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抢着时间,说话又急又快,还时而争吵几?句,此时在他们的身上,一点也看不出文人的优雅气质。
忙得焦头烂额,哪还顾得上优雅?
和玉身边坐着两个学?堂的先生?,他们望望屋子里的人,心里满是疑惑。
在座的都是县里的重要人物,县太爷的最得用之人,他们两人可不到这?个档次。
学?堂里除了白校长,只来了他们两个,是县太爷特意派人叫他们两个来的,也不知有什?么事。
两人心里有点忐忑,问和玉:“县太爷叫我们来是有什?么事,白校长知道吗?”
和玉摇头:“不知道。”又宽慰他们,“你们别急,一会儿就知道了。”
急也没用,两人只得耐下心来等着。
那边谢二郎和谢三?郎坐在一起,低低地说话。
谢四郎坐到了秦婷的身边,和她说着厂子里的事。
“猪厂和养鸡场都已建好,工人也都已招齐,要多谢秦厂长的帮忙,不然事情不会这?样顺利。”谢四郎经过?这?段日子和秦婷的共事后?,对她十分?佩服,“秦厂子做事考虑周全又有条理,我从中学?到了很多,实在钦佩。”
秦婷:“过?奖。”
谢四郎摆手:“一点都没过?,你这?样的本事,难怪县太爷让你一个人管两个厂。”
和其他人说话时,谢家三?兄弟都称呼谢亦云为“县太爷”。
秦婷笑道:“谢四爷还管四个厂呢。”
谢四郎:“我只负责把四个厂子建起来,今后?四个厂子的运营我可管不过?来。”他稍顿,又道,“县太爷说了,等四个厂子建好后?,要交一个给你。”
秦婷一愣,县太爷还没和她说过?这?个。
要管三?个厂子,她觉得肩头的责任有点沉重。
孟助理抚着她的背:“别怕,你肯定行。”
秦婷放松下来,她也觉得自己努力一下,是能行的。
谢四郎好奇地看着孟助理:“孟助理你看看我的面相,今后?前程如何?”
他已经听说过?,孟助理以?前是个相士,热衷于给人看相。
夏主簿和古司稿对完了各项数目,听到这?边的话,笑嘻嘻地看过?来:“谢四爷今后?的前程肯定不差,至少是个二品官。”
反正二品官、三?品官在孟助理的嘴里就是大白菜,坐在这?里被他看过?相的,就没有低于四品官的,俞县丞和白校长还是一品官呢。
谢四爷的出身比他们要高一截,二品官是跑不掉的。
孟助理看了谢四郎一会,果然道:“谢四爷日后?富贵安康,官居二品。”
夏主簿“哈哈”笑,满脸都写着:我说的没错吧?
孟助理跟着笑了笑,没和他争辩。
真龙天子在此,身边围绕的当然都是能臣干将,今后?新朝里的官员大多在此,几?个二品官、三?品官,又有什?么稀奇的?
过?了一会,谢亦云来了,会议开始。
例会的流程大家都已熟悉,而且也都养成了不说废话的习惯。
先各人依次发?言,把工作?中的一些主要问题,或者是困难提出来,大家一起讨论,想出解决的办法。
另外?一些重大的事情也在会议上提出来,有些当场就下决议,有些还要再考虑的,就过?后?再说。
很快会议就结束了。
谢亦云留下一些人,其他人都走了。
留下的是俞县丞、和玉、谢家三?兄弟、以?及那两位先生?。
两位先生?就是以?前和谢亦云合作?画地图的。
谢亦云先问两位先生?:“学?生?们可都还勤奋?”
“很勤奋,都在认真学?。”
“我现在要请两位先生?画三?百五十一幅地图,四个月完成,可行?”
两人脸上都露出为难。
四个月,三?百五十一幅图,一个月就是八十八幅,一天就是三?幅。
任务太过?艰巨。
谢亦云道:“可以?选出学?生?中的优秀者帮手,对他们的学?习有好处,画图的工作?也能更?快地进行。这?样的话,先生?们看,能否在四个月内完成任务?”
两人脸上松动:“应该能行。”
“到底能不能行?”
两人挺起胸膛:“能行!”
谢亦云满意了,让两人先走。
屋子里的都是心腹之人,说话再没顾忌。
俞县丞想着前面画的九幅地图,目光闪动:“县太爷这?回?是要画哪里的地图?”
“厉国。”
“厉国?”谢四郎失声叫了出来。
小堂弟都没去过?厉国,又怎会知晓厉国的地形?
不过?转念一想,七弟是神仙,没去过?厉国也能画出厉国地图,不奇怪。
谢三?郎问:“厉国哪里?”
谢亦云:“全国。”
当然是全国,她要厉国兵不管躲到哪里,都躲不开飞云军的追击。
听到她的回?答,众人齐齐变色。
要是有厉国全国的地图,厉国还敢像以?前一样猖獗吗?
其他人都不知道元正三?十一年将有兵祸,俞县丞却是知道的,马上想到了谢亦云画厉国地图的用意,但又有点不确定,于是朝谢亦云看去。
谢亦云对着他微微一笑。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 谢亦云和两位先?生、二十几个学生全身心地投入到?画图之中。
每天早晨七点,先?生和学生们来到县衙开始工作。和以前一样,先?由谢亦云画出草图, 然后先?生和学生们根据她的叙说修改,直到?和系统里的地图一致为止。
每天三幅图,起先完成得很艰难, 常常需要打夜工。
特别是在前六天, 直到?晚上十点多钟, 当天的三幅图任务都没完成。先?生和学生们都很惭愧, 在县衙里不肯回?去休息, 一定要把三幅图画完,还是谢亦云把他们赶走的。
十来?天后, 学生们逐渐掌握了诀窍, 和两位先?生配合得越来?越好, 这才轻松点。后面的日子, 虽然还是忙碌,但?不再那么紧张, 每天的三幅图, 在晚上九点钟之前都能够完成。
谢亦云忙于画图, 俞县丞是最知道这件事的重大性的, 于是主动把平阳县所?有的事务都接到?了手里,不让人和事打扰她。
以前平阳县的事也基本上都是俞县丞管着, 谢亦云只负责规划,掌握发展的大方向,然后吩咐下去, 具体的事都是俞县丞在做。但?她有时间的时候,也巡查一下工厂, 到?村子里看一下庄稼的种植情?况等等。
而现在,她是把所?有的都甩手了,每天只管和先?生、学生们研究如何画图。
画图的事,她交代了一起画图的师生们保密,不要对外人说?。师生们都拍着胸脯保证,只差发誓赌咒让她放心。
谢家三兄弟有时来?看一看,对着已?经画出来?的地图,和当初的文先?生一样,他们受到?了极大的震动。
谢四郎倒罢,他做的事用不上这样的图。
谢二郎和谢三郎却十分眼馋。他们一个训练亲兵队,一个掌管情?报工作,不管是作战,还是收集情?报,都有可能要事先?探查地形,很多时候还要把地形图画下来?。
他们可以看出,七弟的这种画图方法已?经形成了一个体系,面面俱全。比起用现有的方法画出来?的图,七弟的图更加清晰、准确。
谢三郎盯着那二十几个学生:“七弟,听说?你的学生在学成后要免费为你做三年事,到?时候可不可以借我几个?”
谢二郎迟了一步:“我也要。”
谢亦云笑道:“都有。等他们学好后,让二哥和三哥先?挑人。”
谢二郎满意了,谢三郎却有些遗憾。
他的情?报网摊子铺得大,覆盖全国各地,需要的人多,特别是这种专业型人才,来?多少都嫌少。像这种能画地图的,莫说?几十个,就是上百个、上千个也用得着啊。
可这里只有二十几个学生,还要分给二哥一些。
谢三郎不甘地叹了口气。
七弟建了一个学堂他是知道的,但?他一直忙着,没有去看。再者学堂不是稀罕事物,他以为七弟的学堂里,也就是和一般的学堂一样,教?教?认字和读书,也就没放在心上。
哪知道七弟的学堂还教?画地图,而且是这样新式而又实用的画法。
他现在好奇,七弟的学堂里,除了教?画地图,还教?些什么?
有没有他能用得上的?
谢三郎想?好了,等会就到?学堂去看一看,如果有对他有用的,先?就把学这些的学生瞧好,尽好的挑。
他面上不动声色,悄悄地瞄一眼旁边的两个兄弟,见?他们显然还没想?到?这里,暗自决定,等他挑好人以后,念着兄弟情?谊,再提醒他们一声。
现在就不用说?了,免得他们和他抢人。
除了俞县丞、和玉、谢家三兄弟,江护卫和齐大夫也知道谢亦云在带着人画厉国地图。这两人都是和谢亦云极亲密的,谢亦云没想?过刻意地隐瞒他们,特别是江护卫,和她一向同进同出,这事也瞒不了他。
另外,文先?生也猜到?了一点。
学堂里教?授绘画地图的两位先?生忽然停课了,连同二十几个学生,每天都定时往县衙去,他联想?到?上次谢亦云画那九幅图的事,一下就猜到?了内情?。
他有一次到?县衙来?找俞县丞,顺便溜达到?谢亦云等人画图的房间前,准备进去看看的,却见?门口守着两个衙役,不让人靠近。他心中一凛,当即转身离开,没有惊动到?房里的人。
一边往回?走?一边想?,也不知这回?县太爷是画的哪里的地图,需要这样严格保密,以前画那九幅地图时门口可没守着人。
日子在一天天的忙碌里过去。
三月底的时候,谢四郎来?告诉谢亦云,猪厂里的第一批小猪出生已?经一个月,谢亦云听说?后,马上和他一起去猪厂,同时派人去叫齐大夫也到?猪厂去。
谢亦云到?达猪厂的时候,齐大夫也赶到?了,还有燕神医正好没课,也跟着来?了。
猪厂在县城的最边上,谢亦云还是第一次来?,走?进去一看,一间间的猪舍干净整洁,每间猪舍里都设有食槽和水槽,在小猪睡觉的地方铺有稻草,用来?保暖。
猪厂的工人大多是平阳县的农妇,看到?县太爷过来?,都对着她露出笑容,有些还大着胆子和她打招呼:“县太爷。”
谢亦云问?她们:“干活累不累?”
“不累、不累。”这些妇人们连忙回?答,“一点都不累。”
怎么会累呢?在家里,养猪之外,她们还要干很多其它的活,而在这里,她们只管养猪,别的都不用管,还有那么高的工资拿。
虽然养的猪多一点,和在家里一样,也没有许多空闲的时候,但?当手里拿到?沉甸甸的铜板,那么多,比一个成年男子在外做工都要多一半,她们就充满了干劲,一点都不觉得累了。
她们只怕自己做少了,对不起县太爷给的那么高的工资。
“县太爷,我们猪厂还可以多养些猪的。”
“对、对、对,县太爷让谢四爷再多弄些猪来?,我们来?养。”
养猪的活她们熟,只是没县太爷养得这么精细。在猪厂里做了这么久的活,那些方法和技巧她们都学会了,她们相信,再多养些猪,她们也做得来?。
谢亦云笑道:“不急,你们先?把这些猪养好。”
第一年还是在实验阶段,她计划第二年再扩大生产。
一行人走?到?地方,齐大夫检查着药箱里的药物,消毒的、止血的、涂抹伤口的,都已?经齐全,于是把备好的猪捉住一只,倒提起来?。
小猪在他的手里挣扎不休,“嗷嗷”叫着,他抓紧小猪的后腿,
燕神医问?站在旁边的江护卫:“这是要干什么?”
江护卫看他一眼,眼中情?绪莫名:“你很快就知道了。”
燕神医:“……”
谢亦云叮嘱一边的两个农妇:“看好了。今天演示给你们看,然后你们再练习一下,今后猪厂里的猪都由你们来?阉。”
两人连忙答应:“是、是。”
燕神医怀疑自己听错了。
齐大夫拿起药箱里的刀片,对着小猪,挥刀而下,接着一挤、一旋、一拉,最后清理伤口,涂抹上膏药。
“好了。”齐大夫道。
江护卫吸着凉气,燕神医瞪着眼。
谢亦云和那两个农妇说?话。
“一般在三十天左右的时候进行这个手术,这个时候的小猪痛觉低,伤口愈合快。过晚可能会导致伤口过大,流血过多,还可能会有后遗症,但?过早又手术难度大,手术不彻底,所?以一定要掌握好这个时机。”
“后面几天要注意小猪的伤口恢复情?况,如果有红肿、流脓等现象,及时通知齐大夫。注意手术后小猪的保暖、喂养,猪舍内要保证环境舒适……”
两个农妇答应着,连连点头。
等齐大夫给第三只小猪涂上药,谢亦云就带着江护卫回?县衙了。
她今天来?,主要是担心齐大夫第一次做这个手术,有什么意外情?况发生。若是齐大夫解决不了,有她在旁边,还可以求助系统。
现在一切顺利,就不需要她在这儿?了。
等谢亦云走?后,燕神医问?齐大夫:“县太爷为什么要……把猪阉了啊?”
齐大夫:“少爷说?,阉过的猪,长?得快,长?得肥,肉质好,又温顺好养。”
燕神医:“……”
他虽然受到?了冲击,但?到?底是个大夫,还是个很有创新精神的大夫,于是很快回?过神,兴致勃勃地和齐大夫一起给小猪做手术。
四月二十,养鸡场建立,使用人工孵鸡法孵出五百只小鸡,轰动全县。
五月初八,玻璃厂做出三十面镜子,被一抢而空。
五月十一,造纸厂出品的竹影笺,纸质洁白细腻,隐有芳香,被文人墨客捧为绝世圣品,千方百计地购买收藏,若有人得一纸竹影笺,必在亲朋好友间大肆宣扬炫耀。
茶叶厂、酒厂、糖果厂、肥皂厂、水果罐头厂、香水厂、水泥厂、养猪厂、养鸡厂、玻璃厂、造纸厂,还有外人不知道的钢铁厂。
平阳县工厂林立,大量人流涌入,或做工,或贩货,热闹无比,一片繁忙昌盛的景象。据来?往的商旅说?,比京城都要热闹。
谢亦云听说?后,只觉得理所?当然。
她的这一个县城,垄断了多少全国的生意,可不得比京城还要繁盛几分?
她估计,京城里的皇帝该要嫉妒得眼里滴血了。
五月二十,谢三郎接到?情?报,立即报告给谢亦云。
“易大将军受伤后,身体一直不好,皇帝想?要换下易大将军,在朝堂上提出来?,太子当场反对。皇帝不喜,下朝后和近侍说?,不知太子有何居心。”
谢亦云:“哈!哈!哈!”
五月二十二,谢亦云带着画好的一百七十幅地图,前往金石县。在离金石县十里地的一个客栈里,遇到?带着女儿?的司空烈。
这个客栈是在去金石县的官道上, 离着金石县十里远。
除了这里,前后几里都再没有歇脚的地方,所?以来往金石县的人, 通常都要在这里停下,叫上一碗茶,歇息一会, 或者点几个菜吃一顿。
当时谢亦云坐在客栈里, 身边是江护卫, 另外?还?有三名护卫, 五人正吃着饭, 就听见门外?传来两个人说话的声音。
一个声音洪亮,是个成年男子, 另一个是小女孩的童音。
这家客栈做的是独家生意?, 前后十几里地只有这么一家, 按说生意?应该很好。可惜这里临近边界, 往这儿来的人少?,所?以实?际上客栈里生意?比较冷清。
目前坐在里面的, 除了谢亦云和四个护卫, 只有一个农夫模样的在墙边的一张桌子旁, 在喝茶歇脚。
六位客人和掌柜、小二这时都没说话, 所?以屋外?男子和小女孩的声音十分?清楚。
“爹,还?要走多远才见到娘?”
“很快了, 我们在这儿喝杯茶再走,午时就可以见到你娘了。”
谢亦云马上听出了来人的身份,是司空烈和他女儿司空如?。她觉得奇怪, 俩人怎么跑到这儿来了,不过转念一想就明白了。
云夫人在金石县, 有两个多月没回家了,想必是司空如?想念母亲,司空烈才特意?带着她来。
既然?来了,肯定要在金石县待上几天,那些秘密怎么保住,不让两人发现,是一个大问题。
谢亦云心念电转,人已经站起来。小二把两位客人迎进来,谢亦云拱手:“司空县尉,好巧,这是要去找云将军吗?”
如?今谢亦云这边的人都称呼云夫人为?云将军,司空烈陡然?见到谢亦云,又第一次听到“云将军”这个称呼,面上一愣,过了会才反应过来,连忙抱拳回礼:“是谢大人呀,我带如?儿去见她娘,谢大人是去……看民兵?”
心里不由得想,谢知县对他的这支民兵看得真是重,区区一千个民兵,带兵之人居然?郑重其事地称为?“将军”,还?特意?把兵队带到金石县来进行实?战锻炼。
现在又亲自来探视。
“是啊。”谢亦云点?头,“我去看看云将军练出的精锐之师。”
司空烈讪笑,不好接话,一千个民兵,有什么法子能练成精锐之师?他不以为?然?,但谢知县正在兴头上,他不好说出口。
司空烈牵着女儿,朝谢亦云走过来,几个护卫也都站了起来,和司空烈见礼,众人重新落座。
谢亦云让小二再添几个菜,一边逗着司空如?说话,正在这时,门外?又传来动静。
这回来的人比较多,还?有马鸣声。
掌柜和小二喜形于色,两个小二奔出门去相迎,把那些人的马匹牵去喂水喂食,掌柜和另外?两个小二站在门口,热情地招呼着那些人,把他们往里面请。
那些人大呼大叫着进来。
“店家,上好菜!”
“先?来点?茶,渴死了。”
谢亦云瞅了几眼,从他们的衣着、谈吐和动作很容易就分?辨出,这都是些边兵,大约有二三十个,也不知是不是付校尉手下的兵。
看这财大气粗的样子有点?不像。
那些人围着几张桌子坐下,还?在乱糟糟地说话。
“呸!每月都要来一次给?那些穷鬼送粮,真不是个好差事。”
“是啊,到别处去总要给?我们几个辛苦钱,他们倒好,不但没给?我们的,每次见着面,还?要向我们哭穷。”
谢亦云等人听到这里,都知道了那些人的身份。确实?是边兵,不过不是付校尉的兵,而是他们的死对头易大将军的兵。
几人收回目光,再不往那边瞧。
司空如?极聪明,先?前还?好奇的看着那边,司空烈按着她的脑袋转过来,她就再没往那边瞧一眼,安安静静地吃饭。
吃完饭,几人出得门来,马车停在门口不远,一辆是谢亦云五人的,一辆是司空烈两父女的。
司空烈问:“谢大人,易大将军知道你的民兵在金石县吗?”
谢亦云:“知道。”
易大将军每月要派人给?付校尉送粮草,三月那些人来的时候,云夫人就把这事摆在了明面上。当然?,易大将军的人看到的只有一千个民兵,其他的兵士都在营地里藏得好好的。
司空烈不知道他的夫人手里有三万个兵士,只以为?当真是一千个民兵,这是朝廷允许的,即使谢知县别出心裁,把民兵拉来实?战,也不是什么错处,易大将军知道了也没关系。
他不担心这个,只是顺便问一句。
想起刚刚那些人说的话,他狠狠地唾一口:“呸!娘的,还?有脸骂付校尉穷鬼,还?想要辛苦钱,战死的军士卖命钱都不给?足,他还?有脸反咬一口。”
“付校尉他们的兵器都不能用了,也不给?换……”
谢亦云心中一动,想到上月付校尉悄悄运到平阳县的铁,让她给?打造刀剑的,脸上做出忧色,问道:“那怎么办?兵器不能用岂不是很危险?在战场上岂不是要吃亏?”
这时他们已经走到马车边停下来,司空烈一望,周边围着的是几个护卫,再没外?人,谢知县又是和他一起共过生死,都对易大将军恨之入骨的,既然?谢知县问起,他就坦率地说了出来。
“付校尉要重新打造刀剑,易大将军老是拖延着,这可是性命攸关的事,拖一天或许就要多死几个兵,付校尉没办法,找到我,让我给?他弄一些铁,他自己找人打造刀剑。”
谢亦云:“……你就给?他铁了?”
“嗯,我偷偷地给?他弄了些。”司空烈一脸理所?当然?,“我总不能看着军士枉死,他们可都是云大将军和两位云公子的兵。”
谢亦云:“……”
她陷入了沉思。
原来付校尉的铁是这样来的。
两个直性子遇上,一个敢直接开口要,一个敢给?,事情就这样办成了。两人只怕都没想过,对方要是去告密该怎么办。
想到今年年初,她费了好大的劲从平长?县弄到铁,现在对着司空烈的脸,她不由得想,是不是根本?不需要这样?
只要她说,司空烈是不是就会给?她铁?
可是,她不是这样性子的人。
上辈子独自一人的摸爬滚打让她已经习惯事事考虑周全,在当时的情况下,她和司空烈等人只是合作伙伴的关系,她不可能把那样致命的把柄交到别人手里。
司空烈还?交代?她:“铁我是悄悄给?付校尉的,谢大人可别告诉别人了。”
谢亦云:“……好,我不告诉别人。”
众人各自上了马车,往金石县而去。
车厢里,一个护卫问:“少?爷,司空县尉去了,会不会发现飞云军?”
谢亦云手心轻轻地摩挲着膝盖,她在想,现在她和司空烈有共同的敌人,他的夫人又已经彻底倒在自己一边,一些事还?需要瞒着他吗?
“发现就发现了,没关系。”谢亦云垂眸道。
金石县,付校尉正在问着军士:“云将军的兵士藏好了?”
“藏好了,付校尉放心,保证易大将军的人只看得到云将军的一千民兵。”
“他们来了后,你们要把人看好了,别让他们往那头走,看到我们种的稻子。”
“他们绝对不会往那头走,他们嫌我们这儿穷,待不住,哪回来了不是急匆匆地就回了?”
付校尉瞪眼:“不能大意?!”
军士连忙答应:“是是。”
又恨恨道:“既然?不愿意?来,又不肯一次多送点?粮草,偏要一月送一次。”
为?什么不肯一次多送点?,这里面的缘由,再清楚不过,易大将军就是要用粮草卡住他们的脖子。
不过很快,易大将军的这个威胁就要行不通了。
他们自己种的庄稼,就要长?成了。
两辆马车在官道上行驶, 两边是荒地,远处有树林。
谢亦云拉开车子窗帘的一角,看着那些荒地, 心里十分可惜。
这些地开垦出?来,好好地用肥料养一下,就都可以种上?庄稼。
如今有了曲辕犁和耧车, 开荒不像以前那样困难, 徐州从前无人问津的荒地, 去年就都陆续被人买下, 今年那些地上都种着水稻或小麦, 看长势还很不错。
可是这里的荒地却没人敢买,也没人敢在上?面种庄稼。
只因?这里临近边界, 厉国兵经常来骚扰, 附近的居民能走的都走了?, 谁还敢来这里种地。
那庄稼种成了?, 恐怕都要便宜厉国兵。
云将军带着飞云军来后,边线上?一下子增加了?三万兵力, 把厉国兵防得牢牢的, 至此再没有一个厉国兵能越过边线。
练兵、杀敌之余, 云将军和付校尉带着军士开荒种田。
但?官道两边他们是不敢种庄稼的。
这里来往的人都看得到, 明眼人一眼就能发?现蹊跷。
百姓不可能在这种庄稼,那么就只可能是防守在这儿的军士种的。
可是军士只有一万多一点, 防守边线都力有不足,哪还有精力来种田?
他们不能牵扯出?飞云军,所以外人看得到的荒地都让它们继续荒着, 只把那些没人去的地方都种了?庄稼。
好在这里除了?每月送粮的兵来一次,也没别人来。而且那些兵来了?之后, 只在金石县的边缘上?和他们交接,都不肯多走进金石县一步,把粮草扔给他们,马上?就转回了?。
于是在三月里,飞云军和边兵一起,把金石县那头广阔的土地上?都种上?了?水稻,现在是五月底,再等?一两个月,水稻就成熟可以收割了?。到那时,收获的粮食完全可以供应大军的吃用。
只是这里的地还是可惜了?。
谢亦云叹气,在平阳县,关起门来她就是老大,可以毫无顾忌地做事,可是在别的地方,做起事来总是束手束脚。
“嗷呜—嗷呜—”
听到这声音,赶着马车的司空烈一凛,左手拉着缰绳,右手按住腰间的兵器,侧头对另一辆马车喊:“小心!有狼!”
坐在车厢里的三个护卫都瞬间绷紧身子,神色警惕。
谢亦云仔细听了?听,先对三个护卫摆手:“没事。”又从车窗里探出?头:“司空县尉,这是边兵在通信。”
云将军给她说过一些有关边兵们使用的信号,但?因?为涉及到军事机密,没有细说。谢亦云只能分辨出?到底是真狼在叫,还是边兵们在传递信号。
司空烈听到这话,明白过来。他手下的衙役在执行任务的时候,有时也要使用各种暗号传信。
金石县,付校尉接到了?信,连忙派人去叫云将军,却得知刚刚斥候探得厉国兵的踪迹,云将军带着三千飞云军的兵士去迎敌了?。
那地方离着这儿有二十几里,在司空烈到达这里的时候,云将军绝对赶不回来。
付校尉要在这儿等?着易大将军的人送粮草来,不能离开,急着吩咐身边的人:“你?们赶快去,让所有的飞云军都到他们的营地去,不许留一个在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