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已成舟—— by陆路鹿
陆路鹿  发于:2024年04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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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舟池唇角微微上扬,话音却依旧平淡,说?:“没断片就好。我还以为你忘了那?天晚上你是怎么抱着我学狗叫,说?自己是警犬,编号54250A,要脱我衣服搜我全?身?。”
赵慕予:“…………?”
也许是江舟池描述得过于详细,她冷静的面具出现了一丝细微的裂痕。
在“我怎么可能做出这种蠢事”和“喝了点酒耍点酒疯多正常啊”之间,她反复横跳,最后选择相?信这不过是江舟池为了捉弄她而?编造出来的故事。
赵慕予镇定下来,没有被江舟池牵着鼻子走,打算把话题绕回来,说?一句“既然我没忘,那?你现在可以确定下周到底能不能回来了吧”。
却又听江舟池缓缓补充道:“还有,这个。”
赵慕予:“?”
指代不明的一句话,让她的视线重?新聚焦在手机屏幕上。
只见江舟池放下了撑脸的手,拿起桌上的手机,如同拍特写镜头似的,直往自己脸上怼,直到大部分画面被他的嘴唇占据才停下。
赵慕予一时晃神,又想?起了之前的那?个夜晚。
她也这样近距离地观看过他的嘴唇,但不同的是,今天光线正好,于是她可以清楚地看见,他左边的唇角旁多了一道浅浅的小疤。
就像是……被人咬了一口?。
没缘由?的,赵慕予的脑子里冒出了这个没头没脑的推测……
——等?等?。
她刚才脑海里闪过的是什么脏东西?
正准备甩掉这个奇怪推测的赵慕予身?子一僵。
等?弄清楚一闪而?过的画面是什么后,她的呼吸也停止了,整个人如同被抽走灵魂,变得呆愣愣。
那?天晚上,在江舟池俯身?靠近,对她说?出那?句“得了狂犬病想?咬人”的疯言疯语后,她被气笑了。
明明当年摘下红绳的是他,现在却弄得好像她才是那?个违背约定的人似的,居然还好意思说?想?咬她,真不知道他哪儿来的底气。
想?咬人的应该是她才对吧。
怒气沸腾了酒意,酒意助长了怒气。
被这样一激,她一时间只顾着发?泄自己的情绪,未加思考,直接用两只手紧紧拽住江舟池的衣领,仰起头,这次没有再?找错地方,冲着他王八蛋的嘴唇,一口?咬了上去。
江舟池没有退让,也没有进攻,只在被她衔咬住嘴唇之际,轻轻挑了挑眉,漆黑眼底掀起了一片意味不明的波澜。
可她看见的是戏谑,于是嘴上又用了几分力。
淡淡的血腥味很快弥漫在彼此唇齿间。
断了一周的回忆在此刻终于连上。
然而?赵慕予的心情比上次看见红绳的时候更加崩溃,也没办法再?像刚才那?样t?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她双手抱着脑袋,埋在膝盖上,从头到脚都?散发?出自我嫌弃以及懊恼的信号。如果不是还在和江舟池通话,这会儿恐怕已经跳到床上暴揍枕头来转移想?掐死自己的冲动?了。
而?江舟池在她长久的沉默里,将手机放回了原处,重?新倚着沙发?软背。
屏幕里的画面依然是书桌。
可电话那?头没了声?音,大概是陷入了某种悔恨的情绪里。
江舟池也没急,左手重?新撑在脸侧,滑下的小指正好落在那?道疤上,却怎么也模拟不出被那?颗尖尖的小虎牙咬破的滋味。
越是得不到,越是渴望。
他垂下眼,需要一点东西来缓解对她愈演愈烈的渴望,握在另一只手里的玻璃蜡烛轻敲了几下桌面,开口?问:“想?起来了吗。”
“……没有!”还在懊悔的赵慕予不假思索,条件反射地否认了。
闻言,江舟池没有再?确认什么,只轻轻一笑。
看来是想?起来了。
赵慕予听见了这声?轻笑,知道自己的回答和刚才斩钉截铁声?称的“没断片”自相?矛盾,顿时冷静了不少,不再?慌乱无措,打算再?好好回答一下,自圆其说?。
谁知刚一抬头,便猝不及防对上江舟池抬起的眼眸。
他不知什么时候退回到了刚才的位置,直勾勾地看着屏幕,原本冷淡的目光好似沾染了夕阳的余温,浓烈而?炙热。
仿佛看的不是书桌,而?是她。
赵慕予的心突地一跳,把原本想?说?的话忘得一干二净。
这时,客厅正巧传来一阵敲门声?。
她一听,莫名松了一口?气,心想?应该是她爸忘了带钥匙,急急忙忙地起身?跑出了房间,逃离了这个令她漏洞百出的局面。
可等?赵慕予打开门,看清敲门的人后,她又陷入了另一个微妙的局面。
站在门外的不是年过五旬,大腹便便的赵爸,而?是一个二十几岁的青年,白?净高瘦。
对方大概也没想?到会是她开门,看见她的那?一刹那?,先是一怔,而?后挠了挠头,好像有些不好意思,笑着和她打招呼:“嗨,好久不见。”
“……齐禹?”
曾经大大咧咧的老同学如今变得成熟又稳重?,要不是他脸上的笑容和原来一样,赵慕予肯定都?认不出来了。
她一脸意外,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齐禹刚开口?准备回答,却瞥见赵慕予拿在手上的手机,像是在通话中,示意她,“你在打电话吗?要不先忙?”
“嗯?”
一听这话,赵慕予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居然忘了放下手机,赶紧背过手,一边回了齐禹一句“哦卖保险的不重?要”,一边挂断了电话。
响了几声?的占线音消失。
酒店房间重?新被密不透风的寂静笼罩。
江舟池依旧看着手机屏幕。
浮现在眼前的却是一幅幅久远的关于高中的画面。
那?时候,赵慕予热衷和他装不认识,却又免不了和他撞上。
不过,不管偶遇是发?生在学校走廊,还是操场,她的身?边总有一道身?影。有时候是安静地和她并肩而?行,有时候是和她笑着聊一路。
也许是同进同出的频率太高,连她同学都?好奇打探:“木鱼,你和齐禹该不会在偷偷谈恋爱吧?”
课间操时间,楼梯上挤满了人。
她被人潮推着往楼下走,正在看手机,闻言,抬起头,否认道:“没有啊。”
被压在嘴角的笑意却从眼睛里跑了出来,一分不少地落进他的眼里。
——喀嚓。
握在江舟池手里的玻璃蜡烛突地被折断。
破碎的玻璃连同那?一句“不重?要”,一同扎进他的掌心,刺破血管。
在体内横冲直撞的躁郁找到了出口?,顺着鲜红的血液,一滴一滴,无声?渗进地毯。
很快,空气里便浮动?着一丝血腥味。
江舟池却恍若未觉,坐在将尽的暮色里,缓缓收紧五指,让掌心里的玻璃刺得更深,用加倍的疼痛抚慰还残留在身?体里的破坏欲。
否则他只想?弄疼她。
深深的咬痕,难以消退的吻痕,一切鲜红的痕迹落在她洁白?无瑕的身?上,应该都?会很美。

高中三年, 赵慕予和齐禹一直是班里的数学课代表。
齐禹是因为数学成绩太好,而?她则是?因?为数学太差,严重偏科, 所以给了?她一个数学课代表的身份,试图激励她。
本来这也没什么。
直到高二的某一个早上。
本该开始早读的教室里一片闹哄哄, 完全不像是?要?学习的样子。
来到?教室的班主任看得?一阵火大?, 又见赵慕予和齐禹正在清点谁没交数学作业, 弄得?大?家更静不下心来,干脆把他俩赶出去?:“你俩出去?清。”
原本挺正常的一句话,却?因?为班主任的前后鼻音不分,听起来很像“你俩出去?亲”。
全班爆发出一阵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笑,开始起哄。
最后又换来班主任的一顿训。
赵慕予并不在意, 在教室外面清点好了?作业以后,和齐禹一起把作业抱去?了?数学办公室。
谁知回来的路上, 在走廊上偶遇了?班上一个男同?学, 对方又拿这件事开他俩玩笑,调侃道:“齐禹,你和赵慕予早上亲得?怎么样了?啊?”
但凡说话的人换成丛涵, 赵慕予早就?怼回去?了?,可惜对方只是?一个和她说话不超过?三句话的陌生同?学, 她便连理都懒得?理, 选择了?无视。
倒是?齐禹不好意思了?, 一脚踹在对方屁股上,骂道:“你小子瞎说什么呢,滚滚滚。”
骂完, 他又代替男同?学,向赵慕予道歉:“对不起啊, 你别理那小子,嘴里?没一句话能听。”
赵慕予本来就?没当回事,听了?这话,对齐禹礼貌性地笑了?笑,正想说点什么,余光却?瞥见江舟池从她的身边走过?。
她脸上的笑容一敛。
至于后来发生了?什么,赵慕予不想再去?回忆。
反正那天的课间操时间有多久,她就?被江舟池堵在杂物间折磨了?有多久。
这件事赵慕予一直记到?现在。
所以,她挂断电话,并不是?做贼心虚,纯粹是?当年被江舟池害得?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
处理好了?电话的事,赵慕予也想起了?待客之道,没让齐禹再在门口站着,往后退了?一步道:“进来说吧。”
齐禹走了?进去?:“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我妈……”
话还没说完,厨房门就?被拉开了?。
大?概是?听见了?外面的动静,赵母走了?出来,正想问问是?谁来了?,一见是?齐禹,惊喜道:“哎呀,小齐你怎么来了?。你妈妈在大?草原玩得?开心吧,我看她朋友圈每天都发好多照片呢,还打算玩几天啊?”
“今天下午就?回来了?。”回答赵母的同?时,齐禹也顺便回答了?赵慕予的问题,解释了?自己的来意,“还买了?很多牦牛肉和特产,让我给您送点过?来。”
桐市是?一座开车半个小时就?能绕城一圈的小城市,人际关系简单又复杂,到?处都是?熟人。
赵母和齐母就?是?在麻将桌上变熟的。
一听这话,赵母赶紧接过?齐禹手里?提着的大?包小包:“哎哟,你妈妈真是?太客气啦。正好,慕慕,你也去?拿个袋子,给小齐装点李子回去?。”
赵慕予对赵母的礼尚往来没有异议,老老实实回到?刚才的“工作岗位”上装李子。
齐禹一看,也跟着走了?过?去?,帮赵慕予的忙,却?被她阻止道:“你坐着就?行,要?不然我妈待会儿又该教育我不懂事了?。”
闻言,齐禹也没有和赵慕予假客套什么,应道:“行。”
原本还想招呼齐禹随便坐的赵母见状,露出满意的笑容,没再说什么,回厨房继续炒菜去?了?。
空气里?弥漫着除了?人声以外的任何声响。
齐禹站在一旁,安静旁观了?一会儿赵慕予“工作”,突然想起什么,问道:“对了?,孙老今年退休了?,郭天组织了?班里?同?学去?看望他,就?在这周六,你要?来吗?”
孙老是?他们高中的班主任,郭天是?班长。
赵慕予一秒也没犹豫,很果断地拒绝了?齐禹的邀约:“不了?。”
自从上了?初中,她身体里?不爱社?交的基因?苏醒后,寇口裙吧八三〇期七五三六追肉文补番车文她对自己的社?交期望就?变成了?当个透明人,因?此平时总是?冷着一张脸,试图营造出一种生人勿近的距离感。
这也导致大?部分人对她的初印象都是?“不好亲近”。
遗憾的是?,她身边有个名叫尤霓霓的社?交悍匪,直接让她想在班上当个透明人的社?交期望落空t?。
尽管如此,她和班上同?学的关系依然不温不火,对高中的班级也没有太深的感情,至今仍保持联系的同?学只有初中就?认识的尤霓霓和苏糊。
“又不熟,去?了?也是?干瞪眼,就?别给自己找罪受了?。”赵慕予简单解释了?一下,而?后把沉甸甸的两口袋李子交到?齐禹的手上,“给。”
齐禹接了?过?来。
他习惯了?赵慕予的直接,本来也没抱多大?希望,就?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问问,被拒绝也不意外,只是?看着她,又问:“那我们算熟吗?”
“……啊?”赵慕予没想到?齐禹会这样问。
这不是?一个容易定?性的问题。
她用?自己的熟人标准衡量了?一下,严谨道:“应该算五分熟吧,所以我现在得?提醒你,要?是?再不走,等我妈出来你就?走不了?了?。”
说完,她示意齐禹回头?看厨房门。
见她像防敌人似的防赵母,齐禹又是?一笑。
能得?到?一个“五分熟”的答案,他已经很满足了?,也知道她的担心,没有再久待,赶在赵母出来之前,留下一句“那再联系”便离开了?。
送走了?齐禹,赵慕予的心情莫名轻松了?一半。
至于另一半……
她关上门,路过?餐桌,看了?一眼刚才放在桌上的手机,犹豫着要?不要?给江舟池回一个电话过?去?。
可就?在这个想法冒出来的瞬间,刚刚那段才恢复不久的记忆也随之重新浮现在她的眼前。
昏暗不清的夜色。
触手可及的江舟池。
盈了?满鼻的清冽气味,以及,柔软的嘴唇。
赵慕予被这一连串画面刺激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赶紧晃了?晃脑袋,把这些可怕的画面晃得?七零八碎,顺便也打消了?给江舟池打电话的念头?。
这时赵母端着菜从厨房走出来。
见客厅里?只剩下赵慕予一个人,她失望道:“诶,小齐怎么走了?,我还说留他吃晚饭呢。”
一听这话,赵慕予在心底给自己鼓了?鼓掌。
她就?猜到?赵母存了?这份心思,假装没听懂赵母的遗憾,进厨房端菜,拿碗筷,准备吃饭。
然而?就?算齐禹没有留下来吃饭,今晚的饭桌上也不安宁。
赵母和赵爸说起齐禹送特产一事的时候,自然而?然地展开聊了?聊,对赵慕予说道:“小齐今年刚读完博,打算回桐市当老师,这事儿你知道吧。”
“现在知道了?。”
虽然赵慕予和班里?同?学的关系一般,但没落下他们的任何一件人生大?事,而?这都要?归功于消息灵通的赵母。
赵母见她反应平平,也不拐弯抹角了?,直接问道:“那你觉得?他人怎么样?”
“挺好的。”赵慕予知道赵母肯定?会把话题绕到?这件事上,倒没产生什么抵触清楚,只提前把话说死,“但不适合我。”
“……你都没接触过?,怎么知道适不适合。”赵母听不得?她这种试都没试过?就?妄下定?论的言论,“你和小齐是?老同?学,大?家都知根知底的,万一谈得?来呢。”
“我老同?学那么多,难不成每个都去?接触看看?”赵慕予有理有据地反驳。
赵母觉得?她这是?在诡辩,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赵爸打断道:“你那些老同?学算什么,你妈现在手里?可是?掌握了?咱们桐市所有单身男士的信息。”
说完,他给赵母夹了?一筷子菜,劝道:“老婆,吃点苦瓜,消消火,别为这种事儿动气啊。”
赵母瞥了?一眼赵爸。
这话看似是?在为她说话,实则帮谁不言而?喻。
她知道父女俩这是?又统一了?战线,想了?想,没有再在饭桌上聊这个影响食欲的话题,换了?一个问题,问赵慕予:“那小江怎么说?”
“……什么怎么说?”赵慕予对江舟池的最后记忆还停留在那晚,听赵母提起他,语气又莫名心虚了?起来。
赵母倒是?没听出来什么不对劲,只当她又忘了?,音量提高:“我不是?让你确认一下他下周回不回来吗,你该不会又忘得?精光了?吧!”
“……”
完了?。
刚才被江舟池一打岔,她确实又把这事儿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赵慕予夹菜的动作一顿,内心十分心虚,但没在脸上表现出来一分一毫。
等细嚼慢咽完了?嘴里?的食物,她才有条不紊地回答赵母:“确实还确定?不了?,他现在在拍戏呢。”
“啊?新电影还没下映呢,怎么又在拍新戏了?啊。”这次的证据比上次更充足,赵母无话可说,只长叹了?一口气,“哎,他这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怕是?连半天的休息时间都没有吧。”
赵爸安慰道:“叹什么气呢,孩子工作忙那是?好事啊。再说了?,小江每个月往老江银行卡上打那么多钱呢,又不是?故意不回来。下周老江生日,咱们好好给他庆祝庆祝不就?行了?吗。”
赵母又是?一声叹:“算了?,吃饭吧。”
赵慕予算是?逃过?一劫,心情却?并没有变得?轻松。
也许是?因?为赵母这些天时不时就?念叨这件事,她被感染得?不禁也开始为了?江爸生日的事犯愁,却?又心有余而?力不足,帮不上什么忙。
在略显沉重的情绪里?,赵慕予结束了?这顿晚饭。
等到?她看见客厅里?那两箱已经装好的脆李,本就?不怎么美丽的心情更是?雪上加霜。
本来之前计划的是?晚上就?寄走这俩箱子,结果活雷锋同?志又消失了?,到?现在还没有回她的消息。
而?另外一个——
已经踱步走到?房间门口的赵慕予又折了?回去?,冲厨房里?的赵母问道:“妈,江舟池把收货地址发给你了?吗?”
赵母:“还没呢。估计又忙去?了?吧。”
“哦……”
看来寄快递的计划只能先?搁置了?。
赵慕予回到?房间,在椅子上静静坐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拿出了?手机。
她打开微信,先?是?解除了?江舟池的黑名单,而?后对着他的聊天框敲敲打打,删删改改,历时好几分钟,终于把消息发了?出去?:【要?是?不想收到?一箱烂掉的李子,就?快点把地址发过?来。】
酒店套房内。
天边夕阳早已沉了?底。
而?同?样早已结束通话的手机还保持着待机状态,在弹出微信消息的那一刻,终于耗尽电量,自动关机了?。
屏幕里?映出落地窗外的煌煌灯火。
没开灯的房间里?,独坐在沙发上的男人如同?被夜色吞噬,安静到?仿佛消失了?。
过?来送餐的章宇一开始没找到?人,以为他又飞去?桐市了?,幸好及时瞥见窗边好像有一道人影。
走过?去?后,章宇确定?自己没眼花,松了?口气,奇怪道:“老板,你这是?睡醒了?,还是?一直没睡啊,怎么坐在这儿呢。我开灯了?啊。”
上周新戏一开机,他老板就?连轴转拍了?三天,今天好不容易有几个小时的休息时间,结果晚上又有一场大?夜戏要?拍。
说完,章宇开了?一盏相对柔和的落地灯,免得?江舟池习惯了?黑暗的眼睛受不了?。
谁知等到?灯亮起,最先?受不了?的是?他的眼睛。
看见江舟池搭在沙发扶手上的右手后,章宇瞪大?了?双眼,吓得?差点没拿稳手里?的打包盒,立刻冲了?过?去?,担心又着急道:“老板!你的手怎么流血了?!”
突如其?来的大?呼小叫唤回了?江舟池不知所踪的思绪。
他神色轻敛,顺着章宇的视线,转过?眼眸,摊开了?手掌,好像听了?章宇的话,才知道自己在流血。
而?章宇看清他的伤口后,又狠狠倒抽了?一口凉气。
原本冷白的肤色被灯光镀上了?一层暖色,也让掌心里?的那团暗红色更深了?一层。
是?干涸的血迹,如同?一道道裂痕,将他修长如玉的右手分割得?找不到?一片完整的皮肤。
而?被他握在手里?的,是?他之前亲自烧制的一只玻璃蜡烛,半透明的蓝色烛身,紫色调的烛火,原本是?要?送人的礼物,如今却?碎成了?两半,玻璃扎进他的掌心,划得?血肉模糊。
光是?看一眼,章宇都觉得?疼,可江舟池的目光淡得?仿佛在看别人的伤口。
章宇移开了?视线,不敢再看第二眼:“我马上叫人来帮你处理!”
“不用?了?。”
没有起伏的三个字,叫停了?章宇的脚步。
“……啊?”章宇不太理解,心想江舟池应该是?不想弄得?太麻烦,但又放心不下,左t?右为难道,“可万一感染了?……”
“死不了?。”
没说完的话被江舟池毫无生气的嗓音截断。
一瞬的沉寂后,他抬起眼,看着章宇,平静道:“死了?也没什么。”
听了?这话,章宇更慌了?,终于察觉了?他的不对劲,却?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事,结结巴巴丢下一句“哦、哦那我先?出去?了?”,便拔腿跑去?走廊,打电话找秦总。
江舟池无动于衷,收回了?视线。
拂掉手里?的碎玻璃后,他起身走到?洗手台,将血渍冲洗干净。
大?概是?伪装得?太久,连他都快相信自己是?个好人了?。
然而?他到?底是?一个在阴暗处等着她怜悯的卑劣者,表现出的宽容仁慈不过?是?让她不再躲着他的假象。
可惜,这个假象不堪一击。
她只需要?流露出一丁点对他的不在意,又或者露出抛下他走向别人的马脚,就?可以将它轻易击碎。
好不容易压抑下去?的占有欲开始失控。
就?像这流水,无法控制,直到?找到?开关,重新伪装好为止。
而?代价是?不能见她。
赵慕予等了?四天,也没等到?江舟池的回复。
一开始,她还能用?“拍戏太忙,没时间看手机”来说服自己,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实在骗不下去?了?,毕竟江舟池之前又不是?没有忙过?,可也没见他这么久不回她的消息。
更何况他在第二天就?回了?赵母的微信。
这不是?明摆着故意对她的消息已读不回吗。
赵慕予不理解,以往的经验也用?不上,唯一能想到?的也解释得?通的可能性就?是?——江舟池生气了?。
可推出这个结论后,她更想不通了?。
她不就?是?挂了?他一通电话,至于生这么久的气吗。当初她那么不客气地叫他滚,也没见他气这么久啊,弄得?她好像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错误似的。
“——赵慕予,这都几点了?,还不起床,是?打算一觉睡到?太阳下山吗?”
门外传来赵母的声音,结束了?赵慕予的午睡时间,同?时也结束了?她没有结果的冥思苦想。
她已经被这件事折磨了?整整四天,在这一刻,终于决定?放过?自己,不再揣摩难以捉摸的江舟池到?底是?怎么想的了?。
回了?赵母一句“起来了?”后,赵慕予把手机往枕头?上一扔,伸了?个懒腰,翻身起床。
谁知刚穿上拖鞋,就?听见床上的手机“呜”地振动了?一声。
亮起的屏幕上弹出一条新的微信消息。
赵慕予一看,立刻扑过?去?,拿起手机查看消息。
等到?看清发消息的人,她眼睛里?刚亮起的光又倏地熄灭了?。
消息是?尤霓霓发来的,邀请她:【我最最爱的木鱼,你最最爱的我将在一个小时后抵达桐市。糊涂虫有点事,晚饭来不了?,不过?丛涵学长他们已经到?了?。所以,请你务必空出时间,和大?家共进晚餐,收到?请回复!】
直到?升起的心再次落回原处,赵慕予才意识到?自己居然还在期待江舟池回她消息。
她一边唾弃自己的言行不合一,一边回复尤霓霓:【。】
尤霓霓不是?桐市人,初一那年因?为父亲工作调动,搬来桐市读书,和同?班的她还有苏糊成为了?朋友。
当时她已经和陈淮望、丛涵还有李寂仨人划清了?界限,所以一开始尤霓霓并不知道他们的关系,是?高二那年凭自己的本事认识了?陈淮望以及其?他人。
后来,高二还没读完,尤霓霓就?回到?了?以前的城市生活。
尽管如此,她每年暑假都会回桐市看看他们这群朋友。
就?算后来大?学毕了?业,她也没有改掉这个习惯,连带着丛涵等人也被感染得?纷纷效仿,不管再忙,每年暑假都会抽空回来聚一聚。
快六点的时候,尤赵慕予收拾好了?东西出门,搭尤霓霓的顺风车去?餐厅。
一出小区,她就?听见那道熟悉的声音,热情地呼唤着她:“木鱼木鱼!这儿!”
赵慕予循声望去?。
只见不远处的路边停了?一辆黑色越野,副驾驶座上的尤霓霓半个身子探出来,两只手像雨刮器似的,冲她左挥右晃。
而?坐在驾驶座的陈淮望一手搭在方向盘上,另一只手揽着尤霓霓的腰,大?概说了?她什么,她听了?以后鼓着脸颊,从窗外退回车内,在车椅上好好坐好。
赵慕予一时有些感慨。
虽然陈淮望和尤霓霓已经在一起很多年了?,但她每次看见俩人在一起的景象,依然觉得?新奇。
以前的她怎么也不会想到?,从小就?对人爱搭不理,讨厌吵闹的陈淮望,居然和尤霓霓这个一刻也闲不下来的小话痨在一起了?。
赵慕予走了?过?去?,隔着副驾驶座降下的车窗,看了?一眼陈淮望,算是?相互打招呼了?。
尤霓霓则是?趴在车窗上,一眼注意到?赵慕予的变化,盯着她的左脚踝,惊呼道:“哇木鱼,你脚上的红绳好那个哦!”
说完,她害羞地捂住了?脸,一副看见了?少儿不宜画面的表情,已然忘记自己早就?过?了?“少儿”的年纪。
追星一族总是?爱演又浮夸,赵慕予见怪不怪了?,也猜到?了?尤霓霓肯定?会用?红绳大?做文章。
可谁让她这次回桐市没带多少衣服,尤霓霓约得?又急,她没时间临时去?买一条长裤,就?算想遮起来也办法,只能摆烂了?。
赵慕予打开后座车门,坐了?上去?,而?后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慌不忙地回应尤霓霓:“你脖子上那印记也挺那个的。”
尤霓霓:“……!!!”
赵慕予说得?不清不楚,尤霓霓心里?却?清清楚楚,又或者说是?做贼心虚。
话音一落,她立马对着车镜照了?照,见自己的脖子上果然有个红色印记,脸腾地一下红透,扭头?就?拿脑袋顶陈淮望的手臂,无声地骂着他:“谁让你这么不小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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