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韶筠身担“要职”,轻易离不得,眼睁睁看着?那辆马车消失而?去。
孟景洲对二人的事还一无所知,继续给他使绊子,颜韶筠竟也神色坦然?的收了下来,使到最后孟景洲都有些?不好?意思。
孟禾鸢三人刚一进城回?到侯府,便见门前?停着?一辆马车,朴素而?低调,甚至车身还有的地方破了窟窿,散发着?一股寒酸的气息,起先他们三人没在意,一下马车张罗着?侍女小厮往府上抬行礼箱笼,后头传来一声期期艾艾的:“大伯母,长姐,嫂嫂。”
三人一怔,寻着?声音回?头瞧去,马车旁站着?一个面黄肌瘦的姑娘,风尘仆仆的,抱着?一个包袱,她衣衫是一身素色的褙子,并不至于脏乱,只是有些?陈旧。
原先水灵灵的人儿,又娇又嫩的皮肤,永远锦袍华裳,玉簪绒花在发髻,如今险些?叫言氏没有认出来,她迟疑道?:“是安丫头?”
孟禾安泪淌了满脸,她擦了一把脸,走上了前?,言氏大吃一惊,“安丫头,你?怎么在这儿。”,不怪她不敢认,实在是难以想象孟禾安能来到这山高皇帝远的地方。
孟禾鸢眉头轻蹙,同穆凤兰对视一眼,孟禾安止了哭声,咬着?唇向后看了眼,车帘又被掀开?,一道?黝黑高大的身影跳了下来,姜淮紧张的捏了捏手心,磕巴开?口:“言夫人,孟姑娘。”
“姜世子。”穆凤兰在他们二人眼里头扫了个来回?,了然?于胸,姜淮迟疑一番:“我来此?处是申请官家调职,孟四姑娘是逃婚而?来,想求永定侯府庇护,故而?晚辈才稍了一程。”
孟禾安垂头嗯了一声,那番娇弱无依的模样叫言氏不免想到了阿鸢,心软了:“你?这孩子,也不知给来个信,好?叫你?大堂哥去接你?。”
大人的事是大人的事,祸不及孩子这个道?理言氏还是明白的,“好?了,先进府,累了吧,王妈妈,去叫厨房备些?吃食,再备间厢房和衣物,叫四姑娘沐浴歇息。”,她扶着?孟禾安进了府门,并轻声安抚逃婚给她带来的恐惧不安。
穆凤兰却似笑非笑,她瞧的清楚,这孟老四瞧姜世子的眼神可不大对劲,若说他们没个私情,她不信。
但她没有同孟禾鸢说,一来这事到底有些?敏感,她怕万一触了孟禾鸢心底的隐秘,二来并不确定是她一厢情愿还是早暗通曲款,撒谎寻个去处罢了,穆凤兰选择闭嘴不言。
姜淮瞧人都走了,一颗心像是要从心里头蹦出来,长达一两月的思念之情,叫他难掩激动,情动的唤了声:“阿鸢。”
孟禾鸢神色冷淡:“姜世子,还请您唤我声孟姑娘,我自认还未同您熟到可以唤乳名的地步,叫外?人听到了,难免误会。”
姜淮被泼了盆冷水,闷闷的哦了声,孟禾鸢又微微一屈膝:“此?番多谢姜公子照看安儿,日后还是少见些?罢,姑娘家的名声不能不管。”
撂下话,孟禾鸢没再看他了,不顾姜淮的高声呼唤头也不回?的进了屋子。
孟禾安在言氏的安排下终于痛痛快快的沐浴了一番,这奔波的一月,她可谓吃尽了苦头,无数次怀疑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甚至还想过半夜撂下姜淮好?了,自己溜回?京城去。
但她被周围的狼声吓得缩回?了脚,打消了这念头,路途上风餐饮露是常事,最开?始她根本睡不好?,吃的是姜淮买的干粮,喝的是溪水,就连沐浴也都是在许久才能在溪间擦一擦或者浸泡一番。
最后换下来的脏衣服也无人帮忙,只得同姜淮大眼瞪小眼,姜淮认命的给她在溪中搓洗衣服还抱怨:“你?说你?个女子怎的连衣服都不会洗。”
孟禾安想反驳,但碍于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忍气吞声的闭了嘴。
这么一趟下来,她久违地坐在梳妆铜镜前?抚着?自己的脸,恨恨。
衣裙也换上了绣着?大片兰花的褙子,又是如在孟府时的模样。
“四姑娘,吃食已经备好?了,太太叫您去前?厅用饭。”,侍女进了屋催她。
“知道?了,就来。”,孟禾安匆匆应了一声便起身出门了。
时辰差不多也到了傍晚时候,堂屋的圆桌上孟禾鸢与?穆凤兰已经等着?了,孟禾安匆匆的入了座,礼仪得当的一句句问了好?,言氏面色甚是和蔼,一边给她夹菜一边旁敲侧击的问她事情的详细始末和打算在黑水城待多长时日。
孟禾安二话不说跪了下去,言氏愕然?:“孩子你?这是做什么。”
“还请大伯母收留,我母亲本是打算把安儿嫁给襄王做填房,安儿不愿,母亲便把安儿锁在屋里头,好?不容易寻了逃跑的机会,遇到了姜世子,才有命来见大伯母。”,孟禾安跪走了几步,抓着?言氏求她收留。
言氏心软,“你?快起来,我又没说不收留,动不动便跪可不成。”
话音刚落,孟禾安的肚子里传来咕噜的一声,她尴尬的抬头捂着?肚子,言氏笑着?拉着?她坐下,给她夹了一筷子鸭肉,“多吃些?,瞧你?瘦的。”
言氏为了让姐妹二人做伴,便把孟禾安安排在了孟禾鸢的院子里,一东一西?厢房相对而?设。
路上,孟禾安怯怯道?:“长姐可是不愿安儿来?”
孟禾鸢淡笑:“怎会,四妹想多了。”
“长姐,安儿不会同你?争的,姜世子一心只有长姐。”,她话语分外?莫名其妙,孟禾鸢瞧着?她这破洞百出的技俩,像极了梅臻儿。
她吃过一次亏,自然?不会吃第二次。
她意味不明的轻轻哦了一声,没了下文,孟禾安狐疑的暗自打量,琢磨着?她是暗喜还是不在意,“长姐的意思呢?姜世子人是不错的,一路上对安儿颇有照拂,安儿没有衣裳穿,便跑去溪边去洗衣服。”,她一边看似拍着?胸脯替她担保,一边又小心翼翼的试探。
孟禾鸢笑意不减:“不知道?,唔,四妹说不错,那大约就是不错的罢。”,她仍旧是那副柔顺好?说话的模样,像个软柿子,等着?人来捏。
孟禾安胆子稍稍大了些?:“长姐国色天香,定是要配最好?的才是。”
二人一路心怀鬼胎的回?了院子。
翌日,孟禾鸢被言氏叫着?陪孟禾安出门去采买些?东西?,顺带逛逛,她嘱咐孟禾鸢:“堂妹是客人,凡事多让着?她些?。”
孟禾鸢敷衍的点了点头。
一路上,不仅她兴致缺缺,孟禾安也兴致缺缺,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能有什么好?东西?。
姜淮神出鬼没的又在路上候着?,驾着?马闲庭信步似的与?二人的马车齐平,“好?巧……孟姑娘要去何处?”
他紧张兮兮的搭话,孟禾鸢撂起帘子一角,也就露出了一转眼:“姑娘家的事儿世子还是莫要多问了。”
姜淮讪讪,只是他偏生一定要跟前?跟后,说是想替他们付钱,孟禾鸢有些?想撵走,偏生孟禾安说:“那便多谢世子美?意了。”
孟禾鸢:“……”,罢了,由她去罢,反正是她的东西?。
“娘亲。”,一声清脆稚嫩的呼唤叫孟禾鸢当即想不了其他了,她转身笑意绽开?:“廷哥儿。”
廷哥儿被怀安抗在肩头,笑得像个年画娃娃,姜淮愣愣的瞧着?孟禾鸢灿若朝晖的笑靥,像是失了魂一般,失态地盯着?她瞧。
廷哥儿迈着?小短腿跑到了她身边,这一扑孟禾鸢察觉到他似乎长高了也圆润了些?,笑意温柔道?:“怀安把廷哥儿照顾的很好?啊。”
怀安受宠若惊的挠挠头,傻呵呵的直笑。
姜淮这才注意到孟禾鸢怀中这个小不点,瞧着?五六岁的模样,穿着?颜色花哨的小衣裳,分外?可爱的趴在孟禾鸢的怀中赖着?她。
“阿鸢……这是……”,姜淮吃了一惊,他方才没听错罢,这小东西?怎的叫阿鸢是娘亲,不过短短几月,阿鸢怎么有了这么大个孩子。
连孟禾安都一怔:“长姐。”
怀安自觉自己表现的机会来了,一拱手:“这是孟姑娘和我家主子的养子,我家主子这些?日子不在便送来了孟姑娘这边。”
姜淮方才觉着?这侍卫眼熟,想起来是在宫宴见过,他的主子便是那位年轻有为的“颜侍郎”。
明白了事情的始末,姜淮不免脸色一黑。
孟禾安勉强笑笑:“如此?可爱活泼,倒是肖似父母。”,她这不走心的夸赞令怀安撇了撇嘴。
“今儿个廷哥儿来了,陪四妹的事怕是不能了,不妨改日?”,孟禾鸢温和询问。
“没事,长姐若是有事安儿自行逛便可。”,孟禾安没生气,反而?善解人意的催她回?去,孟禾鸢到底还是走了,姜淮依依不舍,眼神追着?她。
孟禾安心里头气恼,娇怯的唤:“淮郎。”
姜淮回?头看着?这张肖似心上人的面容,原本不耐的心情顿时心软了,“怎么了?”
她柔软的小手攀了过去:“安儿走的脚疼。”,声音里带着?无限的嗲意,就是在拿乔,就是在撒娇。
姜淮被她叫酥了半边身子,只是到底光天化日,有伤风化,“我扶你?。”,他无奈的递过了手去。
颜韶筠又隔了十日才下了山,思人心切,他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想去见阿鸢。
去了侯府被告知姑娘不在府上,在原先的茶楼,颜韶筠转身便走。
“颜大人。”,颜韶筠被一道?女声叫住了,蹙眉回?身,看着?孟禾安,没什么好?脸色和语气:“孟四姑娘怎么在这儿。”
孟禾安对他肃然?的面孔有些?害怕,却仍旧说:“颜大人可是要去寻长姐?”
“是又如何?”,颜韶筠不耐烦了,觉得她在这儿耽误自己时间。
“长姐在同姜世子在茶楼,姜世子为了长姐而?来,颜大人还是改日再去罢。”孟禾安真心的撮合他和孟禾鸢,她改了主意,若主母是她长姐,那共侍一夫未尝不可,说不准还能有个平妻的身份。
而?姜世子也会因她的善解人意而?另眼相看。
颜韶筠凉凉地斜看着?她,薄唇轻吐:“滚,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来对我指手画脚。”,凌厉的气势陡然?像风吹过的蒲公英,铺天盖地的笼罩了她的身侧。
孟禾安脚一软,磕磕巴巴:“我……”
颜韶筠懒得听她费口舌了,匆匆来,匆匆去,马背上斗篷猎猎翻飞,孟禾安轻轻地咬上腮肉,不甘心回?去了。
颜韶筠在茶楼门前?跳了下来,如今的如意茶楼已经不似以前?的模样了,一整个大换新?,上头匾额龙飞凤舞的写着?“叙兰时”,很风雅的名字。
他唇角勾起一抹笑意,抬脚进了茶楼,一抹身影站在桌案前?翻看账本,颜韶筠此?刻脑海中已经不记得要保持距离了,只是依靠本能大掌箍在了她腰间,鼻尖抵在了她的后脖颈,亲昵的蹭了蹭。
孟禾鸢回?身,一副果然?是你?的模样,语带笑意:“你?回?来了。”
颜韶筠懒懒嗯了一声,刚想把她再抱得深一些?,却被她抵着?胸膛推了开?,不自在的提醒:“保持距离。”
他都忘了这一茬儿,但说好?了的,就不能失言,只得忍着?,站的远了些?。
孟禾鸢满意了,瑛娘从后头探身:“阿鸢,库房少了几种茶叶,我数着?少三种,但不知少了哪三种。”
“我去瞧瞧。”,她忙道?,同颜韶筠敷衍似的说:“你?先坐着?,我去看一下。”
随即便去了后院的库房,库房内一股陈茶香气弥散,她背对着?门,丝毫不查危险的到来。
颜韶筠抱着?她的腿弯,在惊叫声中堵上了她的唇,这吻是极尽温柔的,含弄着?她的唇和舌,轻巧又细密的啄吻连续不断的袭击。
孟禾鸢沉溺也就一瞬间,清醒也是一瞬间,她没多久便开?始挣扎,颜韶筠却并不好?说话,炙热结实的胸膛挤压着?她,吻却从唇移到了脖颈一侧,他的脸深深的埋进她的脖子中,孟禾鸢能感觉得到一股股的酥痒顺着?脊柱攀升。
“别,你?忘了,要保持距离。”,她艰难的说,眸子犹似被浸得水润,下一刻像是要落泪。
“保持距离,这对我并不公平。”,脖子传来颜韶筠闷闷的声音,孟禾鸢一时忘了躲:“如何不公平了。”
“我爱慕阿鸢,视阿鸢为未来妻子,这才想与?阿鸢亲近,可阿鸢觉得我是登徒子行径,还想与?我保持距离,我很难受。”,他少有的这般直白的剖析自己的内心,语含委屈,骚刮在孟禾鸢心尖上。
“我……我没有这般想,没有。”,孟禾鸢急急忙忙的否认,她本就吃软不吃硬,对于很会说话的人完全没有一丝反驳的能力。
她该如何说明她只是想待二人完全交付真心后再一步步来呢?可眼下颜韶筠显然?已经是心在她这儿,而?她呢?
孟禾鸢有些?茫然?,在意是真的,除去在意呢?她不知道?该如何去证明,也不知该如何去说,只能放纵的给他一丝丝甜头。
“那……那只许这一次。”,她声音低低的说,显然?她拿他毫无办法。
“嗯。”,颜韶筠在暗中轻勾唇角。
随后磅礴深沉的吻覆了上来,吻的她喘不过气,温热柔软的唇相触,若即若离,鼻端的气息也被逐渐挤了出去,只得互相汲取一些?气息。
不知不觉间,她肩头滑落了一处衣衫,露出了莹白如玉的肩膀,他正欲往下,便闻一声暴喝:“无耻之徒,你?在做什么。”
二人俱是一惊,不待孟禾鸢反应,颜韶筠已经快速把衣衫裹紧把她嵌入自己怀中。
姜淮脸色铁青的看着?这一幕场景,气得险些?发狂。
颜韶筠眯着?眼看着?这不速之客,他有些?没想到这厮能找到这儿来,语气阴郁:“滚,别让我说第二次。”
姜淮自来从小也是被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哪怕是同龄人,也没被叫板过,更何况他是武将,也没怕过谁,颜韶筠这样一说,他更生气了:“你?是谁,凭什么让我滚。”
“阿鸢,你?别怕,是不是这个登徒子在轻薄你?,有我在,我定不会让这个登徒子跑掉。”,他觉得阿鸢被抱在怀中的场景格外?刺目,便伸手想把人扯过来。
“够了,姜世子。”,孟禾鸢冷着?脸喝了一声,生生把姜淮喝得止住了脚步,无措的看她。
“我从未允许过姜世子插手我的事,还望姜世子以后莫要纠缠了。”
当着?颜韶筠的面儿,她得把这事给了断了,此?前?虽然?知道?姜淮的心思,可他并未有什么行径,她便也只得把人当作一个朋友看待。
姜淮受伤的看着?她:“阿鸢,我、我心悦你?。”
“多谢世子抬爱,但孟禾鸢担不起世子的抬爱。”,她平静的说完,便离开?了库房。
颜韶筠睨了失魂落魄的姜淮一眼,便绕过他也离开?了库房。
库房暗暗的,孟禾鸢出来后光亮照的她眼睛有些?疼,便抬手挡了一下,颜韶筠自然?的凑过来黏扯,想继续进行被打断的事。
却被孟禾鸢冷冷的挡住了脸,经此?一次,她心有余悸,还是觉得二人保持距离是最好?的行径,“日后,还请颜大人,保持距离。”,保持距离二字咬的很重。
颜韶筠:“……”,很好?,姜淮,你?给我等着?
第59章
孟禾鸢这次说到做到,好些日子都是客气又疏离的状态,还拿了一把碍眼的团扇遮住了那张白嫩嫩的小脸。
幸而她这样的态度反倒是瞒过了孟家人,“叙兰时”在紧锣密鼓的筹备中,宋先?生又恢复了以往的干劲儿,吆三喝四的,瑛娘时不时的诉几句苦。
以往的如意茶楼走的路子跟大多?数的茶馆一样,但凭借对客人口味喜好的揣摩以及融入了各州各府的地域特?色。
宋先生想的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按着原有路子继续走就罢,但孟禾鸢略思衬一番,觉着是否能打破常规,走些不寻常的道路。
宋先?生嗤笑:“莫要?异想天开?,脚踏实地为好。”
提议被否定,孟掌柜却不气馁,想着要?好好钻研一番才是。
春去秋来?,将将入秋时,京城来?信了,颜府岑氏生了,是个姑娘,是孙氏写给颜韶筠的信,信中说,郡主的身体每况愈下,不大好了,颜韶筠手紧紧攥着信纸边缘。
岑氏生产,也是颜韶筠告诉孟禾鸢才知道的,她心里头替岑氏欢喜,二人关系不错,算是朋友,孟禾鸢有些遗憾,不能参加岑氏孩子的满月酒。
“名字定了?”,她放下账本,嗓音柔柔。
“定了,叫清绾,绾姐儿。”
孟禾鸢有些艳羡,她神色一暗,若是她也能有个孩子……
颜韶筠似是瞧出?她的心思,转移话头:“我?瞧着廷哥儿的玩性被激出?来?了,便把他送到了学堂里,小孩子,与同龄人接触还?是好的,廷哥儿近来?也嚷嚷着想母亲了,你?何时去瞧他?”,他的手覆在她手背上,声音似雾气袅袅的清茶,淡淡的温柔极为蛊人,低沉好听。
“嗯,我?今日便去瞧他。”,孟禾鸢面色浮上了笑意。
颜韶筠瞧着她清绝的侧颜,摩挲着她的手指,二人的关系仍旧是不远不近,她似乎倒是乐见其成二人相敬如宾的相处方?式,可颜韶筠不满足于此,他日渐焦躁,偶有怀疑,阿鸢是不是心里头又计划了别?的心思。
孟禾鸢不知他心里所想,这几日被孟禾安缠得?脱不开?身,她总是想尽各种法子想与姜淮见面,还?想托着她,孟禾鸢烦不胜烦,却偏生碍着言氏推脱不得?。
这日孟禾安又拉着她出?门,美曰其名赏枫叶,城外有一片山头红枫格外好看,艳如山火,远远望去,衔接天际,像是晕染开?了一层胭脂。
姜淮新虽然瞧着心不在焉,却仍旧赴了约,一路上频频望着孟禾鸢,而孟禾鸢也颇感无趣,全靠孟禾安活跃气氛。
“长姐,今日寻你?出?来?,还?有一件事想请长姐允诺。”,孟禾安忽然开?口,忐忑不安的看着她说,孟禾鸢蹙眉,没有立即应答。
她还?记着孟禾安在京城时怒起对着她出?言不逊,这些日子也一直在瞧,瞧她能忍到什么时候。
“什么事?”,她不动声色的问。
一旁的姜淮似是感知到了什么,低低的喝道:“孟禾安。”
孟禾鸢恍若未闻,她轻轻地咬着下唇,不能再等下去了,她得?主动些把事情促成,旋即牵起笑意:“长姐,我?与世子,互相爱慕,已经成事,还?请长姐允诺,日后?能在安儿请大伯母做主时为妹妹说一句话。”,她略略福了福身,语气娇柔,眉眼低顺。
一句已经成事臊得?孟禾鸢满脸通红,她惊愕的看着孟禾安,有些无语凝噎,她第一反应想询问她为何这般轻易的……
转而一想,她自己当初又好到哪儿去,似乎以长姐的身份并没有什么立场来?训诫她。
姜淮同样脸色通红,挫败懊恼的垂着头,心想阿鸢现在定认为他是个朝三暮四、满嘴没一句真话的男人。
孟禾鸢冷静下来?,她抬头对姜淮说:“还?请世子回避,容鸢娘同四妹说几句话。”
姜淮忙不迭的走远了些,孟禾鸢冷下脸色:“你?既已经自己决定了,还?过来?叫我?允诺是何意。”
不可否认,孟禾安是有些私心在的,她就是想当着孟禾鸢的面儿暴露自己与姜淮的关系,她垂下眼:“你?是我?长姐,我?自是要?知会?的。”
“我?母亲视你?为一家人,你?先?前同我?说的话我?便也懒得?同你?计较了。”,迎着孟禾安煞白的脸色,她冷脸睨着:“既是视你?为家人,便不会?对你?的婚事冷眼旁观不管不顾,如何需要?你?自己去寻夫家,还?……做这般……”,恶言恶语她是在说不出?口。
她叹了口气:“别?的事我?不管,若你?有事敢牵扯到我?父亲母亲,我?不会?放过你?。”,孟禾鸢平静的撂下这一句,孟禾安几欲站不住脚,她身形轻颤,最后?一句明显有了些惧意。
“我?先?走了,你?同世子慢慢游玩。”,她呼出?口气,有些疲惫的转身离开?了。
山头枫叶随风卷起,枫叶的边角轻轻拂过孟禾安的颊侧,滑出?一道淡淡的痕迹,孟禾安失魂落魄的站在原地,她觉着自己有些事情好像想错了。
这事孟禾鸢没有避着言氏,回了府便把此事漏了出?来?,连言氏也不免愕然,欲言又止,穆凤兰倒是爽快:“那姜世子是个什么意思。”
孟禾鸢摇头:“不大明白,母亲若是要?操心,便去问问那世子。”,而后?便闭口不言了。
后?头想来?是言氏去同孟禾安说了,不肖几日便叹着气回了府,穆凤兰正扶着腰在府上走动,她这几日吃的有些多?,大夫叮嘱要?严苛控制食量,顺嘴一问才知,那世子并不想娶孟禾安,只是把她当作侧室纳进府。
言氏面上挂不住了,对上孟禾安期期艾艾的视线,她垮下了脸,匆匆回来?了,头一回见着这般给人送上门当妾的。
做妾又不需要?什么准备,也不需要?什么聘礼、纳采、合八字,备些嫁妆随人家去就好,言氏劝过孟禾安一回,得?知她已经跟人成事了,便闭嘴了,由了她去,没几日孟禾安便收拾东西,住到了姜淮府上。
姜淮实则并没有自己的府邸,本是知州大人给他安排的临时府邸,院儿小,但也足够了,孟禾安还?是满意的。
只是新婚夜,姜淮便没有回来?,她痴等了一夜,才知姜淮站在孟禾鸢的墙头枯坐了一夜,不免心梗。
秋日过渡的实在快,尤其是涿州,暑热同寒凉的交织格外短,不待如何天气阴风呼号,寒风压弯了枝丫,满地粉嫩的花瓣飘零,被雨水打湿,和着满地泥泞的雨水,凌乱且靡艳。
颜韶筠沉着脸看向?了窗棂外,青石板路上人影稀稀拉拉,亦或是匆匆忙忙,京城的信来?的愈发频繁,郡主的情况也愈发不好了。
孙氏的意思是想让他尽快回来?一趟,郡主大约没多?少时日了,嘴里念叨着还?是颜韶筠。
这下,不想回去也不行了。
他叹了口气,清绝的侧颜萧索异常,无端叫孟禾鸢品出?了一丝落寞。
也不知怎么回事,这几日他分外黏她,孟禾鸢忙得?团团转,正花心思如何叫“叙兰时”更上一层楼,还?得?抽空查阅前朝关于茶叶方?面的书卷,竟大多?数时候没有心思搭理他。
“怎么了?”她走到他身边,轻轻问了句,他身上的沉重太过明显了,叫她难以忽略。
“阿鸢,我?得?离开?些时日了。”,颜韶筠抿唇,低声的说,一些时日,不是几日,也未说明归期。
孟禾鸢一怔:“你?……去哪儿。”
颜韶筠终于侧过了脸颊,深邃的眼眸像被雨水打湿的花瓣,愁绪自来?,“回京。”,薄唇吐露着的话语,又短又轻,他语气笃定,已经是确认好了的行程。
“为何……要?走了,是官家……”,孟禾鸢有些无措的问,她从?来?没想过颜韶筠会?离开?,或者她时常会?浮现这个念头,但都会?避开?这个可能,他们二人就这么远离纷争也挺好的,她已经跟父亲说过,叫他公私分明,莫要?再穿小鞋。
“不是。”,颜韶筠打断她:“是我?祖母,她身子……不大好,我?当初违逆她离开?了京城,现下她卧病在床,我?得?回去尽孝。”,他语气平淡的诉说着这个叫人有些难受的话。
孟禾鸢诧异过后?,便也冷静了下来?,亲人的身体自然是要?放在首位的,“那你?且安心的去,郡主重要?。”
颜韶筠虽得?她善解人意的安抚,却仍旧愁绪不展,二人“保持距离”有段时日了,颜韶筠克制的很好,没有暴露一丝一毫她他浓重的心思。
“阿鸢,你?……可恨我?祖母?”,他纠结半响还?是问了出?来?,手心有些汗湿,心尖的跳跃愈发的扩大,他恍惚觉得?,他也并非总是那般胸有成竹。
孟禾鸢莫名其妙:“为何要?恨?”
“她当初阻拦了我?见你?,还?安排了未婚妻,她并不同意我?们二人在一起。”,颜韶筠艰难的说。
“可你?最后?还?是来?了,未婚妻你?早就便和我?说过你?从?未想娶妻,至于同意不同意的,身为一个长辈,顾及孙儿的名声这很正常,但我?并不会?因?为一件事狭隘的去恨她,当然,也不会?去讨好她。”
郡主之前对她的好是真心的,但是两两选择,必然是比不过颜韶筠的,若是她身为一个长辈,做的不会?比郡主好,也正因?如此,她不会?去溜须拍马,也不会?凑上去博得?好感,她不想叫人看低了她。
她或许是有怨气的,可已经随着往事随风如烟而去了,她要?走出?来?,不要?活在过去。
颜韶筠喉头滚动,微微动容的看着她。
“何时动身。”孟禾鸢迟疑的问。
“明日。”
这么快,她一愣,看了眼外面,“这样的情况,明日不会?好多?少,路上也不安全。”,她嗓音里像絮了一把棉花,又软又轻。
二人站在屋檐下,不时有雨丝飘进来?,浮在外衫上,点点湿意透过衣衫贴在了身上。
“等不及了,耽搁一日恐生事端。”,他微微叹气。
果然,风雨愈发的大了,瓢泼一般从?天而降,像是从?云海中倾倒下来?,孟禾鸢也被困在了茶楼里,索性上头有客房,能将就一晚,瑛娘和宋先?生自然也回不得?。
巳时左右,孟禾鸢被饿醒了,她晚上将就了些茶楼的果子点心,又喝了些茶水压压,现下正是饿的时候。
她便轻手轻脚的出?了屋门,想去寻些吃食,厨房里黑黝黝一片,她提着烛灯在柜门里头搜罗了一番,奇怪,她晚上明明是放在这儿了,怎么没了,莫不是有人同她一样,早早的来?过?
“在找这个?”,低且醇厚的嗓音在夜色中放大,像击鼓一般敲在了她的心尖儿上,她倏然回头,看见在夜色中愈发显得?沉魅的人影,颜韶筠歪着头,依靠着柜子,端了端他手上的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