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凌飞琼独身一人朝酒坊走去。
夜色朦胧,身畔路过?不少修士,许多?人没认出她来,也省去不必要的交谈了。
她刚刚下楼时,留意到客栈老?板态度的变化,但是并不放在心?上。大概明后日,她就要离开此处了。
离开太羲城又去何处?
凌飞琼没有家。
她朝前走去,风吹过?,宽大的袖袍朝后斜,乌云敝月,狂风大作。
“飞琼!”
她回眸:“风老?板,你来了?”
“嗯。”谢意走上前,看了她一眼,并肩而行,道:“我?听说你去打?酒,正好,我?也想去酒坊瞧瞧。”
他非要这么说,凌飞琼便也信了。她淡淡一笑,边走边道:“问仙大会已了,风老?板有什么打?算吗?”
谢意沉默了一下。
又走了几步,他才道:“回家。”
凌飞琼知道他的家在西极雾山,经营草药铺,是修真界的经商家族。她想了想,便笑道:“之前欠你的一万块灵石,可以还你了,不过?,利息我?可付不起了。”
谢意微微一笑,银色长发随风拂起:“我?骗你的,你当真了?”
“那是,我?这个?人,一向正经的很。”凌飞琼说完,忽然想到自己之前中了蛊毒后,说的疯话,抿唇笑着?不说话了。
不知何时,空中落下淅淅沥沥的小雨。
酒坊的招牌在夜雨中摇晃,清冽的酒香扑鼻而来,凌飞琼驻足:“我?们到了。”
她踏入店中,烛光明亮,店主一见她就笑了:“凌仙子?来打?酒?”
再?看谢意一眼,店主又道:“啧啧,这位是塔上第一痴情人啊。”
“……”
问仙大会之后,他们都出名了。
凌飞琼没想到,众人对?风雪是这个?看法,她用余光瞥了他一眼,他耳廓微红,笑容也有几分腼腆。
她赶紧打?了酒,装好几个?葫芦,风雪与她都拿出了灵石。
店主只拿他递出的灵石,还不忘调笑:“我?只收塔上第一痴情人的灵石,哈哈哈哈!祝两位早日百年好合!”
“……”
“……”
真是太尴尬了。
他们踏出酒坊,卖熟食的店铺已经关门了,只好往回走。
濛濛细雨里,俩人走的极慢。
仿佛再?往前走,就要永远分别了。
一排灯笼长龙飞过?,她侧眸瞧了他一眼,侧颜棱角分明,眉眼俊美,她心?中有两个?疑惑,其中一个?已经差不多?明白,但又不明白;还有一个?,或许是多?想……
他似乎觉察到自己的凝视,微微侧首,凌飞琼又收回了目光。
还是不要问了,明日之后,就要各自奔赴不同的地方。
她继续往前走,谢意频频看她,似是察觉到她情绪不佳,几度欲言又止。
他不知道凌飞琼在想些?什么,他暗自在想,是不是该在这个?雨夜,向她道出这一切,然后再?离开,不留遗憾。
只是,正欲开口?时,他感受到前面有强大修士的气息。
是还虚境的强者,故意释放出的威压。
俩人不约而同停下脚步,抬眸,朝前望去。
黑暗中,一个?无形的结界,悄然设下。
凌飞琼、谢意都是灵寂境修士,无法察觉这些?。
此处离客栈不远,隐隐能看到高楼上的灯光。
一只通体纯白、羽翼上闪烁着?淡淡星光的灵鸟,映入他们眼前,一位身着?藏蓝色道袍的修士,看起来相貌三十上下,一张冷脸,不怒自威。
两旁的白色小灵鸟上,各自坐着?两个?灵寂境修士。
凌飞琼不知道他是谁,但谢意认出了他。
他传音:“此人是太羲城孟家三大还虚境修士之一,孟子?川,是孟天?河的叔叔。突然来此,怕是不怀好意。”
凌飞琼‘嗯’了一声,传音道:“风老?板,你联系星星,让他们注意点。”
谢意试了下,被挡了回来,道:“有结界。”
“看来不怀好意。”
她与谢意简单沟通了几句,俩人都意识到情况不对?劲。凌飞琼在问仙大会上打?败了孟天?河,没想到对?方格局很小,竟然在太羲城里,公然追杀她。
结界之内,隔着?绵绵如丝的雨水,孟子?川开口?道:“凌仙子?,久闻大名,幸会。”
凌飞琼道:“幸会。”
孟子?川淡然道:“本座此番贸然来访,凌仙子?一定很好奇。本座前来,是替我?侄儿天?河求亲。”
凌飞琼:???
且不说对?方用意如何,这个?样子?像求婚吗?
像逼婚!
面?对这?荒唐的求婚,凌飞琼下意识问系统:“这不会也是你安排的吧?”
“不是我!当然不是我!”系统赶紧撇清关系:“自从孟天河在比试台上,对你用了杀招,我就再也不支持他了!”
它?慌张又说了一句:“我现在只想带你一路飞升!不过宿主,人不能吃眼前亏啊!”
系统的意思是,可以先?答应,再逃婚。
但是?凌飞琼觉得,在太羲城逃离五大?家族的掌控就很难,更?何况是?孟家自己的领地。
她看向风雪,他什?么都没?说,眼神冰冷。
似是?察觉到?她的注视,风雪的眸光才稍稍柔和了些,望向她时,多?了些忐忑不安。
他在等待凌飞琼的选择。
而凌飞琼,手腕微微朝后一动。
他心领神会,是?跑的意思。
他这?才稍稍有?了一丝藏于心中的喜悦,但什?么都没?有?表现,眸光闪烁,在思索。
夜风徐来,长街两侧,来来往往的修士似乎没?有?察觉到?此处的异常,仍然旁若无人地走过,穿过灵鸟的虚影。
孟子川等得有?几?分不耐烦,但他什?么都没?有?说,还虚境修士的威压,再度袭来。
凌飞琼忽然开口:“孟前辈,婚事事关重要,请恕我不能立刻答应,还要回家与恩师商量一番。”
“自古以来,无论是?凡人,还是?修士,无不是?奉父母之命而成婚。”孟启鹅群衣无贰尔七五贰八一整理本文欢迎加入子川扫了她一眼,淡淡笑道:“凌仙子,据本座所知,你出自盛京凌家,你的抚养者凌天威,已经同意了这?一门婚事。”
凌飞琼:?
她忽然想起曾经收到?那封信。
原来烂人凌天威,真的在太羲城。
她的心头腾起怒火,抬起眼来,看到?一旁随侍左右的灵寂境修士,举起一面?铜镜。镜面?中人正是?凌天威,正在一间客房里,摇着扇子,品着清茶。
似乎是?察觉到?什?么,他偏过头,顿了顿,朝她一笑。
凌飞琼冷冷看着他。
凌天威又看到?她身边的青年,眯起眼,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神情有?些困惑。
不等他说些什?么,修士就收起了铜镜。
“所以呢?”她问。
孟子川笑了,俯视着他们,道:“凌仙子,你伯父已经欣然同意,你的师命,已经不重要了。再者,本座的侄儿,莫非配不上你一个小小的、没?有?根基的女修么?!”
他的最后一句话,语气忽然变得凌冽,仿佛嫁给孟天河,于她而言,是?多?大?的恩赐。
凌飞琼看着他,道:“你该知道,凌天威是?被?谁废了经脉和一身修为。他不是?我的伯父,是?我的仇人!”
任何和凌天威勾结的行为,她都不能答应!
她掷地有?声,谢意牵住了她的手。
手很温暖,但是?谁都无心想更?多?。
他们在识海里交流逃脱的策略。
前方上空,孟子川连连冷笑:“好啊,没?想到?竟然有?这?样?眼高于顶的年轻人!凌飞琼,你莫非以为你侥幸得了问仙大?会第?一,就能在这?太羲城,置我孟家的颜面?于不顾吗?!”
“什?么逻辑。”凌飞琼懒得跟他废话,转身就走。
孟子川不觉得他们能逃出去,犹自坐在灵鸟的背上,释放还虚境修士的威压,冷冷看着这?两个不自量力?的灵寂境修士,该怎么应对。
压迫感袭来,仿佛一座大?山,朝后背压去。凌飞琼当然扛不住,但是?她有?玄阳神扇。
她祭起神扇,银色扇叶飞速旋转,一点点红光飞出,像是?一个大?圆,替他们承担住了所有?。
今夜至此,孟子川终于从灵鸟的背上站起来,他紧紧地盯着那个法器,目露贪婪、凶狠之色,喃喃道:“你果然是?苍云的传人!”
他不再犹豫,飞身下灵鸟,持剑杀来。
婚事已经谈崩,现在孟子川想要的,是?传说中的玄阳神扇。
玄阳神扇替他们抗住了还虚境修士的威压,但是?并不能抵御剑招。
凌飞琼拿出冰月寒弓,拉满弦,射了一箭。
冰箭破开剑气,孟子川定眼一看,又惊又喜。
“冰月寒弓竟然也在你的手上!果然,果然!”
毒雾弥漫,孟子川不屑一顾,元神出窍,现出法相。他迫不及待想要得到?千年前的两件至宝,不想浪费一点时间。
法相一出,金色的虚影映在半面?夜空上,他设下的结界再强,也不能完全遮掩。
所以很多?人都看到?了这?一幕。
路人纷纷驻足:“怎么回事?”
有?人认得,解释:“那是?孟家三大?还虚境修士,孟子川的元神法相!”
“他在这?做什?么?”
“怕是?,有?人遭殃了!”
不远处,太羲城的最高楼,城主踱步至挑廊,淡淡看着城中异动。
金光虚影照亮天地,凌飞琼与谢意紧紧握住手,两个灵寂境修士,在这?还虚境的强者面?前,仿佛就是?蝼蚁。
他们在识海里密音传话。
凌飞琼问:“可好了?”
“很快!就剩一点了!”
谢意纵然心中着急,但是?解开封印的结界,还差最后一点。他的毒雾对还虚境修士的元神毫无作用,现在只?能靠凌飞琼扛着。
俩人松开手,金光虚影一剑挥下,凌飞琼瞬间被?打?飞到?结界边缘,她滚了几?下,迅速射了一箭。
她虽然只?是?个灵寂境修士,但是?冰月寒弓的威力?,不可小觑。
剑气被?打?散,但是?还有?几?缕小剑气,从她的周身擦肩而过。此处是?孟子川设下的结界,她没?法用身法布阵。
孟子川见她接住两剑,有?些诧异,这?两招也损耗了他不少的灵力?,一般灵寂境修士,可能在第?一招就殒命了。不过,这?让他更?想得到?两件异宝了。
第?三剑,她一定接不住。
孟子川催动剑阵,正当此时,谢意终于打?开了结界,长街两侧的修士,蓦然看到?孟子川与身旁侍从,都吃了一惊。
又见一男一女,携手奔了出来。
在他们的身后,万道金色剑气,悬于夜空中,璀璨如星,蓄势待发。
长街亮如白昼,凌飞琼回望一眼,身旁风雪语气匆忙:“飞琼,我们躲入——”
他揪下耳下银坠,撕裂虚空,正欲待她躲入其中,剑阵已成,旁边修士纷纷遮住眼睛避让。
谢意将凌飞琼推入虚空,剑气已到?身后。她听到?剑声,担心他被?剑阵所伤,急忙侧眸,剑气从眼前擦过,眼前一炫。
她手中冰月寒弓,挡住风雪,一道剑气生生地从她的手上贯穿,直至碰到?弓身,才消失。
俩人落入虚空的芥子空间中。
孟子川的剑阵毁天灭地,几?乎将他们身在之处,夷为平地。他闭目立于半空中,忽然睁开双眸,道:“不好!”
他挥袖收回剑阵,白昼消逝,黑暗卷土重来,他毫不犹豫,撕开虚空。
过了一小会,孟子川无功而返,他坐会灵鸟上,瞥了一眼太羲城最高楼,甩袖道:“走!”
长街上的修士,都在议论。
“这?算是?怎么回事啊?”
“不对,我刚刚好像看了一眼,那女修有?些眼熟,好像是?今日夺了问仙大?会灵寂境第?一名的凌仙子?”
“啊?孟家就这?么光天化日之下杀人?”
“太可怕了……”
长街尽头走来了三个人。
一个老头,还有?两个年轻的修士。
正是?停云子一行人。
四?周还有?剑阵留下的余威,法力?波动,显然刚刚经历过一次大?战。黎星星很是?惊慌,四?处呼唤表哥。
慕少羽还有?点乐观:“说不定他们早回去了,我师妹素来不爱跟人争辩,怎会跟人打?架?”
可是?停云子的话却让他们的心迅速沉入谷底:“是?他们。”
“什?么?!”
“那他们在哪里?受伤了吗?”
此处有?玄阳神扇、冰月寒弓遗留的一点气息,停云子知道凌飞琼还活着,可能受伤了,但是?他修为太低,感受不到?她在哪。
他摇了摇头。
黎星星开始哭了起来。
停云子听她的哭声,有?几?分不忍,只?好道:“孩子,别哭了,你表哥没?事。至于飞琼,只?要有?你表哥在,嗯,也不会有?事的。”
他说着,忽然愣了一下:这?后半段不太对啊?
如果飞琼真的受伤了,那风雪就有?事了!
“对啊,你表哥会治病。”慕少羽喜上眉梢:“太好了!”
“好,好什?么好?”黎星星似乎想起了一件事,露出惊恐的神色:“飞琼姐姐千万不能有?事啊!”
虽然表哥是?‘药’,但是?不能当药用啊!
凌飞琼躺在一个很柔软的地方。
她闭着眼,浑身剧痛,尤其是?手上。逃走之前,一道剑气,从她的手上穿过。
比起刚刚穿来时,经脉断绝,浑身是?伤,现在更?严重了。
系统在识海里哭泣:“宿主啊,我用尽了办法,只?能把你医治到?这?个地步,你可不能有?事啊……”
它?哭了会,还在另一个识海里骂谢意:“都是?你这?个恶毒男配,一靠近我家宿主,她就倒霉!”
谢意面?色苍白如雪,一双眼布满血丝,他握住凌飞琼的手,肩膀忍不住颤动了几?下,又继续给她输送灵气。
他的灵气快要耗竭了,但是?凌飞琼的需求,好像是?个无底洞。
她的手忽然动了一下。
谢意松开,眼垂下,紧紧盯着,轻轻一抚,她用动了动。
“我……”
凌飞琼终于沙哑着嗓子,开口了。
谢意和系统都不约而同地问:“你醒了?”
两道声音一起响起,凌飞琼皱了皱眉,太痛了,她忘记在识海里回复,出声道:“系统,你太吵了。”
系统只?好可怜兮兮地闭了嘴。
“风老板,我们在哪?”
谢意轻声道:“在一个芥子空间里,位于虚空之中。飞琼,他来不了这?里,放心。”
她‘嗯’了一声,又歇了会,睁开双眸,问:“这?里也是?黑夜吗?”
谢意看着小木屋内,窗棂半开,一缕阳光落入,他心中难过,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过了良久,凌飞琼慢慢道:“我知道了。”
天穹与外界无异,碧波万顷,茫茫草原上燕草如丝,无边无际。
湖畔有?一片树林,三开间的小木屋就建在林中,屋檐上挂着风铃,风一吹,叮叮铃铃,顺带着吹开了门,洒落一地日光。
可惜这样的?美景,凌飞琼是看不到了。
她被?孟子川的?剑光所伤,现在什么都看不到。
虽然修士有?神识,但?是现在身受重伤,一点灵气都使不出?来,身体孱弱,比刚刚穿来时,还惨。
凌飞琼疼得狠狠掐住自己的?掌心时,她忽然在想,是不是这样死了,就能回到原来的?世界?
这样一想,对死亡的?恐惧减轻了一些。
谢意在一旁,看她痛到极致,脸上还挤出?一丝笑容,以为她已经?神智涣散,心情跌落谷底。他急忙又给她输送灵气,可惜都无济于事。
他一身灵力耗尽,若不是有?灵晶支撑芥子空间,恐怕这里也早就崩塌了。
灵丹灵药,也早就用?了无数。
她是被?还虚境修士所伤,虽然是外伤,但?威力太过强大,已经?将人打了个半死。谢意不是医修,他只是擅长用?毒。
看着她忍受疼痛,双目失明,谢意的?心被?狠狠揪起,他知道,若不是因为他,她也不至于伤的?那么深……
谢意试了所有?办法,但?都作用?不大。
他知道,还有?一个办法。
或许能救她,也会冒犯她。
微风徐来,吹开他的?银发。他坐在塌边,凌飞琼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情绪,忽然抓住他的?手,呢喃道:“不、不要自责,不怪你?……”
她的?脸上甚至洋溢起笑容:“或许我回家了呢?”
谢意理?解的?回家,是她到了冥界,见到父母。
他不能想,心仿佛都被?撕裂了,汩汩流血。但?是他知道,自己心里的?疼痛,不及她的?千分之一。
眼看病情恶化,她手上的?剑痕,似是有?火焰在灼烧,慢慢向内腐蚀,孟子川的?剑阵,好狠!
系统急得大叫:“你?都会救傻鸟,你?怎么救不了我的?宿主啊!”
谢意没理?它。
他从储物戒中,小?心地取了一炷香,插在白玉莲花香插上,袅袅青烟扬起,他轻轻一指,就落入她的?鼻息中。
过了一会。
凌飞琼忽然觉得疼痛减轻了很多,整个人仿佛身轻如燕,那种?感觉,像是发了四十度高烧后?,终于吃了一片布洛芬。
“我没事了?”她说话的?语气都连贯了。
她动了动手腕,全身还是没什么力气。
“没有?,只是麻醉了你?。”他的?声音飘飘忽忽传来。
“啊这……”
凌飞琼躺的?不舒服,挣扎着想起身,谢意将她轻轻扶起,往她背后?放了两个棉枕。她舔了舔唇,谢意将一盏凉茶,送至她的?唇边。
她轻轻抿了几口?。
虽然身上不疼了,但?是浑身特别不得劲,还是不敢有?大幅度动作。
耳畔传来了小?兽医,不,小?麻醉医生的?声音:“飞琼,安宁香不能多用?,用?多了,会让修士变成一具傀儡,为人操控。”
“嗯?”
“你?放心,我对分量有?把?握。只是……”
他声音有?几分犹豫,凌飞琼好奇地问他:“怎么了?”
她看不清他的?神情,只是无端觉得,他有?些不好意思。
“也许,还有?一个医治你?之法。”
凌飞琼这会舒服了很多,当然不想着死后?是不是能回家了,万一不能呢?她眼神空洞,语气里掩饰不住期待:“怎么医治?”
谢意顿了顿,艰难吐出?俩字:“双修。”
“……”
他的?耳尖都在红,凌飞琼看不见。
她的?心也猛地一跳,虽然心里也想,但?是觉得条件好像不够。她道:“我都这样了……”
谢意以为她不高兴,急忙解释:“我只是想医治你?,没有?别的?意图……”他想了想,又道:“我家血脉特殊,若身为男子,就是绝佳炉鼎……”
凌飞琼惊愕地看着他。
虽然她的?眼睛瞧不见,但?是谢意还是觉得她的?目光炯炯,无处遁身,偏过头去,不敢看她:“祖训说的?,我也没试过。”
他的?声音很细微,但?是她听清了。
她想起了黎星星,想起他不惜一切代价,都要棒打鸳鸯。
“那你?妹妹……”
“嗯。”他沉闷道:“身为女子,若有?子嗣,也会殒命。”
凌飞琼想起,他和黎星星的?母亲,都早早陨落,当时没多想,现在才知道是这个缘故。
小?木屋里,静悄悄的?。
谢意一袭白衣,银发如雪,他看了一眼安宁香,已经?燃了一小?截。
凌飞琼忽然道:“你?既然说你?是天生炉鼎,那双修会不会对你?的?身体不好?”毕竟,他家女子都离世了,没道理?男修还能好好活着。
他心里知道答案,却?风轻云淡道:“没什么事,休养一下就可以了。”
“果真?”
“嗯。”
她难得有?几分羞赧,手指轻轻滑过被?面,轻声道:“那就试试吧。”
谢意强作镇定:“嗯。”
他起身去关门,屋内光线一下子暗了下来。他转过身,看到她安静地坐在榻上,双肩瘦削,黑发垂落,双颊苍白无血色,一双漆黑的?眼,无神地望着前方。
此情此景,谢意的?心中,很难有?什么绮丽的?念头。
他脱下外衣,坐在她的?身前,凝视着她,轻轻俯身,吻住了她的?唇。谢意虽然没有?经?验,但?他也知道,女子第一次,不会太愉悦。
凌飞琼感受到他唇和温热的?气息,心神晃了晃,有?些笨拙地回吻。
他更受鼓舞,舌尖潜入,细细品味。她的?脸颊上有?了少许的?血色,他开始吻她的?脸颊,耳垂,一缕热气钻入耳中,她又颤了颤。
“冒犯了。”谢意轻声道。
凌飞琼想,他真是时时刻刻注意礼貌,不等她想太多,凉意袭来。
转眼间,凉意愈深,覆盖之物不在。他大概是怕弄疼了她,动作很轻,而?且是做足了功课,仿佛一片广袤的?草原上,忽然流下涓涓细流。
一叶扁舟,缓慢而?坚定地驶入了河流。
扁舟攻城掠地,虽然最开始有?些不愉快,但?是所遇的?阻碍,没多久就城门大开,迎接扁舟。
安宁香缓缓燃烧。
大约,快要见底了。
凌飞琼的?脑海里浮现了一个场景:她与风雪一道御剑,朝九霄云上飞去,看尽绚烂云海,最后?看到礼花,在漆黑的?夜空中,尽情绽放。
她闭上眼,开始运转心法。
虽然被?孟子川打得奄奄一息,但?是经?脉并未断绝,还流畅了许多。凌飞琼想,风雪果然医技高超,学什么都无师自通,效果也不错。
这样好的?药,也该再吃一次。
她这样想,药也是这样想的?。药唯恐一次剂量太小?,没什么效果,于是那一叶扁舟又乘风而?下,海上重新掀起了惊涛骇浪,而?且久久不平息。
安宁香燃尽。
凌飞琼也睡着了。
谢意披衣下榻,推开了门。日光下,他看起来神色更差了一些,转身看了屋内一眼,将门阖上,到了湖畔,才咳嗽了几声。
系统在他的?识海里,担忧地问:“你?还行吗?”
毕竟他救了宿主,系统的?语气,也好了很多。
谢意眸光很冷,和衣而?坐,平静地看着湖面。
“啊,你?别多想,我又不是人,真的?没有?偷看。”系统想起他们?人比较介意这个,赶紧出?声解释。
“我怎么还没死。”他没理?会系统,自顾看着湖面,自言自语。
系统疑心他脑子坏掉了,道:“怎么,你?还想死不成?”
谢意垂下眼眸,开始打坐。
他的?修为,跌落一个小?境界。
既然如此,他还能多救她几次。
几日后?,凌飞琼感觉,她已经?痊愈了。
除了一点,眼睛还没复明,但?是风雪拥着入怀,轻轻吻着她的?耳垂时说,剑光伤眼,可以等她好一点,取秘境的?灵泉水洗濯。
他们?每日准时修炼一次,凌飞琼不敢过分,生怕伤了他。
她看不见,风雪也不让自己碰他的?经?脉,只说磕了药,没事,从他日益增长的?技术上来看,确实也没什么事。
手上的?剑痕已经?不再灼烧她的?身体了,结疤了,碰一下也不是很疼。
凌飞琼看不到昼夜变更,不过夜风吹来,她坐在小?木屋前的?藤椅上,还是察觉到,夜深了。
谢意取了几件晒干的?新衣过来,俯下身,银丝落到她的?耳畔,挠得她心里有?些痒:“去不去沐浴?”
“在哪?”
“前面有?个小?湖,不深。”
她早就想洗一洗了,这几日都是风雪给她擦了擦,她不好意思,都是将他赶出?去,自己慢慢擦洗。虽说俩人双修过,但?还是没法完全放轻松。
凌飞琼点了点头。
谢意握住她的?手,带着她,慢悠悠到了湖畔。
月牙弯弯,洒下一片银辉。他替她将衣衫叠好,放在湖畔的?石头上,一回头,她已经?摸索着走到水中,解开发髻,快乐地掬水,往身上洒。
谢意被?她的?快乐感染,不由得笑了,他在岸上,看着她玩水。
“你?不来吗?”凌飞琼忽然回眸看他。
他以为凌飞琼只是喊自己去沐浴,想了想,解开衣带。等他下了水,没走几步,就被?凌飞琼灵敏地抓住手,一起沉沦。
湖泊水面剧烈晃动,搅散了弯弯月牙。
不知过了多久。
凌飞琼从水下冒出?脑袋,头发湿漉漉的?,但?是眼睛很亮。
她看到了远处幽暗的?丛林,月光洒满大地,湖畔的?山石上,叠着他们?的?衣裳。她身边,是波光粼粼的?水面,湖水一圈一圈荡漾。
“我能看到了!”她惊喜万分,想潜入水底,将风雪抓上来,忽然又察觉到,刚刚运转心法后?,她的?识海正在发生变化,精粹的?灵气,在经?脉里自由流淌。
短短一瞬间——
她从灵寂境五层,突破到灵寂境大圆满!
双修简直逆天。
凌飞琼终于相信,风雪这不是一般的炉鼎,也?不是什么绝佳炉鼎,而是旷古至今,难得一见的炉鼎。
但是此刻她有点慌,修为涨得这么多,是不是刚刚用多了。
她潜入湖中?,寻找风雪,想跟他分享这个喜悦。
几日未见他,凌飞琼手里幻化出一团幽蓝色的冷火,照亮了湖底。她看到他脸色惨白,安静地睡在湖底,银发铺在白皙的肌肤上。
“醒醒。”
他好像真的睡着了,凌飞琼现在修为很高?,用法术,让他浮上水面。
“风老板!”
她俯身?唤了几声,他都没有回应,她蹙眉,手指搭上了他的经脉,冰凉的肌肤下,他的境界似乎跌落了好几层,灵气也?耗尽了。
凌飞琼神色一凛。
皎洁的月色下,谢意倚着山石,感受到有人?在不断地给他输送灵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