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爱慕,蹉跎姑娘数年,是长君之过。自即日起,婚书作废,愿姑娘再遇良人,相偕白首,长君遥祝姑娘无忧无病,子孙满堂。
曲若冉一时不知是该心疼他还是心疼自己,她想恨,可她根本不知道该去恨谁。
她很想告诉苏长君,不管他伤了还是残了,她都愿意嫁,她愿意照顾他一辈子,可是曲家父母不准。
对曲家父母来说,这封退婚书来的正是时候。于私,不管他苏长君从前再怎么风光,现下也不过是废人一个,他们不可能眼睁睁的将自己的姑娘往火坑里推;于公,北疆兵败一事不明不白,敢仗义执言如郑御史者皆下场凄惨,苏家正处在风口浪尖上,他们不愿意沾染这等麻烦,所以将婚事退了,二者撇清干系,对大家都好。
曲家父母态度强势,连一向疼曲若冉的祖父这次都少见的没有站在她这边,一个尚未出阁的姑娘,就算再怎么哭闹,在强硬的手腕前终归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苏长君无法无天没心没肺,向来不亏欠别人什么,可对着曲若冉,他却没办法理直气壮的说一句问心无愧。他后来时常后悔,不该在婚事还没定下来的时候就带着人家姑娘那般胡闹,他担心起初的胡作非为损了姑娘清誉,又担心姑娘同自己退了婚不好说亲。好在曲若冉并未受风波所累,又过了两年,曲老在上门提亲的青年才俊中择了翰林院修撰尹撷芳,曲若冉也终于低头妥协。
他让人打听过,尹撷芳才思敏捷,人品贵重,并未传出有什么不良品行,他这才稍稍安了心。她出阁前夕,自己本该去道贺,可自己处于这么个尴尬的身份,又担心惹得新婚夫妻猜忌,只能让苏念卿代自己走了一趟,送了六十六抬的新婚贺礼当作添妆。
曲若冉看到那六十六抬的添妆眼角顿时熏红,她避开一应道贺的人将苏念卿引到偏僻处:“你三哥让你来的?他自己怎么不来?”
苏念卿倒是冷静:“从那封退婚书送到府上起,曲姐姐和我三哥就没什么关系了。”
她这话是好心提醒,成了婚的人,自然该过好自己的安稳日子才是正经,可曲若冉听罢只是哭。苏念卿怕新嫁娘哭花了脸,拿着帕子小心的帮她拭泪。她叹了口气:“我三哥耽搁了姐姐这么多年,我们家始终亏欠姐姐的,以后姐姐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能办的我一定办。”
曲若冉只是摇头,那个时候的苏念卿离经叛道跑去北疆带兵,在众人眼中同怪人无异,曲家父母虽放她进来,但处处紧盯着她,那目光瞧的人不自在,且苏念卿还未在北疆立住脚跟,她也无意在这久留,送罢了贺礼就要起身告辞,曲若冉却突然攥住她手腕:“诺诺,你能叫我一声三嫂吗?”
她眼噙泪花,再冷硬的人只怕也会心软。苏念卿往四周扫了一眼,柔声道:“三嫂。”
“哎。”曲若冉满足了,终于放开了她:“替我给你三哥带话,我很好,让他也好生保重。”
曲若冉嫁人了,两家的交集好像也就止步于此了。苏念卿虽叮嘱她让她有用得着的地方尽管开口,但曲若冉并没有什么要麻烦她的时候,日子过的简单又平淡。直到后来宣隆帝为削苏家的权,给苏念卿和楚逸轩赐婚,曲若冉不放心,拖着已经有了五六个月身孕的身子来回奔波,求着曲老出面。
年少时的悸动挺着笨重的身子为了自己妹妹的婚事站在自己面前宽慰自己,但凡是个男人都不可能无动于衷。
时隔多年,她头一次登门竟还是为了自己妹妹。
送走了她,苏长君狠狠的甩了自己一耳光,唾骂自己当初不是个东西。
再后来,怀璧大师续好了苏长君毁损的筋脉,他出征北疆,同离林人打完了最后一仗。归来时,见曲若冉儿女绕膝,满脸温柔慈爱,他笑了笑,无甚牵挂的剃度出家。
只是出家之人,却始终做不到心如止水。他借着化缘的由头也曾远远的瞧过她几次,每次都保持着得体的距离,并不去惊扰她。那年金陵灯会,她伴着尹撷芳出游,尹撷芳右手抱着女儿还不忘空出左手来护着她,以免她被人群冲散,她则温和的牵着七八岁的幼子。可能是背后的视线太过灼热,她如有所感的回头,可是背后空空如也。
“怎么了?”尹撷芳温声询问。
“没事,”她摇头。
苏长君隐没在人群深处,她回头那一刹,恰如当年初见,微风惊扰了梨花,许下一世羁绊与牵挂。
(全文完)
--------------------
==================
楚逸轩来到这所高中已经一周有余,到现在还没搞清楚一件事情,为什么自己上一瞬还抱着自己的宝贝老婆亲亲抱抱举高高,下一瞬就坐在这窗明几净的课堂里听讲台上那位一看就精致高知的女性讲一些自己完全听不懂的词汇?
他低头看着自己手里这本鸟语,请问abandonment是什么意思?astonishing又是什么玩意?这上面的东西他别说能不能理解,他压根就看不懂好吧?
身后的死党兼小弟小幅度的推他,凑近了低语道:“大哥,灭绝师太一直看你呢?你在这发什么呆呢?”
他面露疑惑:“灭绝……师太?”
“这不是你给起的外号吗?”这回轮到符津满脑门问号了:“不是你说她更年期提前阴晴不定喜怒无常所到之处寸草不生,非灭绝师太不能与之比拟吗?”
自己说过这话吗?
讲台下这二人窃窃私语,高知女性眉头皱了又皱,终于忍无可忍:“楚逸轩,你站起来。”
他双手插兜,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慢悠悠的站了起来,想找个合适的称呼,可又不知道怎么叫顺口,是以自觉的略过前缀:“你有事?”
不愧是校霸啊,不少人已经免不了交头接耳,听听,简简单单三个字,挑衅的意味十足,这不得激怒灭绝?
果然,讲台上那位女性将教案狠狠的摔在桌上,自我介绍般道:“鄙姓程,我好歹带了你们半学期的课程,你可以称呼我一句程课长或者程老师!”
“哦,”楚逸轩将手从兜里拿出,端正了几分姿态:“程老师,你有事?”
自认为谦敬的姿态并没有让上面那位消气,她的拳头攥了又攥:“我年长你们至少两轮,你应该称呼我为‘您’而不是‘你’。”
“不是你有完没完?”好歹是曾执掌按察司行事雷霆果敢说一不二的,哪受得了她这么絮叨个没完了。符津默不作声的给他竖了个大拇指,其余同学都是一副看戏的姿态,这位老太太讲课古板生硬,实在没什么意思,众人本都是昏昏欲睡,这一下子瞬间精神了。
“你在耽误全班同学的时间,”那位程老师又发话了:“全班四十位同学,你一个人耽误一分钟,四十位同学就是四十分钟,你要向我以及全班同学道歉,不然接下来你们自己上自习!”
“耽误时间的不是你吗?我都问你到底什么事了?”楚逸轩实在受不了被人当猴一样看:“行行行,我道歉,那请问程老师,您叫我起来到底有何指教?”
程老师勉勉强强找回了场子,叫他起来到底什么事来着?对,他上课不认真听讲,她指着教案上的一句话:“你来翻译下这句A study indicates that vegetarians have a 70% chance of lacking various indispensable nutrients.”
楚逸轩单是听她说就听的头昏脑胀,下意识的脱口而出:“什么鸟语?”
“大哥,what are you 弄啥嘞?”符津指着自己的卷子:“这句!这句你不会吗?你卷子怎么做的?我还是copy你的哎。”
“你们俩都给我出去站着,再扰乱课堂秩序,以后我的课你俩都不用听了!”
楚逸轩早想出去冷静冷静了,谁能来告诉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符津从兜里摸出一个方形盒子,从里面倒出两颗薄荷味软糖:“来两粒?”
楚逸轩顺势接了过去,二人并肩贴在墙面上,无所事事的抬头望天。符津将口香糖吹了个大大的泡泡:“大哥,你到底怎么回事?我怎么觉得你发烧回来之后跟以前不一样了呢?”
他望着眼前熟悉的人,脸倒是跟之前长的一模一样,就是头发比之前短了许多,还染了一头的绿毛,耳朵上恨不得挂一堆的耳钉,衣裳破破烂烂,不知道的以为他刚要饭回来呢。他倒是觉得眼前的人和事同以前很不一样。
他不说话,符津便继续逼逼赖赖:“别的不说,您可是次次考试稳居年纪前十,刚才那句你居然不会翻译?这不你做过的卷子吗?”
“年纪前十什么意思?”
“哥,你是想听我夸你吗?就是你很帅很牛逼的意思,成了吧?”
他不忍心告诉他,他说的话自己实在一知半解,索性闭了嘴不再多话了。
二人站在教室外荒废光阴,第二节 是数学课,两人终于有了重回课堂的机会。女老师声音洪亮元气满满,讲了一节的什么函数、什么概率与统计,在黑板上画了一堆完全看不懂的鬼画符,楚逸轩听的头大,本想趴桌子上睡觉的,可这老师又过来关心他是不是发烧还没好,还贴心的给他送了一剂退烧药,这下楚逸轩没办法睡的理直气壮了。
一整天的课程,不是鸟语就是鬼画符,还有什么大气洋流什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楚逸轩听的昏昏欲睡简直备受折磨,身后的符津还冲他挤眉弄眼,别忘了把老师布置的作业答案发给他。
楚逸轩对着那让人头大的试卷,这比给皇帝写奏折都心累,身边的手机跳出消息提示,一个卖萌表情包,接下来是一串的地雷轰炸,最后紧跟着一句‘救命的试卷答案,谢谢!“
他自己是懒得写这些看都看不懂的玩意的,可是实在受不了他这轮番轰炸,这手机他刚用了没几天还不知道有个消息免打扰功能,只能从书包里掏出试卷耐心的往下看,白日里听不懂的鸟语突然像是无师自通了一般,楚逸轩用了两个小时,将那些什么函数一一写完之后拍照发过去。
不到一秒,对面飞速发来一个跪地痛哭流涕的表情包,大恩不言谢,哥你就是我的神!
平平无奇的第二日,原以为要继续重复第一天的死循环,楚逸轩甚至连抱枕都带来学校了。谁知道第一节 课,班主任突然带来一转校生,要跟大家做自我介绍,当他听到苏念卿的那一瞬,浑身电打了一般不受控的往讲台看了一眼,然后就再也挪不开眼睛。
身后的符津激动的嗷嗷直叫,扯着他的衣领就是一顿晃,险些把他整个人给摇散黄了:“哥,这女生长得像电影明星,你看那脸那腰那胳膊那腿,连名字都那么有诗意。啊啊啊啊啊啊,妈妈啊,我想早恋了!”
“符津,你安静些,别吓着新同学,”班主任在室内扫视一圈,像是在考虑该让她坐哪,李塬已经将右侧的书桌收拾出来:“老师,让她坐这里吧。我爸爸和苏伯父的故交,她刚转学不熟悉环境,我俩坐一起方便照顾。”
“行,那你就先和李塬同学坐一起。”
苏念卿一身雪纺连衣裙,抱着当天要用的课本,像一朵干净的山茶花,经过楚逸轩身边时,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她好像似有若无的冲自己笑了下。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不愧是自己老婆,穿什么都好看,这一身愈发显得她腰细腿长皮肤白,就是同学们的目光都往她身上落,看的楚逸轩酸溜溜的。
“行了,那就先这么安排,大家正常上课,”班主任发话了:“下午有岭南大学的客座教授来给大家做讲座,大家别忘了穿校服啊,精神气得拿出来。”
符津举手道:“老师,新同学的校服赶制出来了吗?”
班主任迟疑了下,好像还真没有,正在她为难的时候,楚逸轩起身拽下自己的校服拉链,将还带着余温的校服隔着中间三四个同学径自扔了过去:“老师,她穿我的。”
苏念卿无奈的笑了笑,这小狗圈地盘的样,简直跟从前一个德性。
班主任抛出新疑问:“你的校服给她,你穿什么?”
“穿什么?穿毛线。”楚逸轩眨巴了下眼睛:“山人当然自有妙计。”
下午两个小时的讲座,楚逸轩原本都掏出抱枕做好了一睡解千愁的准备了,没想到世界这么小,来的净是熟人,这岭南大学的客座教授不是别人,姓苏名挚淳,嘿,还是苏念卿的亲哥哥。
好歹是自己曾经的也是将来的大舅哥,之前自己没怎么同他打过交道,怪只怪苏挚淳去的早。现在好容易有了打交道的机会,秉承着要给人留下良好的第一印象的原则,楚逸轩强打着精神听的无比认真,那虔诚的态度看的一旁的符津呆愣愣的。
讲座刚结束,苏挚淳便悄悄将苏念卿叫了过去:“你不是在原来的学校待的好好的吗?怎么突然想起来转到这了?有人欺负你了?跟哥哥说,哥哥给你做主。”
苏念卿摇头:“想转就转喽,可能是为了什么事,也可能是为了什么人。”
为了什么人?苏挚淳想起来了,刚在堂上好像看到李老家的儿子了,长得确实不错。
他故作老成:“为着李塬转过来的,你俩的婚事是打小就订下的,放心,出不了什么变故,你好歹是个女孩子,能不能矜持一点呢?还专门跑来盯着他。”
苏念卿气急:“谁说我是为着他来的?”
苏挚淳看着那涨红的小脸不似作伪,在看她身上略大的校服,终于留意到上面的铭牌:“楚逸轩?你怎么穿着楚逸轩的校服?”
“我校服还没赶制出来,先借我同学的,不行吗?”她眼神躲闪,似羞还娇,都是从这个年龄段过来的有什么看不明白的。
楚逸轩嘛,苏挚淳倒是有印象,不是因为班里就他没穿校服特立独行,而是他刚赶过来做讲座的时候,他一个人都快把校园荣誉墙搞成连连看了,他印象想不深刻都不行,校领导怎么介绍的他来着?哦,学习成绩上无可挑剔,就是行事作风上有些与众不同。
这用词真够委婉的,简而言之,学霸中的校霸,因着成绩上太过于给学校长脸,所以对于有些方面,校方干脆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苏念卿同学,虽然你才只有十七岁,但是你是自小就订过亲的你知道吗?等你大学毕业,要和李塬结婚的。”苏挚淳郑重道。
“娃娃亲,你们订亲的时候也没问过我的意思啊,反正我不嫁,谁定的亲谁嫁!”
“哎呦喂,小姑娘,我惯的你是吧?人李塬是有哪点配不上你?”
“般配的前提是我喜欢,我又不稀罕他,般配就无从谈起。”
苏挚淳这便笑了,不愧是自己妹妹,有个性。他道:“你要是不喜欢我回去跟爸妈提一句,让他们找个机会同李老把亲事退了,既然你不喜欢,没必要一直绑着人家。”
“你……不怪我?”苏念卿有些怀疑。
“一桩婚事罢了,这有什么值得怪罪的,”苏挚淳同她打了个响指:“小脑袋瓜又琢磨什么主意呢?”
“退了婚,咱们家股价是不要狂跌啊?”
“不一定,咱们家又不靠那点股价过活,跌就跌呗,起起落落多正常,”苏挚淳揉了揉她脑袋:“行了,我回去跟爸妈提一句,只李老是看着你长大的,也挺喜欢你,你寻个机会去看看人家,不结亲咱也不能结仇啊。”
“知道了。”
“对,还有,下下个月十六号你二哥成婚,你不刚好暑假嘛,提前回去露露脸,给新嫂子留个好印象,”他委婉道:“有玩的好的同学也可以请来家里坐坐,但是做事有点分寸啊,你成年之后怎么搞对象我不管,但是你现在未成年!”
“行行行,知道了,嫂子知道你现在这么唠叨吗?”
“还敢嫌我嘴碎?”苏挚淳掏出一张银行卡:“密码你生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给我打电话,学业为重知道不?”
苏念卿终于打发走了哥哥。除了听讲座,他们穿不穿校服好像是没有强制性要求的,她看不少同学嫌热已经将校服脱了丢进课桌里,她手顿在校服拉链上,这校服自己是现在还呢?还是等回去洗过再还?
“穿着吧,光着两条胳膊你不嫌冷啊?”
苏念卿望向窗外阳光明媚,这样的天气自己会冷?合着有的人人穿过来了脑子没穿过来,饭吃撑了在这没事找茬。她干脆的脱下校服撂到他脸上:“谢谢,衣服没脏,您嫌弃的话可以自己洗。”
她又同李塬坐一块了,楚逸轩看的牙关直抽抽。
因为他面部表情实在过于咬牙切齿,符津一度让他悠着点,小心面瘫。
等到了下午放学,楚逸轩终于寻到了机会,借着符津不知从哪里弄来的扳手,轻而易举便将李塬的课桌拆了个七零八落,以致于李塬第二日看到这一片狼藉整个人都懵了,自己只是回去睡了一觉,回来课桌散架了谁敢信?
眼瞧着马上就要上课了,李塬急的满头大汗,蹲在地上着急忙慌的拼课桌,苏念卿抱着课本看着他,也帮不上什么忙。楚逸轩将外套随意搭在肩上,踩着预备铃声不紧不慢的迈了进来,甚至在李塬面前好心的顿住了脚步表示慰问:“哟,这课桌怎么散了?”
李塬还没摸清楚状况,真以为他是好心,耐心将两个板块往一起拼凑:“同学,帮个忙,我不太会弄。”
帮个忙?看着你俩同桌有说有笑的,楚逸轩心道,那我不白卸你课桌了。
“马上就上课了,这也拼不好啊,”他将手中的早餐递给苏念卿:“你一大男人站一节课又能怎么着?至于新同学嘛,”他歪着脑袋,露出那抹熟悉的坏笑:“要不你先凑合凑合跟我坐?”
苏念卿纠结的空隙,他早将人给扯了过来,丝毫不顾及李塬为难,不忘贴心提醒:“早餐要凉了,你胃不好,趁热吃。”
只这一句,苏念卿就足够确定,他也是穿过来的了。
她小口小口的喝着手里的热牛奶:“你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就前两天,我现在还没怎么适应呢?”说起这个楚逸轩就郁闷,明明自己已经处于半隐退状态,人生美满儿女双全,结果一觉醒来重回新手村,还是自己到现在都没怎么搞清楚状况的新手村,这谁能忍?
“你呢?”
苏念卿咬了口松饼:“跟你差不多,原本还陪着小瑜儿插花呢,一觉醒来就这样了,让我三哥帮忙打听了你的消息,就转学到这了。”
“你三哥也是穿过来的?”
“那倒不是,”苏念卿咀嚼着松饼不紧不慢道:“我一觉醒来发现什么都跟从前不一样了,我跟他们说之前的事,我三哥一度怀疑我发烧烧坏了脑子,要带我看神经科医生呢。”
上课铃声已经响了,二人只得暂且按捺下心中的疑惑。秉承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原则,旁的事楚逸轩都可以不在意,但是上辈子最大的劲敌现下可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呢,要知道上辈子哪怕苏念卿已经嫁了自己,那李塬可还一直念念不忘呢。这辈子,二人的父辈又是故交旧友,这近水楼台的,楚逸轩怎么算计,自己好像都没有胜算。
他心里藏不住事,就将顾虑同苏念卿说了,她听罢却只是笑:“那你可得加把劲,我听我哥说我同他是定过娃娃亲的,大学毕业要领证结婚的那种。”
前两天他听的那个词叫什么来着?对,婚姻自由,这都什么年代了还娃娃亲,他踌躇道:“你那桩婚事就不能退吗?”
“退婚做什么?”苏念卿故意逗他:“你知道我们两家在生意上有多少往来吗?且不说退了婚两家股价下跌不知道要亏损多少,我们俩可都是双方父母看着长大的,彼此都知根知底,数不清的资产等着他去继承,他又没什么不良嗜好,多好的婚事我为什么要退婚?”
“苏念卿!”
他声音太大,以致于讲台上的物理老师都吓了一跳:“你们两个嘀嘀咕咕半天了,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老学究将二人尊尊告诫了一番,知道你们成绩好,但你们不能仗着天分高就不听老师讲课吧?要知道尘埃落定之前,你我皆是黑马。
楚逸轩悻悻的表示知道了,他这两日依旧每日给苏念卿带早餐,晚上送她回家,直看到她进门才肯放心离开,只是话要比从前少了许多。周末是时候原想寻个机会同苏念卿好好说道说道的,可是她被司机接去陪父母了,他无奈,看着某聊天软件跳出的信息,更心累了。
消息是符津发来的。
“在吗?”
“不出意外的话,未来的百八十年我都在。”他火速回复。
“我怎么觉得你跟新来那女同学有点什么?”
不等他回复,对面劈里啪啦继续道:“不过我劝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吧。你知道她为什么来我们学校吗?嘿,她跟李塬那小子居然是青梅竹马的娃娃亲,怪不得她刚来俩人就坐同桌呢,说不定就是冲着李塬来的。”
“苏氏集团的独生女,上面三个哥哥,苏总都过了而立之年才得了这么一个女儿,宝贝的不得了。你还别说,跟李氏倒是门当户对,据说他们俩大学毕业之后要结婚的。”
“麻麻啊,我这早恋的苗头刚升起就被硬生生掐灭了,呜呜呜~”
楚逸轩看的不耐烦了:“你还有别的事吗?”
对面火速发来一个坏笑表情包,紧接着是一段熟悉的文字:“物理试卷答案,谢谢。”
“你是真的一点工夫都不肯下哦。”
“饶了我吧,我看见物理就头大,你把数学卷给我,说那是物理我都敢信。”
“叫爹。”
“义父~”紧接着又配了三个磕头的表情包。
楚逸轩也是纳了闷了,明明第一天听课还寻思这都什么鸟语呢?可这两天对着练习题,就好像自己之前早做过千百遍一般,他抽出试卷,用了一个多小时,撂下笔的瞬间拿起手机拍照发送。对面发过来一个龇牙咧嘴的坏笑表情包:“大恩不言谢,给你发个好东西,别说兄弟藏私不念着你。”
紧跟着像是一段视频,打着逢考必过正规学习资料的明天,楚逸轩只点进去看了一眼,纵是他见惯了大场面还是不免惊的面红耳赤,果然不是什么正经视频。
“怎么样?带劲不?声音好听不?”
楚逸轩顺手删了视频,顺带拉黑了符津。
符津看着消息后面提示的红色感叹号,百思不得其解。新的好友申请轮番轰炸:“什么情况?不好看也不用拉黑我吧?”
“你别告诉我你之前没看过这些啊?我不信!”
“你给我加回来,英语答案还没给呢?”
“加不加,不加我拿手机去你家堵你去!”
短短几分钟的工夫,十几条好友申请,楚逸轩都替他手疼,他拿过手机随手关机,又开始琢磨起自己跟苏念卿那让人头疼的事来。
他心里存着事,睡觉都睡不安稳,第二天顶着俩浓重的黑眼圈照常去上课,本以为自己脸色就够难看了,没想到李塬脸色比自己还难看,撞着自己不道歉也就罢了,甚至还颇为愤恨的瞪了自己一眼。
楚逸轩就想不明白了,不就拆他个课桌吗?至于这么记仇吗?自己脸色难看是因为跟苏念卿的事不知道怎么解决,这小子顺风顺水的打小就同苏念卿定下了亲事,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他今日照旧给苏念卿带了早餐,出乎意料的,她今天请假没来,楚逸轩脸色更难看了,完犊子了,人都见不着了。
他琢磨了一整个周末想着该怎么同苏念卿说,自己家虽然家境殷实吧,但跟着苏氏集团那根本没法比,上辈子狗皇帝虽是为了削苏家的权才赐的婚,但是自己不用为婚事头疼着实是得了实在,这辈子,苏念卿更是一出生就在罗马,他无声比量着自己同她十万八千里的天堑,这人该怎么追呢?
他见不着苏念卿气正不顺呢,李塬更是不住的给他找麻烦。什么从自己身边过不小心洒了自己一身水了,什么扫地的时候弄了自己一身灰了……楚逸轩看着这些拙劣的把戏简直气笑了,两辈子了,这人还是没半分长进。
他本就烦躁着,哪受得了他接连不断的挑事,借着上厕所的工夫转身将人堵在了小隔间里,顺带反锁了门。
这地方容纳一个人绰绰有余,两个人就不免显得有些逼仄了。楚逸轩比他高大半个个头,有心装腔作势提高自己的逼格的,但是空间有限,这个逼他实在装不起来。
更何况眼前这人,找事的是他好不好,这么一副泪眼汪汪的样子,不知情的还以为自己怎么欺负了他呢?
“聊聊吧,我不知道你接连挑事是因为什么?但我生来就不是个逆来顺受的,你敢挑事这是就得有个解决的办法,说说吧,你想怎么解决?”
李塬含着哭腔哽咽道:“诺诺她同我退婚了,你满意了?”
“哈?”
楚逸轩这会儿身后要是有条尾巴的话,估计已经藏不住了。她周末回去是为了退婚?
他高兴的嘴角压都压不住,可对着那恨不得上来咬自己一口的小奶狗,不得不收敛了些。轻拍他的肩膀没甚诚意的安慰道:“社会主义大好青年,怎能沉溺于情情爱爱,你现在才多大啊,应该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争取考一个985、211,这桩婚事退的好,上岸第一剑,先斩意中人,知道不?”
李塬忍无可忍,对准他的拇指就是一口。楚逸轩疼的嗷嗷直叫但嘴上仍不饶人:“我刚上完卫生间没洗手,你是真不嫌脏。”
李塬一时咬也不是,不咬也不是,恶心的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课间休息的时间有限,楚逸轩终于真心实意的揪着他的衣领将人带到了水龙头下,飞速的给他洗了把脸,想想这人两辈子都不得圆满,还是挺可怜的:“你这么个家世,找个合适的意中人又不难,你就非得在一棵树上吊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