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世为人,她真的心如止水波澜不惊的啊。
另一边。
夜黑风高,竹林被风吹出哗哗声,片片竹叶舞动着,湖面映射着月光波光粼粼。
于?飞扬买了一大盒朱古力还有大束的玫瑰花,忐忑的走向湖边,鼓起勇气?。
“丹丹,让你久等了。”
他忐忑异常。
想起楚大师的一番话,于?飞扬也觉得紧张不已,拿着朱古力的手心都是汗水。随着时间推移,他对?丹丹用情越来越深,就?算告完白会发生意外,他也想搏一下?。
湖边的的女人终于?回头,她穿着粉色的旗袍,打?了一把油纸伞,风吹来,带着的白色面纱被吹起。
“无妨,我也没等很久。”
声音平静到没有起伏。
清清淡淡就?好像一阵微风吹过。
月光清冷。
湖边的风很大, 于飞扬拉过丹丹的手,冰凉的如雪柜里的冻品,他?将人拉远, 又把丹丹的手放入外套口袋。
温热的大手一遍遍摩擦着冰冷的手。
却始终不能将热意传递过去。
于飞扬心?疼:“湖边凉,讲过多少次?怎么次次都钟意在这个位置等?”
丹丹的眼眸静静看着他?,碧波伴清澈的眼睛扬起, 给于飞扬的感觉很像在微笑,声音却依旧没有起伏。
“担心?换地方你找不到?。”
“怎么会呢?反正你就在竹林里等, 地方就点点大。就算翻遍竹林我都能将你找出来。”
丹丹看向于飞扬抱着的大束玫瑰花,鲜艳的红花在暗夜里显得尤为醒目,每片饱满的花瓣上还有点点露珠。
她?讲:“好靓。”
于飞扬准备将玫瑰花送过去?, 丹丹已经移开视线, 撑着油纸伞转身,“我带你去?屋企,跟着来。”
于飞扬激动到?汗毛立起, 丹丹要带他?回家,是?否意味着已经认可他?的为人。
等会告白成?功几?率还不得达到?百分百?
“还不来?”女人撑着油纸伞, 面带白纱静静回望着。
“即刻。”于飞扬不再想那么多,赶快跟上。
丹丹的家离竹林不远,于飞扬只记得传过暗黑的竹林, 就看到?一个光圈,然后转个弯就看到?好大一栋的老宅。
青灰色的砖, 宅顶用的还是?黑瓦,老宅门口?左右分别摆着威武的石狮子。
“装修这么古老?”于飞扬讶异。
香江已经很久没有看到?造型古老又独特的老宅,大多数都在最近几?十年?被推掉重新建起。
丹丹撑着油纸伞先?上了台阶, “是?,房子是?爷爷留下来的, 清朝时候就已经建起。”
“你们家人保管的真好。”于飞扬也跟着上了台阶,路过两个石狮子时,只觉得它们瞪大的眼珠可怖吓人。
没人注意到?,两个石狮子如铜铃大的眼睛朝于飞扬的方向转了下。
进了宅门。
就有女佣上前接过丹丹的油纸伞。
女佣穿着打扮也奇特,明明天气?还不够冷,就已经穿上灰黑色的棉袍,后脑勺一丝不苟的绑着粗麻发?辫,头发?用刨花水摸得发?亮。
“小姐,老爷和太太都在后花园。”
讲话时,表情也面无血色。
于飞扬一路上都想着怎么告白,还没机会将花给出去?,女佣想要过来接走,他?忙拒绝。
女佣双手打横捧着油纸伞,眼睛直勾勾盯着于飞扬。
于飞扬被盯得心?底发?麻,连忙喊:“丹丹等我。”
说着,他?抱着玫瑰花和朱古力跟在丹丹后面,进了堂屋又出后门就看到?满院子的鲜花。
月光洒在朵朵白色的木芙蓉,越看,于飞扬觉得越眼熟,总觉得这些花好像在哪里看过。
想的多了,于飞扬又摇摇头。
“肯定是?错觉,木芙蓉到?处都有觉得熟悉也不奇怪。”
刚想完,就听见丹丹在喊,于飞扬跟了上去?。
一张很大的汉玉石桌,精心?雕刻了许多复杂的花纹。没想到?除了宅子样貌古朴,就连桌子都如此?有特色。
于飞扬被吸引着多看了几?眼。
“阿扬,来见过我的父母。”丹丹开口?。
于飞扬抬头看去?。
汉玉石桌旁的两位中年?男女,也同穿着黑色系的衣服。
丹丹又说:“爹,娘,这位就是?我同你们讲的飞扬。”
中年?男人眼睛直勾勾盯着于飞扬,半晌,他?才僵硬的扯起笑容,“好,好。”
“一表人才,不错。”
中年?女士刘海梳着手推波纹的造型,黑色呢绒旗袍扣子扣到?了最顶上,紧紧勒着脖颈,她?却好像没有半点出气?不赢,粉底打的又厚又白,涂着红唇。
她?起身,慢慢伸出手拉过于飞扬。
于飞扬惊讶。
女士的手就和丹丹一样冰冷。
莫非,是?什么家族遗传?
看来,以后要多煲点补气?血的汤给丹丹喝。
“好,好。”中年?女士直勾勾打量着于飞扬,红唇缓缓勾起,“一表人才,不错。”
两人说出来的话竟然一模一样。
“多……多谢伯父伯母盛赞。”于飞扬没觉得怪异,但心?底多少有点不舒服。
他?偷偷去?看丹丹,发?现丹丹也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不禁悄然松了口?气?。
也好。最起码丹丹的父母不反感他?,有评价总比没评价好。
“走,我们去?前厅食饭。”中年?男人僵硬的笑着,伸出笔挺挺的手臂指向前厅,“今日知?你要来,特意备了家席。”
“这么晚啊?”于飞扬虽然与丹丹在晚上见面已经成?为习惯,但第一次在晚上吃饭。
丹丹主动拉着他?的手,白纱被风吹起容貌若隐若现。
这一刻,于飞扬也隐约看见她?嘴角勾起的幅度。
“你可以当宵夜。”
声音依旧平静没什么起伏,却甜进了于飞扬的心?底。
他?觉得街坊讲的没错,以前他?是?让猪油蒙了心?才没发?现丹丹对他?亦是?有好感。
一家人坐到?前厅,中央位置铺了很大一张桌子足足能坐下十几?个人。
四个人坐了两边。
于飞扬对着丹丹的父母。
一个个佣人端着菜上桌。
一个佣人只上一道菜,下一道菜又换人。
于飞扬看着男男女女的佣人,进进出出,忙前忙后这么多人竟然没有发?出一点响动。府里安静的可怕,他?去?看伯父伯母,他?们面无表情的端坐在上位。
坐久了,于飞扬也不由?觉得有点冷,玫瑰花和朱古力顺势放到?桌面,去?看旁边帮他?倒茶的丹丹。
“你们家请的工人这么多?”
丹丹拧着茶壶,纤细的手指按着盖子,潋滟的眼眸扫向靠墙壁站着的佣人们,齐齐整整排了一队。
“是?啊。他?们都是?和我家签了终身契的佣人,离开这他?们也没地方去?。”
“终身契?”于飞扬觉得奇怪,“怎么现在还有这种永久契?不是?早就已经废弃?”
丹丹没有解释,拿起桌上的筷子夹起青菜放入于飞扬的碗里,“快食,等会饭菜都冷了。”
“好。”
于飞扬被夹菜,非常开心?,吃完青菜又想去?夹餐盘上的猪头肉,被丹丹的筷子阻拦下来。
丹丹又给他?夹青菜,“青菜新鲜可以多吃。”
于飞扬看着肉疑惑,但还是?乖乖吃起青菜。
中年?夫妇也没理他?,两个人都低着头吃饭,仔细看好像动作非常机械僵硬。
终于,一顿饭吃完。
丹丹送于飞扬到?府门口?,目光再度看向他?怀里的玫瑰花和朱古力。这回,她?目光似乎装满了喜爱,主动问。
“花和朱古力是?给我的吗?”
于飞扬终于能将玫瑰花送出,“当然。”
丹丹接过花,“你,是?不是?有话想和我说?”
“是?啊。”于飞扬将朱古力也递给她?,平日坦坦荡荡大大咧咧惯了,竟然也不好意思挠了挠后脑勺,“就是?……我们认识这么久。”
“我希望以后的日子,你都能给机会让我照顾你,呵护你。”
越讲,于飞扬的脸就越红。
丹丹噗嗤一声,忍不住发?出银铃般的笑声,白纱随着动作荡漾着。
丹丹一手按着白纱,缓缓抬起头,一双美眸竟然含着泪花,轻骂:“我有什么好,傻子。”
“不是?喔,你很好。”于飞扬坦白讲,“大师说我错过了很多次缘分,但想想如果错过她?们都是?为了遇见你,我心?甘情愿。”
“丹丹,你愿意给我机会吗?”于飞扬拉着丹丹的手非常诚恳。
就在他?再踏入府里时。
时光好像仿佛倒流般,青灰色的砖上布满了蜘蛛网,地上躺着许多张破烂的木头。原本吃饭的饭桌上,也布满蜘蛛网。
除了一道新鲜的青菜,其他?的碟子上的竟然摆了几?颗流着血的人头。
中年?夫妇整齐的并排坐着,缺了头颅的脖颈往外淌着血。
于飞扬觉得鸡皮疙瘩起了全身,根根汗毛离着,他?倒退了一步却不忘紧紧拉着丹丹的手。
“怎……么,怎么回事?”
丹丹含着眼泪望着他?,她?也已经变了,原本梳好的发?型凌乱,粉色的旗袍上也多了几?道裂口?,身体摇摇欲坠。
“丹丹……”于飞扬不敢相信。
“知?我为什么每次见你,都带着面纱吗?”丹丹问。
“不知?。”于飞扬摇头。
丹丹伸手缓缓将面纱揭下,含泪望着他?,“你看我面熟吗?”
于飞扬松开她?的手,看着丹丹美丽的面庞,手都在抖,语气?不敢相信,“是?你……”
“我记得你。”
三个月前,他?与同事约了来竹林的湖垂钓,不远的地方就埋了几?块墓碑,其中一块墓碑就贴了个穿旗袍的女子的黑白照片。
女子长相清丽,盈盈欲笑。
死?的时候不过19岁。
于飞扬觉得可惜,就和同事讲:“年?纪轻轻就死?了真是?可怜。”
“如果放在现在,我一定会娶她?。”
而后,他?就遇见了丹丹。
忽然,一阵阴风吹过,宅里的人头滚落在地响起阵阵鬼啸。
黑影飞速窜出。
于飞扬只觉得胸膛一痛,还没反应,口?袋里的黄符就燃烧殆尽。丹丹猛地将他?推出大宅,伴随着他?离开,石狮子的头滚落在地宅门跟着塌了下去?。
现场都是?溅起的白色灰尘,于飞扬努力睁开眼,天已经渐光,视野中一片白蒙蒙,根本看不清发?生什么。
一只通体乌黑的小鸟从白雾中飞出,嘎嘎两声伴随着丹丹的惨叫声。
“飞扬,你忘了我!不要再来!”
“事情就是?这样。”
于飞扬坐在算命摊里,他?穿着绿皮军装神情却好似黄粱一梦般彷徨,“我忘记后面是?怎么回到?的都市,只知?一觉睡到?天亮,然后来到?这里。”
街坊们听着这段后续,都觉得唏嘘不已。
“不论如何,于警官人安全最重要,你没事就好啦。”
“还好你没和女鬼在一起,不然楚大师说你活不出三日啊。”
“唉,赶紧和柠柠买两张符贴在床头,过几?天就忘了这件事。”
“我对佳人一片痴心?。”于飞扬失魂落魄念着,“奈何佳人为鬼。”
怪他?太过害怕。
“其实,是?人是?鬼有咩分别?”
只要能厮守在一起,生活在一起,活没活着很重要吗?
楚月柠不认同。
“人鬼殊途,你们没可能的。”
“强行在一起,有违天道,不止你要受惩罚还会累及家人。”楚月柠起身,从摊车底拽出红色塑胶袋,拿出符纸和毛笔写了一张定惊符。
写完,她?拿起往于飞扬的额上啪的一声贴去?。
声音响亮。
旁边奶挞摊的林家桦看着跟着吃痛捂住额头。
符纸很快化为灰烬,大庭广众下,许多人见到?神奇的一幕都发?出惊叹声。
于飞扬渐渐回神,“楚大师,我当时听到?丹丹在惨叫,她?是?不是?被你符打伤?可不可以帮帮我?”
于飞扬拿出银行卡,递给楚月柠表情苦涩。
“丹丹真的很好,那晚吃的菜有问题只有一道青菜是?好的,她?没想要害我。”
“你可不可以帮我超度她??”
“求求你,让她?投胎吧!”
“好。”
楚月柠到?底答应了于飞扬,与他?约好去?给丹丹超度的日子,他?才肯起身离开庙街。
于飞扬虽然用了定惊符,走路还是?摇摇晃晃有些漂浮。
林家桦盯着他?的步伐,奇怪:“怎么走路好像在打摆?”
“是?接触太多阴气?的现象。”楚月柠解释,“大量阴气?入体时就会造成?五行不平衡,打乱秩序。身体会变得非常畏寒、会事业不顺、运气?也会变差。”
“那于警官不就会很危险?”林家桦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唏嘘,“好不容易可以修成?正果的爱情,奈何天意弄人。唉,他?是?有点惨。”
“没事,等他?阳气?慢慢恢复就会好。”楚月柠说完,就将红色塑胶袋绑了个蝴蝶结丢进摊车底。
“柠柠!柠柠!”
楚月柠顺着声音望过去?,丁师奶跨了个草篮子远远就朝她?招手。
“丁师奶,去?哪里?”楚月柠眉眼弯弯,笑着和老人家打了个招呼。
“不就是?买菜咯,今天买了我孙孙钟意的牛排啊。”丁师奶挎着篮子,目光往冰棍箱看去?,然后从口?袋掏钱,“柠柠,清神符糖水还有没?”
“有哇。”楚月柠揭开箱子,拿出清神符糖水打包好递过去?微笑,“要称早饮喔。”
“知?啦,你个后生女真是?好心?,次次都记得提醒我。”丁师奶付了钱,就提着清神符糖水离开。
山猫的风波过去?,算命摊重新又排起了人,虽然没有往日多,但生意也恢复不少。
一辆讴歌传奇停下,车上下来一位老人,他?穿着中山服拄着拐杖去?到?排队人的面前。
排第一位的人见到?老人时,诧异:“喂,我们这里不准插队。”
“是?么?”老人头发?雪白,听对方这样讲,头往后仰了仰陪同的保镖马上掏出钱。
“一万块买你的位置。”
老人双手拄拐,侧头看,“够不够?”
“有钱大噻(牛逼)咩?”首位的人神情不是?很爽,但看在一万块钱的份上,还是?拿钱走人。
其他?排队的人隐隐不满。
“有没搞错啊?”
“是?咯,有钱大噻?看样都快踏进棺材啦。”
“唉,辛辛苦苦排半天队,早知?钱可以买我也都出点钱买咯。”
“喂喂喂,一万块喔,你真舍得买?”
“那……倒是?舍不得。”
糖水摊有不少人要买糖水,匆忙中,楚月柠只是?往旁边算命的队伍看了一眼。见秩序已经稳定下来,也没太在意。
又卖了几?杯糖水,队伍里终于传出不耐烦的声音。
“老板,可以开始算命了吗?”
讲话的人正是?刚才那位头发?雪白的老伯。
楚月柠挑眉,语气?淡淡:“如果你不想算可以随时离开。香江会算命的人不止一个。”
老伯被气?怒,拄着的拐杖重重敲了好几?下地面,直至脾气?渐渐消停。
他?才说:“我在报纸上看过你相关的算命例子,确实有几?分真本事。你始终是?生意人,生意人有这么对待顾客的么?”
“哦,你可以不算。”楚月柠言语同样淡淡。
“就你这样的态度,还会有这么多客人?”老伯明显又被气?到?了,满是?皱纹的脸憋得通红。
“嗯,你可以不算。”楚月柠将一份糖水再度打包好递给客人,微笑提醒客人早点喝,然后才施施然在木桌旁坐下,身上印着的楚记糖水字样的围裙也没摘。
她?挑了挑眉,“所以,算还是?不算?”
顾贤昌拄着拐站走过来,第一时间就是?将拐杖丢到?桌上,然后坐下,“没人可以这么对我说话。”
楚月柠不理他?,伸出手,“多谢,一万一卦。”
“一万?”顾贤昌去?看后面的人,“其他?人只两百?我要一万?”
“是?呀,你要坏我规矩嘛。”楚月柠微一笑,“你硬是?要给一万块钱买位置,没理由?我的卦费还要低于一个位置。”
话说出来一套一套的,其他?排队的人也连声附和。
“咩就是?,反正你大把钱,你求柠柠算卦,没理由?一个位置比她?还贵啊。”
“快给钱啊,不给就让下一个算。”
“就是?,真是?啰啰嗦嗦。”
“以后啊,再有人买位置就要给同样的价钱。”
“没错!”
顾贤昌终于没再纠结,喊保镖拿出一万块钱摆在桌上后怒极反笑,“可以算了?”
楚月柠拎出小帆布包,将一万块钱塞里面,然后丢进摊车底。
顾贤昌皱眉:“你就这样对待我给的钱?”
“嗯,不然呢?”楚月柠眨了眨眼,不明所以,“很多吗?”
很多吗?
那可是?一万块钱,相当于普通员工近四个月的工资。
轻描淡写,就好像把他?的钱当做垃圾。
顾贤昌气?的喘了两声,重新拿过桌面上的拐杖,重重戳着地面,“算命。”
“你想算什么?”楚月柠问。
顾贤昌满是?皱纹的眼中满是?精光,敛容息气?。
“报纸都吹得你神通广大,我想算什么?不如你自?己算。”
那不就是随他讲?
有人就出声:“阿伯啊,既然来算命大家就诚实面对。你不讲具体算咩,别?人怎么能猜出来?”
顾贤昌拄着拐杖, 就算坐在木椅上也心高气硬抬起下巴俯视,眼底精光不减,“原来楚大师算命都是靠猜?”
“香江的报纸只会乱写, 原来都是浪得虚名。”
报纸上吹得天花乱坠。
顾贤昌看报纸时,就惊讶真有人能做到这般神机妙算?说什么也推迟了公司的会议, 要来现场亲自看看。
结果?。
不过如此?。
顾贤昌已然?想要起身,却被女孩一句话又再度按下。
“是否浪得虚名,可以往后看。”
楚月柠语气淡淡, “如果?你还?想算, 就提供一下八字。”
顾贤昌还?是坐了回去,抚摸着拐站,老眼眯起回忆着出生年月日。
“那时候不流行?记生辰八字, 差不多?是这样。”
楚月柠拿到八字,掐指算了算, “你出生在一个大家族,老家位置在北边。”
“正?印财星,子、午、卯、酉四个地支都对应着一个兄弟姐妹。也就是说你兄弟姐妹都不少, 父母总共生了八个,五女三男。不过穷苦人家要养八个小孩不容易, 就算你父母尽心?尽力,还?是有两个孩子饿死夭折,只剩下四女两男。”
顾贤昌没想到她真的算准了, 冷冷一哼没有说话。
楚月柠继续算:“六兄妹中,你和大哥感情最好, 两个人相依为命,大哥也很?疼爱弟弟和妹妹们。”
“不过,你大哥天干位上为凶星,他的身体方面应该是有问题,我想是智力方面的原因。”
围观的街坊悄声讨论?。
“智力方面的原因?是不是弱智?”
“应该是。”
“八字好像不是很?好,八个兄弟姐妹,死两个还?傻一个。”
“还?是生多?了,基因不好吧?”
“我有个朋友家也是子女多?,她母亲足足生了十个。”
“十个?那岂不是足足要生十几年小孩?”
顾贤昌锤了锤拐杖,愤怒的似乎想用拐杖将?水泥地戳穿,“大哥虽然?智力有问题,可他是世上最心?底善良的人,他可以在饥荒年代将?果?腹的食物留给弟弟妹妹,情愿自己饿肚子,就差一点点饿死。”
“试问,有几个智力正?常的人能做到这份上?”
“那确实是。”有街坊接话,“原来,阿伯经?历过饥荒年?”
“你大哥心?肠真是好,宁愿自己饿肚子也想着救弟弟妹妹。”
这位街坊对于当年大陆的饥荒,多?少了解点。
“大陆北边饥荒年代真的是惨,有亲戚就曾经?历过那个年代,易子相食,吃完草根吃土受不了就开始吃人。”
“真的很?惨,你们别?不信。”
楚月柠掐着八字,看见病弱的顾家父母躺在炕上咽了气,小小的茅草屋里围着六个孩子哭泣。
“你父母就死在了那一年。”
顾贤昌拄着拐杖仰头,仿佛透过算命摊旁边的参天榕树回忆过往,满是皱纹的面上傲气渐褪去爬上痛苦。
记忆过于痛苦。
顾贤昌的声音也变得干涩,“是。他们将?所有食物都留给了孩子,活生生被饿死。”
“饿死前,他们还?嘱咐我要将?他们尸体存好不要让外人看到。必要时,也可以分食他们。”
父母说,不会怪他们,那个世道活下来最重要。
顾贤昌记起当初,闭眼忍泪含悲,“太惨了,我永远没办法忘记那几年。”
安葬父母后。
楚月柠看见青年的顾贤昌带着傻头傻脑的大男孩,还?有四个年幼的妹妹踏上逃荒的路。
看着傻头傻脑的大男孩,在其他人欺负四个妹妹时,捡起木棍守着妹妹们,拿着木棍胡乱飞舞,张牙舞爪的保护着妹妹。
她缓声说。
“你大哥真的非常好心?,尤其对你。从?小,他就懂的保护你。你闯祸时,他就替你背锅。你多?看两眼邻居家的糖葫芦,他就去小贩那偷,被人发现打的遍体鳞伤。”
“逃荒的路很?苦、很?难。你为了吃饱饭,想去地主家打工。饥荒年,有余粮的地主本就不多?了,要的工人更是有限。终于,你找到了一家,但老板家只要一个。”
“所以,你将?妹妹们托付给了大哥,你则去了地主家。”
算到这里时,有些人就觉得顾贤昌自私不认同他的做法。
于是,就有人说。
“你大哥傻,四个妹妹小,灾荒年做什么坏事?的人都有,就这样丢下他们未免也太自私?”
一句话就像个火折子,瞬间引爆了地雷。
“我没丢下他们!”
顾贤昌激动,抓起拐站指着外边的街坊,“你们根本没有经?历过那个年代,六个人六张嘴,如果?我不想办法出去,全部人都会饿死!”
“当时我发誓赚到钱,就会带着大哥继续往南走。我没有丢下他们!”
顾贤昌固执,根本不觉得自己做错。
“别?激动,你确实做到了。”楚月柠说。
“做了一个月工,拿到钱你就去找妹妹们,却哪里想到大哥就在你回家的前一天失了踪。”
“没办法,你带着妹妹一路找大哥,却尝尽失望。后面就是你机缘巧合下到了香江发展。”
“如今,你功成名就,妹妹们也个个生活的很?好。唯独大哥成为你的憾事?。”
算到这种地步。
顾贤昌来算命的目的也浮现出来。
几十年以来,顾贤昌都没有放弃找大哥。
“虽然?年事?已高,你依旧想找到大哥的下落。”
顾贤昌见真的被算出来,放下扬起的拐杖,“没错,不见了大哥是我一世人的执念,我必须要找回他。”
讲到这时,顾贤昌脾气终于软下深深叹气,老眼含泪。
弄丢了对他好的大哥,导致他日日都会做噩梦也永远无法原谅自己。
“如果?当年,你愿意脾气软一点,你大哥也不至于失踪这么多?年。”
楚月柠叹气。
“我问你,大哥刚丢的那天,你带着妹妹们找人是不是碰到了一个跪在地上乞食的孩子,他问你要半个馒头救老娘?”
顾贤昌怔在原地,几十年前的事?情记忆并不是那么清晰,又想了一会儿,才记起这件事?。
“当年确实有这么件事?。”
楚月柠不去论?他的做法对错,人不见了确实惋惜。
“你大哥当年是让人拐走的,他想给你妹妹换吃的,一双手让麻绳捆上带走了。那个小孩看到了一切,他问你要半个馒头,你不给,他也怀恨在心?没有告诉你。”
“其实,如果?他告诉你,你跟着路线找不出二十分钟就能找到人,但是你错过了。”
“不……不可能。”顾贤昌接受不了这件事?。
“然?后是在广省,此?时你已经?成家立业,一次出差见到有人在街边打骂乞丐,旁边有人求你帮帮他们,你知?道乞丐团伙背后都有控制人,你不想惹麻烦,所以走了。”
“难道……”顾贤昌瞪大双眼。
“没错。”
楚月柠一句话证明了他的猜想。
“被打骂的那个乞丐就是你大哥。”
顾贤昌捂着胸口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手一松,拄着的拐杖丢在了地上,浑身颤抖。
顾贤昌仿佛泄了气的皮球,年老依旧笔直的脊梁弯了下去,“大师,我求求你,帮我找回大哥。”
他与大哥都已经?七十岁,再不找回来就没机会了。
楚月柠也没为难他,将?位置报出后才缓声说,“他寿命将?近,希望你能赶的上。”
“多?谢。”
顾贤昌没管后半句,他再坐不住,慌乱起身,保镖帮着捡起地上的拐杖,巨大的冲击下让他拄着拐杖走路都不稳,却依然?拔脚往车上走。
街坊们唏嘘不已,一部分不能够理解老伯的做法,一部分却又支持他。
“希望老伯还?能来的及吧。”
“其实如果?他肯发发善心?,半个馒头就能找回大哥。”
“或者后面,他能够帮帮乞丐,也可以找回大哥。”
“我不认同,饥荒年代,老伯当年拖着五个人不狠心?怎么能养活她们?”
“是啊,谁都没在饥荒年待过,别?讲风凉话。”
第二位算命的是位女孩。
女孩打扮时髦,左右扎着低马尾戴着个耳机,浅绿色的贴身针织衫,牛仔裤截断成两节,中间只有细绳连接着踩着大头厚底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