑娘和家里大吵一架之后远赴法国, 那时候基本所有人都觉得她未来一定会灰溜溜跑回来。
这么说或许有点刻板印象,但是每一个翅膀硬了想要忤逆家里的富二代富三代,下场都是差不多的,社会会教他们做人。
但唐月舒真正做到了翅膀硬还飞了起来。
她那个品牌还不算大, 但经营得还不错,互联网规则摸索得也不差,她在管理上的能力可见一斑。
不必在意过程都经历了什么, 大部分人都只看结果。
杜家偌大的公司,给唐月舒谋个职位是很简单的事,她不是初入职场的新人了,没必要从底层做起。
加上杜女士慷慨赠予的股份,唐月舒在杜氏这里也算是一个名正言顺的小唐总。
表哥对待下属并不温柔, 尤其是对待唐月舒,她也代表杜家, 凡事不可出错。
通过杜敬枫,唐月舒能对比出当初林川指点她的时候到底有多温柔了。
她犯错,杜敬枫几次投来怀疑视线:“你那个品牌真的是自己搞起来的吗?”
“……”
好毒舌一男的。
难怪没对象。
唐月舒以前没怎么和表哥相处过,她只跟唐烁衍这个堂哥关系好,唐烁衍是个从小就嘴甜的中央空调,和杜敬枫比起来简直两个极端。
也难怪当初只比唐月舒大几个月的表姐听闻她即将到自己亲哥手底下做事时投来怜爱的目光。
唐月舒都有点心疼自己了。
杜敬枫年纪不算很大,但说话向来一针见血,在他手底下干活,倒霉的不止唐月舒,他的其他手下看着也苦不堪言。
一开始唐月舒空降时,公司员工并不知晓她的身份,只当这是海归的待遇,加上她时常被鞭策,于是办公室同事在办公室吐槽杜总时,将唐月舒也纳入了他们的阵营。
毕竟也不是谁都关心老板亲眷的,唐月舒或许有点后台,但没人猜测她的后台硬到那个程度,毕竟一个姓唐一个姓杜,杜敬枫批评x唐月舒时一点看不出两人有其他关系的模样。
唐月舒因此听了不少关于表哥不干人的事。
最后大家大吐苦水结束,一个个安慰自己:工资高,能忍,也应该忍的。
“……”
直到有一天,唐月舒晚上下班,碰见她舅和表哥一起下来,两个人不知道什么毛病,不坐专用电梯,乘坐了员工电梯。
一开门,唐月舒和其他同事直接跟两位大小老板面面相觑。
片刻,唐月舒亲舅和善招了招手:“月舒,刚要找你呢,你舅妈今天说要下厨,让我喊你一起回去吃饭。”
那一刻,唐月舒确信世界是安静的。
身旁同事的沉默震耳欲聋,唐月舒不知道自己是在怎样的目光踏进的电梯。
其他同事非常客气地表示他们等下一趟。
总之,唐月舒从此被孤立于领导八卦中心之外。
杜敬枫根本不理解她失去了什么快乐,一天天照常工作,表妹他是真提携,也是真严格。
唐月舒之前回京市之后没多久就进了杜氏,喊人上门收拾了一下出国前住的房子,她就从江清也的房子搬了出去。
至此她还没怎么正式回过唐家。
老唐的那通电话之后,先是唐烁衍来约见她,是饭点,找了个吃饭的地方。
他盯着唐月舒看了半晌,最后啧了一声:“你怎么看着瘦了这么多?巴黎的饭菜不好吃吧?”
唐月舒的胃口最近还可以,大概还是工作上压力太大,杜敬枫的毒舌太难顶,显得她之前失恋半死不活的样儿有点矫情了。
不吃饱没力气工作。
但肉也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养回来的。
她的心情其实也还好,毕竟不久前突然多了一笔巨额资产。
“你爸想着你回去之后,喊上全家人一起吃顿饭,你怎么看?”
“什么我怎么看?”唐月舒抬眸看向她的堂哥。
唐烁衍闻言笑了:“现在谁不知道你唐大小姐犟驴脾气啊,你刚回来,你爸不至于在这时候惹你,你要是不想见他们,我就劝他别安排了。”
“我怎么感觉你好像还挺盼着我回去的?”唐月舒觉得有点猫腻。
“噢这个啊,”唐烁衍藏不住自己的嘴角,“昨天晚上逗了一下唐允祥,说你要回来了,他十岁的人了,说哭就哭,嗷得可怜,跟你爸说能不能别让姐姐回来,被你爸揍了。”
老唐平时是不会对孩子动手的,他也确实中年得子,宝贝得很,但中国有个词叫“远香近臭”,唐月舒这个女儿两年不见了,有的人嘴上犟着说她最好在外面待一辈子,但有次让唐烁衍瞅见拿手机看唐月舒的直播。
唐允祥这两年日子可太好过了,无法无天的,唐烁衍就等着看唐月舒回去收拾他。
“你跟一个小孩儿计较这么多干嘛?”唐月舒觉得堂哥越来越幼稚了。
唐烁衍露出了皮笑肉不笑的神情:“谁让这小子之前摔我手办,我花大价钱淘回来的,他‘啪’一下给我摔没了。”
他这么大人了当然不能和小孩儿计较,于是唐烁衍将这个堂弟今年的生日礼物换成了往后几年的练习册,并献上自己最诚挚的祝福:好好学习。
小孩儿当场就感动哭了。
跟小孩儿较劲儿是挺没品的,但是快乐。
唐月舒对堂哥的所作所为不予评价,毕竟某种程度上她和唐烁衍也算是臭味相投。
唐月舒还是回唐家见了亲爹,老唐的模样和两年前比起来看着憔悴了些,没见老,但是站在小他十几岁的娇妻面前,也能看出点差距。
朱钰穿着一身淡青色的旗袍站在丈夫和儿子身边,等着离家两年的继女回来。
自然,她们的关系不算融洽也不算差,表面和谐还是有的。
唯一还没能做到喜怒不形于色的人是十岁的唐允祥。
“爸,朱阿姨,”唐月舒看着他们微微一笑,“好久不见。”
不管两年前在这里吵得多难看,现在都已经心平气和。
唐月舒的姿态比之从前,肉眼可见的从容。
历练不是没有用的,她毕竟在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国度努力了两年。
老唐的目光落在女儿身上,他没瞎,自然能看出女儿的变化。
“回来就好,回来什么时候不比在外面舒坦?”老唐说了这么一句,紧接着又问,“今晚在家里住吗?你房间让阿姨都收拾好了。”
事实上不仅仅是收拾好,在得知唐月舒回京的消息后,老唐让人送了一批女儿之前穿的品牌的当季新款过来。
唐大小姐以前是什么待遇,现在自然也是什么待遇。
这已经算是老唐递的台阶了。
唐月舒也笑盈盈地踩下了:“好啊,不过只过周末,我工作的地方离家里远。”
老唐听她说起工作,便顺便问了一句:“你那个工作室搬回国内了?”
“打算在国内也筹办一个。”
最近才完成选址。
老唐对女儿的信息更新不到位,毕竟最新的那些,连他的墙头草侄子都不知道,他也就以为唐月舒现在的工作重心还在服装设计上,没有多过问。
以唐家的资产,唐月舒这点小事业其实不算什么,只不过最近老唐出去应酬时偶尔听起旁人提自己的女儿,说她的设计又获了什么奖,创立的品牌发展得相当不错。
老唐脸上也有光。
“钱够花吗?”老唐说出了两年前时常说的那句动听的话。
如果是之前,唐月舒现在要来一句“谢谢亲爱的爸爸”了,但不凑巧,唐大小姐的钱包最近还算充裕。
“够花,”唐月舒笑着道,“现在跟您说钱不够花,是不是有点丢人现眼了?”
“胡说,”老唐蹙了眉,“你花你老子的钱天经地义,谁敢乱嚼舌根?”
这句话说着,似乎两年前为了逼女儿低头而断她经济来源的人不是他一样。
大男子主义这种东西,真是全天下最无解的东西。
不过唐月舒不至于在这种时候找话题和亲爹吵架,她笑了一下。
老唐在当丈夫和父亲方面,好像已经是这个圈子里的上乘货了,他不吝啬于钱,据唐月舒所知,应该也没有背叛过婚姻,当然,这一点唐月舒作为子女打不了包票,但老唐的风评向来是不错的。
唐月舒接受不了这样的大男子主义,所以那些“嫁一个像父亲一般的人”的观念不会出现在她这里。
“爸,我现在钱还是够花的。”唐月舒说。
老唐不知在想什么,他忽然将一把车钥匙放到了桌面上。
“前几天刚提的车,那个颜色刚好衬你,你开了吧。”
唐月舒看着那车钥匙,不觉挑了一下眉,刚刚看到院子看到一辆樱花粉的车,她还以为是自己这位后妈最近的品味,没想到是老唐新提的车。
那个颜色想来不会是他自己开。
“好啊,谢谢爸。”唐月舒笑盈盈地收下了这辆车。
不过她的目光忽而落到在场的第四个人身上,原本就不自在的唐允祥马上顿住。
他的亲妈自然是注意到了这点,轻推了一下儿子:“允祥,怎么不喊姐姐?”
基本每个小孩儿在小时候都逃不了这一遭,被父母逼着喊不熟的亲戚,给亲戚拜年。
但这事儿落在唐允祥身上,性质就不一样了,大概是唐月舒离家两年模糊了在他心里的形象
他觉得自己又行了。
在亲妈的催促下,年仅十岁的小孩儿犟着没开口,眼神也没看唐月舒,一副叛逆期提前来临的样子。
“允祥,你不认识姐姐了吗?姐姐之前只是出国读书了而已,你喊人啊。”
唐允祥看向唐月舒的眼神,像极了看破坏自己家庭的人的目光。
唐月舒还觉得挺有趣。
“不想喊就不喊了呗,逼着他喊干什么,小孩儿记忆,记不得自己有个姐姐也正常。”唐月舒轻飘飘来了这么一句话。
听得朱钰脸色一僵。
这当然不正常,两年时间而已,唐允祥当时八岁,不是三四岁,他不可能记不得自己有个姐姐,但当着唐月舒的面犟着不开口,无疑像是给她下马威,结合唐烁衍之前说的,这小子和老唐说不让唐月舒回来的话。
果不其然下一秒,老唐生气了,他压抑着怒气喊了一声:“唐允祥,你的家教呢,被狗吃了?”
唐允祥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还是亲爹妈宠出来的,现在被亲爹吼了,现在老唐声音一大,眼泪就先冒出来了。
唐月舒“哎呦”了一声。
她觉得回家看老唐教育孩子也是个不错的活动,她小时候可没那么爱哭。
这臭x小孩儿,典型的玩不起。
朱钰在旁边看着儿子哭,想说句什么,但又没说。
现在说话跟火上浇油没区别。
“唐允祥,你哭什么?”小孩儿哭得人心烦,老唐的语气并不算好,“你以为你哭这事儿就过去了?”
“你跟你姐,要说起先来后到,也是先有的她,你搁这儿委屈什么?”
唐月舒想起之前,她确实从来不惯着唐允祥这个臭小孩儿,老唐也拿她没办法,但那时候的版本是:
“你这么大一个人了和你弟计较什么,他才多大?”
唐月舒从来不惯着谁,该收拾还是收拾。
不过眼下十岁的唐允祥可受不了这样的重话,他“哇”的一声哭得响亮,而唐月舒这个后妈脸色依旧僵着,不知道是因为儿子的哭声还是因为老唐说的那句“先来后到”。
朱钰的出身自然和唐月舒的母亲杜女士没得比,她不是因为什么门当户对才和老唐结的婚,而是很浅显的因为有点姿色,老唐又喜欢,两人才结的婚。
唐月舒不清楚亲爹和她妈离婚之后交往过多少女人,显然这里面有相当一部分人是冲着老唐的经济条件来的,朱钰不一定只图这个,但她是难得的能让老唐结第二次婚的女人。
老唐对她也大方,但这种类似于跨越阶级改变命运的转折就算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也有点代价。
她生的孩子自然是唐家的少爷,只不过某种程度上,还是有点区别的。
例如唐月舒的亲生母亲同样是豪门的千金大小姐出身,唐月舒的底气与生俱来,尽管她这样胡作非为忤逆了作为一家之主的父亲,老唐其实并不会将她如何。
断掉唐月舒经济的那段时间,朱钰就发现丈夫时常失眠,他放不下自己大男子主义的那点威严,又像许多寻常父亲一般担心女儿在异国他乡。
不过他辗转反侧,最后还是没有放下自己那点威严。
但是时间过去很久,他当时那点担心在逐渐放大,变成现在这样,在听闻女儿回国之后,先是让阿姨大搞卫生,又让之前唐月舒常穿戴的各家奢侈品牌送来当季新品,甚至还为她提了一辆新车。
像是要做什么补偿似的。
结果等了好些天,没等到女儿主动联系,他打电话过去责问,结果人家一句说将他从黑名单拉出来了,就消气了。
朱钰从嫁进唐家起就意识到一个问题,她起码要生一个孩子,不管是男孩女孩。
最好是男孩儿。
她赌赢了。
老唐想要一个儿子,因为周围大多数的家族,都是有儿子去继承家业,他不愿意让自己家里几代的产业最后便宜了一个娶走他女儿的外姓人。
不过还是有一点算岔了,唐允祥今年还是一个会因为父亲吼大声些就哭鼻子的小少爷,而他的姐姐已经长大,到了不是很在乎他那些吵闹伎俩的年纪。
当然,唐月舒不喜欢这个弟弟。
这很正常,她又不是乐山大佛。
一个一出生就无形中夺走她在家族企业继承权的孩子,她喜欢不起来。
最本质的矛盾点在于她那位父亲,唐月舒也明白。
“爸,我先回房间看看。”唐月舒站了起来,无意再看这场闹剧。
唐允祥,一个十岁的臭小孩儿,她倒要看看他们养成什么样。
两年没回自己的卧室,唐月舒多少有点怀念,床单是新铺上去的,甚至还能闻到淡淡的洗涤剂的味道。
唐月舒还有点感慨,她的卧室这两年看着被动过的痕迹不多,此时看起来也处处井井有条。
楼上还能听到一点老唐教育孩子的声音,唐允祥后面大概是害怕了,连哭泣的声音都变小。
朱钰说话的声音响起,唐月舒听得不算真切,不知道她具体都说了什么,只是这场闹剧后面差不多时候也落幕了。
唐月舒也懒得去纠结这是不是演给她看的一场戏。
反正第二天老唐就组织了一个全家人的聚餐,唐月舒在场那是和各位长辈推杯换盏,笑脸盈盈。
张口就是“她还年轻不懂事,各位万万不能和她一般见识”。
两年前怼她爹的时候没忘记将七大姑八大姨也跟着怼了一遍,最后拉黑时估计都将人气得够呛,现在回来了,那些开玩笑间说她年轻气盛的话倒是没听见。
唐月舒的姑姑说起自己想订礼服,喊唐月舒给她安排一套。
“可以啊,姑姑,等下我将助理的联系方式推给您,您和她联系排队事宜就行。”
“排什么队啊,我是你亲姑姑。”
唐月舒一脸无辜:“对啊姑姑,别人都付了定金排着队呢,每个人都来找我插个队,那我还做不做生意了?”
唐月舒的姑姑不差钱,也不差给她设计礼服的设计师,甚至也不一定能看得上唐月舒的设计,但不妨碍她这会儿想攀这层关系白嫖一套礼服。
人和人之间的关系,有时候就是这么微妙。
陌生人说不定还想看你好过些,有点血缘关系的人反而未必。
唐月舒还是不可避免听到了一些教导她要懂事的言论,她就看着高谈阔论的那个人,双手环抱在胸,一双漂亮的眼睛就这么要笑不笑地盯着对方看,将人盯得内心直发毛。
附和他的人也得到了差不多的待遇。
直到他们后知后觉被儿女提醒闭嘴,才意识到唐月舒的表情并不算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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