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玉贴好成绩,又把?十?二个人?的答卷一一贴在墙上,转身对着学?生,肃容道:“县太爷有令,成绩和答卷在学?堂公示一日,若有人?有异议,可向我提出来,今日过后,再有人?对此?非议,按造谣滋事论处。”
她环视学?生一眼,道:“今天一整天,一直到子时,我都在学?校,你们有任何疑问,随时可来找我。除了今年毕业的学?生,要是有人?觉得自己能比这?十?二位同学?考得好,也可以来找我,我那里有备用?卷,你当场答题,若真能超越前十?二名?,我会禀告县太爷。”
和玉走后,学?生们面面相觑。
这?样的郑重其事,还要把?考试成绩和答卷进行公示,一年来里,从未有过。
就是朝廷的科考,也没有把?考生的答卷贴出来,让人?质疑的规矩。
米文望着贴在墙上的自己的答卷,又是自豪,又是惴惴不安,她拉拉盛荣的袖子:“荣荣,你说县太爷为什?么要这?么做?”
盛荣一向有主意,姐妹们遇到难题或疑惑,都喜欢求问于她。
盛荣:“不知道,总不是坏事。”
米文眨眨眼:“要是有人?不服,去找白校长怎么办?”
盛荣:“你是第?二名?,担心什?么,该担心的是万湖。”
米文高兴起来:“也是。”
正?好站在她们旁边的万湖:“……”
二月初八,谢亦云来到学?堂,公布毕业学?生的去处。
二月初八, 平阳学堂所有的学生聚集在?操场上,为?今年毕业的学生们举行毕业仪式。
先是和玉宣读一百零一个学生的去处,多是安排在?县衙、村庄里, 抄写文书、整理卷宗、给村民宣讲政策等等。
学生们都是喜气洋洋,得了新工作,哪有不新奇高?兴的。
即使很多学生的工作地点没在?平阳县, 而是在?徐州的其他县城, 离家里还比较远, 但没几个学生在?乎这一点。
接着谢亦云上前, 把这些学生激励了一番, 直把他们说得满面通红,豪情在?胸中翻涌, 恨不得马上就投入到工作之中, 好好地大干一场。
最后?宣布考试前十二名学生的任职。
谢亦云看一眼手上拿着的纸张, 抬头?向着学生们:“万湖, 广建县知县!”
知县?竟是知县!
学生们脸上都是不可置信,万湖攥紧手指, 只觉心口跳得厉害。
宣读的声音没有停顿, 还在?继续。
“楚先元, 安泽县知县!”
“……”
宣读是按照考试的名次, 从后?往前,念到第九名时, 是一个女学生,所有学生的心都提了起来。
前面三个都是知县,这个也是吗?
那?女学生紧紧地盯着谢亦云, 呼吸都不由得屏住。
“颜华,灵溪县知县!”
“轰!”的一声, 满场哗然。
颜华眼中点点泪光,不由得喊出声:“县太爷!”
有几个女学生跟着喊,片刻后?,所有的女学生都喊起来:“县太爷!”
她们有的笑着,有的喊着喊着却流下了眼泪,不管是笑的还是哭的,她们的脸上都充满希望,就像在?迷雾里见到了一缕阳光,又?像在?铜墙铁壁中看到了一丝缝隙。
谢亦云没有制止她们,只站在?那?儿,等她们安静下来。
和玉看着这些仿佛在?狂欢的女孩子们,心中一疼,继而又?牵起嘴角微微笑了。
少爷,你看到了吗?
这世间?的女子,能和男子一样?做官了。
你是世间?的第一个女知县,却无人得知,而现在?,有了第二个、第三个女知县,还会有女太守、女尚书,日后?坐在?最高?位置的,是女帝。
等场上静下来,谢亦云接着宣读前八名学生的任职,其中第一、二、五、七、八名都是女子。
十二名学生,六名男子,六名女子,全部担任知县。
那?些县城的知县已经空缺了一段日子,政务累积在?那?里没人处理,于是这十二名学生准备了三天,二月十二就去上任了。
新康县城外,盛荣看到路边驿站,让驴车停下,喊着车上的人都下来歇歇脚。
盛荣家只是普通农户,也不知哪一天,她爹娘忽然发现这个女儿对读书表现出极大的热情,七八岁时就常常扒在?村里私塾的窗户边听里面先生讲书。
及至去年,谢亦云开学堂,盛荣爹娘在?女儿的坚持之下,把她送到平阳学堂。
谁知一年过去,竟得了一个知县。
盛家喜出望外,跟着又?发起了愁。
他们家一介农户,也不存在?有什么?仆从、侍女、护卫,难道让女儿孤零零地一个人去上任?
幸好县太爷想得周到,给十二个新任知县都派了六个兵,护送他们到任职的县城。
盛家再借钱买了两男一女,两个男子可以给女儿跑腿,一个女子贴身照顾女儿。村子里都知道盛家的女儿要去做知县了,也都愿意?借钱给他们家。
现在?随着盛荣来的,就是买来的三个下人,以及谢亦云派给的六个兵。
十人下了驴车,因着今天日头?好,他们又?未打?算在?这里停留多久,因此?并不进?屋,只在?外面活动?手脚,唤驿兵给他们送茶水解渴。
两个驿兵牵着他们的驴准备去喂草料,另有三个驿兵端着茶水过来,其中一个径直朝着盛荣走过来,快要到她跟前时,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拦住他:“给我吧。”
驿兵端着茶一顿,并没有马上把托盘交给那?伸手的兵士。
兵士眼眸锐利:“怎么?了?”
驿兵蓦地扔掉手中的托盘和茶杯,抽出腰间?的长剑扑上来。同时,那?两个牵驴的驿兵也迅速转身,手里拿着兵器往这边过来。
屋子里冲出二十几个驿兵围上来。
六个兵士把盛荣四人护在?中间?,和这些人交手。
“你们不是这里驿站的驿兵!”一个兵士厉喝,“你们是什么?人?”
按这个驿站的规格,最多配十几个驿兵。
“你们去了阴曹地府问阎王吧!”
不知来历的这伙人并不答兵士的问题,说了一句,再不开口,只攻势凌厉,步步紧逼。
兵士只有六个,要对付二三十个人,且这些人早知他们刀剑锋利,并不和他们正面交战,而是互相?配合着攻击他们。
盛荣看着六个兵士险象环生,脸上有些发白。
她想起临出发前,县太爷特意?把她们六个女学生叫去,告诉她们,徐州、乃至天下反对女子为?官的呼声四起,徐州里暗潮汹涌,有势力在?暗中活动?,她们去任职的路上,以及在?她们任职期间?,都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县太爷问她们怕不怕。
县太爷说,若是怕了,可以不去。
没有人不怕,可是最后?也没有人退出。
“嗖!嗖!嗖!”
有箭射来,围攻兵士的人有十几个倒下,剩下的往箭射来的方向望去,见有一群兵士朝这里赶过来,中间?有兵士还在?举着弓箭朝他们射击。
这些人大惊,心中都是一个念头?:谢知县早有防备,他们落到了谢知县布好的圈套里。
这些人舍下盛荣等人,掉头?四散逃跑。
但他们跑不过箭,有些被射死,有些被擒。
带队的头?领向盛荣道:“盛大人只管去上任,这里交给我们。待问出指使之人,我们再去捉拿。”
盛荣道谢:“辛苦各位。”
头?领:“不敢,盛大人也是为?县太爷办事,保护盛大人安全,是我们该做的。”
盛荣笑笑,不再和他客气,带着人上了驴车,往新康县去了。
二月十二日,十二位新知县上任,其中两位女知县在?途中遭到截杀。
谢亦云早就派了队伍悄悄跟在?她们身后?保护,从擒住的人口中逼问出指使之人,是徐州几个士族之家的联合行动?。
谢亦云当即捉拿住这几家的家主,连同合伙之人,都判了刑罚,那?几个家主判得最重,是三十年苦役。
三十年,那?几人还能不能活到三十年都是个问题,这其实就是终生苦役了。
消息传出,天下震动?。
平阳县衙里,大老爷满脸的不赞同:“何必这样?操之过急,你就是要推行女子为?官,也等夺下天下,江山稳固之后?,徐徐图之。现在?天下士族、文人怨声载道,本已得的民心,一朝散尽。”
谢亦云撇嘴:“他们可不能代表天下民心。”
大老爷见她执意?的样?子,摇了摇头?,面带忧色。
他担心此?事会引起士人的强烈反弹。
谢亦云安慰她大伯:“大伯别担心,乱世之中,武力为?重,我有精兵二十万,他们有怨言也奈何不了我,不会影响大局。”
开国皇帝最大的好处就是,拳头?硬,一言九鼎,旧有的制度全部推翻,由她来制定新的制度。
在?最开始的时候,她就要表现出强硬的态度,让人知道,一旦她决定的事,即使天下反对,最终也要执行下去。
和谢亦云预料的一样?,纵使反对强烈,在?她悍然派兵压着被判罚的人到服刑地点,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之后?,也丝毫没有放出那?些人的意?思,俨然要把三十年的苦役进?行到底,反对女子为?官的声音慢慢弱了下去。
当其中一个家主受不住劳役的艰苦,生生累死的消息传出后?,徐州的士族、文人都闭上了嘴。
盛荣等人也都在?县城里站稳了脚跟,处理起事务来逐渐得心应手。
二月底,何涵选好五万兵,开始训练。
这些兵是从边兵里挑选出来的,有好的基础,又?都上过战场,因此?训练很顺利,到四月的时候,已经不比先前的飞云军差。
三月,太子在?业州的藏身之处被皇帝的人马发现,在?交战中,太子和易大将军都被杀死。
四月,皇帝在?全国征兵、征粮,意?图聚集大军攻打?徐州。
百姓们因为?粮食增产刚刚好过一点的日子,又?因为?兵役和沉重的赋税艰难起来,苦不堪言。听得徐州人日益富足,心中都盼着谢亦云赶紧打?下吴朝,建立新的朝代。
四月底,云婉率五万飞云军返回平阳县。
平阳县陈兵十万,随时准备出征。
五月,天气逐渐暖和,人们身上衣裳渐减,就是在?这时候,裴言第一个发觉,大哥有点不对劲。
第108章
元正三十?年正月初九, 云婉率着三万飞云军追击厉国兵,直入厉国?境内,在风来谷歼敌一万余, 随后继续追杀厉国兵。
从正月到二月底,两?个月的时间,飞云军一直紧追厉国兵不舍, 不管他们藏到哪儿, 飞云军总能找到, 不管厉国兵怎样利用地形设伏, 飞云军总能轻松避过。
厉国?兵有的被杀, 有的失散,最后只剩下两?三万人, 云婉这才收兵回金石县。
回来的途中?, 飞云军又歼灭了不少落在大部队后面?的厉国?兵。
三月, 金石县的飞云军和边兵齐齐投入到种水稻的忙碌中?。
今年他们把?全部荒地都开垦了出来, 以?前怕被人看到,不敢种水稻的地方, 今年也全都种上了。直忙到四月, 军队又休整了半个月, 云婉这才带着兵士转回平阳县。
皇帝在加紧征兵, 准备攻打徐州,他们也要集齐兵力?, 准备应战,然后反攻。
回来十?几天,裴言几乎和谢亦云形影不离。
他想?着, 不定?哪一天军队就要出征,他又要和大哥分开, 趁着现?在,他要多?和大哥在一起。
县衙书房内,谢亦云端正坐在桌前,垂首看着放在桌案上叠在一起的几张纸,这是秦婷和她四哥交给她的,上面?逐条写着四月份几个工厂里?产品的产出、质量和利润等。
裴言上前,他脚步轻盈,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走过来后,他左手拿走桌面?上的一个杯子,再把?右手端着的一个杯子轻轻地放在原地方。
换过杯子后,他悄无声息地退开,摸一摸杯子,里?面?的茶果然已?经冷了,顺手搁在一边,又重新在离谢亦云两?步远的一张椅子上坐下。
他不由自主地盯着大哥看。
大哥面?色沉静,专心致志地翻看着那几页纸,并没有注意到自己刚刚的一番动作,也没注意到自己正盯着他看。
裴言的视线定?在谢亦云的脸上,半晌才移开,从她的脸往下。
大哥今天穿着一件月白色圆领袍子,露出一截颈子,细白闪着荧光,他的视线掠过,心头闪过一丝异样,像有一点疑惑。
就在这时,谢亦云伸手出来,往惯常放置茶杯的地方探去,裴言马上把?那一点疑惑抛开,目光被她的动作吸引。
茶水入口,温温的正好?,谢亦云视线还?停留在纸上,喝了几口后,又把?杯子放了回去。
书房里?很?安静,直到谢亦云觉得眼中?酸涩,眨了眨眼睛。
“大哥,等会就要吃午饭了,我们先去练一会刀吧。”裴言道。
“好?。”谢亦云起身,“走吧。”
这些天裴言指导她的刀术,她受益良多?,隐隐感觉自己冲破了一层武术的壁垒,进益一日千里?。
她甚至觉得,现?在的自己能和江护卫打成平手了。
不过这些天裴言随在她的身边,谢亦云就让江护卫去亲卫队练枪法,所以?不在这里?,也就暂时没办法验证她是不是真能打过江护卫。
两?人站定?,谢亦云和前些天一样,首先出招,一般两?人过几十?招就会停下,裴言指出她存在的问?题。
“大哥,这招刀尖应该上挑。”裴言示范。
谢亦云跟着出刀,速度、角度和裴言一模一样,但刀劈出来的感觉有细微的不同。
裴言从她的背后伸出手,握住她拿刀的手挥出,让她体会其中?的用力?。
他的胸口贴着大哥的背,在他的印象里?,大哥是强大的,给人以?依靠,可是大哥靠着他,身子却是柔若无骨,和他迥然不同。
裴言晃了一下神,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被裴言握着手挥出几刀,谢亦云回头笑道:“好?了,我自己试试。”
这一回头,颈子全部露在裴言的眼前,在阳光之下,清清楚楚地撞入他的眼帘。
裴言如遭雷击。
瞬息之间,他明白今天心头屡次闪过的异样、疑惑是为什么了。
大哥颈子平滑,看不到突起。
大多?时候,大哥的颈子都被衣领遮住,只在最热的两?个月露在外面?,他分明记得看到过大哥的喉结,现?在却没了。
谢亦云随着他的目光所向,摸着脖子笑起来。
终于被发现?了啊。
从发出檄文,她就没再缠胸,也没穿特意设计的衣裳掩饰,喉咙处也没贴齐大夫给她做的假喉结。
先前天冷,穿的衣裳多?,看不出她是女?子说得过去,但后来脱下袄子,只着夹衣,仍然没一个人发现?,倒是让她十?分郁闷。
尤其是裴言,这十?几天和她过招,时有身体接触,这人却恍然未觉。
今天也不知怎么开了窍。
她这一笑,裴言猛然脸上涨红,只觉热意上涌,幸好?戴着斗笠,没被大哥见到。
接下来的一整个下午,裴言都是恍恍惚惚,到晚上和谢亦云分别的时候,他见边上没人,试探性地道:“姐姐,我走了。”
谢亦云随意地一摆手:“去吧。”
裴言嘴角牵起一抹笑:“是,我走了,姐姐。”
谢亦云:“……走吧。”
从裴言开始,陆续有人发觉异常。
这天,夏主簿把?孟助理拉到一边,悄悄问?:“你今天看县太爷没有?”
他脸上的神情,仿佛见到了太阳从西边出来。
此时回想?,今天县太爷穿的那身衣裳,这段日子穿过几次,可是县太爷是他的主君,他心里?存在一份敬畏,不可能盯着县太爷看,也就一直没发现?异状。
直到今天,他无意之中?一抬眼,发现?不对劲,再仔细观察,得出了一个让他难以?置信的结论。
怎么可能呢?县太爷竟是女?子。
一边觉得不能相?信,一边心中?又恍然大悟。
难怪县太爷对女?子如此厚待,从开始的工厂优先招录女?子,到后来的坚持任命女?子为官,原来是因为县太爷自己就是女?子。
孟助理:“我天天都看见县太爷。”
夏主簿急道:“不是,我是指……你仔细看县太爷没有?”
孟助理默了一瞬:“看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明白对方话里?的意思。
“老天啊,县太爷原来是女?子。”夏主簿喃喃着,猛地看向孟助理,“你不是会看相?吗?怎么连这个都没看出来?”
孟助理无奈:“我只看人的气运,又不看男女?。”
夏主簿确认:“县太爷真是真龙天子?”
性别应该不影响气运,是吧?
孟助理无比肯定?:“是。”又道,“以?县太爷如今的实力?,不需要我看相?也能确定?今后天下唯有县太爷可得吧?”
夏主簿一想?也是,放下了心。
到五月中?旬,谢亦云身边的人都知道了这事,彼此心照不宣。
大老爷却憋不住。
他见惯大风大浪,本不该如此沉不住气,但这事实在让他太震惊。
他小侄儿,不,小侄女?出生就被扮作男孩,这事不是侄女?的错,弟媳肯定?听三弟的,也怪不得弟媳。
都是三弟一人的错,瞒着家里?二十?二年。
大夫人看他气愤,劝道:“我问?过弟妹,是云儿出生的时辰不巧,如果是女?孩,则为大凶,他们夫妻恐怕云儿性命不保,这才隐瞒此事。爱女?之心,不能苛责。”
大老爷气道:“他也不想?想?,我真的就会因为道士的一句判言,置云儿于死地吗?这可是我们下一辈中?唯一的一个女?孩。”
大夫人不说话,静静地看着他,那眼里?的意思明明白白:你真的不会吗?
我真的不会吗?大老爷扪心自问?。
当初他若听到那判语,克父克母,祸及家族,他真的不会除掉这个隐患吗?
心中?隐隐有一个声音回答,大约是会的吧。
纵使心疼,为了谢家全族,他大约也会不顾三弟夫妻的阻拦,扼杀掉那个刚刚出生的生命。
大夫人幽幽叹道:“幸好?三弟两?个爱女?心切,幸好?他们有决断,也幸好?云儿没托生在我的肚子里?。”
大老爷张了张嘴,想?反驳几句,最终却没说出话来。
谢亦云觉得,最近大伯看她的眼神很?奇怪,疼惜她能理解,但愧疚是怎么回事?
还?有,大伯开始得知她是女?子时很?气愤,她还?以?为大伯会给她爹写信,大骂她爹一顿,可不知怎么的她大伯就平息了怒气,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这其中?发生了什么?
很?快,谢亦云就没心思琢磨这些了。
六月,皇帝聚集四十?万大军,往徐州而来。
这是皇帝尽了最大的努力?集齐的军队,这一战若是败了,他就一败涂地。
但皇帝不认为自己会败。
徐州最多?就是二十?万的兵力?,四十?万对二十?万,怎么会败?
徐州,众人齐心备战,造武器,收粮草,每个人都在积极地做事,心中?振奋,像怀着一团火。
他们都坚信,此战必胜。
六月三十?,谢亦云于平阳县县衙召集众人开会,商议第二天大军出征的各项事宜。
六月三十, 平阳县衙内,会议厅里,济济一堂。
继上次之后?, 这是第二次,谢亦云把手下各个行业、职务的人全部召集到一起开会。不过和上次的一头雾水不同,这回人们都知道, 此次会议的议题是大军出征, 和皇帝对战。
众人都到齐后, 谢亦云也来了, 身边跟着裴言。
谢亦云进门的时?候, 会场里安静下来,人们的目光都在她脸上、身上逡巡。
黑色劲装勾勒出体形, 一目了然的女?子身姿, 纵使?她束着男子的发型, 脸上不施脂粉, 眉毛也比一般女?子浓黑些,也绝不会让人认错。
会场里响起细微的声音。
夏主簿低声:“我以前真是眼瞎了。”
坐在?他?旁边的谢六郎:“我更瞎。”
平阳县人眼睛只瞎了不到两年, 他?们家的人瞎了整整二十二年。
谢亦云注意到众人打量的目光, 也不在?意。
这些日子她都习惯了, 人们总是自以为隐秘地悄悄盯着她看, 估计还要过一段日子他?们关注的热度才会降下来。
谢亦云走到上首坐下,裴言坐在?她旁边。
他?一声不响, 微微低着头,也不四处张望,只专心地把手中谢亦云的衣角折来折去。
大老爷看着上面稍显亲密的两人, 眉头皱起来。
先前不知道侄儿其实是侄女?,这少年一步不落地跟着侄女?, 他?不觉得有什么,还有些高兴,毕竟这人对侄女?十分忠心。
可现?在?,他?的心思?转了个弯,这小子,莫不是看上他?侄女?了吧?
这人的来历,大老爷至今都没弄清楚。
看起来只是一介武夫,可俞县丞、齐大夫等人对他?十分恭敬。
问侄女?,侄女?也不肯说?,只说?这人暂时?不想?把身份公之于众。
从侄女?的话,大老爷更是确信,这个人果然有隐藏的身份,而?且身份还十分高贵,以致于侄女?都要顾虑他?的想?法,他?不想?别人知道身份,侄女?就连自己这个大伯都不告诉。
在?大老爷想?着这些的时?候,谢亦云已经发话:“诸位,大军出征在?即,今日请大家来,是一起检查一遍出征的各项准备工作,让大家心里有数。”
十几万大军出动,涉及到各个方面的互相配合和协调,每一个环节都不能有丝毫疏漏,每个人不但要做好自己的工作,还必需对相关的事务有所了解,才能更好地配合别人,确保整体作战的顺畅。
也不需要谢亦云点名?,众人依次把自己所负责的事务状况进行说?明。
俞县丞:“各方人马在?昨天就全部调配到位,各司其职。”
夏主簿:“粮草都已装车,明日随军运往前线。另在?平阳县还备有足够的粮食,以防不时?之需。”
孟助理:“武器装备悉数检查完毕,坏掉的均进行了修缮,医护人员和药物俱已齐全,确保每一个伤员都能得到及时?医治。”
云婉、何涵:“飞云军士气?高昂,全体待命。”
何胜:“按县太爷吩咐,七万边兵在?飞云军之后?,随时?策应。”
等众人都说?完后?,谢亦云总结,最后?道:“诸位,此一战将定?天下,我们胜了这一场,皇帝再无?反抗的余力,以后?只要稳步推进,就可平定?天下。诸位,我们齐心协力,打赢这一场!”
俞县丞迅速接话:“必胜!”
云婉:“必胜!”
何涵:“必胜!”
会议室里,“必胜”的叫声四起,众人都是面色激动。
胜利就在?眼前,江山探手可得。
谢亦云扬眉:“我等着大家打到京城,我去京城给大家庆功。”
众人轰然应好。
虽然说?的事多?,其实这些事都做好了,今天的会议不过是查漏补缺,同?时?让众人了解总体局面,协调各方的工作,很快就说?完了,众人散去。
何胜却留了下来。
何大将军和何涵俩祖孙本要走,见他?像有话要和谢亦云说?,也跟着留了下来。
“县太爷,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妥。”何胜脸上担忧,“我带走七万边兵,这里只留下三万,要是厉国兵打过来就危险了。”
谢亦云揉揉额角:“这个问题我们先前不是讨论过吗?厉国兵被重创,集结不起大军,有三万边兵足够应付。”
何胜还是拧着眉:“边线太长,若是哪里防守出了纰漏,被厉国兵闯进来,赶不及救援。”
他?理解县太爷急迫的心情,想?要早点结束战乱,可是徐州是他?们的根本,不能有失啊。况且县太爷在?这里,若是有一个万一,天下就真要大乱了。
除了县太爷,天下再没谁有这样的魄力,能在?短时?间之内统一天下。要是没有县太爷,或许十几年、几十年,甚至上百年之后?,天下才能重得安定?。
何涵闻言,跟着劝:“县太爷,十万飞云军足以打败皇帝的兵马,不必我爹带兵相助,就让我爹留在?徐州吧。”
谢亦云不同?意。
她的想?法,这次要一鼓作气?打到京城,飞云军在?前冲锋陷阵,边兵跟着巩固打下的阵地,后?面她还要派人去管理这些地方。
这样一边打仗,一边治理,天下可以快速地稳定?下来。
要是打下就不管了,贼子匪徒趁机作乱,以后?整治就要花更多?的力气?和时?间。
而?那些刚刚打下的地方,在?治理的过程中,没有武力震慑是不行的,边兵必须要跟在?飞云军的后?面,协助她派去的人接管地方。
她把这些解释给几人听。
可是何胜想?的和她不在?一个点上,在?何胜的心里,确保县太爷的安全是最重要的,为此延迟几年夺下江山也值得。
何胜不放弃地劝说?,何涵帮腔,谢亦云无?奈地扶额。
何大将军听烦了,一摆手:“别啰嗦,这儿有我呢,出不了事。”
何胜:“……爹,你只有三千亲卫兵。”
何大将军沉声道:“我这三千亲卫兵,对付几万边兵绰绰有余。”
何胜怀疑他?爹在?说?胡话,可他?爹一向?不打诳语。
三个何家人终于走了,谢亦云也和裴言出屋,两人并肩走着,裴言道:“大哥,我不跟着军队出去了,就跟着你吧。”
他?刚刚听何家三个人说?了一通,才知道大哥在?徐州有危险,他?想?留下来,有他?在?,任何人都伤不了大哥。
谢亦云:“……”
刚刚才劝走何胜和何凯,这又来了一个。
飞云军有裴言,如虎添翼,出征缺了这员大将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