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与烈枪 刑侦/逐光 刑侦—— by北斗二娘
北斗二娘  发于:2024年04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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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木顺着他的话:“错错生下来的时候都说像我妈,可长着长着,就越来像您了。”
“是啊。”沈长英的指腹轻轻地描过女儿的眉眼:“长得像我,尤其是眉毛,不过……你怎么知道的?”
“我妈说的。”
林木接过他的手机给他照着:“爸,看看下面那个。”
沈长英先把女儿的相框放好,才去看下面那张照片。
一看他就愣住了:“这是……”
“全家福。”林木说:“咱们的全家福,我专门学的P图,做的不错吧?”
沈长英爱不释手:“不错,不错,我很喜欢,非常喜欢……”
“爸。”林木又说:“给您孙子起个小名吧,我妈她们最近都愁该怎么叫他呢。”
“小名啊……”
沈长英抬头看着天:“就叫果果吧,你刚出生的时候,脑袋瓜圆的像个红苹果呢。”

她问看守人员:“咱们是没给她饭吃么?”
看守阮兰英的是个一根筋的姑娘,听到这话眼睛都瞪大了:“顾队,咱们局里可从来都是一视同仁的,没有任何偏见的,咱们同事都有很强的职业素养的!”
顾己觉得好笑,她认真点了点头:“也是,所以问题肯定不是出在咱们身上。”
阮兰英听着她的阴阳怪气,慢慢抬起头来看向顾己,她哼声冷笑:“我早该看出来的,你不简单。”
“我简单的很,是你自己做贼心虚。”顾己坐了下来:“不说这些虚的,你想见我的意义是什么?”
阮兰英问她:“刘仙娥抓到了没有?”
“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对你来说很重要?”
阮兰英看着她,那双死气沉沉的眼眸里忽然爆发出一丝光亮来:“重要,非常重要。”
“还是那句话——”
顾己盯着她的眼睛:“阮兰英,搞清楚你现在人在哪里,我们之间没有交易,只有交代。”
“还有……”阮兰英又说:“我想见范明开,必须见。”
“见不见范明开,不是我决定的,是范明开自己决定的。”
“我有办法让他见我。”阮兰英忽然低头一笑,也不知道是自嘲还是骄傲:“他必须来见我一面。”
“我以为你会想见见曹雄志呢。”
顾己也笑了笑:“对了,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曹雄志也在我们这里,比你关进来的时间还要早点儿。”
阮兰英目光一滞,她呆呆地看了看顾己,并没有把曹雄志这个人放在眼里,她只是忽然恍然大悟:“所以,从一开始我的消息就是错的。”
“当然。”顾己说。
“早到什么时候?”
“早到我们知道在东兴要跟水鬼交易的人就是你的时候。”
“所以……”阮兰英的心彻底沉了下去,她甚至觉得自己像个傻子:“所以我和水鬼交易的事情,是你们搞砸的……”
她心里迅速地盘算着,猛地又意识到了什么:“其实从一开始,你们的目标并不是我?”
“想什么呢?”
顾己笑了笑:“我们的目标只不过不是一个单一的人罢了,贩毒并不是你长久以来赖以生存的生计,我们要的,是斩断你买卖人口的这条线。”
阮兰英的肩膀向下一垮,目光直愣愣地盯着桌子沉默下去了。
“交易的前一夜——”
顾己敲了敲桌子:“你和一个女人在按摩店见面了,她喜欢抽雪茄,所以她每一次来,你都会让阿梅提前准备雪茄……”
阮兰英再次震惊地看向她:“你为什么会知道!”
“我知道的,比你以为的要多的多,甚至有些你不知道的,我也知道。”
顾己目光冷淡了下来:“所以从一开始我就告诉过你,不要试图来跟我交易什么。”
两人的目光在封闭的审讯室里相对了很久,阮兰英率先败下阵来,她深吸了一口气:“我想喝水。”
顾己看向看守:“给她拿水,再弄点吃的过来。”
“我想吃泡面!”看守打开门出去的时候,阮兰英忽然提高声音说了一句:“红烧牛肉味的!”
看守转身,皱眉看向顾己。
“照她说的做吧。”
泡面泡好放在阮兰英跟前的时候,看守打开枷锁把她被手铐铐着的胳膊放了上来。
阮兰英看着手铐问顾己:“能解开吗?”
顾己摇头:“不能。”
阮兰英愣了愣,也不在意了,以一种别扭的方式开始吃泡面。
大概是饿了很久,这桶泡面她吃的很快,最后连汤都喝的一滴不剩,就连顾己看着她的吃相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看守很快就收走了泡面碗和叉子,阮兰英精神比刚才好了点,她说:“不瞒你说,我很久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了。”
“心里有鬼,吃什么都不香。”
顾己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很荣幸我们警局能让你吃得香,不过吃饱喝足了,咱们也该进入正题了。”
“从我手底下卖出去的,除了女人,还有孩子。”阮兰英忽然问她:“这个你知道吗?”
顾己没有回答,只说:“所以你的上线的确就是那个抽雪茄的女人。”
阮兰英只是挑了挑眉头。
顾己拿出那女人的照片推过去:“你应该见过那女人的真实面貌吧?”
看到那张照片的时候,阮兰英的手忽然一颤。
“她死了。”顾己说:“阮兰英,你知道她的底细吗?”
阮兰英忽然有点焦躁,因为她意识到,或许眼前这个警察知道的,的确要比她知道的还要多。
“看样子你不知道。”顾己语气缓慢:“如果我告诉你,她的老板就是水鬼呢?”
如顾己所想,阮兰英眼里的不可置信已经验证了她心里的猜测。
“所以你并没有跟我交换的底气。”顾己站了起来:“因为水鬼现在就在离你不远的审讯室里。”
“你别走!”阮兰英忽然焦急地叫住顾己:“我手上有个名单,是我所有拐卖过的那些妇女和孩子的名单,包括那些孩子的去向!”
顾己停下问她:“那些妇女的去向呢?”
“不知道。”阮兰英摇头:“我这里只是那些女人的第一站,一直以来,我会通过那个喜欢抽雪茄的女人……对了,她一直让我叫她鹞鹰。”
她停了下来,见顾己没有说话,又继续说:“我会在规定的时间把那些姑娘交给她,再之后那些姑娘的下落我就不清楚了。”
“但从这次的事情来看,你不见得不知道这些姑娘最后的归宿是什么。”
顾己目光又凌厉了起来:“阮兰英,你们搜集这些姑娘,再将她们驯化,是不是为了性贿赂?”
阮兰英目光一紧。
“包括你。”顾己又说:“你曾经也是那些女孩子中的一员,这也是你为什么会那么着急地想知道刘妈有没有被抓的原因,因为强迫你走上这条路的人就是她,我说的对吗?”
阮兰英看着她沉默良久。
忽然,她眼眶一红,审讯室里忽然爆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声。
那声嘶吼太过凄厉而惊动了人,附近审讯室的几个人都跑了过来,顾己一回头就看到了郑沛的身影。

她冲郑沛摇了摇头,示意她这里没什么事。
郑沛侧身看到里面的阮兰英表示了然,很快又叫上周围的几个人回到了原先的审讯室。
审讯室的门被关上,顾己也没再坐下去,她就等着阮兰英的哭声渐渐变小,直到最后阮兰英声音嘶哑地问她:“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见范明开吗?”
“阮兰英,你身边有很多男人,大多数男人对你而言只是利用他们来达到自己的目的,但不可否认的是,在这些男人里,你不受控制地爱上了范明开。”
“不只是这样……”
刚才那一场突然爆发的痛哭,此刻的阮兰英更显狼狈,她抬起头,头发沾在脸上,红肿着眼睛说:“一开始,我羡慕,嫉妒……”
顾己眯了眯眼。
她忽然想起宋晏辞发过来的范明开妻子的照片。
一个让她有点惊讶的猜测在顾己心里慢慢浮了上来。
她问阮兰英:“你认识范明开的妻子,是不是?”
“何止认识……我们何止认识啊……”
她崩溃一般地用脑袋去磕桌子:“我亲眼……我亲眼看着她死的啊……”
顾己心里更疑惑了。
当初范明开告诉宋晏辞的是:他妻子是因为重病离世的。
但现在从阮兰英的话语里,她却意识到,范明开的妻子很有可能是被谋杀的。
“刘仙娥?”她猛地想到了什么:“范明开妻子的死,就是你痛恨刘仙娥的理由……之一?”
阮兰英用带着手铐的双手拨开沾在脸上的头发:“顾警官,你想过吗……想过让一个人死吗?”
“那可太多了。”顾己平静地说。
“你杀死过他们吗?”
顾己指了指她手上的手铐:“死在我手上的人,都是在法律允许之内的,不然现在我也会跟你一样,戴上这副镣铐。”
阮兰英忽然苦笑一声。
顾己问她:“我挺好奇的,以我的观察来看,你应该有无数次机会可以杀了刘仙娥,所以,你为什么没有杀了她,我想,绝不可能是因为你们之间的感情和你那残存的善良吧?”
“善良……”阮兰英被逗笑了,她又擦了擦脸:“不是我不想,而是我不能,刘仙娥是我的上线,她是上面派下来的。”
顾己眉头一拧。
阮兰英笑了,手指往上指了指:“比水鬼还要往上的那种。”
顾己问:“那么我很想知道,为什么你可以自立门户?”
阮兰英却不说了,她又拨了拨头发:“让我见范明开,我什么都告诉你,而且……”
她重新坐了回去,姿态都高了起来:“我手上不仅有那些孩子的去向,还有刘仙娥的犯罪证据。”
顾己转身就要往外走。
阮兰英嘶吼:“最重要的是!”
她大笑:“我是南国人!你们没有权利来审判我!”
顾己转身看着她:“阮女士,你是南国人没错,但你残害的却是我们华国人,在这点上来说,你就必须接受华国法律的审判,其次,我们通过范明开已经跟南国政府取得交涉,我敢跟你保证,你做过的每一件错事,都会受到华国法律的制裁。”
阮兰英颓然地坐了回去。
“明天早上,范明开会空出一个小时的时间看你。”顾己留下这句话就离开了。
她出去的时候,郑沛也刚从陈明德的审讯室出来没多久。
“人家都是轻伤不下火线,你们几个是重伤也不下火线,你这怎么样啊,我再帮你看看?”
“问题不大,只要好好休养一段时间就能恢复。”顾己接过他递过来的水喝了几口。
郑沛才不信她说的:“你就别骗我了,你知道宋晏辞那小子这两天打了多少电话给我么?”
顾己疑惑:“什么?”
“那小子个把小时就给我打电话,要么就是给我发消息,询问你的胳膊情况,本来就是带伤执行任务,再加上后面那些事,他都快担心死了,也是因为这样,所以他才临时跟闫局申请去东兴。”
顾己这才知道宋晏辞来东兴的原因。
“多亏他来的及时,再晚一点,我这条胳膊真就废了,不过现在还好,只要好好休养就不是问题。”
“老宋说你身边有医术很好的朋友,那我也就放心了,不过还是得注意,医生让你好好养那就好好养,对你来说,手脚的利落程度太重要了,别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好。”顾己笑了笑:“你这边情况怎么样?”
“基本没什么大问题,陈明德还以为凭借阮兰英跟东兴警局那些人的关系,他们关不了多久呢,东兴那几个人去接受审讯的时候,我直接带他打了个照面,那小子没多久就招了。”
“我们之前从东兴送回来的那两个人还吐出什么东西了吗?”
“翻来覆去就那么些东西,不过老宋说了,既然其中一个人见过八叔,就算八叔包裹的再严实,他们也不可能没有打过照面……”
顾己眼睛一亮:“画像!”
“对。”郑沛点头:“这件事安排在明天早上,老宋亲自上手。”
正好聂忠华也过来找顾己了:“宋队刚才接了几个电话,刘茹心那边还没怎么审,顾队,你现在要不要过去看看?”
“好。”顾己跟郑沛说了一声,跟着聂忠华往另一边走:“宋队接什么电话?”
“不太清楚。”聂忠华摇头,又告诉她:“多亏你在国际上的门路,咱们现在牢牢掌握着吴道林的行程,等他在机场一落地,时机成熟,他这条线我们就能斩断了。”
顾己拧眉:“我的门路?”
聂忠华看向他先:“我让宋队找你帮忙的,你……”
“我都不知道这事儿。”
顾己忽然笑了笑,远远地就看到了宋晏辞接电话的身影,她侧头对聂忠华说:“老聂,宋晏辞要比我们看到的出色很多。”
聂忠华沉默着,忽然想明白了什么东西。
他问顾己:“你早就发现他厉害了?”
“嗯。”顾己疲惫的眼里浮上自豪:“比你们都要早一点。”
“真好。”
“嗯?”
聂忠华笑了笑:“希望我以后也能遇到这样的人,能够于千万人当中,第一个发现我厉害的人。”
“你已经很厉害了。”
他们距离宋晏辞越来越近,顾己稍微慢了慢步子:“老聂,如果有一天,你不想做警察了,就去做你自己吧。”
聂忠华目光震动地看向她。
顾己朝他一笑:“能发现你的好,你的梦想,你的脆弱的,不一定非得是爱人啊。”
她拍了拍聂忠华的肩膀:“还可以是朋友和家人。”

第304章 罪无可恕
顾己和聂忠华过去的时候宋晏辞刚挂了电话,他揉了揉眼窝,眼睛里带着笑意:“省厅那边明天就会来人了,东兴那几个人让省厅接过去,咱们能省下很多麻烦。”
顾己说:“他们跟阮兰英和刘茹心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到时候也少不得需要咱们配合吧?”
“一开始是这样,但闫局跟他们交涉过了,咱们现在这个情况,只需要将所有资料都汇总给他们就好。”
“那还好……”聂忠华说:“我们的相关资料都做的非常细致,只要他们自己的工作组给力一点,基本不需要咱们再派人过去协助。”
“再协助下去,咱们局两大龙头部门就要全军覆灭了。”
宋晏辞轻轻抻了抻胳膊:“还有,老齐那边已经彻底脱离了危险期,至少能够侧着睡觉了。”
“那就好。”顾己呼了口气,有点担心地问他:“以你现在的情况,站立行走没有问题吗?”
“蒙舒说慢一点走没事,而且也算加强锻炼了,那轮椅我坐的屁股都疼,人还是站着走路舒服点。”
顾己看他状态还好也就没有再多问,倒是忽然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对了,有件事我还想问问……”
宋晏辞:“嗯?”
“我那只猫……”顾己揉了揉太阳穴:“送哪儿去了?”
宋晏辞失笑不已:“我说顾队,您还记着自己有只猫呢?”
这件事上顾己有点心虚:“都忙忘了,回来的路上才想起来。”
“早就送回来喽。”宋晏辞说:“当时和王阳一起回来的,送到爷爷那儿去了,有爷爷和江礼照顾,你还不放心啊?”
听到这顾己放心多了:“周妈妈也搬过去了,有他们照顾着,我自然放心。”
“那我……”她又想起了什么。
宋晏辞跟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不过爷爷说了,对方给你的那些核桃放了几天已经没那么新鲜了,不是你想吃的口味,所以周阿姨拿去炒菜了。”
顾己好奇的很:“怎么你都知道?”
宋晏辞得意地笑:“你一忙起来就想不到其他的事情上,这些事情我当然就要上心点啊,怎么样老聂,我做的还行吧?值得一句夸奖吧?”
聂忠华也不知道他怎么忽然就把问题扯到自己身上来了,他愣了愣,嗯了两声,朝宋晏辞竖了个大拇指:“你值得。”
“嘚瑟……”顾己觉得好笑:“时间不早了,去看看刘茹心吧,老聂,你们也忙了挺久了,让大家先回去休息吧,别熬了。”
两个主事的队长回来了,聂忠华自然是听他们的:“好,还有一点汇总工作的收尾,我让他们弄完就撤了。”
聂忠华走后,顾己和宋晏辞没有直接进刘茹心的审讯室,而是到了观察室。
透过单面玻璃,顾己看到了在警局关押了几天的刘茹心。
她身上有伤,这几天一直在接受治疗,看起来倒比阮兰英他们要干净利落许多。
宋晏辞说:“我一直觉得,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人在面对死亡的时候能心平气和,尤其是这些心里有鬼的人。”
“巧了,我也这么觉得。”
顾己脑子里出现了很多人,唇角翘着浓浓的嘲讽:“我见过很多手段残忍的罪犯,杀人犯,毒贩,人贩子,还有一些国际上有名的连环杀人案凶手,他们杀害别人的时候享受无比,却在得知自己时日无多的时候吓得尿裤子,你信吗?”
“我不仅信,我还见过呢。”宋晏辞嗤笑:“我们还没有摸到让刘茹心恐惧的那个点,所以我给她准备了个小惊喜。”
顾己好奇:“是什么?”
“如果用得上的话,过不了多久你就知道了。”宋晏辞还神秘起来了。
顾己笑了笑:“行,那我就期待一下,走,咱们现在就去跟她再聊聊。”
推门进去的时候,刘茹心抬头看顾己,她笑了一声:“没想到是你啊。”
“我好像还没自我介绍过。”顾己坐了下来:“我姓顾,叫顾己。”
“顾己……”刘茹心念了念这个名字:“还挺特别的,顾警官,你父母一定很爱你吧。”
“嗯哼?”
气氛比顾己预想的要融洽很多。
刘茹心说:“顾己顾己,先顾念着自己,他们一定很爱你。”
“是很爱。”顾己看着她:“但他们已经去世了。”
刘茹心蹙眉。
顾己依旧看着她:“他们都死在像你这样的人手里。”
“什么?”刘茹心重复地问:“你说什么?”
“我父亲也是一名缉毒警。”顾己语气平静,但那桌子下的手却紧紧地攥着:“他就是死在像你一样的人手里。”
“又不是我杀的。”刘茹心忽然说:“我感觉你现在很想杀了我。”
桌子下,宋晏辞的手伸过去包住顾己的拳头,那只紧攥的拳头缓缓松开,宋晏辞转而牵住了她的手。
顾己毫不掩饰自己笑容里的嘲弄:“我只需要将你绳之以法,杀你根本用不着我出手,而且……我更希望你死不了。”
刘茹心又皱了皱眉,她脸色冷了冷:“你什么意思?”
这一次是宋晏辞来回答她。
他的一只手在桌子下握着顾己的手,另一只胳膊放到了桌子上问刘茹心:“你见过死刑犯吗?”
刘茹心不说话,只是不悦地看着他们。
宋晏辞说:“比你更不在意生死的罪犯我们抓到过无数,在审讯室里比你潇洒不配合的罪犯也太多了,如果你感兴趣……我可以给你看看。”
刘茹心脸色微变,但脸上的神态很明显就看的出来,她觉得宋晏辞只是在开玩笑。
顾己却猛地明白过来了。
这就是宋晏辞刚才说的那个惊喜。
宋晏辞握着顾己的手故意用了用力,而后他松开手站起来:“我出去一下,马上回来。”
顾己神色如常地嗯了一声,心脏却因为他刚才的动作加速了心跳。
宋晏辞出去后,刘茹心看着顾己:“我想知道,你父亲是怎么死的?”
“作为阶下之囚,你没有资格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刘茹心似乎也不生气:“那我有资格知道什么?”
顾己冷然一笑:“你有资格知道,跟你一样的人都是什么下场。”
刘茹心耸了耸肩:“很早之前我就知道,我的下场不会好到哪里去。”
“是吗?”
顾己轻飘飘地就拆穿了她的虚伪:“你知道自己的下场好不到哪里去,所以你想尽办法在改命。”
“你这话说的轻巧,一个人想改变自己的命运有错么顾警官?”
“你改变你的命运没有错,但你改变的命运是破坏更多人的命运往上走的……”
顾己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从这一点上来看,你罪无可恕。”

“你们这些警察可真是清高啊……”
刘茹心嗤笑一声:“你们从来不会考虑到,在这个世界上,有些人出生一片清白,可是坏人窝里也会生出小孩,你们想过这一点吗?一个在污水中长大的孩子,你们指望谁来教他们正义和清白?”
不得不说,刘茹心这段话,忽然让顾己心里一怔。
一个在污水中长大的孩子,你们指望谁来教他们正义和清白?
是啊,谁去教?
怎么教?
她心里想这个问题的时候,刘茹心已经给了她自己的答案。
“警官,这个世界上太阳照不到的地方太多了,你们以为人活下去只需要馒头和水,或者一些没有用的爱和呵护,但你们不知道的是,在太阳照不到的地方,在那些被隔绝的裂缝里里,那些人要活下去,就得靠掠夺和伤害……”
她受伤了,只能倚靠着椅子,想挺一下腰都有点做不到。
她努力了几下又放弃了,就那么歪歪斜斜地靠在椅子上对顾己说:“你之所以可以这么高高在上地来指责我,是因为你从出生的那一刻起,这个世界赋予你的身份就是清白的,而你又碰巧没在长大的过程中走歪,你以为自己走的那条路很难吗?不,那已经是相对容易的一条路了。”
在这短短的时间里,顾己看着眼前这个容貌出众的女人,心里想了无数种答案来回复她,但最终她心里只浮现出了两个字。
恰好宋晏辞回来了。
他明显感觉到审讯室的气氛跟他离开之前不一样,朝着顾己看了过去。
顾己只轻轻摇了摇头,目光在他手上的光盘上一扫而过,唇角轻轻扬了扬。
宋晏辞把光盘塞进电脑里,又缓慢地坐了下来,在面板上操作了几下后将屏幕转过去对着刘茹心。
刘茹心的目光不可避免地被电脑里的东西吸引了。
视频的声音并不大。
但视频里那些人恐怖的面容和哭泣的声音却在瞬间就侵入了刘茹心的每一寸毛孔。
“这是我们近些年执行死刑的犯人,每个人物出现的时候都会有他们的名字,我想以你的见识,这里面不少人你应该都认识吧?”
刘茹心的瞳孔慢慢地发生了变化。
如宋晏辞所说,就算视频上那些死刑犯她没有见过,但仅仅是每个人物出现时屏幕右侧的名字,就能让她的心里震一下。
“刘女士,你知道枭的意思么?”
宋晏辞也不等她的答案:“在释意里这个字大概有五个意思,一是指猫头鹰一类的鸟,但你知道猫头鹰又被称为什么吗?”
顾己的声音加了进来:“不孝鸟。”
刘茹心抬头看了他们一眼,目光很快又落在了屏幕上。
曾经在道上呼风唤雨的枭雄,如今也不过是视频里双腿打颤,痛苦不已的狼狈者。
宋晏辞的声音继续传进她的耳朵里:“二是指被砍下的人头悬挂于什么地方,三来,这个字象征着强悍,而强悍大多数情况下也代表着难以驯服……”
顾己终于明白宋晏辞问这个问题的目的了。
她的目光和宋晏辞轻轻一碰,宋晏辞一笑,将接下来的话头递给了她。
顾己说:“枭的第四个意思,是某个团体中的首领,你们这个群体中的男人非常喜欢用枭雄这个词语来给自己贴标签,可是你看到了,视频里恐惧的,痛哭流涕的,悔恨交加地去迎接自己命运的,都是你们曾经所谓的枭雄,你应该不难想象,当他们和你坐在同一个位置上的时候,比现在的你要猖狂多少倍。”
就在此时,刘茹心忽然脸色大变,她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前一倾,似乎想要确定自己眼睛看到的东西。
顾己看了眼宋晏辞。
宋晏辞无声开口:“程瘸子,程功。”
顾己依靠他的唇语在脑海中搜寻了一下,想起来刘茹心曾经就是被一个叫程瘸子的男人圈禁起来做情人的。
宋晏辞跟她大概说过刘茹心的过去,也就是说,此时此刻,刘茹心看到的,是那个曾经让她陷入无尽恐怖和痛苦中的男人是如何一步步地走向死亡归宿的。
宋晏辞忽然伸手过去,想把电脑的声音调大一点让顾己听的更清楚。
但他的手还没碰到电脑,刘茹心忽然像是受到什么惊吓似的大吼一声,身体下意识地以一种防御的姿势往后躲过去。
顾己和宋晏辞都愣了愣。
随着视频里程瘸子因为死亡的恐惧而吓的尿湿了裤子的时候,刘茹心就像刚才的阮兰英一样,哭声凄厉地在审讯室里痛哭了起来。
“刘茹心,你怎么了?”顾己开口问了一声。
但刘茹心没有回答她,她的哭声里带着悲愤和自责,甚至用受伤的胳膊去打自己的脸。
程瘸子已经死了很久了,那个如同毒瘤一样的男人,早就在她的生命里消失了。
无论她刘茹心当初是怎么从他手下活下来,并且想方设法地在他的伏法中发挥了她当时能够发挥的最大作用。
而后她吸收了程瘸子残留下的力量,一步一步走到如今在东兴让人不敢小觑的水鬼。
就算知道自己这一辈子都不会好过了,就算浑身是伤,但在这个审讯室里,她还保持着自认为得体的潇洒和镇定。
但隔着这么多年,即便那个男人已经死了,在视频里看到他的时候,恐惧依旧像是刻在她的骨子里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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