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与烈枪 刑侦/逐光 刑侦—— by北斗二娘
北斗二娘  发于:2024年04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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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晏辞目光看向顾己:“你确定他是往警局吗?”
“确定。”
江克那边传来汽车鸣笛的声音:“再有十分钟,应该就会到警局了。”
“好,我知道了。”宋晏辞说完才挂了电话。
林一月看了看时间:“十分钟,刚好是咱们的上班时间,老大,己己,咱们现在是……”
“等他来自首。”
顾己说:“其他人还是按照原计划,该带过来的带过来,该讯问的讯问,该审的审。”
十分钟后,顾己接到聂忠华的电话,他在下面遇到了来自首的季翎,正带着他上来,而且他那边也有了新线索。
岑虎和齐飞先一步跑了上来,两个人气喘吁吁地趴在门边:“季翎来自首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到底发生了什么,顾己他们也好奇。
没两分钟,聂忠华带着季翎上来了。
季翎穿着白色衬衫,浅色裤子,看样子专门刮了胡子,就连头发似乎都打理过。
他今天戴了副银色边框的眼镜,看起来更文雅了,看到顾己他们的时候轻轻笑了笑:“顾警官,宋警官,又见面了,我是来自首的。”

顾己心里轻轻叹了口气,嘴上却问:“你杀了谁?”
季翎站在那里,依旧微笑着:“裴欣欣,方智杰,刘迪。”
“裴欣欣是大庭广众之下自杀的,方智杰和刘迪是吸毒致死的,你说你杀了他们,证据呢?”
季翎并不急,他神态坦然:“你们还没查到么?”
聂忠华眉头皱了皱,他走到顾己跟前,将自己刚拿到的线索给她递了过去。
裴欣欣他们吸的毒品,都和季翎有关系。
顾己暗自吸了口气,将东西给了宋晏辞。
“所以,裴欣欣他们当晚吸的毒品,是你买来的。”顾己看着他说。
“应该说从三年前开始,她吸的那些毒,都是通过我的手拿到的。”
顾己问他:“裴欣欣知道吗?”
季翎嘲讽一笑,他轻和的目光变了变,带着愤怒和深沉的恨意:“为什么要让她知道?只有看着她一步步坠入一个难以回头的深渊,她明明像个地狱里的魔鬼见不得光,却还要费尽心思在我跟前装演成一个善良美好的天使,来掩盖她手上的血,身上的臭味,只有那个时候,我才能感觉到一丁点的快意!”
顾己看着眼前这个人,突然感同身受于宋晏辞昨晚的困惑。
眼前这个男人,他明明那么恨一个人,可他咬牙切齿说出那些话的时候,她却觉得,可怜的应该是他。
她问:“季翎,你确定自己是来自首的,是吗?”
季翎抬头挺胸,声音清亮:“是,警官,我来自首,因为我杀了人,我有证据证明这一切。”
“那就去审讯室吧。”顾己看向宋晏辞:“我们俩审他。”
宋晏辞点了点头,顾己带着季翎往审讯室走,宋晏辞跟聂忠华他们安排了后续的工作。
裴欣欣,方智杰,刘迪的父母,他们之间一定清楚五年前车祸的真相。
张婶,江瑶,丁健,他们或许是季翎的帮凶。
至于剩下的那些受害者,目前来说,没有必要再重揭伤疤。
审讯室里,季翎坐下的时候,顾己给他倒水,他看着顾己的身影说:“能帮我泡杯茶么?”
顾己泡了茶过来,坐下的时候问他:“为什么是茶?”
季翎笑了笑:“我母亲喜欢。”
宋晏辞进来,看了眼季翎,低声在顾己耳边说:“季翎的父亲,昨天下午脑死亡了。”
顾己眉心轻拧。
宋晏辞坐下来的时候,季翎捧起那杯茶,吹了吹浮面的茶叶却并没有喝。
他放下杯子,把裴遇交给他的那一包东西递过去:“两位警官,你们要不要听听我的故事?”
见顾己拿过了那个纸包,季翎也并不在意他们的回答。
他呼了口气,自顾自地开口:“我出生的家庭,虽不是大富大贵,但也算得上小康,我的父亲在体制内工作,母亲是大学老师,我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他们都是老一辈的知识分子,自我出生起,他们对我寄予厚望,却也从未过度干涉过我的选择,他们也从小教导我要善良,要谦虚,要礼貌待人。”
他停了下来,喝了口茶来压制自己难以克制的情绪。
“我的长辈们,他们教书育人,工作勤恳,无论是他们各自的岗位上,还是生活里,他们从未伤害过任何人,而我一直铭记他们的教导,我也从未伤害过这世上哪个人,我原本以为,我这一生,会有一个无比广阔的未来……”
他的声音低沉了下来,眼眸瞬间通红:“可是一场车祸,毁了我二十多年来所珍视的一切,我的母亲当场死亡!我的父亲成了植物人,这五年来,我的爷爷奶奶,我的外公外婆,他们因为病痛,因为悲伤,一个又一个地离开这个世界,所有的一切,都是拜裴欣欣所赐,这样的女人,换做任何人,能做到不恨吗?顾警官,宋警官,她的罪行就在你们手里,你们说,这样的女人,她配在这个世上活着吗!”
那个纸包里的东西令人哑口无言。
裴欣欣的罪,比他们想的还要重。
“我以为……当我遭受了那场车祸的时候,我也仅仅以为,这只是老天爷给我的一场劫难,可是不是!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阴谋!”
顾己心里一提:“你的意思是,那场车祸,是裴欣欣针对你的?”
季翎没有回答,只是继续说:“那是个魔鬼,是一个变态,她热衷于将一个人从人世扯到地狱,你永远不知道,当她以一个弱者的身份出现在你面前的时候,她的心里正谋划着怎样可怕的地狱!”
“她不过是见不得一个人生活在光明里,她就想拉我下地狱,想把我变成跟她一样残缺的人,还妄想我会爱她。”
“裴欣欣家里的保姆,她的名字叫张蕙兰,你应该认识她吧?”
季翎目光微怔,很快就摇了摇头:“我不认识。”
宋晏辞盯着他:“季翎,你一定认识她,不止张婶,江瑶和丁健你们也一定认识,甚至于你们还认识更多的受害者,这些人,都曾经被裴欣欣所伤害。”
季翎目光凛凛地看着他:“我说了,我不认识他们。”
“你们所有人,应该都参与了杀害裴欣欣的事。”宋晏辞说:“而你,江瑶,丁健,张婶,你们这几个人,是这个案子的主使。”
季翎依旧看着他:“我说了,我不认识这些人。”
顾己没有在意这个问题的答案,她问:“季翎,当年那场车祸,开车的是不是裴欣欣。”
“是。”季翎这次回答的很快:“裴欣欣,方智杰,刘迪,他们三个人都在车上,至于方智杰的舅舅,只是一个喝醉了的替死鬼罢了。”
“为什么不选择让法律来解决这件事?”顾己心里叹气:“何必要以自己为代价?”
“法律?”
季翎大笑起来,他忽然一拍桌子,站起来怒目瞪着他们:“法律有用吗?我曾经也以为,法律是为了这世上的公道存在的!可当我成为受害者的时候,我才知道,法律是为有钱有势的人服务的,我们这些人,不过是蝼蚁一只,我们甚至连法律那只高贵的脚都摸不到!”
他腥红着双眼,像是透过顾己和宋晏辞在质问着什么人:“裴欣欣虐待无数动物,法律束缚她了吗?她割下那些人的手指头的时候,法律惩罚她了吗?她把人的器官做成标本的时候,法律看到她了吗?她杀人放火,把人害死,车子把人撞死的时候,把无辜的人的尸体堂而皇之地搬进家里的时候,法律审判她了吗!警官,你知道状告无门这四个字吗!”
他轻蔑而又嘲讽地看着顾己和宋晏辞冷笑:“没有啊,一点都没有!因为她的父母有钱啊,法律是可以拿钱来遮掩的啊!如果这些东西没有被人发现,那么!你们来告诉我,法律什么时候才能来审判她!法律什么时候才能来为我们这些人还一个公道!”
顾己和宋晏辞没说话。
“即便这世上还有公道,就算老天爷都看不过去,总有一天,她那些龌龊的事情被公之于众,可是我们的人生!”
季翎情绪激动,眼泪飙飞,他甚至不能完整的说完一句话:“可是我们这些人的人生已经毁了!迟来的公道,还是公道吗!”
宋晏辞叹了口气,他知道这话没用,也知道他的话多么可笑而又无力,但他还是说:“可是季翎,你不该把自己搭进去,还有其他办法。”
“我无所谓了。”
季翎嗤笑一声,他坐回去,像是失去了所有的精神。
他又哭又笑:“在这个世界上,我所珍视的,我所倚仗的,我所惦念的,撑着我的,在意着我的,全都没了,我知道人活着就是一口气,可我这口气,我不想撑了。”

他一口一口轻抿着,像是品味一样喝完了那个纸杯里的茶。
到最后,他仰头吞了浮在下层的茶叶,干嚼入喉。
林一月敲门进来,送来了郑沛那边对那些人体组织的DNA检测报告。
资料放下的时候,她重点指了指她做了标记的其中一页,顾己看了她一眼,不着痕迹地眨了下眼睛。
她人还没出去,痕检那边又派来了人,拿着几份痕迹检测报告送来了。
所有的证据,似乎都在这一刻齐刷刷地指向了季翎。
人体检测报告的结果,都跟顾己他们收到的那份受害者资料上的人物对上了。
很多难以想通的问题,这一刻在顾己脑海中都有了答案。
在裴家别墅提取回来检测的众多指纹中,发现了季翎的指纹。
“那把斧头……”
季翎的目光淡淡的在那些资料上扫过去:“你们应该都不知道,那把斧头,是我陪着裴欣欣买下来的,我至今还记得她看到那把斧头的时候眼里的喜欢,但我清楚,她喜欢的不是那把斧柄上令人惊艳的雕工,她心里想的,是拿着那把昂贵的斧头去伤害什么人。”
“当然。”他忽然笑了起来:“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当时看着它的时候,只想着总有一天,这把斧头,要让裴欣欣亲手拿着,再亲手了结自己,我做到了。”
宋晏辞问:“斧头是你换的?”
季翎冷笑,他嘲讽般摇头:“我不过点了一句,谁又能知道呢,要了她命的那把利刃,是她自己换的,若是方智杰和刘迪没有死,你们稍微问一问,就能知道,那把斧头的刀头,是他们找了人专门弄的。”
“裴欣欣死前,嘴里一直在说……”
季翎打断宋晏辞的话:“都去死,她一直在重复这句话,我从裴正武的视频里看到了。”
“她说的是谁?”
“还能是谁?”季翎自问自答:“当然是在她眼里,像蝼蚁一样,可以任由她踩踏的我们啊。”
顾己看完刚才送进来的那些资料问他:“裴家发现了你的指纹,尤其是裴欣欣最后注射的精神类致幻剂,但奇怪的是,我们的同事查看了新都公馆近三个月的监控视频,都没有发现你出现在那里的身影。”
“我不用出现啊。”
季翎语气淡然:“你们忘了一点,如果我知道裴欣欣没有出国呢?她想瞒着父母,但不会瞒着我,我们俩能接触到的时间太多了,要往她的包里放一管致幻剂太容易了,她有严重的心理问题,更何况吸毒后,她的脑子里想不到那么多东西。”
顾己摇了摇头,她盯着季翎:“不对。”
季翎眉头一拧:“哪里不对?”
“季翎,裴欣欣是有心理问题,但她不傻,相反,她心思缜密,大胆狠毒,就算是你,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她也会对你充满戒备,你说在她的包里放这个东西,根本就不成立,而且,你如何确定裴欣欣会在你想要的时间点去翻开她的包,找到这个东西,然后毫无防备地注射给自己?仅这一个事情,漏洞就已经很多了。”
季翎也不在意:“证据很明显,他们吸的毒,是通过我,斧头原本的刀头,现在就在我家里,让裴欣欣致幻的针管上有我的指纹,其实你们想要更多的话,我还可以提供。”
顾己问:“是什么?”
季翎一笑:“进来之前,你们没收了我的手机。”
他这么一说,宋晏辞立马让人拿了季翎的手机进来。
“手机没有密码。”季翎往后一靠,他看起来轻松而又自然:“录音文件中第一个文件,是裴欣欣发病的时候,亲口承认当年那场车祸的缘由。”
宋晏辞找到文件点开,裴欣欣张狂的声音很快传了出来。
“季翎啊……他永远都不会知道,为了让他跟我一样,我也是付出过的,世界上怎么能有那么幸福的人呢,怎么我就不行呢,我得把他扯下来,让他跟我一样!”
听完这话,宋晏辞说:“如果非要放在证据链里,这个录音能证明的东西并不多。”
“警官,别急,下面还有。”
季翎说:“我找机会,在裴欣欣的车上装了录音器,方智杰和刘迪是她的狗腿子,他们经常会混在一起。”
宋晏辞点开了另一份录音文件。
率先出来的声音是个男声:“我说欣姐,季翎到现在都不知道咱们那场车祸是故意的啊?”
听到这声音,季翎还是难以控制的愤怒,他眼里带着深深的厌恶说:“这是方智杰的声音,因为方智杰舅舅的事,裴欣欣对他的信任要比刘迪多一点,刘迪……他只不过是个跟屁虫罢了,后来发现自己下不了车,只能继续做裴欣欣的走狗了。”
刘迪的声音紧接着传了出来:“欣姐,我到现在都觉得好奇,为什么是季翎啊?那小子的家境跟你家比,根本没有什么可比性啊。”
裴欣欣的声音终于充满轻蔑地传了出来:“刘迪,你眼里除了钱还有什么?季翎若是跟我家境相同,或者比我家境还要好,我不见得看得上他。”
刘迪不解:“为啥啊?”
裴欣欣的笑声依旧充满轻蔑,她根本不屑于解释,只说了一句:“他太幸福了,我不开心。”
方智杰戏谑的声音又传了出来:“不过欣姐,你爸是真牛,这么大的事都能摆平,你说……嗯……那季翎知道这事儿会是什么样啊?”
裴欣欣的声音充满了警告:“这件事情,只有我们三个人知道内情,如果季翎知道啊,那死的就是你们俩。”
听到这里的时候,录音戛然而止。
宋晏辞和顾己抬头看向季翎,他正在艰难地平复着自己听到这个声音就难以克制的恨意。
“你们警察查案,不是讲究一个动机吗,这就是我的动机,因为她不开心,我就家破人亡,我杀害她的动机算不算强烈?”
“所以从一开始,不是你故意接近裴欣欣,而是她接近你。”宋晏辞终于想通了:“包括你说的四桥底初遇。”
“四桥底初遇,不过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季翎说:“从警方告诉我车祸的肇事者是个男人且已经死亡的时候,我就知道答案是错的。”

顾己一直盯着他的眼睛,此时她拧眉:“为什么?”
“裴欣欣的手很好看,指节细长,骨节分明,车祸当天,我什么都没记住,就记住了那双手,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开车的不是男人,而是一个女人。”
“所以四桥底那次,根本不是你们第一次见面。”
季翎不愿意多说,只点了点头:“是,具体的情节我不想回忆了,警官,可以吗?”
顾己点了点头,又问:“我想知道,裴欣欣是什么时候盯上你的?”
“什么时候盯上我的……”
季翎的目光充满茫然:“我也想知道啊,我也想知道我到底做了什么,说了什么,甚至于我是不是就在哪里出现了一下,就被这样的魔鬼盯上了,可是我有什么错?好端端的走在路上是错吗,说话是错吗,我来到这个世上是错吗?”
宋晏辞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忽然凑近顾己:“我得出去一趟,待会回来。”
顾己点了点头。
宋晏辞出去后,顾己又给季翎倒了杯水,这一次她没有放茶叶。
坐回去的时候她说:“你其实喝不惯茶吧?”
季翎略带着诧异看向她。
“没喝完那些茶,吃那些茶叶之前你好好的,前面我们说话的时候,你开始有点难受了,大概……是咖啡因和茶多酚过敏?”
季翎笑了笑,像是跟朋友交谈:“人跟人的相遇真是奇妙,顾警官,我要是早认识你,或者认识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人,我的命运,我家人的命运,是不是就会有机会改变?可谁能想到呢,老天爷总是这样的,我偏偏遇到的,是那样的变态,我妈妈很喜欢茶,它能让人保持清醒,可我试了试,好像也没有很清醒。”
“季翎,往前看吧。”
顾己难以给他一个明确的答案,只是说:“我们说回刚才的问题。”
季翎拧眉,有些无奈:“什么问题。”
“你错开我刚才的话题,把所有问题都揽到自己身上,是想把江瑶那些人摘出来,是吧?”
季翎错开她的目光:“我没有。”
“你有。”
顾己语气清凌:“裴欣欣死之前,江瑶花了十分钟的时间给她打电话,你有必要知道,警方在办案过程中,如果有需要,是有权限调取相关涉案人员的通话内容的。”
季翎脸色微变。
顾己继续说:“如果要把案子的视线扯到你身上,方智杰和刘迪,至少可以活一个,这样的话,但他们却都死了,你想过这是为什么吗?我想在你最初的设想里也是这样吧,这两个人,必须活一个来作为你的人证。”
季翎无言以对,这是计划里他始料未及的一步。
“你看这个人。”顾己递过去一份个人资料:“认识么?”
看到对方的照片和名字时,季翎眉尖一跳,他错开目光看向顾己:“我不认识。”
“你一定认识他。”顾己说:“他姓霍,叫霍勇之,是裴欣欣的心理医生。”
“裴欣欣去看心理医生的时候从来不会带我。”
“这不重要。”顾己说:“重要的是,霍勇之有个妹妹。”
季翎有点抗拒听她说话了。
但顾己还是说:“霍勇之的妹妹,是被裴欣欣砍掉手指的其中一位受害者,你们所有人做了一个局,我暂时不清楚你们各自都负责了什么,但是我大概能猜到,江瑶和丁健的任务,就是把致幻剂拿到别墅,霍勇之擅长于心理暗示,江瑶的那个电话,一定跟霍勇之的暗示相辅相成,从一开始,你是一切的策划者,你需要他们的帮助,但你不能让他们成为帮凶,所有的实质性证据上,他们都必须小心,不能留下关于他们的线索。”
季翎深吸了一口气,他沉默半晌,忽然问顾己:“顾警官,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裴欣欣害了那么多人,但从来没有人报警?”
他没等顾己的答案:“因为她有一对好父母啊,钱可以摆平很多事,你说是不是?”
“我没办法给你答案。”顾己说:“我只能说,我不会让这样的人逍遥法外。”
“可是世上的很多罪,如果被遮掩着,隐藏着,是根本不会发现的不是吗?”
季翎笑的绝望:“事实存在了,受害者有了,罪名才能成立,法律不过只是最低的底线,可在这条底线之上,折磨人,伤害人的法子太多了,只要不被发现,不触碰法律,那就不是罪,即便是你们这些执法者,都拿她没有办法。”
宋晏辞重新进来,他接着季翎的话:“我也不止一次地想过这个问题,但是季翎,在这个世界上,很多问题是根本没有答案的,人靠的是自我约束,不是靠执法者的威慑,这世上这么多人,就连执法者有时候都难以约束自己,我们也是人,无法提前预知,更无法如同火眼金睛一般,看穿这个世上所有的罪。”
季翎眸光闪烁:“所以这个世界上,有人的地方就有罪,罪恶永远不会消散,是吗?”
“很多时候我也不愿意承认,但事实的确是这样,人滋生罪恶,生养罪恶,又消灭罪恶。”
生生不息,循环往来。
季翎沉默下来,他像是终于得到了最终的答案,却又哽咽着说:“所有好好活着的人,也难以逃脱厄运的降临,是吧?”
“是。”顾己看向他:“季翎,你说你妈妈是大学老师,对吗?”
季翎空洞而又茫然地看向她。
“我妈妈也是。”
她的声音低沉而清泠:“我的脑海中关于她的记忆实在太模糊了,因为她离开的时候我还太小了,她也是被人害死的,甚至是以一种残忍到让人难以接受的方式害死,我见过一些她的朋友,她的学生,他们所有人对她的评价,都说她是个热爱生活的人。”
“她对这个世界充满热忱,她对所有人怀有善意,她认真地对待身边所有人,甚至连一句重话都没有说过,一边做慈善,一边又拜佛,生怕自己造下一丁点儿的业,老天爷的惩罚会落在她当警察的丈夫和她的孩子身上。”
季翎问:“后来呢?”
“后来,老天爷没留住她的丈夫,她的孩子也没有如她所想那样的,活成自己想活的样子,她的日记本里写:佛祖啊,就让我的孩子随心所欲的过完她这一生吧,别让她走她爸爸的路。”
顾己轻笑:“季翎,老天爷不会如人愿的,人得靠自己。”
审讯室里很长时间里都没有人说话。
直到季翎拿起顾己后来给他的那杯水,大概是喝的太急,水呛得他咳嗽起来,他咳的面红耳赤,满目是泪。
终于缓过来一口气的时候,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几乎带着乞求看向顾己和宋晏辞:“就让他们好好过日子吧,不要困在那个恶魔的阴影里了,这个世界本来就不是公平的,但不公,至少不该围着一群人没完没了。”
“我会尽我所能。”顾己说:“尽我所能保全他们。”
季翎并不是很信任她。
顾己又说:“季翎,我向你保证。”
沉默半晌后,季翎的余光朝着记录器的方向扫了一眼。
他笑了笑,笑容亲和:“警官,谢谢。”

“你过来。”
宋晏辞带着她往外走:“你还记不记得,咱们从裴欣欣家里带来了一幅画,我当时说那幅画有蹊跷,我想仔细看看。”
顾己凝眸一想,是有这个事:“有发现吗?”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重案组办公室隔壁的一间房,那幅画就放在这间房里。
顾己和宋晏辞走到那幅画跟前,宋晏辞才说:“裴欣欣的画大都偏向于魔幻现实主义,这幅画却有点往毕加索的抽象主义靠拢的意思。”
“我不是很懂画。”
顾己撑着膝盖弯腰,她凑近那幅画,看了一会才说:“但是你看这个区域的绘画,如果把它放在这个案子里,像不像是月月从暗网中截取出来的那些视频内容?”
“顾队,你还是有天赋的。”
宋晏辞不知道从哪儿拿过来一瓶矿泉水,拧开了递给她:“一开始这幅画确实找不出什么来,但随着我们得到的线索越来越多,再来看这幅画,它基本上就是裴欣欣心理状况发展的一个过程。”
“你再看这里。”他用手虚圈出一块区域:“这里是不是能跟季翎的车祸对上号了?”
顾己没说话,目光紧锁在这幅画上,这种带着浓烈抽象主义的画,要不是放在整个案子里来看,她还真看不出什么来。
过了没多久,她眼睛一亮,扯过宋晏辞的袖子:“这里,是关于林立军的事情,她把自己所有的作案过程都画了下来,是这样吧?”
宋晏辞觉得她眼眸晶亮的样子可真好看啊。
他挑了挑眉头:“对,目前我们手上的那些受害人的受害过程,几乎都能在这幅画上找到相关的痕迹,你刚刚看到的林立军的部分,是画作的最后部分了,这部分的油彩都要比其他地方新。”
“江瑶和丁健呢?”
顾己又拧起眉:“季翎这方面守的很严,一句话都没有透露,而且你有没有发现,我们目前拿到的线索,无论是动机还是实质证据都能和季翎联系上,但对于其他受害人,就算有动机,也没有相关证据可以证明。”
宋晏辞刚要说话,顾己忽然想到了什么,她往外走:“有个问题,我需要再问问季翎。”
宋晏辞追出去:“关于魏强?”
顾己停下来:“你怎么知道?”
宋晏辞一笑:“你昨晚说了,送这些线索的人一定调查过你的过去,但和季翎的交谈中又能看得出来,是他主动给我们送上了证据,也就是说,我们昨晚从魏强那儿得到的线索,理应是季翎给的,但季翎并非你侧写的人,换句话说就是,季翎送了证据,但中间有人插了一脚。”
顾己眸光微凛:“不仅插了一脚,还替他收拾了一些烂摊子,最重要的一点,季翎的动机,相关证据,就算将来到了法院,无论是情理还是法理,其实都会站在季翎那边。”
“如果再有一个出色的律师,季翎的未来其实还很广阔。”宋晏辞说。
他说完这话的时候两人刚走到审讯室门口,顾己的手停在门把手上,朝他看了一眼,两人目光对视,轻轻一笑,谁都没有明说。
进去的时候,季翎正闭着眼睛,听到动静睁开眼看到顾己和宋晏辞的时候,他有点诧异:“警官,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这个人你认识吗?”顾己把魏强的照片递过去问。
季翎眼皮颤了颤才说:“认识,叫魏强吧?一个记者。”
顾己神色未变:“为什么会选择把证据发给他?”
“他是记者,如果你们无法公布裴欣欣的罪行,他可以帮我。”
顾己摇了摇头:“季翎,你根本就不认识这个人,你一开始就打算在我们调查裴欣欣的事情差不多的时候,再把线索都引到你身上,可你一开始的计划绝对不是通过魏强,在这背后,一定有人在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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