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分配任务要去‘深挖洞’,大头没能去,李大军带头骂大头是汉奸的孩子,还用石头砸他,我拦住他们,他们还打我,后来我就跟他们打起来了。”
虎头虽然低着头说话,但是声音清晰,从语气中能听得出他虽然很担心石立夏生气,可从心底并没有觉得自己做错。
‘深挖洞’工程在现在开展得轰轰烈烈,石立夏也被安排了,过两天她也是要去的。
从后世的目光来看,这项工程并没有起作用,那是因为知道并没有发生核战争,可现在看是非常有必要的,因为国际形势复杂,极有可能会再次发动战争,如果不做好准备,有个万一那将是全国性的灭顶之灾。
石立夏在网上看过广为流传的核弹打击图,她买的新房就属于本市核弹中心打击点,当时还跟朋友开玩笑,如果这真的要打起来,她第一波就灰飞烟灭了。
这项巨大的地下工程,是男女老少齐上阵,前几年是第一阶段,支队面积有要求,从今年起就有比较详细的要求了,不仅要对原来的工程加固,还要做到防水、防火和防辐射。
孩子们一直很喜欢这样的劳动,觉得很有趣,觉得是光荣的。洞里纵横交错,就像迷宫一样又很好玩。
而且厂里孩子都是看过电影《地道战》的,都觉得自己跟里面的人一样,在挖地道打鬼子。
夏天的时候洞里还会非常凉快,是个避暑的好去处。
不过,这项工程被视为‘神圣’任务,不是每个人都能参加的,家庭成分和表现不好的,还没有资格参加呢。这是一件极为光荣的事,关乎国家的未来。
大头的妈妈潜逃到国外的事,一直被人诟病,要不是没有直接证据,他们的境遇会比现在更糟糕。
可即便如此,他们一家还是被连累了,厂里孩子都不愿意跟他们玩,担心被带坏了。
这一次大头没能参加‘深挖洞’,又让大家想起大头妈妈的事,于是就被人欺负了。
大头是虎头的好朋友,虎头是个很讲义气的孩子,气不过就跟人打起来了。
这年头孩子打架是常有的事,老师听到消息跑过来阻止,也就批评了几句就将他们放走了,也没去叫家长。
老师们在这个特殊时期,也是不敢管太多事的,很多时候都喜欢和稀泥,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举报了。
虎头说完看石立夏一直没有反应,心里更慌了。
他虽然没有后悔帮大头出头,可心底还是觉得愧对石立夏,花钱给他上学,他没好好珍惜去打架,给家里惹了麻烦。
“对不……”
“这件事你没有做错!”石立夏直接打断他的话,肯定道。
虎头猛地抬头,眼睛眨啊眨地看着她。
“你这是见义勇为,没什么不对。只是以后要机灵点,别人人多就不要直面硬刚,可以想想别的办法。”
石立夏看虎头的惨样,就大概能知道当时战况多惨烈了。
估摸着别人一大群,他们就两个,能打得过才怪了。
对于这种矛盾,石立夏也很头疼,换作别的她现在就带着孩子上门讨公道了,一对一打架同龄孩子打架在现在不算什么,就是孩子之间矛盾。
可群殴就不一样了,那是霸凌,必须得要个说法。
这不是简单的校园暴力,还涉及了特殊时期的敏感问题。
“啊……”虎头怔愣。
石立夏想摸摸他的头,结果手刚挨近就看到脑袋上有一个大包,连忙将手收了回来。
她仔细看了一下,虽然有个包,但是并没有流血。
“你现在感觉脑袋晕吗?有没有想吐?”
虎头摇摇头:“我没事,以前我在老家的时候,被打得比这还严重,第二天照样能去干活。”
石立夏听到这话心里很不是滋味,“身上有没有伤……算了,还是赶紧吃个饭垫一下,我一会带你去医院检查。”
“美姐,不用,我没事……”
“这事我说的算,必须要去检查,还得让医生给你开伤情证明。这事咱们没完,哪有这么欺负人的,当我们家没人了!”
石立夏是不会这么就过去的,虎头不过是劝阻,就被人揍成这样,她觉得可不是简单的连带揍了,分明就是看他不顺眼借题发挥。
哪怕这些孩子没有这个想法,可如果她这个当家长的没有点动静,那些孩子会以为虎头没人撑腰,以后会连带他一块欺负。
孩子也是很会看人眼色的,知道什么人可以欺负什么人不可以。
而且虎头的心态也会被影响,石立夏希望他能更加硬气。
虽然虎头没说,可石立夏看他的样子,估摸着这孩子也没有怎么还手,尽是挨打了。
果然,石立夏去问卫红情况时候,卫红老实交代,虎头只会护着大头,都没怎么敢还手。
要不是卫红发现情况不对,赶紧去找老师,会被打得更惨。
吃过饭还来不及出门,王大妈就带着大头过来道歉了,还带着自己之前攒的鸡蛋。
“都是我们大头不对,要不是我们家大头惹事,也不会让虎头跟着挨打。”
王大妈看到虎头的样子,更是急得不行。
石立夏看着大头伤得更重,走路都是一瘸一拐的,明明委屈极了,还要鞠躬跟石立夏道歉,让她心里很是不好受。
石立夏连忙上前拦住:“婶子,你这说的什么见外话。大头是好孩子,不是他惹事,是被欺负的。虎头跟他是好朋友,就是得共进退。”
王大妈听这话眼泪都掉出来了,自从他们家出事,就没什么人敢跟他们走近了。她跟徐大妈来往也都是偷偷摸摸的,生怕被人看见,自家成分不好把他们家也给连累了。
现在石立夏说出这样的话,让王大妈嗓子眼发酸,愣是一句话说不出来。
石立夏见状,心里也有些不好受。
“先不说当初到底是咋回事,孩子都是无辜的,这事不是他们的错,您不需要过来跟我们道歉。”
打人的不是他们,也不是大头故意挑衅,虎头是自愿上去维护自己的朋友,石立夏再如何也不会把事情怪到大头身上。
通过石迎春跟王大妈一家来往的反馈,石立夏对这一家人印象也是不错的,也不希望这件事让两家有隔阂。
王大妈看石立夏是真不在意,心里松了不少,她是真的担心因为这件事让两家交恶,他们家根本承受不了这个后果。
到时候不仅帮忙养鸡的事黄了,最要紧的是石迎春不需要她去搭把手带孩子,那他们家别说供孩子上学了,又会回到以前饭都吃不饱的时候。
王大妈来去匆匆,刚才也是怕不给石立夏一个交代,会让石立夏不高兴,所以赶紧带着孩子跑一趟。
石迎春现在还没回家,两个孩子现在是小丫和何胜利在照看着,一个是个小孩子,一个身有残疾不方便,她是非常不放心的。
要是孩子有个啥,她就没脸再拿钱帮着带孩子了。
石立夏想要带着大头一起去医院,王大妈听了之后跑得更快了。
徐大妈看着王大妈的背影,深深叹了一口气:
“以前王家日子过得还挺好的,怎么就成这样了呢,我到现在都不敢相信兰茜是这样的人。”
石立夏一直对这件事感到好奇,“当初兰茜消失的时候,王家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没有啊,一切就跟平常一样。我头天还看到兰茜呢,还听她说想要跟人换蛋糕券,何胜利就要过生日了,想着那天吃个鸡蛋糕庆祝。”
徐大妈回忆当时情形,几年了还感到历历在目。
“当时兰茜说,家里现在不大好,更是要让大家高兴一点,才能把日子过过去。孩子们一直心心念念鸡蛋糕,当初都答应过的,不管怎么也得咬牙同意,正好趁这个机会也让胜利高兴高兴。你说说,这样一个细心体贴的人,咋就会是那样的人呢。”
石立夏没见过兰茜,也不清楚当年的事,也不好做判断。
不过听徐大妈的话,感觉兰茜对丈夫孩子都是非常喜欢和关心的,按道理不会就这么抛夫弃子。
可如果真的是间谍就不好说了,这些人一向隐藏得深,擅长两副面孔生活。
重点是,如果她不是潜逃了,人会在哪里?
若是能把人给找到,就不会被胡乱猜忌了,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不明不白的,就会有无限遐想。
石立夏带着虎头去医院做检查,脱下衣服才发现,他比石立夏想的要伤得严重。
身上就没几块好肉,还好都是皮外伤,没有骨折也没有内伤。
石立夏看到虎头身上的伤时,心中怒火窜得更加厉害了。
从医院出来,石立夏就直接杀到虎头所说的带头男孩的家里,石立夏站在门口就直接破口大骂:
“你们是怎么管孩子的!你们自己看看,把我家孩子打成什么样了!小小年纪不学好,就知道欺负同学,以后是不是要去少管所!”
石立夏这一吼声,不仅让那孩子一家人出来看情况,还把邻居都给吸引过来了。
这年头娱乐少,哪里有热闹一群人就会自发跑过来围观。
此时的虎头脑袋都被纱布包扎了起来,手上也缠着纱布,胳膊也被吊着,虽然看不到身上的伤,可瞧着就很严重。
原本大家以为就是普通的孩子打架,石立夏闹过来反倒让人觉得这人太不好相处,不就是孩子之间的玩闹吗,至于动不动就跑过来骂人,谁家孩子每个人打过架啊。
可当他们看到虎头这模样,立刻改变了想法。
“咋能打得这么厉害呢,这是往死里揍啊。”
石立夏直接抓住那个大娘,开始哭诉起来:
“大妈您是不知道,要是孩子们打打闹闹我就不说啥了,哪个孩子不是这么磕磕碰碰长大的。可他们一群人揍我家孩子,这就说不过去了吧!我家孩子可是烈士的后代,他们这是干什么,是看不起烈士,所以才故意欺负烈士的孩子吗!”
石立夏不好将虎头因为保护大头才被打的事公之于众,以前牵扯大头就说不清楚了,谁让现在风气如此,石立夏也无法,哪怕孩子无辜,成分不好就是会被唾弃的,相对的石立夏能用自己成分好说事,让人不敢如何一样,只是一个被薄待一个被优待,于是石立夏就抓住虎头是烈士后代这一点。
来之前,石立夏也跟虎头商量过了,如果虎头在意这件事,那石立夏也就换个方式,只冲着把孩子揍坏这一点,自己做个厉害的家长,震慑那些人不敢胡来。
如果虎头不介意,那她就要站在道德制高点,让所有人以后都不敢欺负虎头。这样做更容易一劳永逸,因为这年头最怕的就是上纲上线扣帽子。
虎头毫不犹豫地选了第二种,他的理由很简单,他爸爸就是烈士没啥不好说的,他爸爸保护了人民,死后也保护自己。
从前虎头是没有这个觉悟的,可自从看到邢锋是怎么把他们三兄弟救出来,他才知道原来他的爸爸这么厉害和光荣,哪怕死后也可以庇护他们。
虎头在学校其实没有表现出来那么开心,他被同学们瞧不起,觉得他是个乡下来的,说话还带着口音。经常被一些孩子故意学他的腔调,让他在学校越发不敢开口,而且也会嘲笑他没爹没妈。
平时还罢了,每次老师夸奖他,批评其他同学让他们学习他的时候,就会被嘲笑。
不过虎头很清楚自己来学校是为了学习,而且在学校也是有朋友的,也不是每个人都带着恶意,因此他还是很喜欢上学的。
原本打人孩子的家人还不在意,觉得不过是小孩子打架有啥了不起的,并不将石立夏一个小姑娘看在眼里。
现在听石立夏越来越上纲上线,大帽子就要扣下来,顿时急了起来。
“你可别胡说,就是孩子玩闹而已,哪有这样心思!”
“呸,孩子玩闹怎么不找厂里领导孩子玩闹?!是不想呢还是不敢?带着一群人欺负我家虎头一个,有这样玩闹了的?”
“一个巴掌拍不响,还不是你家孩子没管好……”
“对,一个巴掌拍不响,被打总是有理由!我家孩子就是因为是烈士孩子,所以才被你们家这个反动派分子揍,我家孩子品学兼优,成分清白,所以你们家才看不顺眼,才要这么欺负!你们就是不想我家孩子好过,都是你们大人教的,都是故意的!”
作为宣传科干事,扣帽子这事石立夏简直是信手拈来,把这一大家子说得脸都青了,不管怎么反驳,石立夏都能往这上头扯。
孩子不懂事,那就是大人教的,孩子没这心,那就是大人有。
反正不管怎么扯,石立夏都能绕到这上头来,让对方被迫跟着自己节奏走。
小男孩急哭了,他们年纪小可不代表啥都不懂,要不然也不会逮着大头欺负。
“不是这样的,是他跟落后分子一起玩,我们是揍落后分子才不小心打到他的!”
石立夏声音更大了:“大家伙听听,刚才他们还说小孩子啥都不懂,瞧瞧,这不是挺懂的吗,这就是明知故犯,罪加一等!”
那家人急得连忙捂住小男孩的嘴巴,不敢再跟石立夏再犟下去,连忙转变了态度,跟石立夏和虎头道歉。
要是再掰扯下去,就真的说不清楚了。
小男孩也被压着跟虎头道歉,小男孩从小就是个被宠的,要不然性格也不会这么嚣张跋扈。
被压着道歉可把他委屈极了,觉得自己没有做错,根本就不是那回事。
可家里人不惯着,还要揍他,他只能妥协道歉。
“道歉有用,还要公安干什么,这孩子一看就不服,谁知道会不会在学校打击报复。还有我家孩子都伤成什么样了,你们看到的就这些,身上还有呢,就没有一块好肉,你们要不信可以去医院找王医生问问。”
孩子家长们连连保证,并且还要出医药费,石立夏这才雄赳赳气昂昂地带着虎头离开,离开前不忘道:
“要是我家孩子还在学校被欺负,到时候就是我带着我男人亲自把你们家孩子送少管所去尝尝那里的饭菜!”
石立夏带着虎头去了好几家,都是同样的做法,就没有让他们有机会将大头给拉扯出来。
为了什么被揍不重要,反正你们就是带头揍人了。
一路下来,虎头都没有之前那么拘谨了,比从前活泼不少,甚至都知道怎么卖惨了。
石立夏就一个感觉,当个熊家长真是痛快啊,难怪有些人喜欢闹,讲道理太累了,还不如这么胡搅蛮缠来得爽,还能迅速解决问题。
回去时,石立夏语重心长道:“虎头,咱们不能去欺负人,可也不能被人欺负。该反抗的时候,咱们要学会反抗。你爸妈生下你,我们养育你,不是让你被人欺负的。你要是打不过,那就回来跟我们说,好吗?”
虎头这次虽然站出来了,可也是因为想要保护朋友才有了勇气。
之前虎头其实就被欺负过几次,用铅笔戳他,故意在玩闹的时候把他给绊倒等等,当时或许确实是孩子们之间的玩闹,可他一直没有反抗也没有跟他们说,就会渐渐地被一些熊孩子将他划到可以被欺负的群体里去了。
也正因为那些觉得他可以欺负,所以才肆无忌惮地把拳头落在他的身上。
这些事还是刚才那些孩子被石立夏吓住,不小心说出口的。
当时其实不止虎头阻拦,只是其他人那些熊孩子不敢动手罢了。
虎头抿着唇,哽咽地点点头。
石立夏轻轻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你是个好孩子,总是担心给我们添麻烦。可是啊,我们当家长的,其实很想孩子可以‘麻烦’我们,否则怎么感觉自己是个家长呢,你也要给我们一点发挥的机会,对吧?”
虎头听这话忍不住笑了起来,他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歪理,也就石立夏能说得出来。
以前他爸妈还在的时候,他妈跟他说得最多的就是,听话,不要给大家添麻烦,不要让远方的父亲担心,可石立夏却是完全相反的。
石立夏这一通闹腾,让大家都知道她不是个省油的灯,比那些不讲理的泼妇还要致命。
毕竟那些泼妇只是骂得难听,不像石立夏能把整个家都给端了,那疯劲谁能惹得起。
而且人家还经常写东西登报,谁知道会不会写个什么出去。
因此那些家长们都叮嘱孩子们,不要去招惹虎头,以免又被人打上门来,说些不三不四的话。
虎头那边很快清净下来,虽然有一些孩子因此不愿意搭理他,可之前那些孩子也不搭理他,因此也没觉得有什么。
他来学校是为了学习的,不是为了玩的。
而石立夏这边,她把孔文斌揍了以后,孔文斌并没有闹大,也没有再来拦她的路,有时候看到她都绕道走。
石立夏嗤了一声,这男人果然就是个软骨头,以前的石立夏让这个男人太过自信,导致自己说什么都没用,总觉得她余情未了。
现在胖揍一顿,知道痛了立马听懂人话了。
“咦,有人要来咱们科室?”
石立夏上班,就发现办公室里多了一张桌子,感到很是好奇。
不是说他们科室要精简了吗,这怎么越精简人还越多了?
范晓燕低声道:“广播站的孔文斌知道吧,他要过来这里上班。”
孔文斌也是宣传科的,只是他的工作内容和其他人不同,因此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广播站的,现在竟然把办公室都搬到宣传科了,这让石立夏不禁眉头一皱。
“他怎么突然过来了?”
“过来学习的呗,了解咱们工作内容。”范晓燕朝着石立夏使了个眼色,两个人又借口去打热水出门了。
“晓燕姐,咋回事啊?”
“还不是为了科长的位置,过来熟悉其他业务的。”
石立夏之前也听范晓燕说过,孔文斌也很活跃,给秦科长送过礼,知道他肯定也觊觎宣传科科长的职位。
不过没有想到,他竟然会跑到宣传科里上班。毕竟他要负责广播站,上班时间是不好离开广播室的,万一有什么紧急事件,也可以第一时间广播。
“谁批的?秦科长?”
“嗯,不过走的不是秦科长的路子,秦科长现在要退了,压根不管这些事。”
石立夏好奇:“那是谁?”
“孔文斌谈对象了,你知道吗?”
孔文斌在厂里很受年轻女工人喜欢,他样貌好,声音也好听,对人总是笑着看起来非常和善。
虽然不像现在主流审美那么英武,可他文质彬彬的样子,还是吸引了不少人喜欢。
比如原身,就很吃这一类型的,觉得跟平时接触的人很不一样。
石立夏一时不知道该说知道还是不知道,“谁啊?”
“卫厂长的女儿卫甜甜。”
石立夏对卫厂长还有印象,他当初也是想要塞自己亲戚进来的,结果被她这个半路杀进来的给抢走了名额。
孔文斌本来就隶属于宣传科,他想把办公室搬过来并不是什么难事,又有这么个对象,也就打声招呼的事了。
过来上班不算什么事,这个节骨眼上突然来这么一出,一看就知道要干什么了。
卫厂长分管宣传工作,他在这上头是有很大的话语权的。
孔文斌要是跟卫甜甜能成,卫厂长肯定会想方设法将他弄过来占个位置,这是未来女婿,跟之前帮着表外甥女是不同的,肯定要尽心得多。
石立夏对孔文斌也是服气,他在勾搭小姑娘这件事上,还真是有一套。
只是他那边都有目标了,怎么前一阵还要找自己说些不三不四的话,这个人无利不起早。
“他俩怎么搭到一块的?我咋记得你说过卫厂长女儿好像是在外头工作的?”
“对,她是在市二医院工作。原本卫厂长想着让她在咱们厂医院工作,这样离家比较近,他们家里人有个头疼脑热的,也能直接找她,比较方便。可她就是不乐意,还跟家里人闹了起来。”
石立夏连忙点头,她记得范晓燕提过这么一嘴。
“市二医院距离咱们这那么远,他们两个人咋认识的?”石立夏很是好奇。
当医生的都很忙碌,市二医院距离又远,卫甜甜应该很少有空回家。
“这我还真的打听到了。”范晓燕得意道,“孔文斌之前去市二医院找同学,回来的时候,正好碰见卫甜甜被流氓给堵了,他上前见义勇为就跟卫厂长的女儿认识了,一来二去两个人就处上了。”
石立夏震惊,“就他?”
不是她对孔文斌有偏见,她实在想象不出这人还有这勇气,他就是个花言巧语的小白脸,连自己都打不过,还敢英雄救美?
他武力值不高,也不是有担当的人,竟然这么勇敢,石立夏怎么觉得不大可信呢。
“是啊,没想到孔文斌同志看起来文文弱弱的,竟然还这么勇敢。而且这件事也没有宣传出去,做好事不留名,要不是卫甜甜回家正好遇上孔文斌,都不知道孔文斌也是咱们厂的工人。这件事我也是无意中打听到的,大家都不知道这事呢。”
石立夏听这话更觉得这事怕是有猫腻,孔文斌会是那种见义勇为却不留名的人嘛?想想就不可能。
他什么小便宜都贪,这么天大的好机会,他能不利用?怕是故意设计罢了。
石立夏对孔文斌观感很不好,无法相信他这么纯良。
可她也没啥证据,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只是范晓燕最后那句话,让石立夏想笑,她才不信这件事藏得这么深呢,瞧着吧,很快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了。
石立夏回去的时候,孔文斌已经坐在位置上了,看到她表情微微抽了一下,又恢复如常地跟她和范晓燕打招呼,然后就继续做事,心态非常稳,一点也不担心石立夏会做出什么让他难堪的事。
石立夏撇撇嘴,也把这个人当空气。
几天下来,两人一起工作相安无事,就跟普通的同事一样。
反倒是几个男同志看孔文斌的眼神中透着不善,他们本来就不喜欢孔文斌这个小白脸,现在还要跟他们竞争科长位置,看着他更加闹心了。
而且这人还不讲武德,竟然抱了卫厂长的大腿。
他们也是给卫厂长送过礼,可再厚的礼哪里有未来女婿香的?
几个男同志暗潮涌动,说话都绕好几个弯地嘲讽,明争暗斗好不热闹,可瞧着又一副哥俩好的架势。
石立夏和范晓燕就在一旁吃瓜,看着一群男人在那互相拆台,给对方使绊子。
说什么女人喜欢雌竞,在利益面前男人只会更加疯魔,只是他们瞧不上女人,觉得不是一个赛道的,所以才没在女人面前表现出来罢了。
之前石立夏也被当成了眼中钉,集体被排斥。她属于外部矛盾,更容易合起伙针对她,可当孔文斌出现了,一下打破了平衡,石立夏这边反倒被无视了。
不过这主要也是因为石立夏没跟他们走一个赛道,只管做事,而且还是主动找事做,他们学不会啊,想要搞破坏都不知道石立夏下一步要做什么,也就不知道怎么从中作梗。
石立夏也没时间跟他们搞办公室争斗,孔文斌都没工夫搭理,春季广交会就要开始了,石立夏被点名要求一块跟着过去,她要为广交会做准备。
去年广交会上,他们机械厂交出了一份漂亮的成绩单,今年的任务更重,分到的任务更多。
不过他们机械厂也比去年增加了不少新产品,并且对老产品进行了升级。之前研发的打印机现在已经制造出来,并且已经投入量产,这个技术在现在是很先进的,对比国外也差不到哪里去,而他们的产品更具有性价比。
石立夏要去了解这些机器,并且转化为英语去描述它们的优点。
现在很多来采购的并不一定是专业人士,只是有所了解而已,因此不能说得过于专业,这个尺度得把握好。
由于她上一次的出色表现,厂里这次对她的态度也和之前不一样,她之前是个小跟班,现在要负责不少事,还要给年轻人搞培训,务必让大家到时候迅速适应,不像之前一样临时抱佛脚去学怎么推销。
石立夏也就没什么时间留在办公室,很多办公室里的瓜都是范晓燕跟她分享的。
目前看,孔文斌虽然被男同志们集体围攻,可依然占据上风。
倒不是他有多厉害,而是未来岳父给力。
“卫厂长对孔文斌很看重啊。”
“那当然,毕竟是未来女婿,而且据说孔文斌能将卫甜甜同意调到咱们厂医院上班,你说卫厂长能不喜欢这个女婿吗。”
石立夏撇撇嘴,这家伙对女人还真是有一套,卫厂长使了多少手段,软的硬的,都没让卫甜甜同意,没想到孔文斌一出面人家就乐意了。
石立夏现在也是个当妈的人了,一想到三个兔崽子对自己的话视若无睹,对别人的话言听计从,而且还是同一件事,这光想想就觉得很生气啊!
真是养了一群白眼狼了!
石立夏自认不是专制独裁,主要是受不了这种差别对待啊。
卫厂长只要达到目的就高兴,比她要大气。
“孔文斌不会真能升为科长吧?”
石立夏不禁皱起眉头,要是这家伙能成为科长,她现在立马跑去找顾正庚调去厂办,或者其他什么部门。
“谁知道呢,现在还不清楚厂里对宣传科是个什么态度呢。卫厂长的意见是跟顾厂长不同的,他把孔文斌放过来,给他撑腰,也不是单纯就听了女儿的话。”
范晓燕心里有些不安,叹道:“这次感觉要大动作啊,兴许有些领导还得下台。”
有些人不愿意厂里有变化也是可以理解的,太大的变动会让厂里工人们很惶恐。大家已经习惯了以前的模式,突然地改变会让大家无所适从。
“反正咱们做好咱们的事就成,再怎么折腾,咱们的饭碗也不会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