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熟—— by唯酒
唯酒  发于:2024年03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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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
大家围着白色的大圆桌而坐,两个人相邻,所以多聊了会儿。都是新职场人,话题无非是工作。
Aiden是一个相对自恋的人,一直在说自己如何如何,覃惟几乎没有插话的空间,只能做个聆听者。
Aiden意识到自己说成单口相声了,问覃惟:“对了,你的mentor是谁?”
覃惟心想虽然平时多是Perla陪自己学习,但还是Tina为主,就说:“Tina。”
这个Aiden的眼神忽然闪烁了一下,皱皱眉,问覃惟:“徐琳娜?你在门店工作?”
“对。”覃惟不知道他的表情变化是什么意思,但Aiden不再说话。
她意识到他似乎不如一开始热情了,明显懒得跟自己聊了,就问:“怎么了?”
他干干地笑着摇头:“没什么。我知道Tina。听说她去年结婚了,老公是一富二代,我还听说她老公一开始是她的客户,聊多了就变成老公。她蛮厉害的嘛。”
覃惟听这话不对味,怎么有嘲讽的意味,赶紧反唇相讥:“Tina是一个很优秀的人,一个男的才华和财力总要占一个才能配得上她。”
她学着对方那种审判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对方。
这个Aiden又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你也很漂亮,挺好,挺好。”
说完他就端着水杯离开了,覃惟快把他的后背看穿一个洞,心想他是认为自己在门店上班的目的是为了钓男客人吗?
不是,他是什么意思?
她感受到自己被歧视了,难道零售和办公室部门隔着一道壁?明明之前也和其他同事相处过,大家是保持友好沟通的。
覃惟带着愤怒的心情离开教室,Perla找她聊天,覃惟就把这件事告诉了她。
Perla:“你当时怎么不骂他?”
“我脑子都懵了,过后复盘,就特别后悔。”
她的手臂上挂着单肩包和羽绒服去电梯间。一个高高的背影对着她,Enzo。覃惟一愣,原本想长摁把语音转文字但是不小心摁错了。
Perla的语音直接放出来,她说:“很多男的的碎嘴子严重,这个贱人,等见到他你指给看,看我怎么收拾他!”
覃惟手忙脚乱地把语音摁掉,但是Enzo还是回头。
她呼吸一滞,感觉到自己人都要过去了。
周珏只是淡漠的一眼扫视过去,并无表情,像是不认识她。六部电梯都要等,覃惟缓了口气走去远一点的地方等。
周珏在打电话,电话那头是陆文心。
他送给陆文心一套餐具,但是陆文心过了一周才发现。开始以为是品牌方送过来的东西,让助理丢在储藏室,打开后才发现落款是Enzo。
陆文心找周珏兴师问罪:“你对我也太敷衍了些吧。”
上周末是陆文心的生日,周珏选了份礼让店铺直接寄过去。看上去毫诚意。
“抱歉,我在出差。”他解释。
陆文心说:“那我要你补偿我请我吃饭,不过分吧?”
周珏轻声笑了笑,“当然不过分,你想什么时候?今晚?我现在过去接你?”
“好吧,我暂且原谅你了。”周珏总是对别人不怎么上心,但是话语里表现出有情让人猜不透,女人又没法拒绝。
覃惟手指拧着包袋子,往某个方向上看。他也会对别人说好话,还笑得很温柔,真是神奇。
电梯开了,他走进去。
但那扇电梯门始终没有关闭,因为一只手横在门中间挡着。
什么意思?
覃惟心想他是在给自己档电梯吗?又怕自己会错意自作多情,狠狠头脑风暴一番,不管了,抬腿跑过去。
轿厢在她走入后关闭,狭窄的空间里尽是他身上的香水味,无法令人忽视地萦绕在她鼻端。
覃惟分辨不出是哪款香,但觉得很好闻。
她低着头不敢看身旁的人,甚至连声谢谢都没敢说,只能盯着自己的鞋尖,也没有打算打招呼,因为Perla说,从来没有见Enzo正眼瞧过谁。
基层员工、职场小朋友,压根儿不会被领导放在眼里。但她的窥视欲望却体现得淋漓尽致。
他穿一件黑色的高领毛衣,挺括西装裤,利落身材很有男模特的味道。
覃惟往角落里挪了挪,无意识挤压自己所占的空间,缩小存在感。任目光肆无忌惮爬行,停留在他的侧脸上,他的鼻梁直挺、唇形不薄不厚。
她明明很害怕他,却总也忍不住看。
因为人总是爱看好看的事物,天生不爱丑东西。
周珏收了手机,忽然看向她。
视线一对。
“……en……Enzo总。”她尴尬死了,弱弱地喊人。
周珏看着这个女生,一张青春洋溢的脸,身材也算高挑有致,却实在品味堪忧。
在时尚行业,有良好的审美是最基础的素养。
覃惟发觉他的视线一直在自己身上,很不自在,“您有事吗?”
周珏直接说了几个字:“我在看你的衣服。”
“对不起,我下次不会穿进公司了。”覃惟自作聪明,反应过来立即道歉。 她晨起发现温度下降,随手在衣柜里抓了件套在身上。
上班后她才知道,工作服是不能穿回家的。后知后觉自己曾经给Tina闯了祸,因此在这方面尤其小心。
公司有严格固规定,管理层不能随便穿别的品牌的衣服进公司,尤其竞品,基层员工也要注意这个问题吗?比如华为的员工不能用苹果的手机?
周珏顿时没了话,他并没有什么意思。他在一周多以前给陆文心买生日礼物的时候,因为猎奇心理买了件同款。
等他出差回来快递也送到了,才想起来有这么一件衣服。都没上身就知道穿着跟土豆精似的。
他的家里容不下丑东西,就送给了小时工。
撞衫的概率有点高。
周珏没有想到,竟然真的会有年轻女孩为这样的丑衣服买单,年轻消费者的心理真是千变万化。
Rossi也有类似的成衣,周珏从前怀疑那帮设计师是在用脚后跟工作,现在看来是自己的目光局限了。
那么他需要提醒Kris,下个季度买货的时候,考虑一下这部分人群的需求,讨好未来消费者也是奢侈品目前必须要做的事。
Kris在手机背后翻白眼,“Enzo,本来Stella业绩不好就把责任全都推到我头上,这衣服全国能卖出去几件?你是不是想看我们内斗?”
周珏无声笑了笑,没有回复Kris。
覃惟心说这衣服也看不出明显的品牌啊,但她还是乖乖穿上外套,省得给自己惹麻烦。
周珏看到她谨小慎微的动作,忽然问:“你的leader有没有安排你去Rossi时尚工作?”
“没有。”覃惟说,她只固定在一家店,不明所以地问:“……怎,怎么了?”
“那就好。”周珏的表情明显松了一口气,看来Stella在用人方面不太癫,于是他又违心地说了一句:“你的衣服,很特别。”
覃惟听得出来这应该不是好话。
虽然只短短说了几个字,但是背后延伸的意思,更让人感到屈辱。
覃惟洗完澡,泄愤似的把那件土豆卫衣塞进柜子里,永远不要见天日了,害她丢丑。
在群里发了条消息:【我被领导讽了,感觉自己好蠢,好难过!】
东哥:【握手+1,早被骂麻了,倒可以教教你练心态。】
顾雯:【愚蠢是很正常的,因为这是事实,听过米兰·昆德拉的那句话么: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
顾雯一向是懒散的性格,这样行那样行,反正只要不死都行。但是偏偏顾雯的运气还挺好,覃惟很羡慕她的心态,但是自己做不到。
等到了凌晨,覃惟手机又响。
叶晓航:【我觉得这有点像小时候的生长痛,痛着痛着,小孩儿就长大了。成年人蠢着蠢着,就通透了。】
【但是你的根本问题不是智商,而是社恐。拥有良好的向外表达能力,比逻辑上的自洽更能解决问题,我在网上给你买了个29.9元的《社恐如何伪装社牛》课程,链接:……】
覃惟从被子里爬起来,还有这种课?为了工作,她要逐字学习!

第二天培训覃惟早早去了公司,在楼下买咖啡的时候遇见了Perla,“你怎么也来了?”
Perla说:“来看嚼舌根的贱男。”
“你太上心了,休息在家躺着得了。”覃惟惊呆,还专门跑一趟,Perla的八卦之魂没救了。
Perla:“想啥呢,我怎么可能利用休息时间来培训,今天算我上班。”
覃惟更惊呆,收了收嘴角说:“那更不划算。”
Perla喝了一口咖啡,嫌弃:“没有我们店里的好喝,这啥豆子啊,等下我叫Tina再买点我推荐的那家。”
公司的羊毛不薅白不薅,她就要吃最好的。
她们店里的咖啡确实很好喝,覃惟心想,公费吃怎么都比自己花钱香。
“你在这浪费了店里的客户怎么办?”覃惟又问,“岂不是离top sales又迟缓了一步?”
“我这个月的业绩已经完成了,还有些客户约下个月来签,这样下个月的业绩也能四平八稳。最大程度上保住我年底的奖金。”Perla说。
“客户怎么这么听你的话?”
Perla说:“不是听话,而是大家互相信任,互惠互利。客户有需要我也会帮忙,所以我缺业绩的时候,有那么几个好人帮我冲业绩。”
“你好棒啊。”
覃惟不好意思直接夸,但是心里很佩服她对工作那种游刃有余的掌控感。
这个行业里有太多优秀的女生,她们称霸职场的时候是最有魅力的。不要说Tina那样的女强人,自己以后能做到Perla这样就很好了。
Perla本想和贱男人“决一死战”但是Aiden今天竟然没有来。
两人只能好好上课。
覃惟听课一向认真,Perla想睡觉,她半眯着眼问覃惟:“我发现你很喜欢上课,Tina天天逼着你学习,不烦吗?”
“她让我学的都是有用的东西,我懂的太少了。”覃惟想了想,又略微落寞地说:“昨天有人看我的眼神像看蠢货。”
“那你好好学。”Perla继续撑着脑袋瞌睡。
覃惟在本上写笔记,刚入职的时候,Perla送给她的小羊皮本子已经用掉一大半了。
Perla却说:“现在你可能还不理解,在这个行业里倒也不必对谁有滤镜,影响自己的心态。永远都会人外有人,出身,学历,相貌比你好。你只要想:TA那么厉害还跟我一个公司,那我也很棒了。”
覃惟:“你确实很厉害啊。”
“我不厉害。”Perla换了只手撑下巴,“我费劲巴拉在英国念个水硕,回头不照样跟你一块儿上班,跪式服务有钱人么?”
“谢谢你的忠告,但怎么听着不像好话?”覃惟也笑了一下。
“好话可不一定好听哦。”Perla说:“在座的,谁又不是为别人服务的呢?”
培训老师过来说下午有一堂课给他们主讲的是Enzo,给大家看了主讲老师的资料先熟悉一下,并且珍惜这次机会。因为样的机会,也不是每次培训都有。
覃惟很难不把注意力放在对方的照片上,他竟然已经三十岁了,完全看不出来。不过这个年龄做到这个位置,已经不是普通人了。
Perla也戴上了框架眼镜往PPT上瞅,嘴里念叨:“看看帅哥。”
覃惟点头,确实是帅的。
“哎,其实还是挺让人焦虑和自卑的。”Perla说。
周珏的成长路线大概就是老钱家族培养下一代的路子,毕业就任职于全球一线品牌,一路顺利上升,众多知名大秀和活动都有他的手笔。
覃惟的表情有点茫然,那距离她太遥远了。
Perla:“Enzo只比我大两岁就已经是老板了。而我,还是个柜姐。”
“可是公司里绝大部分人都不如他。”覃惟说:“你的目标并不是升职啊,你只想赚钱。”
“你还是小朋友,不懂这种感觉,很多事情从出生就决定好了。我不升职是因为我不想吗?”
她们就像故事里的NPC,对主角隔岸观火,望洋兴叹。
周珏走进来,视线在房间里逡巡一,淡淡扫过众人的脸。
覃惟条件反射想到昨天的那件土豆精卫衣。她快速低头检查自己的着装,是一件挑不出错来的牛仔衬衫。办公室里开了空调,很温暖,所以领口解开了两颗扣子,衣袖也卷到小臂。
还露出了好朋友送给自己的手表,和她今天的气质挺搭,走的知性风。
周珏当然不是来进行工作技能培训的,而是从Marcom这个部门的职能角度,分享如何触达精准客户群体,提高品牌声量。
他分享的案例挺干货。
快下课时,关掉了PPT。
“无论是公司的哪一个核心部门,所做的工作,都是服务与支持零售部门。”他的语速不快不慢,甚至带有一丝亲和,“所以在座零售部门的同事,有疑问可以尽管提。”
他无意间将视线落在覃惟身上。
原本她仰头看着自己的,嘴唇微张,一副傻出汁水的样子。但是发现自己在看她的时候,瞬间转移,脑袋快缩进桌子下面了。
周珏预料,过不了一个月,被淘汰掉是她应得的下场。
Perla举手了:“Enzo,我有问题。”
“请说。”
Perla说:“Rossi在今年的3月和9月连续大幅提价。为此我的客人不止一次埋怨太贵,都不想买了,还把品牌骂了一通,你觉得如何要做才能挽回流失的客人?”
周珏从桌上拿了瓶纯净水,说道:“经济学中有一个解释:凡勃仑效应。商品定价越高,越能受到消费者青睐。”
大家不解地讨论起来,覃惟也不懂。
“涨价的底层逻辑是提高门槛,筛选客户。”他竟十分耐心地解释:“如果你每个月认真做总结,就会发现在你的业绩占比重中,VIC客户贡献的比例越来越大,入门级客户正在加剧萎缩。”
提价的目的,是满足高净值人群的心理,剔除无收入人群。在某集团的大中华高管会议中就有提出定义和观点:无收入人群一般是学生、普通上班族,年收入低于三百万的群体。
一句话:奢侈品本就不带穷人玩儿,只是给你看看而已。
Perla说:“我明白了,谢谢Enzo。”
“其他人还有问题吗?”
覃惟又在本子上记,都是精华,全都要记下来!听见Perla在自己的耳边感叹:“好家伙,我一觉醒来变成无收入人群了。太受伤了。”
覃惟没有受伤:“把我和年薪百万的人定义在一个群体里,抬举我了。”
“你的心态挺好。”
“奢侈品不坑穷人的钱,还是很善良的。”覃惟乐起来。
“那你为什么买手表?”
“朋友送的。”
“怎么没有朋友送我?”
“因为我的朋友是全世界最好的,”她原本因被审视而微红的脸慢慢恢复正常,又开始在暗中疯狂观察周珏。
他在回答另一个同事的问题,说:“奢侈品行业的本质是激发欲望,而非满足欲望。同理,生产创造需求。但如果欲望能让你有更高的追求,并为之动力,不妨为一件利好的事。”
覃惟完全没有听清楚,又被别人打断了。
什么?追求什么欲望?
总是有人打岔,害得覃惟没有听清楚。但是不妨碍她觉得Enzo专业又厉害,即使有一副高傲的皮囊和身躯。
覃惟和Perla一起去乘电梯,Perla说:“我以前挺不喜欢Enzo的,他太傲慢了,但是今天感觉他这个人还是挺好的,耐心、包容,在工作中很有魅力。”
覃惟倒是没有喜欢或者不喜欢,只有无端紧张,因为他那双眼睛看人的时候,她压力太大了。
一阵香味自她们身后袭来,而后声音空降,“让一让。”
周珏站在她们身后,两人分开,让出一条道儿来,他走了出去。
非工作时间,他仍旧不会给无关紧要的人多余的眼神,直接换了一个人格。
Perla心虚地吐了吐舌头,“算了,不该对男人有任何职业滤镜。”
覃惟和Perla在一楼分开,Perla去地下停车场,覃惟去马路对面乘地铁。
她走出旋转门,穿上羽绒服,裹上围巾,深深呼吸一口冷空气,有烤红薯的味道?
哪里?在哪里?
她四处张望,看见在门口等司机的周珏。他身材高瘦穿着黑色大衣站在风里,冷峻形象像一个戴面具的假人,或是完美的机器。
他看了自己一眼。
覃惟脑袋又发痒了,犹豫了几秒,告诉自己不害怕,不害怕。就是现在,装成社牛去打招呼,跟全公司她最害怕的人!
“Enzo总,嗨……”
“你嗨什么?”周珏眼睛盯着她,目光不善。
覃惟僵住了,他怎么这么问?她哪里知道自己嗨什么?
叶晓航给的教程里可没有说。
“需要我帮你叫120吗?”
“什么意思?”
“你看上去快休克了。”周珏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仍是一点波动都没有,以至于覃惟都没觉得他在开玩笑。
“……是吗?”覃惟连忙摆手:“不用,谢谢。”
“你见每个人都这么紧张吗?”
“没有。”
“尽量改掉这个习惯。”周珏说,“不然你很难在Rossi工作下去。”
覃惟觉得其实自己也挺好的,她都可以面对客人礼貌微笑,从容地打招呼。
根本没有周珏说的那样。
Tina问她培训得如何,覃惟说学到了很多东西,愣是没说自己收到了Enzo的关心,夸她衣服特别,还要主动帮她拨打120。
Tina又问:“能独立起来了吗?”
“可以的。”她信心满满。
“今天让你单独接待客人。”
快中午,覃惟终于接到了自己职业生涯中的第一个客人。是一位中年女士,手上挎着同品牌的包包,面相也很和善,一开始的接待流程很顺利,覃惟悄悄在心里点了个赞,她进步了!
客人对一盏造型别致的小台灯尤其感兴趣,问覃惟多少钱,她答:“两万八。”
客人嘴上念叨一下:“有点贵啊。”
覃惟顺应客人点头,“是挺贵的。”普通人谁花三万块买个灯啊,还是有钱人干得出来。
客人看了她一眼,笑笑,没再问什么就离开了。
Tina冷脸对她进行批评:“你真认为这个客人是觉得贵吗?你自己都说贵,你想让客人说什么呢?”
覃惟垂头抱歉。
“不要在评估前怀疑客人的购买力,反省一下,是不是你价值引导不够。”
覃惟瞬间就明白了。好,价值引导。
下午她又接到一个客户,这次是年轻的女孩子,打扮时尚。覃惟微笑服务了半天,对方对什么似乎都不感兴趣,但又没有离开。
“这是笔记本吗,多少钱?”
覃惟说了价格。
“这么贵?”女孩子很惊讶。
竟然是同样的问题,覃惟可一点儿都不怕,因为她已经有了标准答案,“这个不贵啦。” 因为是小羊皮的——
后面的话她没有来得及说完,客人的脸就变了,咄咄逼人地看着覃惟:“你觉得不贵吗?那你一天站在这里多少钱?”
“……”
怎么超纲了?
好,很好。
她要被自己气笑了,开张第一天就拿到了恶毒NPC人设。

陆文心约周珏逛思远美术馆,聊了一下午。
陆思远在建筑界成绩卓然,今年又在美国获得AIA设计奖,但是传统艺术也需要与未来主流消费者保持紧密联系。
或者说,需要商业手段的运作,实现自身价值最大化。
陆思远还有另一个身份,陆文心的叔叔。
周珏只和他在多年前有过一面之缘,所以今天陆文心算是中间人。
周珏准备把Rossi Casa的产品放到陆思远在北京新开的艺术馆里去,搞跨界合作,两人一碰面就聊得很愉快。
陆思远还有事要先离开。
陆文心说:“你的想法太大胆,据我所知,Rossi品牌从来没有跟中国艺术家合作过。你的global会同意这个提案吗?”
周珏说:“不尝试一下怎么知道不行?陆思远很有个人风格,中国的艺术家也并不比国外的差。”
这是他工作上的事,陆文心没有发表意见的空间,况且周珏的想法一向剑走偏锋。
“要一起吃晚饭吗?”
“我晚上还有事,得走了。”
“你这人……”陆文心有点无奈:“要不要把过河拆桥表现得那么明显?”
“怎么说?”周珏停下来看她。
“你这不是对我的利用?”
“我更愿意说是互惠互利。”就像他们各自的工作,总有接触。
但是陆文心的话给了周珏一些信息,让他不免停下来思考,“我想促成什么不至于利用异性关系,更不会是暧昧关系。”
陆文心笑:“你觉得我们俩的关系暧昧吗?”
“我不是你鱼塘里的鱼。”
“互惠互利,那还是朋友吗?”
周珏有商业往来的朋友当然非常多,他擅长掌控人际关系,非常强势,习惯占领主导权。
他们近年不多的接触只能定义为“社交”了,在还可以谈纯粹感情的时候,都清楚地选择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只是偶尔会觉得可惜,这样好的一个人怎么就不能属于自己呢。
两个工作狂没什么可谈的,陆文心清楚周珏的野心。
Rossi Casa出过一次营销翻车事件,知名网红流传出不雅视频,就是在Rossi Casa 的沙发上。
品牌遭到全网嘲,low牌,low营销,口碑两年都没有救回来过,业绩也随之暴跌。
那时周珏还在他的老东家,看到这条营销简直匪夷所思,没见过这么自掘坟墓的。中国市场大,奢侈品生意太好做了,以至于让负责人忘记了到底是谁在买单。
隔年,中国CEO刘钦源在美国碰见他,对他发出邀请。
周珏喜欢把不可能变成可能的过程。
“没什么了,下次再约吧。”陆文心准备走,又回头对他说:“我的新房子准备明年搬进去,你有空陪我去挑点东西吧。”
“你的房子跟我有关系?”
“你这么爱工作,给你贡献营业额呗。”
“呵。”
晚上,覃惟在听Tina说圣诞节的活动,她都不知道各种节日,品牌竟然要提前一个月确定方案。
“一定要提醒客人,活动当天的积分是两倍计的。”Tina意有所指地说:“有些聪明的小可爱,不要为了提前签单被客人发现再退单,偷鸡不成蚀把米。”
“知道了。”
Tina特地看看覃惟:“你明白了吗?”
“明白明白。”
“好,继续下一个问题,”Tina坐下来,眉头有些皱。
下一个问题半天没有讲出来,她感觉自己的身体不是很对劲,没有什么疼痛感,但像装满水的气球,“呼啦”一声破了。
覃惟距离她最近,看见她的裙子下面几乎是喷涌而出的,水,她傻乎乎地瞪大眼睛:“Tina你……怎么啦?”
Tina吸了一口气:“羊水破了。”
“……”
大家一股脑围上来,上着班呢,羊水忽然破了,这状况谁也没见识过,七嘴八舌地说要得叫救护车。
“都别慌。”Tina反倒最镇定,还有点无语,冷静地给大家做安排:“我得先去医院了,Judy来讲剩下的内容。”
“我叫救护车!”覃惟拿起手机。
“不用,情况没有那么紧急,不用浪费医疗资源。”Tina摁住她的手,问:“你会开车吗?”
“会。”
“车钥匙在我包里,你开车陪我去,最近的医院开过去没有几公里。”
啊?覃惟头皮发麻地答应,先去把车开上来。
这么紧急的事情,Tina为什么要安排自己去,这可是两条生命的重责啊,她真的担不起。
心里乱糟糟的,穿单薄的衬衫还跑一脑门的汗,推开车门的时候,看见周珏也正好从车上下来。
当然,他是绝对“看不见”覃惟的。
覃惟心中惴惴,周珏的司机和车都在路边,没有走。她犹豫纠结几秒,虽然很害怕他,但还是为了稳妥决定去求助试试看。
“En……Enzo,可以请你帮个忙吗?”
周珏回头看一眼她,眼神莫名其妙,“什么。”
“Tina好像要生孩子了,能不能让你的司机送我们一下。”剩下还有半句“我开车技术不行”咽了回去。
周珏问:“在哪?”
“什么?”
“人在哪?”
“店里。”
周珏没有回答她行或者不行,直接走了进去。Tina的身体状况不太好,虚弱地坐在椅子里,自己在努力地做深呼吸。
周珏来了问她:“自己能走吗?”
Tina:“不太使得上力。”
“冒昧了。”他弯腰把Tina横抱起来,放到自己的车里,覃惟拿着Tina的手机快步跟上,跟着抹了一把汗。
周珏的司机开车又快又稳,比覃惟的技术好多了。
Tina给自己的家人发完消息,情况总算稳定下来。覃惟被委以重任心有窃喜,问她:“店里那么多人,你怎么选我陪你去医院?”
“今天的会很重要,大家都要在场。”Tina回答她:“你又没客户,不听也无所谓。”
同理,在Tina的心里工作比生孩子重要。
覃惟:“……”
自取其辱罢了。
一路静默,再无人说话了。
她爸爸妈妈堵在路上,快一个小时才赶到医院,好在Tina暂时没有什么事,成功被医生接管了。
覃惟出医院的时候看见周珏和司机还在,他的上衣和裤子沾了些湿渍。
“你走吗?”
“走。”
覃惟拉后车门的时候,没有看见司机无语的眼神,这姑娘没什么眼力见儿啊,跟老板一块儿坐后面,她怎么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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