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已成舟—— by陆路鹿
陆路鹿  发于:2024年04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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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当随着?口令落下?,一大?一小?两只手同时伸出来以后,赵慕予还是输了。
她原本要出的“剪刀”变成了“布”,想?赢江舟池的“石头”。
而江舟池似乎又预判了她的预判,说?好的“石头”也变了卦,变成了“剪刀”。t?
看着?最后的猜拳结果,赵慕予沉默了几秒,抿着?嘴收回了自己的“布”,不满地小?声嘟囔了一句:“又耍赖。”
江舟池听见了,薄唇轻牵,没有为自己辩解什么,淡声道:“愿赌服输。”
赵慕予:“……”
早知?道就说?三局两胜了。
如今事?情已成定?局,赵慕予没办法再反悔,只能遵守自己定?下?的规矩,认输道:“行吧,那我就先回去?了。”
江舟池看着?她,没说?“再见”,也没说?任何和道别有关的话,只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
节目组的车已经开了过来,停在雪场的入口处。
赵慕予转过身,背对着?镜头,一步一步朝那辆车走过去?,没有再回头。
虽然留在原地的摄影组只拍摄到商务车驶出镜头外为止,但这辆车是真的要开回民宿。
施沛已经在车里等着?了。
在赵慕予上车后,施沛帮她摘了麦,而后为她送上一束花,祝贺她:“赵老师,杀青快乐!”
赵慕予笑着?接了过来,说?了一句“谢谢”。
“晚上咱们还有一个杀青宴,待会儿回了民宿,你先收拾一下?东西,休息休息,等吃晚饭了我再过来叫你。”施沛和赵慕予说?了说?接下?来的安排。
末了,她又遗憾道:“可惜江老师还要赶回剧组拍戏,一会儿就要去?赶飞机了,没办法参加杀青宴了。不过还好节目收官的时候,还会再办一个庆功宴,到时候应该还可以再聚一次……”
赵慕予听着?施沛对未来的憧憬,没有插话,还在想?着?这段话里的三个字。
“到时候”。
到时候,她和江舟池应该又变回到参加节目前的状态了吧。
赵慕予也说?不上来自己现在的心情是什么样?。
她只知?道,如果她现在回民宿的话,说?不定?会碰见江舟池,于是下?车后,她没急着?回去?,而是去?周围闲逛了一会儿,没有浪费这一个难得的好天气?。
白天放晴了一整天,此刻晚霞也还没有散尽,给单调乏味的冬天增添了不一样?的色彩。
而开阔的大?自然似乎总能给人带来力量。
只不过是在附近走了一圈,赵慕予说?不清道不明的心境便?渐渐明朗了起来,甚至还反常地为了一群打雪仗的小?孩子停下?了脚步。
她在一旁安静地看着?,看他们在雪地里打滚,听他们的笑声,脸上也不自觉地带上了一点笑容。
谁知?乐极生悲。
就在这时,一个小?男孩预估错了小?伙伴的方向?,一颗体积不算小?的雪球正以她来不及避开的速度朝她的脸砸来。
赵慕予下?意识皱着?脸,闭上了眼。
下?一秒,她听见了雪球砸在衣服上的声音,可她的脸上并没有传来任何被雪球砸中的痛感?,以及寒雪的冰冷。
赵慕予疑狐着?,慢慢睁开了眼。
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黑色,以及一个银色的拉链头,光滑的表面映出她的身影。
她一愣,而后微微抬高了视线,掠过起伏的喉结、鼻尖痣,最后和一道清清淡淡的目光相撞。
只见江舟池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她的面前,帮她挡下?了刚才的那一颗雪球。
恍惚间,她仿佛看见了十年前的少年。
那一年,桐市难得下?了一场第二天不但没有融化反而还堆积起来的大?雪,于是学校取消了课间操,把时间留给大?家在操场玩雪。
她对此没兴趣,打算回教室,结果路过篮球场的时候,一个男生团了一个又大?又扎实的雪球,准备用?来偷袭同伴,却被同伴躲开。
最后,她成了那个倒霉鬼。
那时候,江舟池也像现在这样?,挡在了她的面前。
看着?突然出现的江舟池,赵慕予产生了片刻的混乱,一时间有种节目还没有结束的错觉。
但江舟池的领口没有再别着?麦。
节目是真的结束了。
这个认知?如同一颗小?石子。
虽然微不足道,却也足以让一杯装满水的杯子溢出来。
而她刚才在拍摄时一直不断压抑累积的情绪就是那杯水,在这一刻决了堤。
可心里越是舍不得,赵慕予脸上的笑容越是明媚。
她很快回过神,对于江舟池帮她挡雪球这件事?表示了一下?感?谢:“谢了。”
江舟池却没有说?话,只是垂眸看着?赵慕予。
不管是她此刻的笑,还是她驻足观看小?孩子玩雪的反常行为,一切都在彰显着?她的好心情。
遗憾的是,江舟池没能被感?染分毫,黑沉沉的眼底平静无?波,声音很淡,问她:“节目结束了,开心吗。”
闻言,赵慕予微微一怔,不知?道江舟池为什么会这样?问。
但她回答得毫不犹豫:“当然开心了啊。终于不用?再每周都和你见面了,怎么能不开心呢。”
说?这话的时候,赵慕予揣在兜里的手又不自觉地攥成了拳。
看样?子她刚才在车里的想?法还是保守了。
根本不用?等到“到时候”。
半个小?时前,她还在节目里和江舟池好好说?话,好好道别。
可不过转眼的功夫,气?氛就急转直下?了。
她又变得咄咄逼人,和他的关系不仅回到了原点,甚至是回到了原点的左边。
赵慕予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或许是因为没了摄像头,她就不能再用?“演戏”当借口来掩饰自己的真心了,于是只能回到老样?子,靠难听的话和冷冰冰的态度来阻止江舟池的靠近。
赵慕予很怕自己又不受控地伤害江舟池,没等他说?话,便?匆匆结束了这段偶遇:“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收拾东西了,你也去?忙你的吧。”
说?完,她转身朝民宿走去?。
江舟池再次被独自留在原地,像刚才先送赵慕予离开一样?,看着?她没有任何留恋的背影。
她一向?洒脱,从不拖泥带水,所以,每当他觉得他们之间在一点点变好的时候,她总会适时地出来提醒他,该醒醒了。
民宿里的摄影机已经全都被拆掉了。
节目组明天才回银河市,赵慕予也是明天的飞机飞回云城,但今天晚上她就不住在这里了,换到和节目组的同一个酒店。
收拾好所有的东西后,她打算先把行李箱放到客厅。
谁知?一打开门,她就看见了对面的江舟池。
没开灯的房间里只残留着?一丝橘色的余晖的光亮。
而室内暖气?充足,他刚洗完澡,头发半干,穿了一件黑色短袖,坐在床尾,大?概是在等章宇来接他,这会儿正无?聊地看着?空气?发呆。
赵慕予拉行李箱的动作一顿。
本来她不打算再和江舟池说?什么,可在收回视线之际,她无?意间瞥见他短袖下?的右手手臂似乎青了一块,往外走的步伐立马停下?,转而朝他走去?。
她想?要确认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可走近后,她才发现,江舟池的手臂上不仅有淤青,而且还被磨破了皮,露出一大?块淡红的肉。
光是看一眼,赵慕予都觉得疼,不由地紧皱着?眉:“你怎么……”
她想?问问江舟池什么时候怎么受的伤。
可话刚开了个头,她就像是想?起什么,闭上了嘴巴,没说?完的话音也消散在空气?中。
应该是今天上午在雪场,他护着?她一起摔在雪地上的时候磕到了手。
当时她还以为他真的没事?,没想?到还是受了伤。
赵慕予没再说?话,脸上多了几分自责,弯着?腰,先简单看了看江舟池身上其他地方,确定?没有别的伤口后,起身道:“我去?问问有没有医药箱。”
谁知?刚一转身,她的手腕忽地一紧。
下?一秒,她被拽得脚下?步伐不稳,跌跌撞撞落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
江舟池仍坐在床尾,双臂箍着?她的腰,将她圈进了怀里。
赵慕予身子微僵,好在大?脑还没有停止思考。
反应过来后,她立刻抬起手,想?要挣脱江舟池的桎梏,却听见他低声说?了一个“疼”。
在他说?话时,赵慕予的心口处仿佛还能感?受到一阵轻微的震动。
她的手立刻停在半空中,不敢再乱动半分,生怕又碰到江舟池的伤口。
最后,她试图推开江舟池的那只手终究还是没能落下?去?,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
十年前。
自从江舟池出演的第一部 ?电视剧播出后,赵慕予的生活就不得安宁了起来。
她不光每天要在学校听周围的同学讨论这部?剧的剧情,就连上学放学的路上也逃不过,因为路人也在讨论。
唯一值得庆幸一点的是,江舟池没有再住在她的对门,而是搬到了公司专门给他租的隐私性更高的高档小?区里,否则她的生活肯定?更要乱成一团。
在电视剧最新一集剧集收视率创新高的这一天,赵慕t?予拖着?比平时更加疲惫的身体,回到了家。
谁知?一打开门,她就听见赵母正在愤怒地骂着?谁:“当年那么狠心,丢下?自己的亲儿子,去?给别人当后妈。现在看儿子当明星了,出名?了,又回来找儿子。真恶心人!”
“诶,慕慕回来了啊。”赵爸正坐在餐桌旁摘菜,一看赵慕予回来了,连忙给赵母递了一个眼神,示意她别当着?孩子的面说?了。
赵慕予一边在玄关柜上放下?钥匙,一边问道:“谁恶心人啊?”
赵爸:“没谁……”
“什么没谁!”赵母压根儿没理会赵爸的眼神暗示,没等他把话说?完,就打断了。
她不但没打算把瞒着?赵慕予这事?儿,而且还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叮嘱道:“慕慕,你记住了。以后你要是在咱们小?区附近看见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问你是不是小?江的同学,你理都别理,直接瞪她一眼就走!”
赵慕予:“?”
就算是她一个星期不收拾屋子,她也没有见过她妈这么生气?过。
她闭上了嘴巴,没有说?话,但用?疑惑的眼神询问她爸,她妈描述的女人到底是谁。
赵爸叹了一口气?,还是回答了她:“小?江的妈妈。”
闻言,赵慕予眼里的疑惑更深了。
江舟池的妈妈?
虽然江舟池已经搬回桐市快两年了,她一次也没听他提起过他的妈妈,但她本来也不是会关心这种事?的性格,所以从来也没问过。
听赵爸这么一说?,赵慕予的好奇心被勾了出来,也在餐桌旁坐下?,追问道:“怎么突然聊起江舟池的妈妈了?”
赵爸:“因为……”
“还不是因为她今天突然跑来找你江叔,说?是想?儿子了,让你江叔带她去?见他!”赵母又抢了赵爸的话。
给赵慕予解释完原因,她又继续和赵爸吐槽道:“当初嫌我们桐市太小?了,非要让老江辞了厂里安稳的工作,搬去?那什么北城,在工地上找了一份工作,害得老江被钢筋刺穿了腿。她呢,嫌老江残疾了,还拿着?老江的赔偿金乱挥霍,最后和一个开奔驰的有钱人看对了眼,吵着?闹着?要和老江离婚,连孩子都不要了!”
赵慕予张大?嘴,无?声地“啊”了一下?。
原来江叔叔的腿是因为这样?受的伤啊。难怪他们十年前突然搬走,又突然搬回来。
赵母还在气?头上,狠狠拍了下?桌子:“真不知?道老江上辈子欠了她什么!”
“好了好了,别气?了。”赵爸放下?手里的菜,去?给赵母倒了一杯水,“你这是生怕老江在隔壁听不见你这些话吗,怎么还越说?越大?声了呢。”
这话有点效果。
赵母的情绪稍微冷静了下?来,接过赵爸递过来的温水,喝了一口,给自己降了降火。
赵慕予也没再追问什么,起身回到自己的房间,花了好一会儿才整理好思绪,消化完赵母刚才说?的那些话。
至于赵母对她的那番叮嘱,她倒是没怎么放在心上。
——毕竟她怎么可能会遇见江舟池的妈妈呢。
当时赵慕予坚定?地这样?认为。
谁知?没过几天,赵母的话居然应验了。
她真的遇见了江舟池的妈妈。
不过,不是在她家小?区楼下?。
而是在江舟池的小?区楼下?。
周末的时候,她的数学练习册落在了江舟池的书房里,于是星期一下?了晚自习,她和江舟池一起回了他的公寓。
还没走到单元楼,赵慕予就远远瞧见楼下?站着?一个女人,手里还牵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
她以为对方是在等别人,却不料小?女孩一见到江舟池,立马甜甜地叫着?“哥哥”,张开双臂朝他跑来。
闻言,赵慕予一愣,下?意识偷瞄了一眼身边的江舟池。
他本就生得眉眼锋利,脸上没什么表情的时候,更是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在听见小?女孩那一声“哥哥”后,冷冷地睨着?她。
别说?是小?孩子,就算是成年人见到他这样?,都会心里颤一颤。
小?女孩一看,立马停在原地,嘴一瘪,哇哇大?哭了起来。
程荷赶紧走了过来,一把抱起小?女孩,一边轻声哄着?她,一边看着?江舟池,有些欲言又止地叫了一声“阿舟”。
江舟池依然没说?话。
可在这一声“阿舟”落地后,赵慕予可以隐约感?受到他向?来平稳的情绪出现了波动,这下?可以确定?,面前的女人就是他的妈妈了。
不过,她和赵母描述的“花枝招展”不太一样?。
她的装扮并不惹眼,反而穿着?一袭素锦旗袍,气?质温婉。哪怕皮囊不再年轻,可岁月赋予了她更多的风韵,是个当之无?愧的美人。
尽管如此,赵慕予没忘记前几天赵母在家里说?的那些话。
其中有一个最关键的信息——江舟池的妈妈当年抛下?了他,和别人走了。
一想?到这儿,赵慕予立马快步走上前,挡在了江舟池的前面,充当起了他的经纪人,客客气?气?道:“不好意思啊,阿姨,我们不签名?不合照。”
程荷一听这话,还以为赵慕予误会了什么,和她解释道:“我不是粉丝,是阿舟的妈妈。”
赵慕予的态度依旧很客气?,甚至还对程荷微微一笑,回道:“连他的粉丝都不是,又有什么资格说?自己是他的妈妈呢。”
说?完,她在程荷错愕的表情里,拉着?江舟池的手腕,头也不回地朝单元楼走去?。
直到进到电梯里,她才松开江舟池。
狭小?空间里,空气?有些闷得慌。
江舟池一言不发。
赵慕予也没有说?话,只是埋着?头,盯着?自己刚才牵过他的那只左手,上面还残留着?他的体温。
明明现在还是炎热盛夏,他的手却很凉,如同刚在冰水里浸过一般。
十几秒的光景,电梯门打开。
赵慕予回过神,先走出电梯,拿出钥匙开了门,而后轻车熟路地走去?书房,把落下?的数学练习册装进书包里。
原本她打算拿回自己的书就直接回家,谁知?出来的时候,她没在客厅看见江舟池的身影。
房间里也没有。
最后,赵慕予来到阳台,视线落在那张摇椅上。
那是她送给江舟池的搬家礼物。
以往,都是她霸占这个位置,可现在,江舟池独自坐在椅子上,望着?什么也看不清的窗外。
一到了晚上,桐市便?陷入了黑暗,并不灯火通明。
而此刻,整个夏夜的孤寂仿佛都落在了江舟池的身上,将他困在其中。
赵慕予的心仿佛被人一把揪住。
她一向?很有边界感?,在不确定?这种时候江舟池是更需要一个人静一静,还是需要有人陪的情况下?,她通常会选择离开,不打扰他。
然而她今天的脚步似乎有些不受控。
等到赵慕予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不由自主地朝江舟池走了过去?。
她见过江舟池目空一切的嚣张,也见过他的傲气?恣意,却唯独没见过他的脆弱,如同在尘世间颠沛流离了很久的一盏琉璃灯,轻轻一碰,就会碎掉。
赵慕予想?说?点什么。
可是,当她站在距离江舟池几步之遥的位置上,开口的时候,说?出来的话又硬得像是一块石头,毫无?人情味可言,干巴巴道:“江舟池,你可别哭啊,我不会安慰人。”
话一说?出口,赵慕予就懊恼地皱起了眉头,一时间恨不得把自己不会说?话的舌头直接给咬断。
江舟池的视线还落在窗外,听见赵慕予的话,想?扯出一个笑给她看,却发现有点难。
她什么也没有问他,应该是都知?道那些事?了。
空气?不长不短地沉默了一阵。
江舟池压下?了堵在喉头的情绪,开了口,可嗓音依然泛着?一丝哑,回她:“还没到哭的程度。”
一听这话,赵慕予轻抿着?嘴唇,又改变了自己的想?法。
她害怕江舟池什么事?都一个人憋在心里,那还不如哭出来呢,于是改口道:“其实……你要是想?哭,也是可以的。”
闻言,江舟池终于收起视线,侧过头,朝赵慕予望了过去?。
他看见了她脸上的担心和沮丧,压在唇角的重量似乎轻了一点,说?了一个“不急”:“等你学会安慰人了再哭也行。”
赵慕予:“……”
虽然江舟池一说?话,就好像又回到了平时欠揍的样?子,但她始终没忘记他那只冰凉的手,于是难得没有和他斗嘴,打算去?给他倒一杯热水。
谁知?刚一转身,刚才那道冰凉的温度忽地覆在了她的腕间。
赵慕予低头一看。
还没反应过来,她整个人便?被拽了回去?。
江舟池大?概以为她要走,t?扣住了她的手腕,把她拉到双腿之间,另一只手臂环着?她的腰,将她拥入了怀中。
那一瞬间,赵慕予呼吸一滞,整个人也如同被冰冻了似的,浑身僵硬地定?在原地。
别说?是和异性了,她长这么大?,就连和同性之间都没有这样?亲密接触过,顶多是挽挽手臂或是牵牵手。
好一会儿,赵慕予被炸得什么都不剩的大?脑才恢复运转,耳根和脸颊也开始逐渐发烫,心脏更是有了要挣脱束缚的趋势。
为了消除这些陌生的生理反应,她下?意识就要伸手推开引起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然而江舟池像是感?知?到她的想?法,在她有所行动之前,在她腰间的手臂将她箍得更紧了一些,低低道:“就一会儿。”
只不过是简简单单的四个字,便?让赵慕予一秒打消了推开江舟池的念头,任由他抱着?自己。
因为他的嗓音褪去?了一贯的散漫,低沉轻哑,听起来好像很难过。
而人在难过的时候,大?概都需要朋友的一个拥抱吧。
赵慕予抬起的手悬在半空中。
她低下?头,看着?江舟池,很想?摸摸他的头发,又觉得这个行为过于肉麻,于是把手重新放了下?去?,最后只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她也不知?道这个动作可以带来多少的安慰效果,但她这张嘴实在说?不出什么安慰人的好听话,能为他做的似乎只有这些了——
原本赵慕予是这样?想?的。
可很快,她发现她有点高估自己了。
当空气?陷入无?休止的安静之际,她忍不住看了一眼客厅里的挂钟,叫了他一声:“江舟池。”
“嗯?”
“不是说?就一会儿吗,现在已经快二十分钟了,你到底还要抱多久。”赵慕予往后抬了抬小?腿,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膝盖,找回了当年军训时站军姿的感?觉,“我腿都要站麻了。”
她的语气?里带着?小?小?的抱怨。
可随着?话音落下?,缭绕在江舟池眼底的雾气?渐渐散去?。
他轻弯着?唇角,还箍在她腰间的手依旧没有放开,而是稍一用?力,将她抱到了自己的腿上坐着?。
江舟池知?道,十年前的赵慕予不忍心推开他,只是因为可怜他。
就像现在一样?。
可是,就算她不喜欢他,就算她只是可怜他也没关系。
只要她愿意为他留下?就行。
深深浅浅的情绪在江舟池的漆黑眼底不停翻涌,最终又归于平静。
他敛起心绪,还环在赵慕予腰间的手臂也一松,放开了她,没有任何铺垫,突兀地提起了昨天在车上聊过的话题,缓缓开口道:“你欠我的愿望,我想?好了。”
话音一落,还浮现在赵慕予脑海中的往事?渐渐远去?。
她回过神。
在察觉到束缚在她腰间的力道消失后,她条件反射地往后退了半步,先拉开和江舟池之间的距离,而后才开始思考他说?的话。
赵慕予怀疑江舟池又在没事?找事?,语气?里的不客气?逐渐明显,回道:“你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啊。节目都结束了,才想?起来许愿。”
其实她大?可不必兑现这个在节目期间许下?的承诺。
可在她说?完这话后,江舟池什么也没说?,只是安静地看着?她,看得她忍不住在心底叹了一口气?,认了栽。
赵慕予已经习惯了自己在面对江舟池时的毫无?原则。
她一边自我唾弃着?,一边做出了让步,倒想?看看他这次又想?出什么坏招捉弄她,问道:“说?吧,什么愿望。”
窗外夕阳似乎又沉了几分。
房间里还剩下?最后一丝天光。
江舟池坐在半明半暗的光线里,乌沉沉的眼眸里漆黑无?光,只映着?她一人的身影。
再次开口时,他的声线又轻又缓,像盛夏漫无?边际游荡的云,说?出了愿望:“可怜我,然后和我在一起。”
这句话里的每个字赵慕予都听得清清楚楚。
却丧失了思考能力。
当最后的尾音消散在空气?里,赵慕予的大?脑也空白了一片。
她呆愣着?,落下?的视线和江舟池抬起的眼睛在空中相撞,就这样?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
她看了很久,久到她想?起了上次在银河市的酒店房间,江舟池也是用?这副近乎乞怜的语气?,问她什么时候能给他一个资格。
不同的是,这一次,她在他漆黑的眼睛里,平缓的话音里,感?受到了他的真心。
可是,真的是他的真心吗。
赵慕予无?法确定?。
好一会儿,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她别开了眼,看着?窗外的一片白茫茫,等到心里翻腾的情绪稍微平静下?来后,才故作生气?,没好气?地回道:“你少拿这种事?开玩笑。要是想?不出来愿望,就别硬想?。”
这话说?完,空气?安静了片刻。
直到响起一声轻笑,没什么温度。
赵慕予听得垂放在身侧的双手不自觉地握紧。
江舟池仍看着?赵慕予,唇畔含笑,眼底却没有半分笑意,也没有任何的意外之色,像是早就料到了她的这个回答。
但这一次,他没有就这样?不了了之,问她:“我以前有哪一次骗你骗得很厉害吗。”
赵慕予没听懂这句话,可听出了字里行间的自嘲意味,又转回头,重新看着?江舟池。
还没等她问这是什么意思,她就又听江舟池继续道:“否则怎么现在不管我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
“想?让你可怜我是真的。”
“想?和你在一起也是真的。”
他又重复了一遍他的真心,赵慕予的掌心也被指甲刺得更深了一些。
好不容易平复的情绪又有了失控的趋势。
她的气?息有些乱,抿着?唇,想?说?些什么,然而最终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只是看着?江舟池的眼睛。
其中蕴着?许多她看不懂的情绪。
在赵慕予理出头绪之前,江舟池已经垂下?了眼睫。眉眼间的脆弱也再不见踪影,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她的错觉。
江舟池将所有的不安与渴望悉数掩藏在眸底。
他没有非要这个愿望不可,也没有为难赵慕予什么。
在她的沉默不言里,他轻描淡写地翻过了这一页写了十年的篇章,帮她想?了一个更简单的办法:“如果这个愿望你懒得帮我实现,把照片还给我也行。”
赵慕予:“?”
赵慕予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江舟池说?的照片是指她的那张大?头贴。
看样?子他还是发现她拿走了大?头贴的事?。
赵慕予继续沉默,没急着?回答。
因为她还没有想?好自己到底应该是把大?头贴还给江舟池,还是应该告诉他,那是她的东西,他没有资格要回去?。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章宇的声音:“舟哥,该走……”
说?到一半的话音戛然而止。
大?概是察觉到了房间里的气?氛不太对劲。
赵慕予闻声,下?意识转过身,背对着?章宇,不想?去?看他那一脸仿佛吃多了被噎住的表情,也不想?和章宇解释她和他老板现在是什么情况。
好在章宇没有多嘴问什么。
江舟池也没有再找她要一个明确的答案。
一时间,没人说?话的空气?充斥着?各种白噪音。
在房间里走动的脚步声,穿衣服的窸窣声,以及,行李箱在地毯上拖行的声音。
等到这些声响消失的时候,房间里变得空空荡荡。
赵慕予独自站在窗前。
不知?过了多久,弥漫在她眼前的夜色被明亮的灯光驱散。
紧接着?,身后响起施沛的声音,好像是终于找到了她,松了一口气?:“赵老师,我找了一圈都没找到你,原来你在这儿啊,怎么没开灯呢。”
这道声音拉回了赵慕予的思绪。
她回过神,这才发现窗外的天已经黑了。
施沛还沉浸在杀青的喜悦中,没有察觉赵慕予的异样?,走了进来,问道:“你的行李箱收拾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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